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舊是平靜無比,看不出絲毫的焦急。

她只轉頭看向窗外。

懿都這裏已經開始正式入春,氣候轉暖,院子裏的雪已經化完了。院中栽種的樹木也是隐約有着淺淺的青綠開始抽芽,陽光和煦,一派融融春意,看得人心情大好。

她道:“放心,要不了中午,他們就會親自把東西送過來,還會求我出面。”

花雉聽了,思緒一轉,立即就明白過來:“七小姐,您是說,他們在發現請過來的大夫都無法治療那種奇臭後,就會想起您是神醫谷的人,然後過來請您給那些女人治病?”

楚雲裳點頭:“你那種藥米分的配方,能給我看看嗎?我突然有一個很不錯的主意。”

若是沒記錯的話,再過兩日,便是驚蟄,懿都裏将會舉行一年一度的春日宴。

所謂春日宴,其實就是懿都裏權貴子女們的一種大型聚會,莫說是他們汝陽侯府裏未出閣的小姐們都要參加,皇室中未成家的皇子皇女們也有不少是要去的。

更何況那個人……

楚雲裳閉了閉眼,有些不太願意回想那個人帶給自己的種種侮辱仇恨,乃至于是多次瀕臨死亡的危險!

只要一想起那個人,她就有些難以控制心中的殺意。

這時,花雉已經将他昨日用的“毒米分”配方給拿過來了。

楚雲裳接過來看了看,當即眉頭一挑,似笑非笑:“難怪外面只盛傳奇臭,卻不知到底是何種臭味,沒想到啊,花雉,你倒也是塊學醫的料,不過卻不是正料,而是塊歪料。”

花雉聽了,抿唇千嬌百媚的一笑:“七小姐,屬下這是關公門前耍大刀,您可就別埋汰屬下了。”

看楚雲裳手中的配方。

這配方不是尋常的方子,而是由各種稀奇古怪的能散發臭味的藥材或是物品配合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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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阿魏,這等藥材素來都是有着異樣的臭,竟是被花雉給用作了這個配方的核心,再配以另外六種擁有着異臭的草藥,以及從七種毒蟲體內所抽取出來的體液,摻雜在一起,最後混合了某種能夠混亂人嗅覺的小藥丸,方制作出了“楚家女奇臭之症”的罪魁禍首。

這種藥米分一旦被制作出來,表面上看起來跟面米分都很是相似,但動用起來,達到的效果就很是讓花雉滿意了——

一息之內,藥效發作,被沾藥米分者身上皆會散發出一股奇臭,但當事人卻是根本嗅不到,只能如昨日趙氏那般,她身邊的四大丫鬟、楚未瓊三位小姐、另三位姨娘、還有女眷們帶領着去聽風小築請安的若幹丫鬟嬷嬷,明明身上都是散發着這股奇臭,可她們卻是無論如何都嗅不到,最終生生把唯一一個沒有沾染上藥米分的趙氏給熏暈。

更讓人拍案叫絕的是,這種藥米分,只對女性有用!

也就是說,這種藥米分,是花雉專門用來整女人的!

看過了藥米分的配方,知道花雉到底是安了個什麽心思,楚雲裳似笑非笑的睨着他:“我将這配方改一改,然後你拿去配制‘解藥’。等你配制好了後,那邊也該來人了。”

說着,讓綠萼鋪紙磨墨,她照着花雉的原配方,斟酌了一會兒,方才鄭重落筆。

不等墨跡晾幹,花雉拿了新配方一看,當即就樂了。

然後樂不可支的瞅着楚雲裳:“七小姐,看不出來,您比我還會損。”

楚雲裳老神在在,聞言鄭重其事的輕咳一聲:“好了,這還不是為了讨回被扣的東西。你趕緊去配制吧,若是需要銀子去購置藥材,從孫嬷嬷那裏拿錢就好。”

花雉正拿着新配方準備回屋去配藥,聞言,随手揮了揮手中的紙張:“七小姐,哪能用到您的錢,少主那邊撥過來的銀子可不少,專門讓屬下配藥來着。”

九方長淵給他撥了銀子。

楚雲裳不自覺的想起那個素來都是以黑紗鬥笠遮面的男人。

已經好幾日沒見那個家夥,倒不知他病情如何了,可有再吐血?

等花雉将“解藥”給配制成功了後,他想找大白實驗,卻被大白給一爪子差點蓋上臉。無奈之下,只得捉來老鼠實驗,果然藥效很好,和楚雲裳預想的一模一樣。

仔細觀察着被下了藥的老鼠,花雉笑眯眯的問道:“七小姐,您能看出我原本的配方,是能讓人身體散發出一種什麽臭味嗎?”

楚雲裳未作猶豫,輕飄飄吐出兩個字。

“狐臭。”

------題外話------

無責任小劇場

九方:于是,我就這樣以一個匪夷所思的方式重新出場了麽……

蠢作者;怎麽,你不滿意?→_→

九方:……不,我很滿意【碎碎念,這種逼良為娼的即視感是怎麽回事】

蠢作者:╭(╯^╰)╮算你識相

九方:跪求親媽!急,在線等!

☆、59、受寵若驚【上架活動

昨日,因身懷奇臭,楚未瓊她們将趙氏給熏暈了後,自己又聞不到身上的味道,只得一頭霧水的被聞訊匆匆回來的楚玺趕回了各自的院子裏,并勒令她們今晚每個人都要沐浴,務必要将身上的臭味給除去。

可花雉親手制作出來的藥米分,都說了是有着整整三日藥效的,沒有特制的解藥,想要在三日內消除這種奇臭,就算是太醫院裏的老禦醫出馬,那也是難如登天。

所以,整整一個夜晚,不論侯府的女眷們怎樣洗,怎樣搓,都是駭然發現,她們自己分明是聞不到任何味道的,可一從浴桶裏出來,旁邊幫忙搓洗的丫鬟就還是能聞到一股惡臭。

甚至于,她們越是沐浴,那味道就越是強烈!

強烈到今日一早,九小姐楚元翹和十小姐楚未瓊一同習慣性的坐車去某位閨中好友的府上玩,馬車不過才行了半路,她們身上的奇臭就熏了一整條街,被路過行人的種種話語反應給羞得立即打道回府,回了自己的院子,躲在閨房裏,再沒臉出來見人。

而不僅僅是這兩位小姐,但凡昨日去了聽風小築,沾染上了花雉那種藥米分的女眷,一大早的經歷,竟都是和兩位小姐出奇的相同。

身上的味道臭到不能出門,流言也傳遍了整個懿都,楚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要是不趕緊治好,長此以往,府裏的小姐們日後要怎麽嫁人?

汝陽侯府的名聲,遲早要被敗壞在這上面。

趙氏已經被臭得直接病倒了,侯府裏其他人也是受不了,都找了各種各樣的借口,想要出侯府避開那難以忍受的臭味,整個侯府,難得猶如陷入了泥沼之中。

楚玺請來了大夫,大夫看了一番,說沒轍;再請來皇宮裏的禦醫,竟也是沒法。

連禦醫都沒法治療這種奇臭之症,那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神醫谷有這等能耐了?

想到神醫谷,楚玺立即想起來,他那剛回來就鬧了不少動靜的好女兒,可不就是神醫谷裏的人?

但楚玺畢竟是楚玺,前去明月小築之前,還向趙氏詢問了這兩日楚雲裳的狀況。

在聽到趙氏說已經扣下要送往明月小築的東西,轉而送往了楚于岚住的雲水小築,楚玺明白了奇臭之症這件事的緣由,終于是沒能忍住,怒了。

他一把就摔了手中要端給趙氏的藥,烏黑的藥汁撒了滿地,襯着雪白瓷碗的碎片,讓得猛然站起身的他看起來極為駭人。

趙氏不知道他為何突然這樣大發脾氣,只怔怔的看他。

然後就聽他怒道:“愚蠢!扣月錢就算了,你連該照常撥給她的物品都要扣,還一點都不給她?你當她跟着醫仙學了那幾年醫是白學的,于岚她們身上的臭味,根本就是她的傑作!”

趙氏一聽,因生病而有些混沌的腦子,立時就靈光一閃:“侯爺,你是說,你是說她在報複我們?”

楚玺狠狠刮了她一眼:“不是報複還能是什麽?你撥給她明月小築,她都能住得毫發無損,還轉手揪出了楚昌,害我少了一個心腹。你說你當主母這麽多年了,怎麽就沒個心眼兒,不知道消停消停再動手?”

趙氏被他訓得不敢還口。

訓完了趙氏,楚玺二話不說,立即讓人重新備了本該在昨日月初就要送去明月小築的東西,想了想,又添了許多物件,甚至連宮裏禦賜的寶貝都給加了一些,這才浩浩蕩蕩的領人過去。

這時候,正是楚雲裳所說的,還沒到中午。

正靠在大白身上,使勁摧殘着大白耳朵的花雉聽見腳步聲,擡頭一看,院外果然是來了許多人,為首的正是楚玺。

他立即讓在院子裏掃灑的藍香去通報給楚雲裳,自己則依舊是倚着大白坐在老梧桐下,連起都不起來,懶洋洋得跟沒有骨頭似的,眯着眼看楚玺。

隔着遙遠的距離,楚玺和他對視。

汝陽侯這才發現,這個如同妖孽一般的男人,竟是有着不輸于他所見過的任何一位高手的氣勢。

就算是曾有幸見過一回鳳鳴城的人,論氣場,都是沒這個男人的強!

他還記得趙氏轉述給他聽的,說是這個花雉,乃是奉了一位少主之令前來。

少主,大周朝內外能被稱作少主的,可不多。

會是哪家少主?

等楚玺進來,楚雲裳剛好抱着楚喻從房裏出來,迎了過去。

“父親怎麽有空來了?”

楚雲裳微笑着說道,似乎并沒有看到跟在楚玺身後跟着的長長隊伍。

楚玺看着她臉上的笑,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他也沒立即提出要讓楚雲裳出手治療女眷們奇臭之症的事,只示意身後的奴仆們将東西送進屋裏:“昨兒月初,你母親忙着去看鋪子,就忘了讓人過來送東西。才你母親在休息,跟我說起了這事兒,我就給你送過來了。你看看,可還缺些什麽?”

楚雲裳立即以一種受寵若驚的姿态道:“勞煩父親親自送過來,父親快進來坐,雲裳近來喜歡泡茶,剛學了一個新花樣,今兒讓父親嘗嘗鮮。”

卻見楚玺面色有些為難:“雲裳,不瞞你說,你母親卧病在床,你妹妹們也都是染了惡疾,這事你可清楚?”

說着,仔細觀察楚雲裳的神情,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麽來。

可她神色很是平靜,如死水一般:“早上雲裳去給母親請安的時候,替她們簡單的看過一下,母親的病還好,将養兩日便能好。可其他的,就……”

楚玺一聽,明白這是有戲:“怎樣,你能治好?”

楚雲裳猶疑着點頭:“能是能。但是……”

她話沒說完,就被楚玺打斷:“不要但是了。若你真能将她們治好,你想要什麽,跟父親說,父親一定都應了你,也算是補償你之前受過的苦。”

楚雲裳微微眯眸:“真的?”

“自是真的,父親如何能騙你。”

于是楚雲裳就将花雉配制好的“解藥”給了他。

看楚玺拿着藥風風火火的就走,楚雲裳輕聲呢喃出剛才沒能說完的那句話。

“但是,到時候她們身上有了別的味道,可就怪不得我了。”

☆、60、我想你

從楚雲裳那裏拿來的藥,很快就被分發給了染病的女眷。

許因是從神醫谷裏出來的,當真是比尋常的大夫禦醫都要厲害些,所以即便楚雲裳自稱是學藝不精,但女眷們吃了這“解藥”後,藥效十分明顯,身上的奇臭當場便變得淡了,等過了一個時辰後,再服用了一次,奇臭竟是徹底消失。

女眷們一個個都十分開心,卧病在床的趙氏聞言,也是心情舒暢,病好了大半,到得晚間的時候,都能下地了。

汝陽侯府上上下下也皆是處在一種等同于守得雲開見月明的興奮之中。

主子們自是興奮奇臭之症好了,懿都裏的流言也就能自發煙消雲散,她們以後的生活該如何還是如何;奴仆們則是高興,終于不用再忍受那種臭味了,多聞那麽一會兒,他們都要覺得自己會少活那麽一年。

便在整個侯府都是無比歡欣的時候,明月小築裏,聽着綠萼的小報告,楚雲裳懶洋洋的翻過手中的書頁,眉宇淺淡。

“等後天,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後天?”

綠萼小聲的重複了一句。

楚雲裳撫在書頁上的指尖頓了頓:“以前他們怎麽嘲笑我們兩個的,現在,我要讓他們也都好好感受一下,最好是能終生不忘。”

綠萼怔怔的看着她。

不自知的,淚水濕了眼眶。

還以為小姐早就忘記了的,沒想到,那麽久遠的事情,小姐至今竟然還記得。

何德、何能!

不過綠萼并沒有記起來,後天其實是驚蟄,也就是一年一度春日宴要開始的日子。

楚雲裳交給楚玺的那份“解藥”,雖說的确是能抑制并根除奇臭之症,但藥效只有二十個時辰。

二十個時辰後,狐臭是沒有了,可她們的身上會多出另外一股味道。

那股新的味道,會比狐臭要更加的讓人難以忍受。

按照這個時間來計算的話,二十個時辰之後,剛好是春日宴開始的時候。

到時,整個懿都的年輕男女雲集,卻在宴會開始的時候愕然發現,本該是已經治好了奇臭之症的楚家女們,身上居然又多了另外一股惡臭,那時候的春日宴,一定是會非常有趣。

楚雲裳這一招看起來很損,但再損,又怎能比得過幼時,她的這些好妹妹,連同幾位兄長,一起将娘親留在侯府裏的各種書籍孤本全扔進茅廁裏,強行逼着她讓她進去統統撿回來的經歷?

他們勒令她,不将那些書給撿回來,或者是漏了哪一本,缺了哪一頁,她那天就不許吃飯,連水也不許喝。

楚雲裳忍着臭味去撿了。

那時她年紀多小啊,娘親莫氏才跟楚玺和離沒多久,什麽都沒留下,只在她身邊留下了同樣年紀小的綠萼,以及那一堆放在皇室裏也堪稱是絕版的孤本。

身邊沒有娘親,那些代替娘親陪在她身邊的孤本在她眼中,等同于是命根子。

如果連命根子都沒了,那她自己一個人要怎麽活下去?

奶娘孫嬷嬷早早被拉到另外的地方做苦活兒,根本不知道自家小姐被兄長妹妹們這樣欺負。沒人能給自己出頭,楚雲裳和綠萼兩個小姑娘就邊撿邊哭,邊撿邊吐,最後終于将所有的書籍都從茅廁裏撿回來,兩個小姑娘也已是被折磨得連路都走不穩了。

因為長時間的身處茅廁,盡管再小心,兩人身上也是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污物,讓得身上的味道幾乎是持久不散。

原以為把書都撿回來,她們就能洗澡吃飯了,卻被告知她們身上太臭了,少爺小姐們不讓她們回院子。

即便隔了八年之久,但楚雲裳至今還清晰的記得,那奉命前來下達吩咐的丫鬟,伸手捂着鼻子,滿臉的嫌棄鄙夷之色,分明是想要立即轉身就走的,卻還不忘趾高氣昂的指向侯府裏一個小池塘在的地方,聲音中滿是嘲諷。

“少爺們說了,讓你倆去那裏洗澡,什麽時候洗幹淨了,什麽時候才能回去吃飯。”

本來就年紀小,又勢單力薄,盡管還是嫡出的小姐,但那時候的楚雲裳,逆來順受的性子已經是初具規模,面對着兄長妹妹們的欺壓,她從不會進行反抗,只一味的接受,努力讓自己的存在感變得更弱,弱到有朝一日他們會忘記她,不會再記起來要欺負她,這就夠了。

她也沒想過去找長輩告狀,更沒想過去莫氏在的地方,找莫氏那邊的人來幫她撐腰。

其實只要她肯去莫氏那裏,以她那位外祖父的權勢,随口在楚玺面前提那麽一兩句,楚玺立即就能将她捧成比公主還要更加高貴的存在。

可她什麽都沒想過,更是什麽都沒做過。

只知道承受,承受,承受不了,就逼着自己承受。

逼迫的次數多了,自然而然也就習慣了。

習慣了,那自然不會想要反抗。

于是,聽了那個丫鬟的話後,年紀幼小的楚雲裳和綠萼相互扶持着去了那個小池塘。

小池塘的位置有些偏僻,卻也正是現如今雲水小築裏的一大風景。不過八年前,雲水小築還未建立起來,小池塘也還沒圈起來,只被作為了一個放養着幾尾錦鯉的地方,誰偶爾經過了這裏,喂喂魚,吹吹風,也是個不錯的消遣。

但當時,兩人到了小池塘後,天色已經是很晚了。冷風一吹,她們又累又餓,一整日滴水不沾,身上早沒有熱量,冷得發抖。

這樣狀态下,兩個小姑娘怎麽在池塘裏洗澡?

綠萼直接就倒進了水裏,楚雲裳去拉她,好不容易把她從水裏拉上來,自己也倒了。

等快半夜了,做完苦活兒的孫嬷嬷回了院子,發現小姐居然不在,一問之下,才知道小姐又被其他少爺小姐給欺負了,現在不知道是在哪裏。

楚雲裳怎麽說也位嫡出的小姐,被當成奴婢一樣欺負就算,現在還鬧失蹤,這還得了?

孫嬷嬷立即就闖進楚玺的書房,哭得老淚縱橫,一定要讓楚玺趕緊去找人,順便再教訓教訓那些少爺小姐們,否則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楚玺若是不應同,等她找到了七小姐,她立即就帶七小姐離家出走,将這事情給鬧大,好讓天下人都知道,汝陽侯府楚家,究竟是個怎樣的書香世家!

楚玺一直都知道自己其他兒子女兒喜歡欺負老七,但他卻不知道這欺負居然能欺負到了這個地步。

要是楚雲裳真失蹤了,找不到了,勢必是要傳到前妻莫氏那邊,那可真就好玩了。

楚玺立即派人去找七小姐,然後也真的叫來了欺負楚雲裳的幾人,當真孫嬷嬷的面,狠狠訓了一頓,每個人手掌心都挨了板子,紅彤彤的,疼得他們眼淚直掉,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但孫嬷嬷絲毫不同情他們。

因她心中比誰都清楚,僅是這樣簡簡單單的懲罰,無論如何都不夠他們欺負自家小姐的千分之一,萬分之一!

這些人,都該死了才好!

因為先前指給楚雲裳讓她去小池塘洗澡的那個丫鬟,其實是趙氏那邊的人,而趙氏素來都是懶得管楚雲裳的事,這晚根本沒派人過來看一眼,所以根本不知道七小姐是去了哪裏的下人們在侯府裏找了好久,都急得快要去大理寺報官了,才終于是在偏僻的小池塘邊,找到了昏迷的兩人。

孫嬷嬷匆匆忙忙跑過去,一眼就見兩個小姑娘渾身又髒又臭,還濕噠噠的,額頭身體也是滾燙的,顯然是在水裏泡了這麽久,染了風寒,已經發了高燒。

孫嬷嬷當即極仇恨的看了楚玺一眼。

同樣是侯爺的孩子,七小姐她還是嫡出的,更是侯爺的第一個女兒。

憑什麽別的人都能欺負她,她卻從來不能欺負別人?

七小姐一直以來都如此逆來順受,可不就是因為趙氏那些當母親當姨娘的,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子女們欺負七小姐,卻從不會說一句重話;若是七小姐敢稍稍有所反抗,別說罰晚上不許吃飯了,連板子都不知是要挨多少下,夜裏還要被關進黑屋子裏,跟老鼠蟑螂一起睡覺!

那麽小的孩子,獨自一個人被關在黑屋子裏。

莫說是個小姑娘,就算是個大人,被關的次數多了,怕也是要被那種暗無天日的感覺給逼瘋。

這樣的區別對待,七小姐除了逆來順受,還能怎麽辦?

不逆來順受,她可能連活都活不下去!

楚玺被孫嬷嬷這一眼看得有些心驚。

見兩個小姑娘都病得厲害,楚玺立即讓人去請大夫來。

于是深更半夜,大夫進府來診治,綠萼還好,只是受了涼,好好喝藥出了汗就能好;倒是楚雲裳,因她當時去拉倒進水裏的綠萼時,小腿被水中的石頭給劃傷,倒地的時候也磕到頭,流了不少血,失血過多,不養上一兩個月,怕是身體底子從此就要落下來。

得知楚雲裳的身體狀況,聽大夫那口氣,要是晚發現那麽一兩個時辰,很有可能就救不活了,楚玺終于是真正重視了這件事。

大半夜的,他将少爺小姐們又教訓了一頓,連趙氏和三位姨娘也給敲打了一番,并放出重話,楚雲裳養病期間,誰再敢整幺蛾子,統統都給關禁閉。

起初楚玺的警告,還是起了不少作用的,少爺小姐們果真沒敢再來找她。

但等楚雲裳将養得能下地了,想要活動活動讓身體好得更快,被路過的兩個庶出少爺瞧見了,本就對她心存嫉恨的兩位少爺二話不說,從牆根下撿了兩塊磚頭,扒在牆頭上就朝着楚雲裳劈頭蓋臉的砸了下去。

這一砸,真的出事了。

楚雲裳額頭被砸破,滿頭滿臉都是血。

若不是發現得及時,楚玺立即用禦賜的膏藥給她敷上,怕是不僅腦子會出問題,等傷好了也還要破相。

破了相的女子,即便是侯府嫡女,那日後也是難能嫁得出去。

不好嫁出去,這就表明要繼續留在侯府裏被侯府養着,浪費侯府的糧食不說,還會被懿都的人給随意诟病,抹黑侯府的名聲。

楚玺終于是大發雷霆,把每個院子裏的人都給叫來,當着人的面将那兩位少爺給打了個半死。

若不是趙氏出面求情,就憑楚玺的手勁,那是真的能将人給直接打死。

親眼目睹楚玺因楚雲裳如此發火,按理說侯府裏的人都該徹底偃旗息鼓,就算沒腦子的人,也都該是長了記性,知道不能再同以往那般欺壓楚雲裳。

可……

從久遠的記憶之中回過神來,楚雲裳擡手,撫了撫自己光滑如初的額角。

她不知何意的勾了勾唇,笑容有些詭谲。

“仇恨就是仇恨,永遠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淡忘。他們當年如何害我們,風水輪流轉,總該輪到我們反擊回去。”

說着,她看向身旁似乎也是因為回憶到了那些舊事,而眼眶有些發紅的綠萼:“綠萼,除了孫嬷嬷之外,你是跟在我身邊時間最長的,也是最能和我一起感同身受的。你聽好了,從我生下喻兒那天起,一切都已經改變了,我們已經走上複仇的道路,不能回頭,也無法回頭。你若不怕雙手沾滿血腥,就繼續陪在我身邊,當初他們如何做,如今,我要讓他們拿命來抵。”

她唇角笑容燦爛無比,如同初春裏盛開的第一株桃花,灼灼其華,潋滟生光,卻泛着一股子能致人死地的甜膩毒香,是最烈的死劫:“綠萼,告訴我,你會怕嗎?”

綠萼完全呆住。

忍不住就要揉揉自己的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看錯了、聽錯了,能說出這樣一番複仇的話來,眼前這人真的是小姐?

真的是從小一起長大,不管如何的苦痛,從來都是逆來順受只知隐忍的小姐?

見綠萼不說話,只吃驚的看着自己,楚雲裳微微斂了笑容:“綠萼,你不願意嗎?”

聽見這話,綠萼終于是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臉色立即變得通紅,純粹是被激動的,眼眶也是變得更紅了,也是被激動的。她直接就跪了下來,帶着哭腔道:“小姐,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小姐讓奴婢做什麽,奴婢就做什麽,小姐讓奴婢殺人,奴婢就絕對不會放火!”

她舉起手來,竟是要立誓了:“如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楚雲裳動容。

不論前世今生,發生了什麽事,經歷了什麽事,她性子清冷,向來都是很難去相信誰,信任誰。

皆因信任太苦。

前世那三年裏的種種,讓得她不敢再敞開心扉去信任誰,生怕那所謂的信任背後,又是致命的陷阱。

所以,哪怕秋以笙現如今和她關系還算正常,她卻從未放松過對秋家的警惕;哪怕九方長淵就差要将一顆心都掏出來給她,她也還是不願正視同他之間那有些若即若離的暧昧關系,不願正視他認楚喻為幹兒子背後的真正含義。

總歸一個字,她——

怕!

重來一世,怕走錯那麽一步,就步步錯,全盤皆輸。

身處的迷局太多,太亂,太雜,她掌握着重生所帶來的便利,需要統觀全局,方能做出最正确的選擇,選擇最應該走的路,選擇最應該信任的人,從而讓自己破局而出,不被各方虎狼困死在其中。

能予以信任的,也無非只有最親近的人。

看着立下重誓的綠萼,楚雲裳嘆了一聲:“好了,起來吧,你就算不立誓,我又豈能不知道你的忠心。”

綠萼依言起身,擦去眼角淚花,卻還忍不住癟癟嘴:“奴婢這不是想讓小姐知道得更清楚嘛。”

楚雲裳拿了手中的書卷去敲她腦袋:“就你機靈。行了,去睡覺吧,看你困的,眼皮子都耷拉了。”

綠萼知道小姐這是體諒自己,也沒推辭,行了禮就退出去了。

關門之前,再看了眼自家小姐。

這一看,暧暧燈光間,女子長發漆黑如墨,柔順的披在肩後,瀑布一樣。因為天氣轉暖,厚重的襖子已經脫下,她只穿了簡單的中衣,靠在案頭,持着一冊書卷看着,姣好的眉宇間輕淡散漫,像是什麽事都不會入得她的眼,清清冷冷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綠萼覺得自家小姐真是越長越美了,若不是有了小少爺,就這般美人持卷的模樣,不知能勾了多少人的心魂,引得多少人上門求親。

小丫鬟輕手輕腳的掩上門,持了一盞燭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裏歇下。

其餘人也是早早的歇了,大白亦是老早就在花雉的屋裏蹭了個窩,此刻正在花雉的摧殘之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閉眼睡大覺。

主卧室裏,楚雲裳再看了會兒書,感到累了,就吹熄燭火,準備和身邊早就睡着的楚喻一起去夢周公。

不過才去了中衣,還沒躺下,她就感到門外突然有人。

“誰?”

她皺了眉,拍了拍有些被擾到了睡眠的楚喻,将他重新哄進夢鄉,這才下榻,穿了鞋子準備開門。

初春夜,月光有些淡,門外那人的影子朦朦胧胧的映在窗上,她看着,隐約覺得有些熟悉。

等出了門,看清站在老梧桐下的人,她才松了緊皺的眉:“大晚上的,你怎麽來了。”

她沒用疑問的語氣,口吻很是自然平靜,似乎在這個時間裏見到他,她并不感到如何驚奇。

站在老梧桐下的人正在看着被堵住的那個樹洞,聞言轉過身來,淡淡月光下,他臉色似有些不太尋常的白:“……我想喻兒了,就來看看。”

他其實想說我想你的。

楚雲裳在離他三尺處停下,微微歪頭打量着他:“你又犯病了?”

九方長淵擡手握拳,抵在唇上輕咳一聲:“還好,最近天氣不錯。”

原以為楚雲裳會說些什麽的,卻見她盯着自己瞧了會兒,轉身就要回屋。

他一看,急道:“幾天沒見,你就不想跟我說說話嗎?”

楚雲裳斜睨了他一眼:“什麽時候你能不在我面前裝着瞞着,我就什麽時候跟你好好說話。”

他果然垮下臉來。

沒了特意撐着的那一口氣,他臉色當即變得更加蒼白了,月光淺淺的照着,竟恍惚有些透明。那唇也不是以往好好養着的紅潤,而是隐約泛着點青白,讓他看起來神容很是憔悴,楚雲裳一看就知道他們分別的這幾日裏,他肯定又吐了不少的血。

不然,就以分別那時候他的身體狀況來看,他繼續好好的将養,過不幾個月就能慢慢把身體給養回來,根治也只是時間問題,可現在一看,病情卻是又加重了。

楚雲裳回過頭,腳步不停,繼續往卧室裏走。

邊走邊在心裏腹诽,這家夥真是個不省心的,大半夜不睡覺,跑過來裝可憐給她看。

自己不好好養病,誰稀罕他這樣子啊!

這樣想着,回屋卻是從抽屜裏拿了幾個小藥瓶,這才出來。

此時月上中天,九方長淵難得沒有戴上那方黑紗鬥笠。他靜立在梧桐樹下,安靜的等着楚雲裳,淺淺月光被樹枝七七八八的剪影成光暗斑駁一片,他處在那其中,一身深色玄衣竟比夜色還涼。

楚雲裳再次出來,瞧見這樣的他,不由又是暗暗腹诽了一句,真是禍水。

不過轉念一想,花雉是個妖孽,無影是個冰山美男,這兩人不管是放在一起還是各自為派,都是極能吸引人眼球的存在。

當屬下的都這樣出衆,更別提他們的主人,哪怕面無表情的站在那,也絕對是個上天精心雕琢的傑作。

她走過來,他立即就擡頭,一雙漆黑的眼睛裏頓時便盛滿了月光,蕩漾着氤氲的色澤,華光瑩瑩,看起來竟是無與倫比的動人心魄。

楚雲裳被這雙眼睛給看得晃了晃神。

她忙将手裏的小藥瓶塞給他:“這是我讓花雉配的。一日三次,一次一顆,飯後服用,你先試試看效果如何,如果見效不錯,回頭我讓花雉再給你配制一些。”頓了頓,又道,“平時可以聽我師叔的,酌情吃一些補品,但也不要太補,你底子不好,補得過了,可能會适得其反。”

“好。”

他點頭,伸手接那藥瓶,她順勢探上他的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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