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男被黑紗給遮掩住的臉容上,唇角似是抽了抽,旋即鎮定道:“吐血是個耗費體力的活兒,我身體不好,還是不要習慣才好。”頓了頓,又咳了一咳,“楚七小姐,接下來幾天,還是要勞煩你了。”

見這人竟根本是油鹽不進,擺明了要毀自己清譽,楚雲裳覺得自己實在無法再和他溝通下去。

她招手讓候在旁邊的綠萼送客:“送他們出去,不要讓他們再踏進院子裏一步。”

綠萼向來都是個聽話的,見小姐着實是不開心了,也沒敢吭聲,上前來,客客氣氣的就要請這四位客人出去。

可床上的鬥笠男不動,他床邊的黑衣仆人也就不動。

而他兩個不動,秋以笙主仆兩個自也是不動。

氣氛一時間就僵住了,綠萼幾乎是哭喪着臉望向自家小姐。

楚雲裳此刻已經是面冷如霜了。

她斜睨着看了眼床上的鬥笠男,道:“确定要在我這裏住着,不走了?”

鬥笠男十分的堅持:“對,不走。”

楚雲裳點點頭:“好,這給你們住,我去讓三爺給我換個住處。”說着,扶着桌沿就準備起身來,作勢要出去找楚天澈商量換房的事。

見楚雲裳這是真的惱了,鬥笠男也是被吓了一跳,當即便是掙紮着要從床榻上坐起身來:“別,別……楚七小姐,不如你我各自退讓一步,你讓人在這裏給我隔出個隔間來,我保證不會毀你名譽。如何?”

楚雲裳扭頭看他:“公子是一定要住在我這裏了?”

他似是有些扭捏:“嗯……這侯府別院裏,我真的是只看你順眼。”

他再次強調了看楚雲裳順眼,給人的印象十分深刻,似乎真的只是看她就不會想要吐血一樣。

而楚雲裳則是不放心的道:“你真的能保證不會毀我名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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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聲應是,幾乎要指天對地的立誓了,就怕她不相信自己。

于是楚雲裳終于是應下了。

委實是她在這裏住了小半年,已經住習慣了,即便是讓她搬去富麗堂皇的皇宮裏去,金窩銀窩始終不如自己的狗窩,她倒還要嫌皇宮裏金色太多,太膈應人。

------題外話------

今天四千字,是兩章的內容哦~快來誇誇如此勤快的蠢作者,好讓我睡覺的時候能做個妹紙雲集坐擁後宮三千的美夢=w=

☆、13、怪胎

見楚雲裳勉為其難的同意讓少主住在這裏,雖說這裏條件太不上檔次,但能讓少主找個看順眼的,秋以笙還是發自內心的覺着,勉勉強強,湊合着住吧。

反正等他和三爺将事情給商量完了,他們就能走了,料想短短幾日裏,也不會出什麽意外。

然後就開始着人在這卧房裏安排隔間。

楚天澈得知這事兒,原本想拒絕的,但看楚雲裳那滿臉冷淡,卻并無什麽不高興的神色,到了嘴邊的話就又咽了下去,吩咐人将隔間給安排好,就和秋以笙去書房商量事情了。

他兩人商量什麽,楚雲裳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的是,這回沒了自己的緣故,三哥和秋家之間的生意,不會終止了。

同樣的,這敏城裏的汝陽侯府別院,也不會就此沒落了。

她靠在軟榻上,極輕極輕的嘆了口氣,卻是被正在床榻上休息的鬥笠男給聽到了。

當即便輕聲道:“楚七小姐是有心事?”

楚雲裳眼也不擡的道:“是人都有心事。”

“那楚七小姐的心事是什麽,可需要向人傾訴?”他身子動了動,竟是往楚雲裳這邊靠近了些,“我覺得我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楚雲裳終于是看了他一眼:“這位公子,我和你很熟?”

“……不熟。”

“既然不熟,我為什麽有心事要向你訴說?”

“說說就熟了。”

楚雲裳立時就明白了,原來這鬥笠男竟是個十分自戀且自大的人。她幾乎是以看白癡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我覺着我們之間還是生的比較好,我對你這種人沒有任何想要熟識并且加以結交的心思。”

鬥笠男聞言似是被打擊到了,默默的又躺了回去。

楚雲裳也懶得理他,随手拿過旁邊的一本書,找到昨日裏折的痕跡繼續看,神色淡淡。

坐月子就是這麽無聊,這從懿都裏帶來的幾十本書,她月子都坐了兩三天了,書也看完了兩三本,有醫仙師傅送給她的醫書,也有閨閣女子愛看的小話本,總歸都是她以前沒看過的,倒也很能用來打發時間。

她這廂安靜的看着書,那邊鬥笠男也是安靜的隔着黑紗打量她。

見她盡管身形瘦弱,膚色略有些暗黃,極明顯是營養不良,但那精致的五官,清冷高貴的神态,卻是讓人忍不住視線就要停留在她的身上。

這真的是一個奇特的女子。

也難怪能讓他……

沒一會兒,隔間還在搭建着,轉眼就到了楚喻該喝奶的時候。

由于這幾日裏楚雲裳還在喝藥調養身子,那用來下奶的藥要明日才能開始喝。故而孫嬷嬷照舊是去廚房裏熱了碗新鮮的牛奶來,就準備伺候着楚喻喝下。

見孫嬷嬷抱着楚喻,楚雲裳則是端着碗準備喂楚喻,不甘獨自寂寞的鬥笠男就又開口了。

“楚七小姐,沒給小少爺找奶娘嗎?”

楚雲裳小心翼翼的喂着楚喻:“不找奶娘,我不放心。”

鬥笠男奇道:“那你給小少爺喝的是什麽?”

“牛奶。”

“牛奶能比母乳還要好喝?不是說孩子剛生下來不能喝牛奶,不然會造成腹瀉。”

聞言,楚雲裳放下碗來,拿了帕子給楚喻擦嘴:“別的孩子不能喝,不代表我兒子也不能喝。不過……你沒喝過牛奶?”

鬥笠男下意識的搖頭。

但想自己正戴着遮面的鬥笠,怕是楚雲裳看不見,就又出聲道:“從沒喝過。”

這時楚喻已經飽了,那碗裏的牛奶還剩大半碗。楚雲裳直接喝下,末了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乳白的奶漬,這原本很是尋常的動作,卻因她那冷淡的神容,而顯得頗有些禁欲的靡麗之感:“等中午喻兒再喝奶的時候,給公子也熱上一碗。”頓了頓,才問,“你可喜歡吃甜的?”

鬥笠男不知是怎麽了,看着她愣了一下才道:“還好。”

“那牛奶就都加糖吧。”

孫嬷嬷點頭應是。

然後給楚喻換了尿布,就端了空碗出去了,此時隔間也已經搭好,仆人們正将床榻給運進來。

看着那明顯比自己的床還要更加堅實且華麗的大床,楚雲裳哄着楚喻睡覺,轉手拿了書繼續看着,神色間絲毫看不出來她可有眼紅嫉妒。

等藍月藍香兩個丫鬟抱來了幹淨的被褥,将那張大床給鋪好了後,不用楚雲裳開口,黑衣仆人就自動将鬥笠男給轉移了休息的地方,将楚雲裳的床榻讓了出來。

兩個丫鬟繼續盡職盡責,将床上染了血的被褥給拿出去,再換上了幹淨的。

末了還燃了點熏香,想将屋裏頭因隔間的搭造而産生的些許異味給散去。

楚雲裳也是小心翼翼的抱着睡着的楚喻上榻,等她自己也是靠上了靠枕後,覺得有些困了,就想要睡一覺。

藍月藍香輕手輕腳的退下了,那黑衣仆人也是幫自家少主摘去了鬥笠,換了輕便的衣裳,還細心的淨了面,方才一起退去了。

等楚雲裳都快要睡着了,才聽那屏風後頭的男人突然出聲道:“九方長淵。”

楚雲裳有些迷糊:“嗯?什麽?”

“九方長淵。”那人聲音聽起來還是有些沙啞,卻帶着點淡淡的磁性,也挺好聽的,“我說我叫九方長淵,你以後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聽見這麽個名字,楚雲裳卻是瞬間清醒了。

她眼睛微微的眯起,聲音刻意的壓低了,怕吵到身旁的楚喻:“醫仙九方卿遠,和你是什麽關系?”

九方這個姓氏,歷來都是很罕見的,她直覺這兩人之間或許是有些什麽關系。

果然,那廂沉默了一瞬,才道:“九方卿遠是我們家族裏的嫡系。”

楚雲裳道:“你是少主,你不也是嫡系?”

“……嗯,我也是嫡系。”

“那我師傅和你之間就是有血緣關系了。他是你什麽?”

“我們九方家裏不論親戚關系,只以嫡系和旁系來區分,所以他喊我少主,我則是直接喊他的名字。”

楚雲裳聽了,忍不住小聲嘀咕一句:“果然九方家的人都是個怪的。”

豈料她這樣小聲,九方長淵卻還是聽見了:“你說誰怪?”

“我說你們九方家的人怪。”

可不是怪嗎。

老的那個看起來仙風道骨,實則卻是個糟得不能再糟的老不正經;年輕的這個則是看起來病弱體虛,實則卻是個極其變态的自戀狂。

楚雲裳覺得,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能姓九方的,個個都是怪胎。

------題外話------

十章內揭秘男主~你們可以先猜猜男主有木有出來,如果出來的話會是誰,哈哈。

☆、14、為你而來

兩人說了點話,就各自沉寂了,該養病的養病,該睡覺的睡覺,這彼此間第一次同處一室,卻也并未有着什麽不愉快。

只楚雲裳睡前又和他說道:“喻兒剛出生,夜裏容易哭鬧,你要是不适應,就趕緊搬出去。”

九方長淵當即表示其實他看小少爺也是很順眼的。

其實也算不算是愛屋及烏,他看楚雲裳順眼,這才連帶着覺得楚雲裳這個院子裏的人都是順眼的?

楚雲裳懶得理這個油嘴滑舌的家夥,聞言也只冷冷哼了一聲,就和兒子一起大被同眠了。

等楚雲裳睡下了後,卧房裏徹底安靜了下來,靜到隐約能聽清母子兩人輕淺的呼吸聲。

床榻上的男人這才一改虛弱到連坐都坐不起來的姿态,悄無聲息的下了榻,繞過隔間的屏風,來到這邊的床榻前,垂眸靜看着正安睡的一大一小。

此時,沒了先前那冷淡如霜、甚至還有些咄咄逼人的姿态,楚雲裳整個人深深陷入柔軟的錦被裏,正和楚喻腦袋靠着腦袋,母子倆沉睡的姿态親昵而又甜蜜,令人只這般簡單的看着,都要覺得心間似是也變得柔軟了,能夠忘去所有的煩惱。

然,九方長淵不過才只看了一眼,就極為意外的見到這正在安睡着的母子兩個,突然就共同的睜開了眼來。

兩雙眼睛裏隐約還帶着些睡意,顯然之前的确是睡着了的。

但此刻兩人都是在看着九方長淵,尤其是楚雲裳,神色立即就變得戒備了起來。

“你要幹什麽?”

她眉頭微皺,緊盯着突然出現在榻邊的男人,不明白這男人之前還不是犯病犯到氣若游絲的,怎麽她和喻兒才躺下,他就直接恢複了原狀,是要暴露出狐貍尾巴來了?

見楚雲裳對自己依舊是持以高度警戒的态度,九方長淵輕咳一聲:“不幹什麽,只是剛好在散步,散到你這裏來了。”

楚雲裳如何能信他的說辭,當即極為鄙夷的斜刮了他一眼,卻也沒如何嘲諷他:“那就請你繼續散步,保持和我床之間一丈遠的距離,不要打擾我們母子兩個睡覺。”

“嗯……好。”

他果然是退開了一丈遠,楚雲裳安撫着楚喻繼續睡下。

等楚雲裳也是準備繼續睡的時候,她突然又道:“九方長淵,我不管你是誰,我也不管你這樣接近我是想幹什麽,我只告訴你一句話,不要妄想害我兒子,否則的話,後果是你絕對承擔不起的。”

聞言,他竟是小小的思考了一會兒,才問道:“那,如果我接近你的目的,其實是你呢?”

楚雲裳冷冷道:“這個笑話真是太好笑了。”

說完,眼不見為淨,她臉朝裏睡了,不想再看到這個讓她前世今生都是吃足了悶虧苦頭的家夥。

若非是前世所有罪孽的罪魁禍首是他,但實際為首的操刀人卻是秋以笙,指不得她剛才早就想辦法弄死他了,怎能還同意讓他住進來。

簡直是神經了!

楚雲裳閉上眼,開始默念師傅以前教她的一段醫學口訣,想要憑此靜心睡覺。

但身後的那一道目光卻是無論如何都讓她無法靜心。

她并不能感受到那目光之中意味如何,只純粹覺得他目光委實是太複雜太灼人了,而她感知又極其的敏銳,這就讓她根本無法好好安睡。

當即就又氣惱的轉過頭去:“你不是要散步嗎?盯着我幹什麽,不知道非禮勿視?”

九方長淵又是輕咳:“我只是比較好奇,你見了我的臉,不吃驚嗎?”

吃驚?

楚雲裳覺得今日這也不知是第幾次要被他給逗得氣笑了。

她直截了當的留給他一個後腦勺:“不吃驚。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有什麽好吃驚的?”

不就長得帥了那麽一丢丢,好看了那麽一丢丢,讓人移不開眼了那麽一丢丢。

這人真是自戀到家了。

楚雲裳悶頭大睡。

而完全被無視的九方長淵則是開始郁悶了。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臉,皮膚光滑有彈性,因犯病而常年帶着黑紗鬥笠,很少見太陽,就分外的白皙,比女子的膚質還要好;再摸摸自己的五官,長眉斜飛入鬓,眸是鳳眸,尾梢弧度微挑,自生威儀,鼻梁也是極挺的,唇微薄,卻并不是薄唇無情的那種薄,而是很豐潤的。

這樣的相貌,加之身體削瘦,便顯得身材極為的修長,他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若是自己生在了史上的魏晉時代,自己就算是出個門,怕也要是造成擲果盈車、萬人空巷的場面。

可擁有着這樣好相貌的自己,竟是第一次有女子見了他的臉卻不吃驚癡迷?

九方長淵的手摸上了自己的下巴。

這楚七小姐,是真的很特別。

特別到讓他有些……

轉而他也沒再站着,反身就回床榻上躺着了,今兒吐的血有點多,他需要好好養幾日。

不過,至于這幾日具體是個什麽數字,那還倒要看他心情如何了。

反正——

他能不辭辛苦的抱病陪秋以笙來到這裏,為的可不就是楚雲裳?

……

等到了中午,該起來用午飯了,跟在秋以笙身後的那個黑衣仆人就過來,說笙公子也要過來用飯,讓這院子裏的小廚房多做點飯菜。

楚雲裳當即就不樂意了:“麻煩轉告笙公子,男女有別多有不便,讓三爺和他同席便好。”

黑衣仆人為難的看了看已經重新戴上鬥笠的九方長淵。

就見九方長淵作有氣無力狀的擺了擺手:“去吧。”

黑衣仆人這才領命離開了,那邊秋以笙會是如何反應,這卻就不知道了。

而不用看到秋以笙,楚雲裳心情也是很好,胃口大開,平日裏只吃小半碗飯的,這回卻是将整整一碗都給吃完了。

九方長淵拿筷子搗着碗裏的白米飯,黑紗下的面容隐有些糾結。

他看看自己碗中根本沒動過的白飯,再看了看楚雲裳面前的空碗,第一次疑惑了,米飯真的很好吃嗎?他從來都沒吃過。

楚雲裳也是察覺了這家夥的怪異,微皺了皺眉,就吩咐道:“去給公子下碗面來。”

藍月領命去了廚房,九方長淵則是訝異道:“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面?”

☆、15、風華絕代

楚雲裳瞥了眼他那一碗絲毫未動的米飯。

“主食無非三種,米飯面食和饅頭。你不吃米飯,那就只能給你吃面,因為現在若是蒸饅頭的話,時間是不夠的,你本就在病着,為防腸胃承受不住你又開始吐啊吐的,我認為你三餐還是按時吃比較好。”

她近乎于公式化的回答着,瞬間就将九方長淵給說得無地自容。

還以為她偷偷讓人打聽了自己的喜好來着,卻原來只是怕他又将她的屋子給吐得到處是血。

他咳了一咳,伸手拿過茶杯想要喝口水,卻是被入口的苦澀給激得差點噴出來:“這茶……是人喝的?”

楚雲裳面無表情的看他:“難道不是給人喝的?”

口腔中逸散着那苦澀到讓他這輩子再也不想觸及的茶味,九方長淵默默将反駁的話給咽回肚子裏去:“……是給人喝的。”

但他第一次喝這樣的茶,真不知她是怎樣才能喝下去的。

且一喝還就是半年。

明明極為的難以下咽。

旋即眼前卻多了一碗乳白的牛奶:“喝不慣茶的話,你可以喝這個。”

他接過了,擡眼便見楚雲裳收回手,端起另一碗牛奶來,依舊是讓孫嬷嬷抱着楚喻,然後碗邊兒遞到了楚喻嘴邊,一點點的喂着小家夥。

見即便是這樣喂着,楚喻居然也沒喝漏,更別提嗆奶了,九方長淵忍不住多看了楚喻幾眼:“這孩子叫什麽?喻兒?”

“随我姓,叫楚喻。”

“為什麽是随你姓?”

“我說過了,他沒有父親。”

九方長淵默了一默:“我想聽真話。”

而楚雲裳也是靜了一瞬後,才道:“他沒父親,這也的确是真話。”

在她心中,當初客棧裏的那個男人,她并沒有看見那人的臉,也沒有聽見那人的聲音,她只知道那是個挺年輕的男人,除此之外,那個男人于她而言并沒有任何的印象。

既然連她都沒有印象,那更加不要提見都沒見過那個男人的喻兒了。

便是在前世裏,喻兒問她怎麽別人家的小孩子都有爹爹,而他卻沒有,她就很明确的告訴他,他的确是沒有爹爹的,他爹爹只是留了個種而已,生下他的只有娘親一個人。

于是聰明的喻兒就再也沒提過爹爹的事,認定了他是只有娘親,沒有爹爹。

前世都是如此,今生也更是如此。

不是沒有想過能否找到當初那個男人,畢竟喻兒遺傳那人的金芒黑眸,很明顯是頗為不凡的;但楚雲裳并沒有任何一條線索能讓她去尋找。

就算是憑着金芒黑眸去找——

大周朝這麽大,別的國家也大大小小有着一二十個,她要怎麽在茫茫人海中找?

所以有關那個男人,全被楚雲裳給壓在了心底最深處,平時是絕不願提起的。

可現在,憑空而來的九方長淵卻是要她說說有關那個男人的真話。

楚雲裳心中暗自冷笑。

喻兒的父親是誰,關這九方長淵什麽事?

卻聽九方長淵輕聲道:“你就沒想過,找到喻兒的父親,讓孩子認祖歸宗?”

“以前有,不過現在倒是完全沒有。”

“為什麽?”

“以前最苦最難的時候,他都沒有出現,現在我千辛萬苦生下了兒子,他想直接認兒子,讓兒子給他養家養老,哪有那麽簡單?”

九方長淵笑了笑,黑紗後的笑容風華絕代:“那真是要替他默哀了,有了兒子都認不得。”

楚雲裳習慣性的冷冷一哼。

她卻也沒發現,自從九方長淵來了府裏後,她竟是飛快的養成了個冷哼的習慣。

而九方長淵卻也是已經習慣聽她冷哼。

這時,專門下給九方長淵的面已經好了,他沒急着吃,而是先嘗了嘗碗裏的牛奶。

味道還挺鮮美的,也不是特別甜。

還算不錯。

對面楚喻今日的胃口似乎也是很好,牛奶居然喝了半碗才飽;九方長淵這邊則是一碗喝完,方才動筷吃面。

不知是不是礙着房裏有着丫鬟嬷嬷在,他吃面的時候,鬥笠并未取下,只一手掀開黑紗,一手持着筷子,姿勢雖看起來有些別扭,但總歸并不生疏,且十分具有貴族的高貴雅致,顯然是習慣如此了。

楚雲裳見他沒讓人退下,也就沒開口,只端了楚喻沒喝完的牛奶慢慢喝着,時不時的逗一下楚喻。

楚喻年紀太小,心理年齡即便再成熟,也尚還只是個孩子。

當即見楚雲裳故意喝得嘴唇一圈都是乳白的奶沫,對他做鬼臉,他樂得小手拍起來,“咯咯”笑聲響個不停。

楚雲裳也是笑,清冷的眸微微彎起,好似新月一般,些微的波光在其間流轉。她吐了吐舌頭,繼續沖着兒子做鬼臉,卻是被九方長淵給恰好看了個正着。

當即這位少主似乎愣了愣神:“楚七小姐,你今年十五歲?”

楚雲裳停了鬼臉,同時也止了笑,拿過帕子就擦嘴:“還沒有,現在是十四。”

“那楚七小姐生辰是什麽時候?”

“八月的。怎麽,問這個做什麽,你準備到時候送我一份禮物?”

原以為這個笑話随口說了就過去了,卻見他點點頭,認真道:“十五歲及笄禮,禮物自然是要送的。”

楚雲裳道:“那好,等我在侯府裏舉辦及笄禮的時候,你的禮物可絕對不能少。”

“這個是自然。”

這個話題到此便結束了。

楚雲裳沒怎麽往心裏去,九方長淵卻是暗暗的牢記了。

八月初二,是她的及笄禮。

他要挑個極好的禮物送給她,嗯,孩子也是要送一份的。

等用過了飯,飯桌被丫鬟們給收拾了去,楚雲裳半靠在床頭,正逗着楚喻玩,就聽外面有請安聲響起,然後秋以笙就不請自來的進來了。

對此,楚雲裳也只得冷冷提醒一句:“笙公子,這裏是女子閨房,下次進來前,至少也要敲個門吧。”

萬一她要是在換衣服,他直接就進來了,那還了得?

秋以笙平日裏也是肆意習慣了,哪能多注意這些,當即尴尬的咳嗽了一聲,給她賠了個不是,就繞過屏風,看向了正一副虛弱狀躺在床上午睡的九方長淵。

見九方長淵一臉虛弱蒼白,秋以笙原本想說事情已經和三爺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談妥了,他們這就可以走的,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16、又吐血了

似乎是剛剛才察覺到秋以笙來看自己了,九方長淵慢慢的清醒過來。

由于卧房裏沒有外人,他又在午睡,黑紗鬥笠便也沒戴。秋以笙看着他那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氣息萎靡,不由輕聲道:“少主,休息了這小半日,可覺得好一些?”

九方長淵緩緩吐出一口氣來:“不太好。”

秋以笙立即擔憂了:“少主,平日裏你最多只咳一次的,今日卻是怎麽了,竟然還吐了血?”

九方長淵卻如何能将自己吐血的原因說給秋以笙聽,當即只有氣無力道:“或許是天氣不太好,就又犯病了。沒事,在這裏住幾日,多養養,興許就能好點了。”

然秋以笙卻是十分擔心他的身體:“少主,敏城這裏太冷,不若我們回懿都去?懿都裏秋家的暖閣已經建好了,再将莫神醫給請過來,讓神醫開幾副方子照看着,也比住在這裏要好太多。”

話剛說完,就見九方長淵蒼白的臉上陡然湧起一抹潮紅之色。

旋即他瞬間從床上坐起來,身子剛探到床邊,猛然咳了幾聲,就又是一口殷紅的血咳了出來。

卧房裏立時就又彌漫了新鮮的血腥味。

那邊楚雲裳眉頭一皺,這人怎麽又吐血了?身子骨竟是比她還要差。

還沒開口,不知是候在了何處的黑衣仆人,立即就出現在了房中,飛快的取出藥丸來給自家少主服下。

旋即給九方長淵簡單的把了脈後,就嚴肅的同秋以笙道:“少主吐血,身子是經不起舟車勞累的。還請笙公子修書一封,将莫神醫給直接請到敏城來,五日內必到,否則以少主現在的身體狀況,怕是根本撐不住的。”

秋以笙聽了,轉身就出去了,看樣子是要給所謂的莫神醫飛鴿傳書。

而秋以笙一走,黑衣仆人則立即幫九方長淵給整頓好。等那血跡被擦去,屋子裏重新彌漫了清新的熏香味道的時候,九方長淵輕笑一聲,聲音略有些嘶啞。

“楚七小姐,看來我還真的要在這裏多叨擾幾日了。”

楚雲裳隔着屏風看着他模模糊糊的身影,淡淡道:“平日切忌動氣,勿食辛辣刺激的食物,多靜養,再配以好的方子,好藥材不要不舍得用,慢慢就會好起來的。”

九方長淵默了默,才輕聲道:“原來你真的懂醫。”

莫神醫也是和他這般說的,要他切勿動氣,但只要是一觸及到某件事,他心潮總會忍不住動蕩,自然而然就吐了血。

楚雲裳冷冷一哼:“我跟着九方卿遠學了近五年的醫術,雖沒學得他七八成,但三四成還是有的。”

聞言,他了然一笑:“九方卿遠的醫術的确是不錯,你跟着他好好學,指不定日後還能繼承了他的衣缽,成為新一代的醫仙。”

新一代的醫仙?

一想起某個被奉為是醫仙的老不正經,楚雲裳只覺渾身雞皮疙瘩狂起。

她也沒再說什麽,只道:“你好好休息吧。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頭,我這裏是沒什麽藥材的,想喝藥自己去抓。”

他輕笑:“知道了,我還不至于窮到要用你的東西。”

這話聽得楚雲裳只覺哪裏有些不對,但她也沒多想,轉頭看看楚喻,這小家夥居然已經徑自睡着了。

她上午睡了好長的時間,現在也不困,就拿了桌案上的書繼續看着,打發時間。

九方長淵也是沒睡,只閉目養神,似是在想着什麽事情。

卧房內一片安寧。

……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很快,九方長淵住進別院裏的第五日下午,傳說中的莫神醫,終于來了。

初見莫神醫的時候,楚雲裳正靠在床頭上喝藥。

調養身子的藥她已經喝完了,自己給自己把脈,自覺身體已經好很多,就開始喝下奶的藥,估摸着明日就能開始讓喻兒喝上母乳了。

她正喝着,外面秋以笙就先敲了敲門,然後才領着人進來。

那人剛一進來,見到床上的楚雲裳,小胡子立即就翹了翹:“可是雲裳師侄女?”

楚雲裳差點将嘴裏的藥汁給噴出去。

她擡頭看向這進來的人:“請問您是……”

來人伸手撚了撚雪白的胡須,慈眉善目,竟頗有些仙風道骨之感:“老朽姓莫,出自神醫谷,同九方卿遠是為同門師兄弟。”

楚雲裳想了想,自家那老不正經的醫仙師傅,似乎也的确是提過他是有一個極不成器、極拿不出手來、極敗壞了神醫谷神醫名聲的師弟。

莫非那位極不上檔次的師弟,就是眼前這位莫神醫?

楚雲裳不便起身,便沖着他點點頭:“原來是師叔,我曾聽師傅提起過幾次。”

莫神醫走近了來,看到她手中正端着的藥碗,當即就訝異道:“師侄女居然已經是做母親的了?”

他看了看她,這小丫頭也不過才十四五歲的樣子,年紀還這麽小,居然就是當娘的了。

而看她住着的這院子,莫神醫立即就明白,秋以笙給自己飛鴿傳書的時候,言辭間為何是有些支支吾吾,原是因少主竟住在了這樣一個未婚生子的姑娘的房裏。

尤其這姑娘還是自己的師侄女。

莫神醫立即就十萬分的痛恨讓自己師侄女成了母親的男人。

才十四歲的小丫頭,身子骨什麽的還沒發育全,如何能擔當得起做母親所需要的一切?她能平安誕下孩子就已經是很艱難了,也難怪現在還要喝藥!

卻見楚雲裳微微一笑,已是養得有些白潤的臉頰上再不是瘦弱的,這一笑就顯得很是清麗好看。

“是,已經是當娘的人了。”

說着,她放下手裏的藥碗來,将身旁正自顧自玩着玩具的楚喻給抱起來:“師叔,這是您師侄孫兒,叫楚喻。”然後對着楚喻道,“喻兒,這是你師叔祖。”

楚喻當即“咿咿呀呀”兩聲。

【喻兒見過師叔祖。】

而除了楚雲裳,別人是根本聽不懂楚喻的童音的。不過,見楚喻如此乖巧聽話,也不怕生,莫神醫伸手将他抱過來,看這小家夥大眼睛烏溜溜的,生得極為的可愛,尤其是眸中那一閃而過的金芒,更是襯得這雙眼睛漂亮無比。

莫神醫剛準備從身上找個什麽出來當作見面禮給自己的小侄孫兒,卻是想起他眼中剛剛那一閃而過的金芒,心神猛地一震,極為震驚的再看向他的眼睛。

------題外話------

前晚寫人物關系,才發現不愧我“蠢作者”的稱號,楚喻跟楚佳寧楚佳歡是表親,我之前愣是給寫成了堂親,明明之前我還問了人搜了度娘,結果還是寫錯了……給跪,前面稱呼已經改好,不影響閱讀。

然後悄悄說一句,輩分什麽的,就好像經緯一樣,這輩子我永遠也記不住了,遠目

☆、17、我是你的

仔仔細細的将楚喻給打量了個遍,尤其是他的眼睛,莫神醫看了良久,卻終未能再看到那眼中的金芒。

莫神醫不禁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剛才看花眼了,但想想又不對。

自己年紀雖然是大了,但還沒到老眼昏花的程度,不至于會出現錯覺。

這世上能是黑眸金芒的,可就只有……

莫神醫難掩心中震驚,轉頭看向正坐着喝茶的秋以笙。

秋以笙察覺到他的視線,擡頭看他:“莫神醫,怎麽了?”

不知秋以笙是否也見過楚喻眼中的金芒,莫神醫試探着問道:“這孩子是老朽的師侄孫兒,老朽今日是第一眼見,便覺喜歡得緊,笙公子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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