第28章
? 折喜和唐冉之在外面的椅子上,沉默無言坐了許久。
折喜望着人來人往的電梯口,有人進,有人出,有悲戚送進醫院的病人,有喜逐顏開出院的人,他們行色匆匆消失在人群裏。
其實她沒有走遠,等唐冉之進去了,她又轉回來,站在門外靜靜聽着徐以媛說那番話,她的心一陣陣的疼,她不受控制沖進來打斷徐以媛的話,是不願意聽這番囑托的話。
想着想着,眼睛又被蒙上了一陣淚霧。直到唐冉之的手機來了電話才打破這場看似平靜的氣氛,折喜一怔擡手抹抹眼淚,把眼淚憋回心底,下意識的,她不想被他笑話。
唐冉之沒接直接挂斷了。
折喜背對着他,其實不用去看,他也知道她哭鼻子了。
這個電話是一場重要的會議,曲敬已經催了他好幾次。
想了想,唐冉之起身。
他在原地立了幾秒,修長玉立的身影,擋住燈光遮了她上半身,只印下影影綽綽灰陰。他至始至終的眼神都留在她身上,目若星光,不滅,也不休。
他的語氣不徐不疾,聲如珠玉,“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同意,這婚結了豈有離的道理!”
折喜擦眼淚的動作也停了,心忽而像驚濤駭浪,片刻都沒回神。
——
折喜回去睡了一夜,洗完澡習慣性點開郵箱,卻收到了巴黎Z學院的通知書。
在以前,她每天都盼,可是現在她卻開心不起來。
折喜盯着郵件看了許久,最終,她想了想給對方回複過去,由于家庭原因需申請延遲入校。又附了幾張證明材料。
對方很快回過來,表示理解,同意下半年入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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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喜第二天一大清早就來醫院了。
徐以媛氣色不錯,她頓時放下心了。
“其實啊。”徐以媛嘆口氣,“醫生跟我打過電話說住院的事,我當時就想啊,千萬別讓你和……冉之知道了。”
“你們倆正是要孩子的時候,我也不想分您們倆的心。”
折喜聽完當時就瞪了眼,鼓着臉說:“孩子能跟您身體比嗎?!媽,您怎麽到這時候就糊塗了,您看啊,您身體好,我也冉之也放心要孩子是不是?”
折喜喊習慣了,一時改不了口,徐以媛沒在意,“是是是……”她賠笑,握着折喜的手,“是媽不對,是媽錯了,媽不應該瞞你們的……”
折喜心一陣疼,看徐以媛的表情,又好笑又好氣,“媽,我是心疼您。”
她不是氣徐以媛沒告訴她,她是氣自己,沒有早一點察覺。
等折喜走了,徐以媛望着窗外,眼淚忍不住流出來。
她騙了阿喜那孩子。
她自己的身體狀況她最清楚不過了。
她不是被送進醫院才清醒的,而是在很久之前感覺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慢慢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偶爾腦海裏突然會冒出起以前的事情,斷斷續續的回放,後來連成一條線。
她想吧,就這樣随兒子去了。
可到底是老了記性不好,讓折喜拿了那張報告。
她不怪阿喜和冉之,怪就怪在她和錫寧沒這個福份罷了。
她是個普通女子,只要能找到丈夫和孩子,天堂或是地獄,凡塵俗世都了卻化為灰燼。
——
一連兩個星期折喜每天去一趟工作室,再來醫院陪徐以媛,見徐以媛臉色越來越好,她也放心不少。
但她也知道這是胃癌,雖做了手術,但也容不得半點松懈。
折喜如往常一樣來到醫院,推門卻只看見一間空蕩蕩的病房。
而徐以媛在醫院消失,只留下一封信件,寫了寥寥數語,卻沒有留下去哪裏的信息。
折喜揣緊了信封,眼淚又兀自冒出來,這幾天,她哭得次數越來越多了。
她想徐以媛一個患病的人會跑去哪裏?
會不會照顧自己?
手上的錢帶夠了嗎?
身體又不好,要是半路昏迷了有沒有路人幫助?
折喜越想越心寒,心涼了半截。
唐冉之聽到消息,幾乎是一路從公司趕回醫院,走進病房就看到折喜耷拉着腦袋拿着信封,鼻頭紅紅的。
唐冉之穿着白襯衣系着領帶,看到折喜的還在這裏,他松了一口氣,修長的手指松了松領帶,語氣平緩,說明來意:“大嫂回了南鎮!”
折喜一聽,猛然擡起頭,看見唐冉之站在門外,他簡潔的頭發有些亂糟糟的,平日裏一絲不茍的領帶歪了,眼眸裏的擔憂不比她少。
許是因為唐冉之的話,折喜如水的雙眸閃過一絲驚喜,不可置信又問了一遍:“真的?徐姨回了南鎮?”
唐冉之沉穩點頭,從他聽到徐以媛不見了的消息,便叫曲敬查了她今日的路線,才知道她買了回南鎮的汽車票。
折喜露出一絲笑容,懸在心口的石頭總算是落了,而她心下已有了一個決定。
想到這,她趕緊起身,往外面走去,理也沒理站在門中間的唐冉之,從他右手邊串過去了。
唐冉之微怔,卻沒說什麽,只是跟在她屁股後面。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醫院。
折喜回唐家收拾行李,因為她打算去車站,回南鎮找徐姨。
從徐以媛給她一口飯吃的時候,她在心裏認定這個女人是她的親生媽媽,既然徐以媛心有決定,那她就陪在她身邊,陪她度過未來的每一天。
折喜剛清好要帶的衣服,卻見唐冉之拿着幾套衣服,慵慵懶懶把衣服扔在行李箱上面。
折喜蹲在地上清衣服,一愣沒反應過來,擡頭就看見唐冉之彎起嘴角的臉,忍不住皺了皺眉:“你搞什麽?”
唐冉之站着,居高臨下看他,挑挑眉,很随意地說:“你幹嘛我就幹嘛?”
折喜眉頭皺得更緊了,想也沒想就拒絕,“不行!”
而她手上拿着一摞唐冉之的衣服,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只好忿忿瞪着他。
唐冉之兀自笑了笑,仿佛聽不見她毫不留情的拒絕。
他蹲下來,從她手上拿了一件襯衣,折了起來。
唐冉之自小讀軍校,折衣服自然不在話下,三兩下折好襯衣,方方正正,比折喜折的衣服還要好看幾分。
折好後便放在折喜折好的裙子上面,那條女裙子是白黑兩色。
他見過她穿了一次,雪紡的布料,又輕又滑,穿在她身上,像飛舞的小精靈。
唐冉之又折好一條西褲,放在襯衣上。
白黑兩套衣服放在一起,竟有說不出的感覺。
折喜正準備拿開那套衣服想扔在他身上,卻見唐冉之拿起自己的貼身衣服——一條深色內褲,兩邊一折,大大方方放在了一摞衣服的最上面。
折喜頓時氣得吐血,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搶到手裏扔了?不行!碰一下她都嫌臊。
她移開眼,冷硬地說,“你到底想怎樣?”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猜你妹啊!
折喜氣呼呼看着唐冉之,在心裏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她去南鎮找徐以媛,唐冉之跟着去幹嘛?!
唐冉之不經意瞟了一眼另外一套沒折好的衣服,下面壓着只露出邊邊角角的淡紫色內褲和內褲。
突然的,心情意外地很好。
折喜仿佛知道他在看到了什麽,臉募地慰熱了幾分,她略有不自在,卻又不想去拿起那套沒折好的衣服。
她愣着沒動,卻見唐冉之修長的手指動作慢悠悠地去拿襯衣,指骨卻不小心碰到淡紫色內衣的肩帶。
他隽逸的表情微微詫異,手頓了頓,似乎在想怎麽有一根帶子。
折喜看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分明是想把帶子從裏面抽出來——看看!
她的老臉終于一抽,緋紅如血,她撲過去,打掉他的手,脫口而出:“你別碰,我折!”
唐冉之收回手,去看她,英氣的面容,嘴邊的笑容深邃耀眼,如天真燦漫的小孩那般點頭,“好!”
折喜僵硬扯扯嘴,要是她還不知道自己被唐冉之忽悠了,那她就是一頭無敵無敵蠢的豬!
唐冉之看折喜表情古怪,面色猶豫,心裏又一陣好笑,他不經意把手湊近襯衣,漫不經心地問:“既然你不折,那我折了?”
折喜回神,看見他的動作,心一緊,飛快打掉他的手,“你別碰!”
唐冉之收回手,輕輕皺了皺眉頭,孩子氣地說:“那我不碰了。”
折喜頓時氣瘋了,冷下臉喊他的名:“唐冉之!”
“嗯?”
她眯眼去看他,眼眸裏一點溫度也沒有,“你到底想幹嘛?”
唐冉之歪頭沉吟幾秒,淡淡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折喜的心,不受控制顫了幾秒。
唐冉之垂眼,沒折衣服而是三兩下和成一團塞好,動作幹脆拉上拉鏈。
做完這一連串的東西,他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握着折喜的手,“走吧!”
折喜一愣,沒反應過來:“走去哪裏?”
過了一會,她才意識到唐冉之牽着他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溫暖,包裹着她冰涼的手,頓時,她的心口一癢。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她想抽回手。
可唐冉之卻越握越緊,他不緊不慢道,“我們去南鎮找大嫂。”
“你……”
唐冉之不送拒絕,也不容她再說什麽,牽着折喜的手來到書房,向唐老爺子告別。
唐老爺子自然是囑咐了一番,年邁混沌的雙眼看着兩人手牽手出了書房,一喜一憂。
仿若化為一陣無聲的嘆息……
直到出了唐宅,折喜猛地打開他的手,唐冉之這才肯放了手。
一路去南鎮,折喜都冷着個臉,無論唐冉之說什麽都不搭理他。
五個小時,來到南鎮。
晚上七點左右,暮色蒼茫,繁星滿天,遠離繁華喧嚣的大城市,這座小城顯得安純樸安靜。
折喜看着這座小鎮,心情難以言喻,又酸又澀的情緒酸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