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1(2)
? 孫璟找他也要了簽名,夭夭就站在一邊望着。
孫璟以為她呆煩了,說:“反正我簽名合照都要到了,不如我們走吧?”
夭夭卻陪她看完了整場發布會。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孫璟不明就裏,自然不知道夭夭全程都只是盯着站在那一排主創最末尾的少年。
像一棵樹,挺拔而沉默。
“你說這世上真的有人,只看着就覺得如沐春風,會開心得不得了?”
“你是說我們家程修竹嗎?是呀是呀開心得不得了呢!”
“……”
最後從會場出來,天色已晚,偏生還下了小雨。孫璟挨着夭夭,站在會場門口打車。
“走開走開!”
一聲粗魯的低吼傳來,兩人循聲望去,是程修竹在助理和保安的護送下從裏頭出來。他的保姆車周圍聚滿了粉絲,因為一直等在這裏,很多人連傘都沒有撐。
見到程修竹,粉絲們一陣歡呼,圍靠過去。程修竹只低着頭,一言不發,助理粗聲粗氣地攔着,大聲地說:“今天不簽了,別擋着!”
人群推拒堵塞,有妹子被擠倒在地上。好在終于被保安開出一條路,程修竹迅速鑽進車內,飛快地離去。
“有人摔倒了!”
夭夭視力好,卻沒有插手的心情,遠遠望着。
人群裏一片混亂,她看見一個穿白T恤的少年彎腰去扶那姑娘,身形頗眼熟。
不至于吧……
還真是那家夥。
因為身披雨衣遮住了上半張臉,也因為不夠紅,才沒有被認出來。
夭夭忍不住往人群邊多走了幾步,臉黑了半截,因為看見初陽去拉那姑娘的時候沒留意撲了街。
就算是在做好事……也真的是笨啊。
夭夭仗着人小往裏頭鑽,眼睜睜看着一雙網球鞋踏在初陽撐着地的手背上。
“眼瞎嗎!沒看見這裏有人?”
夭夭音調不低,厲聲道。
網球鞋的主人一驚,挪開了去。
初陽終于如願扶起那姑娘,出了口氣,擡眼看見夭夭,笑起來:“又是你,小丫頭。”
頓了頓,關切地說:“沒帶傘啊?”
“沒帶,你把雨衣脫了借我啊。”夭夭微微揚起頭,挑釁一般。雨簾中,他的五官朦胧不清。
初陽把她拉去一邊有避雨棚的地方,真的開始脫雨衣。
夭夭:“……”
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不用了,我不穿別人穿過的衣服。”她說,目光落在他有些不自然彎曲的手指上,“我說,你手沒事吧。”
初陽試着動了動手指,吸吸鼻子,一本正經地回答:“沒事兒,就是有點髒。”
就是有點髒是什麽鬼……
“你處女座?”
“啊?你發現了啊哈哈哈……”
我說,笑點在哪裏?
夭夭抽抽嘴角,看着像是被突然點了笑穴一樣的初陽,堅定了原來是他腦子有問題所以到現在還不紅的信念。
後來孫璟攔到了出租車,遠遠招呼夭夭過去。
“你朋友在叫你哎。”
“聽見了。”夭夭大步朝孫璟走去,又停下來,回頭看他。
初陽沖她揮手:“拜拜~”
兩秒。
夭夭坐進車裏,孫璟探頭往外看,沒認出來:“那誰啊?”
“一個傻子。”
“哈?”
“剛剛初陽給你的簽名呢?”
“在呢!”孫璟掏出來給她看。
“給我吧。”
“哎?”不是程修竹的,孫璟倒是不心疼。就遞過去給她,有些不解,“你不是說自己不‘迷信(迷星)’嗎?”
“我不迷信,迷人。”
********
那是初見。
離開的時候,夭夭沒覺得有什麽。只要她想,可以随時見到初陽——只要爸爸張張嘴,沒有什麽辦不妥。
誰知道不過三年時光,鐘源公司投資失敗,資金周轉不靈,又攤上公司高層挪用公款的官司。到最後,鐘源老總秦業背着巨額債務,從自家陽臺一躍而下一了百了。
那一年,夭夭剛上大一。她考得不錯,學的是策劃管理。
遭此巨變,被迫綴學。
她沒有媽媽,不知道自己是父親哪一筆風流債下的産物。她也不在乎這些,沒有就沒有,她跟自己說,不強求,不稀罕。
可父親的離世,那麽突然,竟然連遺書都沒有留一封。
思來想去,他留在這人世間的,就只她一個。
父親給的信用卡被凍結,家裏的幾處住宅被拍賣還債。□□裏那幾千塊零花錢和兩個行李箱的衣物算是她全部的資産。
父親的朋友們,一夕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也是,不來追債已經仁至義盡,難道還會把她接過去養着?
夭夭沒有學歷文憑,只能去打零工賺錢養活自己。好在已經成年,加上長相清秀,很快在一家蛋糕店找了份櫃臺工作。
只是老天跟她實在不對付,打工第三個月,她租住的那個小區失竊。小偷先生光顧了她的小破屋子,帶走了她的筆記本電腦和零零碎碎卻價值不菲的首飾。
她欲哭無淚,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她把所有的錢都存進了□□。
也那一年,初陽火遍了千家萬戶。
夭夭無法忘記,那年聖誕,店長安排她和許姐加班。店裏有一臺小小的電視機,許姐偷偷放在櫃臺下頭,追一部電視劇。
繼筆記本電腦被盜,夭夭已經大半年沒看電視,一眼瞥見屏幕中熟悉的面龐。
“初陽?”她有些驚。
“你也知道他?長得真是好看。你不知道,現在他多火!我看網上好多小姑娘都喜歡他,人氣旺得不得了!”
許姐快奔三十的人了,仍然說得興致勃勃:“連我這種過了追星年紀的,都忍不住追着看。小鮮肉什麽的,把持不住啊!”
那晚下班後,夭夭狠狠心花了些錢去網吧。
人生的際遇妙不可言。
她想過初陽可能會有一天變成金光閃閃的明星。
卻沒有想過,那個時候的自己,竟然只能坐在煙熏火燎的網吧裏,通過百度搜索獲得他的消息。
還好,就算是紅成這樣,也沒有把臉上抹得東一塊西一塊,也沒有把頭發染得紅一片黃一片。依然明淨清朗,路透的照片中總是笑眯眯的,看着傻笨傻笨。
偏又身姿筆挺,一口自帶低音炮效果的老幹部普通話,迷之凜然正氣。
也難怪網友們說他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帥哥。
初陽洗完澡出來,看見本應該在打掃衛生的小助理正拄着掃帚,蹲在地上發呆。
好啊,把他支走了,自己卻在偷懶?
“喂,你就是這麽幹活的?”
他敲敲桌面,說:“和平鴿臨時找來的吧,這麽不專業。”
夭夭好不容易從回憶裏抽身出來,一轉頭看見繃着臉兇巴巴的初陽,真是有點不習慣。
其實也不只是他,生活已經把兩人都變得面目全非,夭夭也再記不起當初自己任性妄為的嘴臉了。
她立刻加快動作,把碎玻璃碴子倒進垃圾桶。
“有抹布嗎?”夭夭在廚房東翻西翻,愣是啥都沒找着。
“沒有。要抹布做什麽。”
“擦地。”
“拖把不就行。”
“萬一留下碎碴子,紮到你身上怎麽辦?”
“地上的碎碴子怎麽會紮到我身上?”
夭夭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頓地說:“因為你會光着身子在地上睡覺。”
“……”初陽瞪了夭夭一眼,轉而命令道,“過來,給我吹頭發。”
“吹風機呢?”
“自己找。”
初陽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廳桌子上,骨肉勻稱的小腿上下晃蕩。
前任助理就是這麽被氣走的?
夭夭進屋去找吹風機,最後居然從他卧室床底下扒拉出來一個。她愣了半天,不敢相信身為一個處女座,他是怎麽容忍自己生活的地方變成這個死樣子。
出來之後,他又嫌棄她手髒,不讓碰。自己拎着吹風機去吹頭發了。
……
夭夭半叉着腰看他,自己被氣笑了——作吧,我受着。權當積德行善、修身養性了。
到底還是讓她從垃圾桶後頭找到一件被丢掉的T恤,夭夭擰幹淨了鋪在地上來回擦了幾遍,确定沒有一點玻璃碎片才放下心來。
好久沒幹這麽多體力活,她半蹲在地上喘氣,擡頭去找初陽,卻沒見這人影。
怎麽一轉眼不見啦?
腳跟突然一陣刺痛,夭夭一回頭,看見一張放大了的俊臉,吓得差點摔倒。
“你幹嘛躲到我背後吓人?”
初陽面無表情,戳了戳夭夭的腳:“你流血了。”
“我知道,謝謝關心。”
初陽說:“沒有關心你,別弄髒了地板。”
“是是是。”
夭夭縮回腳,翻了翻自己的包,摸出一張創可貼撕開貼在腳上。
手機響了一聲,收到一封郵件。是和平鴿把行程安排和化妝師、司機聯系方式發給了她。
夭夭先給司機打了電話确定時間。再打給化妝師Aaron的助理,得知他下午六點才有空。可是通告定了六點半去攝影棚,這樣根本來不及趕去。
“五點不可以嗎?”
“我們家Aaron也忙,不可能整天什麽都不做等着伺候你們家初陽。”對方語氣不耐。
“好的,不打擾了。”
呵,今時不同往日是麽。
夭夭想了會兒,又打給蘇杭。
她是夭夭在前些年在酒吧打工的時候認識的,酒吧駐唱。夭夭見識過她的化妝技術,堪稱鬼斧神工。
夭夭開門見山表明來意,請她過來給初陽化妝。
“喲,姐姐你挺信任我的啊。我活這麽大,可沒給男人捯饬過。”那邊女人聲音慵懶,夭夭一聽她這個語氣就知道沒問題。
“少廢話,四點,我等你。地址一會兒我給你發過去。”
“得嘞……哎,你說的那個初陽,是前幾年挺出名的那個明星?”
“風一樣的女子也關注娛樂圈?”夭夭調侃。
蘇杭輕哧一聲,挂了電話。
處理好這些,夭夭回身,看見初陽坐在客廳沙發上,正望着自己。
夭夭莫名其妙:“怎麽了?”
初陽只是想起上一個助理,因為被Aaron拒絕,急得直哭鼻子,打給和平鴿求助還被罵了一頓。
“你不是第一次當助理?”
“是第一次。”夭夭笑笑,“所以以後有什麽考慮不周的,還請多擔待。”
“看情況。”
“……”
夭夭不跟他計較,擡眼看看時間,勸道:“先去睡一會,今天還不知道要拍到幾點。”
初陽卻像是對她産生了濃厚的興趣,繼續發問:“你今年多大了?哪個學校畢業的?”
了解自己助理的來歷,實屬正常。
夭夭從包裏取出自己的簡歷遞過去:“我的個人信息都在這裏。”
初陽懶得看:“你自己說。”
夭夭語氣平和:“25歲,N市第一外國語高中畢業。”
“你喜歡我?是我的粉絲?”
夭夭噎了一下,沒料到他突然甩出這麽一個問題,好容易鎮定下來,說:“沒有人規定明星的助理應該是他的粉絲。”
“既然不是。你不知道跟着我沒有前途?每個月領那麽一點工資,有什麽值得的。”
夭夭曾在微博上看過一個自稱內部人士的博主發的帖子,他言辭犀利,說初陽如今不思進取、自甘堕落,早就不是當年的那只績優股,和平鴿已經快要放棄他了。
她原本不信,初陽向陽而生,就算落入事業低谷,也不會輕言放棄。
可現在他這個狀态,實在不由得她不信。
“你不想讓我做你的助理?”夭夭看着他,目光安靜而筆直。
初陽頓了頓,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我一個人挺好的,不需要別人料理我的生活。”
“好,那你聽着,我不是來給你當保姆的。”夭夭說,“你剛剛問的那些,我回答一下。首先,跟着你有沒有前途我不知道,但現在我不是跟随,是陪伴,或者是合作。”
初陽微微眯了眯眼,打量她。
“其次,宋初陽。”她叫他的全名,“值不值得是我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操心。我要得到我想要的,也能幫你得到你想要的,兩全其美的事情,你應該慎重考慮。”
“我想要的?”初陽眸光愈深,“口氣不小。你知道我想要什麽?”
看着他的眼睛,夭夭心裏陡然疼了一下,聲音緩和下去:“初陽,你想讓江心潔後悔。”
這其實是她的猜測。
關于這些年初陽為什麽一蹶不振的理由。
在此之前,夭夭其實不打算當着他的面說起這個女人的名字。
可是這個時候,倘若她不能讓初陽對自己産生信任,往後別說并肩作戰,第一個跟她唱反調的就是初陽。
只能賭一回。
初陽很久沒有說話。
久到夭夭在心裏打鼓懷疑自己是不是又激怒了他的時候,初陽才開口。
卻沒有進行剛剛的話題,倒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你呢,你想要什麽?”
你來到他身邊,想要的是什麽。
夭夭攥着的手心滲出一點薄汗,面上卻是雲淡風輕。
“我啊,名利雙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