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折喜幾乎沒有多耽擱一秒連夜回到易市,當她急忙趕到唐家的時候。

唐家大門緊閉,唐老爺子謝絕見客。

她哀聲祈求,甚至猛力拍打鐵門,也只有唐叔一人出來,看着她面無表情地說,“折小姐,老爺子不在。”

“唐叔,爺爺呢?讓我見見他老人家。”

“折小姐,恕我無能為力,請回吧。”

“讓我見見爺爺吧!唐叔我求求您了……”

折喜低聲下氣求到最後,唐老爺子沒出來,甚至連唐叔也不出來了。

到最後,她也不求了,倔犟賴着不走,站直的身影望着大門口,嘴裏反反複複重複一句話,“唐叔,讓我見見爺爺。”

唐叔何曾見過這樣厚臉皮的人,他依稀記起當年徐錫寧和唐冉之出了車禍,小姑娘也是這般跪在地上低聲懇求。

他嘆了一口氣,隔着鐵門,話語軟了幾分,“折姑娘這又是何必,老爺子不見你。”

聽到唐叔的聲音,折喜驚喜擡頭,“唐叔,就讓我見見爺爺吧,您一定有辦法對吧,您是爺爺身邊的人,你幫幫我吧……我求求您了……”

說到最後,聲音哽咽幾分,卻還是倔犟不落淚。

唐叔無奈搖搖頭,“老爺子的話,何成變過。”說完,轉身離去。

折喜目光呆滞望着唐叔離開的背影,心萬念俱灰。

她早該知道的,唐老爺子是何許人。

不讓見就真的不讓見,可她還是不死心,想着老爺子看在昔日的情分通融,通融她這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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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邊晚霞餘晖,泛起層層疊疊的夕陽彩雲,把她筆直的身影拉得細長。

折喜從早晨站到現在,肚子空蕩蕩的,可她卻絲毫沒有感覺到餓意,她仰頭深呼吸一口,嘴角又酸又澀。

她張張嘴,靜靜道,“唐叔,讓我見見爺爺吧……我只是想知道徐姨醒來了嗎,小叔叔身體怎麽樣了……求求您了……”

說到最後,她低腰俯身,痛苦緩了很久。

許久,折喜起身,她閉了閉眼又睜開,似乎用盡全力說道,“爺爺,見完我……便離開易市,絕不多呆一秒……”

彼時,唐叔打開門,“折小姐,請吧。”

折喜愣住,面露驚喜,她急忙彎腰,“唐叔謝謝您,謝謝您……”

唐叔不忍,撇開眼淡淡道:“老爺子希望你信守承諾離開易市。”

折喜一怔,指尖輕顫,許久,她張張幹啞的嗓子,目光對上唐叔嚴肅的眼眸,“好。”

這條路,她走過無數次,可這一次,她走的最難過,每一步,好似千金重。

偌大的唐家,靜谧而安靜,奢華的水晶燈照亮大堂。

老爺子扶着拐杖,居高臨下站在二樓,他冷眸看她,“先讓折小姐吃飯吧。”

“是。”下人恭敬點頭,看着折喜,“折小姐,這邊請。”

折喜剛想拒絕,卻見唐老爺面無表情的愠怒,她垂垂眸,“是。”

折喜胃口并不好,食不知味吃完,遲疑看着一旁的唐叔,“唐叔……”

唐叔低低道,“折小姐去書房吧。”

折喜推開書房的門,淡淡草藥和龍延香,她對這個味道很熟悉。

她上前,聲音輕柔,“爺爺。”

唐老爺子坐在書桌後,輕輕玩弄大拇指戴的玉石扳指,忽而冷笑,“不知折小姐要見我這個糟老頭做什麽?”

折喜咬咬唇,擡眼目光如炬望着書桌後的老人,“我想去醫院看看徐姨和小叔。”

“小叔?”老爺子精明的眼眸眯眼看她,突然喃了幾句,“不值當,不值當啊。”

折喜一怔,不明所以。

老爺子默了幾秒,“看以媛可以。” 話一轉鋒,“至于冉之,你以什麽身份來看他?他的妻子還是名義上的唐家人?”

“我……”

折喜啞然,目光黯淡。

“既然都不是,那折小姐請回吧!我會安排你去醫院見徐姨。”

折喜靜默幾秒,輕聲哀求,“爺爺,讓我見見……他吧。”

“爺爺?我老人家承受不起你一句爺爺。”老爺子突然站起身,繞過書桌走到她面前,輕輕說道,“當年,曾經來過一個算命大師,他說你命格剛烈,冉之知道了當場就把算命大師打跑了,我本來不想留你,可我錯就錯在心軟,奈何不住冉之和以媛的懇求,才釀成大禍。”

折喜猛地一怔,記憶裏确實有算命先生給她算命,說她剛烈命格太過起伏,歲運苛刻。

“折小姐,我們唐家容不下你這樁大廟。”唐老爺子用力說完,輕輕咳了咳,“請回吧。”

折喜咬咬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既然要走了,能不能告訴我當年車禍的真相。”

當年,她在書房門外親耳聽到老爺子說,那輛車是唐冉之送給徐錫寧20歲生日禮物,除了他沒有人能破壞剎車系統。

後來她偷偷在老爺子的電腦裏調查過,那輛出車禍的車,剎車系統确實被人破壞了。

再後來,徐錫寧死了,唐冉之活着。

而唐老爺子那番話她永遠記在心裏,那番痛心疾首卻耐人尋味的話,“唐冉之是未來唐家掌權人,這件事必須保密,誰也不能說出口,就算死也要爛在心底。”

折喜意外得知的“真相”,被新聞報道只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交通事故。

當唐冉之一次又一次告訴她,他并沒有不擇手段去殺害錫寧,而她也沒有一次相信過他。

只是她不懂,為什麽老爺子要懷疑自己的兒子是殺人犯。

她永遠也想不明白,但她卻知道老爺子對當年的事肯定清楚。

所以她才想鬥膽問當年事情的真相。

看見她猛地下跪,老爺子一時怔住,瞪大了眼,“你說什麽?什麽真相?”

折喜跪着,卻挺直腰板,眉目沉靜又重複了一遍,“我想知道當年錫寧和小叔的車禍,是否真如外面所說只是一場意外事故?還是另有隐情,隐情是否與小叔有關?”

她不提還好,一提起當年車禍舊事,唐老爺子氣得發抖,渾身打顫,“你、你、”

一連說了幾個你,怒發沖冠,直接抄起拐杖猛地打向她。

折喜并沒有想到老爺子會目眦欲裂打她,她堪堪閉上眼,等待暴風雨來臨。

很久以後的某一天,折喜突然記起來,為什麽小時候唐老爺子的拐杖一次都沒有落在她身上,那時候的她還暗自竊喜。

爾後她明白,是因為有人次次相互。

老爺子終究是沒有打下手,他放下拐杖,嗤之以鼻,“真相?沒有所謂的真相,你害了我孫子,害了我兒子,這就是真相!”

“趁我現在還沒改變主意,從哪來回哪去!不然連以媛你都別想見!”

折喜苦笑,老爺子打定主意不會告訴她了。

而真相,她想她已經不需要了。

她彎腰磕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阿喜感謝爺爺的養育之恩,今後不能陪爺爺百年,是阿喜福氣甚少,阿喜願爺爺長命百歲。”

話落下,她久久俯身不肯起來,眼淚終于落在地上,淋濕了地毯。

老爺子怔了良久,心裏不是滋味。

折喜說完,起身向老爺子欠欠身,慢慢退出門外。

她的手剛握上門把,“等等。”老爺子突然喊住她,聲音蒼老幽深,“今晚在客房休息,明日随我去醫院吧。”

折喜咬唇,眼淚兀自又要流出來了,她吸吸鼻子,重重點頭,聲音哽咽,“謝謝爺爺。”

老爺子嘆了口氣,擺手,“罷了,罷了。”

老爺子緩緩扶着拐杖坐回椅子上。

快進棺材的人與一個孩子置什麽氣?當年那場事故不是她的錯,可他咽不下這口氣啊。

——

這一晚,折喜睡在唐家客房。

她睡不着,睜眼望着天花板良久,眼睛又幹又澀不是滋味。

夜晚的唐家靜谧蕭條,折喜輕輕着步來到三樓。

她推開卧室的門,半拉開的窗簾,迎着月光照射進來,幹淨整潔。

她開了一盞柔和的臺燈,卧室每天都有人打掃清理,早已沒有曾經居住的痕跡。

可記憶突然在腦海裏浮現。

她收拾行李要去南鎮,唐冉之如無賴一般非要跟着她。

在南鎮,同床而眠那個晚上,她的心無法平靜下來。

小時候她特別怕冷,半夜睡着,他給她捂熱冰涼的手腳。

她當時就想,我有一個天底下最好的叔叔。

她纏着唐冉之給她講笑話,他想了很久才磕磕絆絆說:小鳥從高雄飛到臺北花1小時,但卻在回來的時候花了2小時,why?因為當時正在下雨,所以要一手遮雨一手飛。

笑話很冷,但她笑得疼了肚子。

因為錫寧死去,她有抑郁症,他小心翼翼哄她,一次又一次承受莫無需有的罪名。

那時候兩人還是有名無實的夫妻,分居兩地,他怕她出事在樓下等了一夜,抽完了兩包煙。

折喜坐在地上,咧了咧嘴,“啊,折喜啊,你真該死。”

抽屜裏還放着曾經拍下的結婚照。

當時被迫結婚,她是很不願意的。

她抱着結婚照,眼淚兀自緩緩流了下來。

在這一刻,她終于明白什麽叫失去才會懂得珍惜,什麽叫後悔莫及。

《大話西游》裏最經典的臺詞,她常常嗤之以鼻,如今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畏畏縮縮膽小如鼠,當年沒有選擇相信他,她突然明白,在愛情裏,她将永遠不得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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