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3(1)

? 《假如愛無天意》選在8月中旬正式開機。

這部劇的男主角葉臻是個海洋科學家,且劇中多處場景都涉及到大海。所以拍攝地點選在了海濱城市Q市。

開機儀式那天韓嫣沒有到場,據說是檔期沒排過來,要半個月後才能來。

她是全劇組最大的一尊佛,這次帶資進組不說,本身已經是個名聲響當當的一線影星。

于是只能先拍攝沒有她的戲份。

可是葉臻的大多數都是和韓嫣的對手戲,不過十天就把自己單獨的戲份全部拍攝完畢。多等了韓嫣五天,誰知道臨了那邊經紀人又打電話過來,說韓嫣要去米蘭出席一場時裝秀,還要一個禮拜才能趕回來。

“這不擺明了欺負人嘛。”消息傳開,青青都為葉臻打抱不平,“拽什麽拽,真行。”

青青是之前初陽和龍騰合作拍廣告時,夭夭認識的小姑娘,這一次也是她跟着劇組過來,跟進拍攝,處理一些宣發事宜。

她青春活潑,因為喜歡初陽,跟夭夭走得格外近。

任和平知道這件事後跟龍騰那邊敲打了幾句,大意是初陽的檔期也不是那麽空餘的。

制片人簡直要崩潰,不僅僅是藝人片酬問題,租場地的費用實在太高昂,再耗一禮拜下去,他還賺不賺錢了?

網劇原本就沒有上星劇收益好,還淨出這些幺蛾子!

頭頭每天挂着臉,整個劇組氣壓都極其低,對韓嫣敢怒不敢言。

葉臻樂得清閑,當天有通告就專心拍攝,沒有通告就在Q市轉一轉,爬爬山看看海。再者,劇組有小廚房,夭夭每天都給他做飯,夥食也有保障,他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

一天中午,夭夭對着菜譜煮了一大鍋“佛跳牆”出來。整個劇組都把持不住了,停了手頭的活計圍攏過來,個個垂涎欲滴。

“夭夭姐我娶你吧,簡直太賢惠了!”

“真是中國好助理啊我能嘗嘗不?”

夭夭大氣地一揮手:“就是給你們煮的,拿去分了吧!”

大夥一起鼓掌,齊聲道:“喳!”

于是在內棚錄完采訪的初陽出來的時候,那滿滿一鍋“佛跳牆”連渣都不剩了……

初陽不敢相信,緊盯着夭夭:“我的呢我的呢?”

青青打着飽嗝颠過來:“初陽你沒吃到真是可惜,夭夭姐廚藝又精進不少,真是絕了!”

初陽受到了成噸的傷害,頗委屈地轉身就走。

就是錄個采訪而已……她太過分了,明明是給他一個人做飯的,結果一轉眼,就他一個人沒吃着!

啊啊啊,真的是太過分了。

“哎,怎麽走了?”青青看着初陽委屈的背影,不解。

夭夭跑過去,看着初陽一個人坐在攝影棚邊上,可憐巴巴地啃面包。

“你就吃這個啊?”

初陽咬一口面包:“哼。”

“我今天做的佛跳牆,超水平發揮。”

初陽氣結:“你!”

夭夭忍着笑,湊近了說:“唔,小廚房保鮮櫃裏頭我還存了一只保溫飯盒。裏頭……”

初陽的眼睛一亮,笑容蔓延開去:“真的?”

雖是問句,人已經往小廚房走了。

夭夭拿着他丢下的面包,兀自笑起來,眼角眉梢都是溫柔的風情。

“就是她了!”

這一幕落在坐在不遠處抽煙的制片人黃鵬眼中,一拍大腿道。

一邊陪着抽煙的監制一愣,說:“你是不是急糊塗了,是誰?”

“你看初陽那小助理,身形是不是跟韓嫣有點像?”

監制望過去,也是一怔:“你這麽一說還真是……下巴也像!”

“她的頭發不長,我之前一直就沒注意,現在這麽看着下半張臉跟韓嫣真是像極了。”黃鵬眼底都閃着光,“有辦法了。”

監制心領神會,馬上打電話給服化組負責人:“小劉,你帶衣服、假發過來給化個肖洱的妝。”

《假如愛無天意》的劇本夭夭可能比葉臻都熟,甚至還找了原著小說去看。

女主人公肖洱第一次“見”到葉臻是十七歲,那時候她還是個“瞎子”。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答應繼母将自己的□□捐給同父異母的妹妹,于是縛住雙眼适應沒有光明的日子。

劇本裏寫得清楚明白,“一條黑色的絲巾疊起幾道,縛在肖洱的雙眼上,在腦後系一個簡單的結,用黑色的發夾與頭發夾在了一起。”

他們初次相遇,直到別離,葉臻一直都以為肖洱是看不見的。

黃鵬就是看中夭夭的下巴與韓嫣極像,身形也相當,起了心思想讓她來演“看不見”的肖洱。

夭夭莫名其妙就被制作人和監制一起坑着定了個妝。

等她換了衣服高跟鞋,頂着假發,眼睛縛上黑色的絲巾,被人牽引着站在黃鵬面前。監制比對着手機裏韓嫣當初試戲時的定妝照,喜不自勝:“簡直一毛一樣啊!”

“初春,海邊寒意料峭。

肖洱只穿了薄薄的涅色針織長裙,配一雙淺杏色小羊皮裸靴。

她的身材高挑纖細,剪裁得當的衣服更襯得她曲線玲珑、背影窈窕。烏黑的發,在風中飛揚。”

小說裏這樣描述肖洱。

黃鵬眉開眼笑:“感覺對,夭夭,就是你了。”

監制左右打量,托着下巴說:“把假發拿掉呢。”

夭夭之前犯懶,又因為入夏,留着短發很熱。索性一直留着,天熱了就一把紮起,清爽涼快。

現在頭發也快齊肩。

造型師說:“假發拍出來不會太好看。她自己的發質好,要是嫌長度不夠,我給她接長一點。”

“馬上接。”

說幹就幹,造型師忙活了好一陣子,又把夭夭推到監制跟前。後者終于滿意了:“完美!”

夭夭終于有開口的機會,說:“我沒演過戲,你确定不會搞砸?”

“當然不會,連心靈的窗戶都給你遮住了,你就把臺詞背背,該張嘴的時候張張嘴,沒人能看出來你的演技不好。”黃鵬說,“夭夭你必須幫我這個忙!我實在是等不起,海島那邊場地費太高。”

夭夭在心裏盤算一陣,拉開眼睛上的絲巾,說:“那……”

黃鵬搶着說:“片酬我按照初陽的标準給你算。”

夭夭搖頭:“黃老師您見外了,這個忙能幫我一定幫您。只是,我們家藝人往後要是再有跟您合作的機會……”

黃鵬再明白不過,話說得漂亮:“初陽是我在娛樂圈見到為數不多的好苗子,之前因為雙宜,是耽擱了。以後有機會,我肯定會想着他!”

雖然他這個有機會,說得模棱兩可,夭夭卻覺得足夠了。能讓別人覺得欠了自己,并不容易。

現在有這個機會,她沒道理放棄。

初陽知道夭夭要代替韓嫣演肖洱之後,取笑遠多于鼓勵。

夭夭随他取笑,默默盯着劇本。初陽見她認真的模樣,也不逗她了,拿出已經背熟的劇本坐在她身邊。

于是劇組出現了這樣一個神奇的景象——演員和他的助理一起背臺詞。

其實這樣很方便,兩人可以随時對詞。

“我叫葉臻。”

劇本裏,這是葉臻對肖洱說的第一句話。很平常的自我介紹,卻因為聲音誘人,而令不能視物的肖洱上了心。

“臻,至臻完美?”肖洱問,嘴角牽起一抹笑,有細微的嘲弄。

“不,俗臻往古。”葉臻非常謙遜。

初陽同她對詞的時候,夭夭沒有戴着黑色絲巾,被他美得驚人的眸子灼灼地望着,卻偏偏要咬牙仰起頭,嘴角仍然噙着不甚友好的笑意。

“一樣。”她說,也告訴他自己的姓名,“我是肖洱。”

“肖洱?”他聲音低沉舒緩,有致命的效果。在人心頭滾過,烙下被燙傷的印記。

“暴不肖人,蒼山洱海。”夭夭最後實在撐不住,顫着聲對答。

老天,他在演戲的時候,有異常迫人的氣場。夭夭幾乎以為,他就是那個僅憑聲音就讓肖洱難以忘懷的葉臻。

“緊張?”初陽頓了頓,問。

夭夭一愣,才反應過來這已經不是臺詞,而是他自己的問句。

她嘆口氣,把緊張的原因推給沒有經驗。說:“有一點,畢竟是第一次。”

“那我們慢慢來。”他聽了她的話,說得意味深長。

夭夭秒懂,大窘,嫌棄地望着這個被歲月荼毒的男人。曾幾何時,他可是連和男人同床而眠都會害羞得左右搖擺的清純少年啊……

怎麽就出落成這麽一個妖孽了?

********

第一場戲很快就開拍,拍他們的初遇。

在前往海島的碼頭,積米崖港。

密密匝匝的近海漁船連成排,整齊的停靠在岸邊。船身被漆成很深的寶藍色,上了歲數,漆痕斑駁,露出暗黃的木質裏層。

木質結構的船只帶着特有的古樸氣息靜靜停泊,桅杆上高高懸挂着五星紅旗。或許是時日已久,旗幟的顏色是更深沉的紅,在海風中招展飄揚時,少幾分輕狂,倒多了些沉澱的意味。

夭夭換上肖洱的衣服,蒙上雙眼,徹底失去了光明。

她被工作人員領到指定地點,面朝大海,是非常冷清涼薄的形象。

随着攝影機就位,一聲熟悉的“action”響起。

這一次演員卻成了她。

就好像,她曾那麽多次隔着屏幕,近乎虔誠地望着初陽。這一次,卻真的站在了他身邊。

這算是什麽樣的緣分。

葉臻是海洋研究所的研究員,應邀帶着母校海洋科學專業的一幹學弟學妹去靈山島考察。來到積米崖港碼頭等候客輪的時候,遇見肖洱和她的朋友。

那日天時地利,夭夭也沒有怯場,竟然一遍就過了。

導演驚訝非常,說:“你真的沒有受過專業的培訓?”

“……沒有。”

監制摸着下巴坐在監視器前笑,說:“要不是韓嫣名聲在那裏,我真想讓黃鵬直接換了她。”

“我不做演員。”

“可惜了,你的鏡頭感很強,而且很上鏡。”監制有點不死心,說,“做演員肯定比你現在賺錢。”

拍攝順利,導演心情好,也添油加醋道:“我真喜歡看見你,不如考慮考慮?”

夭夭半開玩笑地說:“導演要是喜歡看見我,不妨多考慮多給初陽一些戲份?我保證每場都來,就坐在您身邊,讓您時時看着。”

邊上一幫子人都笑起來,。

“哎,任和平給你多少好處?”導演笑得最歡,對她産生濃厚興趣,“平常兼職廚娘就算了,三句話不離初陽。”

監制心明眼亮,說:“沒準答應了工作得好就把她許配給初陽?”

夭夭:“……”

初陽就在不遠出坐着休息,聽得一清二楚,擡頭去看夭夭。後者氣定神閑地笑,像是真的在聽一個笑話。

其實她是這個行業的新人,可沒有人察覺得出。因為自她第一天成為他的助理,就帶着一股子臨危不懼的氣勢。理智堅強,從容不迫,卻不顯得鋒芒畢露。

初陽知道,這是只有被生活狠狠打磨過的人,才會擁有的品質。

夭夭還有幾場戲,轉場的空閑化妝師給她補妝。

青青見夭夭面上無比淡定,心生無限崇拜,頗狗腿地跑過去:“夭夭姐,你不緊張啊?”

“還好。”

其實在這之前,初陽陪她練習過十多遍。

初陽最後口幹舌燥癱在床上,非常誠懇地說:“夭夭,你必須去跟他們談判,我要漲片酬。”

她面無表情,遞過去一杯水,看着他咕咚咕咚喝下去,才說:“再來一遍。

“……”

初陽揚揚手中的空水杯,夭夭很有眼力見地給他續上水,他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又開條件:“禮尚往來的道理你懂吧,現在我幫了你,往後我要是找人對戲……”

對臺本臺詞這種事,本來就算是助理的分內之事,夭夭沒多想就應了下來。

故事裏,肖洱和葉臻以及一群大學生共赴靈山島,因為海上風浪過大,當天返程的船只停運,他們被迫留宿靈山島。

肖洱以為這是他們第一次相遇,她瞞着葉臻自己其實能看見的事實。

而葉臻也瞞着肖洱一樁事。

其實自第一眼見到肖洱,聽見她自我介紹,他就認出了她是誰。

因為父輩交好,他們曾有婚約。

葉臻很久之前就聽說過,肖家的姑娘,是一位很棒的攝影師。

只是女方在尚未見過他之前,就決絕地将這樁婚約毀了。因為心有所屬。

在進行表演時,初陽需要将葉臻對肖洱那種并非完全陌生的情愫表達出來,他對肖洱的“失明”感到疑惑和惋惜,帶着探究和不自主地關懷。

而夭夭,要将一個因為種種原因對生活絕望、自願舍棄雙眼的女人的形象展現出來。

在靈山島上,葉臻和“看不見的”肖洱對手戲很多,剪出來也有兩集時長。

初陽把角色心理揣摩得很好,加上和夭夭對戲多次,尋常戲份最多三條就能過去。

唯獨海邊夜談的那一場戲,NG了很多次,也很難讓導演滿意。

戲中,肖洱和她的貼身助理陳苑玮在坐在海邊聽海吹風。夜間稍涼,陳苑玮回去找披風給肖洱,這時候葉臻來到了海邊。

他們進行了不算愉快的對話,關于對光明的訴求。到最後肖洱負氣離去,卻因為“失明”不慎被粗粝的石頭絆倒,葉臻将她抱回旅店。

對話的最後一部分,肖洱說:“葉博士,在長夜裏停留的時間久了,會忘記光明的樣子,當然,也不會懷念。”

葉臻望着無邊海面上倒映的上弦月,聲音淺淺:“我知道,可是再長的夜,也會過去。”

“呵,你是這樣認為?葉博士,你不曾對生活失去信心吧?你不知道,絕望會毀滅一個人麽。”

“肖洱,光明不需要懷念,它一直都在。”

導演不滿意初陽,覺得他的神情語氣還能夠再自然一些。

已經很晚了,這場戲放在最後拍攝,是因為這是前一部分的小□□。男女主角的正面沖突,葉臻的話給那時心智尚不夠成熟的肖洱帶來的沖擊很大。

“休息十分鐘再來一遍!”導演揉揉眉心,跟初陽講戲,“葉臻這個人物,是一個外表看上去高貴冷清,內心充滿陽光的人。也正因為這樣,他會去關心肖洱。他說的那些話,首先他自己是篤定的。所以不要讓我從你的語氣神态裏看出一點點懷疑OK?”

初陽沉默地點頭。

夭夭聽在耳中,摘下遮目帶,走到站在海邊備戲的初陽身邊。

“冷嗎?”

初陽搖頭。

“你看起來很疲倦。”

初陽偏頭看着夭夭,神情不似平時那般,多了幾分困惑:“夭夭,我試着把自己帶入葉臻這個角色。可是我說服不了我自己——光明一直都在這樣的鬼話。”

夭夭轉而望向海面:“為什麽不呢,等到月亮落下去……”

“你要跟我說,新的一天會有嶄新的太陽這樣的話?”初陽失笑,“是哄小孩子的。”

夭夭輕輕嘆氣,望着初陽。

在她這一輩子最落魄狼狽的時候,眼前的這個男人,笑容溫暖得能融化一切堅冰。眼眸澄澈,裏頭落了滿天的星光。

現在卻面對這樣的問題沒了主意。

這些年,一定很難熬。

“算了,反正再拍一條,導演也不至于吹毛求疵到那種地步。”他換上無所謂的笑容,轉身想走。

她叫住他:“初陽。”

“……”

“太陽一直都在,沒有新舊之分。只是,長夜裏它化作月光。”

********

這一次,導演沒有喊卡。

夭夭心裏松了一口氣,也看不見,不知道是導演打算将就還是這一遍初陽确實讓他滿意。

不管怎麽樣,還有一句臺詞,就只剩最後一場“動作”戲了。

“葉博士口才不錯,只是我該回去了。”

夭夭站起身做出要走的姿勢——按照慣例,這時候該喊停了。

但是并沒有人有停下的意思。

“肖洱。”初陽突然出聲叫她。

夭夭邁腿出去的動作一滞——還有臺詞?腳下倒真是一滑,一下子向後仰去。

等一條有力的胳膊攬住她的腰,夭夭被帶入一個帶了些涼意的懷抱時,她有些驚,下意識要推他。

“夭夭。”初陽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很輕的聲音,他的嘴唇幾乎沒有動。

“你……”夭夭大惑,不知道現在這算是怎麽樣的局面。

“你不方便,我送你。”只一秒,初陽就變回葉臻的口氣,将她抱起。

所以剛剛……夭夭在心裏苦笑。得,弄拙成巧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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