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來了的話,就以楚玺那從來都只以楚家利益為重的性子,若是聽楚天澈說不接受楚家未來家主之位,指不得還要拿兩個孩子威脅他。
楚雲裳明白,之前在侯府中和楚玺的談話,雖讓楚玺明确了他們楚家在朝堂之上的定位,不插手任何一方的勢力,只老老實實做個保皇派,但對于楚家未來家主的這個位置,楚玺的态度還是很明顯。
那就是一定要讓楚天澈坐上這個位置。
這實在是楚玺自覺年紀大了,有些老了,很多事都是有些力不從心,是時候開始培養出最好的繼承人,以待他更老的時候,一邊能從侯位上退下來,一邊也能從家主之位上退下來,完全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可楚天澈當真會接受這兩個位置嗎?
楚雲裳自忖,至少有着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楚天澈是不會接受的。
見楚雲裳半是驚喜半是擔憂,楚天澈懶洋洋出聲。
“我的好妹妹,你就打算讓你哥跟你嫂子站在這裏陪你唠嗑,不趕緊進城讓我們歇着去?這趕了一路,你嫂子可連個囫囵澡都沒洗。”
楚雲裳哼了一聲:“你就這麽想回去見到他?”
楚天澈道:“知道你沒出事,回去見誰都可以。”
他本就是因楚玺一封寫了虛假訊息的飛鴿傳書才火速趕過來,見到楚雲裳安然無恙,他此行回來的目的,也就完成了大半。
至于另外一小半……
楚天澈轉頭看了看不遠處建立得十分高大的城門。
膽敢算計他,就算那人是他的親生父親,他也不會心平氣和的咽下這口氣——
當初連鬧都敢鬧了,如今早已擁有了能徹底脫離楚家的資本,他還會怕些什麽嗎?
答案很明顯。
Advertisement
一幹人重新坐車進城,不過卻是都坐在了大憨駕着的那一輛馬車上,花雉坐在車頭,楚雲裳則抱着楚喻在車廂裏跟楚天澈文姬說話。
馬車開始走動,楚雲裳在心裏拿捏了一番後,方才挑了個輕松點的話題道:“嫂子,昨兒我見到文二小姐了。”
見到文妤了?
文姬雙眸一亮:“我好幾年沒見二姐了。她過得怎麽樣?”
楚雲裳道:“她在相府裏應該過得不錯,原本她都不怎麽出府的,昨兒知道我去春日宴,她也去了,同我問起你,說什麽時候你回京來了,最好能去相府看一看她,住一段時間,她說父母姊妹們都很想你。”
想起二姐和其他的姊妹們,文姬唇邊漾起一抹笑:“這次提前回來,若是可以的話,我倒還真想回娘家住一住。”
說着,轉頭看向身邊的楚天澈:“三爺,等侯府裏的事都解決了,可以陪我回娘家一趟嗎?”
楚天澈自然點頭道好。
于是文姬就難得心情十分愉悅,接連幾日來趕路的疲憊,似都随之而煙消雲散。
她笑得很是溫柔,神色間隐有些懷念之色:“我出嫁之前,有人往府裏遞了媒帖,好像是想找二姐提親,不知道二姐最後嫁沒嫁。”
楚雲裳想了想:“這兩年沒聽說相府哪位小姐有成親的。”
文姬跟楚天澈離開懿都去敏城,至少三年了,這三年楚雲裳一直都在懿都裏,只期間出了兩三回遠門,的确是沒聽說相府有嫁女的。
文姬不知是想了什麽,淺淺嘆了口氣:“我那二姐,素來心高氣傲,對不少男人都看不上眼的,這都要十八歲了,還不嫁人,也不知最後能不能真的嫁給她想嫁的人。”
楚雲裳問道:“她想嫁誰?”
文姬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誰。我只知道她好像一直都有着心上人的,具體是誰,沒聽過她提過。”
“這樣啊。”
“嗯。不過也沒關系了,誰知道她到底會不會嫁人,就算不嫁人,絞了頭發去廟裏當姑子,我爹娘也不會說她什麽的。”
楚雲裳聽了,忍不住嘆道:“相爺和夫人真好。”
文姬笑了笑:“是很好,他們很開明,不然的話,我如何能成你的嫂子?”
她只是個庶女而已,雖是出身相府,但畢竟并非嫡出,比不得二姐那般的嫡女,若是談婚論嫁,要麽是嫁給富商或者小官做妻,要麽就是給門當戶對的一些大官之子做妾。
哪能嫁給汝陽侯府楚家三少爺楚天澈?
楚天澈,可是楚家少爺們之中,強有力的世子競争者。
她能嫁給楚天澈,并讓楚天澈為了能娶她而大鬧懿都,這一遭往事在不少人眼中看來,都不得不暗嘆,這相府文家的文三小姐也不知是上輩子做了多麽天大的好事,才能嫁給楚天澈為妻。
也僅有楚雲裳這等少數知曉內幕的人,才明白,文姬能嫁給楚天澈,不是文姬上輩子修來的福分,而根本是楚天澈的福氣。
楚雲裳也笑:“說得對,你要是沒嫁給我三哥,三哥現在指不定還在打光棍。”
本不願插進姑嫂之間的楚天澈聽見這話,立時輕飄飄橫了楚雲裳一眼:“說誰呢,誰打光棍,三爺我可是風姿綽約玉樹臨風,無數少女的夢中情人,當年在懿都裏,不知多少女人哭着喊着想嫁給我,我為了你嫂子,可誰都沒同意。”
楚雲裳毫不客氣的回了一個白眼:“是嗎,也不知道當初是誰,想寫情詩寫不好,大半夜還翻我牆頭過來找我……”
“咳咳。”
楚天澈輕咳一聲,轉頭看向文姬:“你可別聽她胡說,根本沒有的事兒。”
文姬不說話,只是笑,這樣子分明是相信楚雲裳的。
于是楚天澈便感到很無力。
他就知道,楚雲裳這家夥根本就是他的克星,天生就是專門來克他的。
這時,兩輛馬車都是經過了檢查,進城了,馬車也沒去別的地方落腳,直朝汝陽侯府而去。
楚天澈抱着楚喻,正逗着有段時日沒見的小外甥,楚雲裳和文姬說了些女人家的悄悄話後,就開始鄭重的同楚天澈商量起事情來了。
她道:“三哥,這段時間,秋家沒有難為你吧?”
楚天澈答道:“還好,跟秋以笙合作還是挺愉快的,他是個有錢人,出手闊綽,讓我賺了不少錢。”
楚雲裳皺了皺眉:“秋以笙性子多疑,你還是要多謹慎點。”
“你怎麽知道他多疑?”
“之前還在敏城的時候,九方少主都表明很信任我了,就他還時不時的試探我,想從我嘴裏套話。”
“他得逞了?”
“自然沒有。”
“這不就得了。”
楚天澈看起來不太将這事情給放在心上。
但楚雲裳離開敏城之前,曾讓文姬傳話給他,要他多注意防範着秋以笙的動作,這回又提了一次,不管怎樣,至少他都是記在心裏了,楚雲裳素來都是知曉他的習慣,便就此打住了這個話題。
她轉而就換了另一個話題。
同時也是她和楚天澈要商量的最重要的話題。
她說:“我出城之前,父親來找我,跟我講過召你回來的原因了。”
楚天澈看她一眼:“他怎麽說?”
“他意思是他老了,不想再摻和那麽多事,就召你回來,想培養你接他的班。”
聞言,楚天澈嗤笑一聲:“接他的班?他想得倒真是美好。之前我帶你嫂子離開懿都的時候,他是怎麽說的,他可不是說我走了後,就永遠別想着回去還會是以前的楚家三少爺,世子和未來家主之位永遠沒有我的份?”
楚三爺難得笑容間盈了些戾氣,讓他看起來有些危險。
這麽多年遠離京城在外面打拼,見了不知多少大風大浪,讓得原本在京城裏被稱為是楚三少的這位爺,真正是和以前有了太大的變化,即便是語氣慵懶而溫吞的在那裏說話,也能有意無意的将對方牽着鼻子走。
看着這樣的楚天澈,楚雲裳對楚天澈的選擇,更加有把握了。
原本她認為的可能性,是有着百分之八十。
現在看來,倒至少是百分之九十五的份兒了。
她再道:“懿都最近發生的事,想來你也都收到消息了?”
楚天澈點頭:“大概知道一點。”然後慨嘆,“陛下現在還在壯年,正是勵精圖治的時期,那兩位怎麽就突然鬧起來了呢?真是想不明白。”
楚雲裳其實也想不明白。
畢竟不清楚越王突然針對太子羽翼背後的內幕,她再是亂想腦補,怕也根本摸不到那內幕邊緣的絲毫。
不過她還是說道:“其實就因為越王和太子突然鬧了起來,父親才想着你回來。”頓了頓,以一種不知是站在誰那邊的口吻,勸道,“其實三哥,我覺得吧,父親一人撐着楚家也不容易。你不在懿都,其他兄長們也都早早成家搬了出去,府裏現下就只有于岚她們三個,日後也是要嫁人的,根本算不得什麽。你再不回來,楚家就真的沒人了。”
楚天澈聽了,原本還很是慵懶的姿态,立時變得有些認真了起來。
他認真的看向楚雲裳:“怎麽,我的七妹,你這是被他給說服了,準備要背棄為兄,棄明投暗,站在他那邊了?”
楚雲裳聞言沒惱,反而緊盯着他的眼睛:“三哥,說實話,你為什麽不想接受世子和未來家主之位?這兩個位置,另外五個兄長可都是眼紅好久了。反正我可是不信你是因為當年嫂子的事,才不想回來,這事情你拿去哄哄佳寧佳歡還可以,我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信的。”她随手捏了塊點心塞進嘴裏,“三哥,我想聽真話。”
楚天澈沉默了會兒。
也不知他是想了什麽,眸中竟有些深邃。須臾,感受到馬車正在減速,明顯是快要到侯府了,方才幽幽的輕嘆一聲。
“七妹,你知道咱們楚家的水,到底有多深嗎?”
楚雲裳一怔。
這話和二爺爺楚昌自殺之前,跟她說的話簡直是一模一樣。
他們到底想表達什麽?
難道她所接觸到的那些東西,那些連她身為皇室公主的太奶奶慕歌都不敢随便說出口的秘密,還僅僅只是楚家的冰山一角嗎?
楚家不過是一介書香世家而已,只經營了幾百年,底蘊雖豐厚,但應當不會有多麽深的水啊?
因為只是個書香世家而已,比不得禦用皇商秋家那般的商業世家,也比不得月非顏背後以販賣兵器為主的月家。
他們楚家裏的人,就一般而言,一不會做生意,二不會舞刀弄槍,只能憑借着一個世襲的侯爵之位,在朝廷裏占據着或高或低的官職,掌握着或大或小的權力。
所以到底……
是因為什麽?
回想起前世那三年,以及今生,楚家上下,不管嫡庶,分明一直都是在排斥着自己,甚至還有人不停的聘請殺手來殺她,她心髒陡然漏跳半拍。
是了,楚家裏,一直都有人想要她的命。
可那人會是誰呢?
居然可以請血獄堂的金面殺手,那可至少是需要上千兩乃至于是萬兩的銀子。
可就算是掌握着楚家財政大權的趙氏,一年下來的私房錢,也只能請得動一個銀面殺手,而非昨日她所遭遇的那一場刺殺裏,足足有着數十上百個銀面殺手,以及一個隐匿手段頗為高明的金面殺手。
這樣算下來,就算因為是血獄堂的老顧客而給打折,少說也要好幾萬兩銀子。
楚家裏,誰能有這麽多的錢、以及這麽大的膽魄,花費這樣大的財力來要她楚雲裳的命?
她不過一個很難嫁出去的生過孩子的女人而已,對楚家根本沒什麽太大的威脅性。
楚雲裳想着,心中思緒複雜紊亂。
或許,真的如三哥和二爺爺所說,他們楚家的水,的的确确是太深。
深到守護一個秘密守護了那麽多年的二爺爺最後寧願一死了之,深到三哥這等人都不願接受讓人眼紅的世子和未來家主之位。
楚家,真的是個最燙手的山芋。
這時候,馬車徹底停下來,楚天澈摟着楚喻就先下了車。
楚雲裳和文姬随後。
因為楚玺以為楚天澈是要下午才能到,故而侯府大門前,只有着護院,并沒有誰出來迎接。
于是,見到本該下午回來的楚天澈,居然在這晌午就回來了,護院們有些驚訝,但還是恭敬的行禮:“三爺。”
楚天澈抱着楚喻進府去了,花雉緊随其後。
瞧着三爺依舊是那般目中無人的模樣,可那些護院們愣是半個字都不敢吭,甚至還腆着臉恭恭敬敬看着他進來,楚雲裳悄悄同文姬道:“嫂子,你知道嗎,三哥娶你之前,可比現在還要嚣張。”
文姬做側耳傾聽狀。
于是楚雲裳就趁機使勁說三爺的壞話:“他娶你之前,其實根本就是個風流種。”
“哦?”
文姬訝異。
三爺對她很好,很疼她和孩子們,人也不花心,青樓妓院那種地方連去都不會去的。
倒真不知以前還是個多情公子?
她雖嫁給了楚天澈,成了他的妻,生不同衾死同穴,準備一輩子就跟着他一起走下去的,故而對于楚天澈在遇到她之前的事情,她很少或者說一直都不曾去詢問了解過。
就怕會惹楚天澈不高興,然後她自己得知了一些人一些事,也會暗自裏悄悄地生悶氣。
這對夫妻生活未免太不好。
如今楚雲裳居然主動跟她提及,盡管知道自家小姑子說的多半都是虛假的,但文姬還是很想聽聽看。
見文姬對自己說的話很感興趣,楚雲裳對抹黑三爺這一行為更加上勁了。
她煞有介事的說道:“嫂子,你不知道,其實三爺以前送給你的情書,真的都是找我寫的。”
找她寫,然後他自己再親自的修改謄抄一遍。
這點是真真的事實,雖然最後到文姬手裏的情詩,已經被改得面目全非,但不可否認,原版還是楚雲裳寫的,所以她說起這點的時候,臉不紅氣不喘,說得跟真的似的。
文姬想起那些被自己當做寶貝一樣,一直都是在好好收着的情書,點點頭:“我還以為都是他親手寫給我的呢。”
楚雲裳正色道:“他哪裏親手啊。嫂子,我跟你說,其實吧,他遞的情書,不止你一個人,懿都裏不少貴女們都收到過他托我寫的情書呢。”
文姬聽了,詫異一笑:“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信嫂子你去問問,現在懿都裏有十七八快要成老姑娘了都還沒出嫁的貴女,其實就還心裏頭念着三哥呢。”
“那他剛剛說他是不少女人的夢中情人,倒還真沒騙我了。”
“可不是,他可風流了,我不少次都撞見他跟誰誰誰月下幽會呢。”
“唔,那我倒要好好教訓他才是了,居然敢背對着我去跟別的女人約會。”
“對嘛,男人啊,從來都是口是心非,他嘴上說着最疼你,其實轉身就會去找別的女人了,男人說的話,最當不得真了。”
“這點倒是個真理。”
姑嫂兩人邊走邊說,可憐腿長步子大的楚天澈,早就已經去正廳了,根本不知道自家七妹将他給黑成了個炭。
于是當天晚上,楚天澈怎樣被文姬給逼供畫押,這就不得而知了。
卻說等楚雲裳和文姬也進了正廳裏的時候,楚玺和趙氏都已經過來了。
姨娘們則沒來,三位小姐也只來了楚于岚一個。
楚天澈和楚于岚是一母同出,比起楚雲裳這個莫氏生的,血緣關系還要更加親密。
可對于這個親妹妹,楚天澈卻是半點都不感冒,對她的态度簡直跟對九妹十妹一樣,完全是看陌生人的眼神,這讓楚于岚本來是很想甜甜膩膩喊一聲“哥哥”的,可看着他那冷冷淡淡的神色,愣是半個“哥”字都沒敢說出口。
她只得唯唯諾諾的坐在原位,時不時擡眸悄悄瞥一眼楚天澈。
這是她的哥哥。
是她的親哥哥,和她有着怎樣都分不開、斬不斷的最親的血緣關系。
可就是這樣的哥哥,卻從小都不疼她,甚至是嫌她厭她。
她小時候害怕刮風下雨打雷,有時候母親不在,她就會跑去找哥哥,可哥哥卻從來都不理她,甚至還很暴躁的對她發脾氣,讓她以後不要再跨進他院子一步,否則就打斷她的腿。
她沒打傘,哭着就跑了。
可跑着跑着,她不經意間回頭一看,就見剛剛還呆在書房裏不知是在搗鼓着什麽的哥哥,這時候居然出來了,手裏打着一把傘,另一只手裏還拿着另一把。
她以為哥哥是要送自己回院子裏,剛欣喜的要開口喊哥哥,就聽見她哥哥半是埋怨半是心疼的聲音沿着密集的雨簾傳來:
“她又去了太師府?她過去幹嗎,難道不知道那邊的人根本不歡迎她?真是自找罪受,那邊人肯定不會給她拿傘,還得我過去給她送傘,真是麻煩。”
他嘴上說着麻煩,可走路的速度卻是不慢,不過須臾,就已經離開了院子,往府門走去了。
太師府。
那是楚雲裳生母莫氏的娘家,也是楚雲裳的外祖父家。
自從莫氏和楚玺和離後,莫氏便回了太師府去,連大理寺裏的職位都給辭了,也不知是要做什麽,終日都窩在太師府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連親生女兒都不肯見。
所以小時候不懂事的楚雲裳,想娘親了,就會跑到太師府找人,可無一例外的,每次她連太師府的大門都進不去,只能可憐巴巴的蹲在門口,期待着誰見她可憐,能将她帶進府裏去,她就能去找娘親了。
而今卻是下雨了,早上楚雲裳出門的時候天還是晴着的,所以擔心楚雲裳淋雨會染風寒,楚天澈準備親自去太師府接人。
眼睜睜的看着大雨磅礴,楚天澈拿着傘走了,準備去太師府接人,楚于岚站在雨裏,覺得一顆心都要被雨水給澆得涼透了。
她的哥哥,她的親哥哥。
半句好聽的話都不願和她說,寧願她一個人在這裏淋雨,也要親自出門去太師府接楚雲裳。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這就是她的哥哥啊,和她有着最深血緣關系的親哥哥。
真的是親生的啊,卻根本比不上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楚于岚邊哭邊笑,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卻果然大病一場,半個月都不曾下地。
而得了楚天澈親自去接的楚雲裳,則也是同樣的在太師府外淋了雨,同樣的生病了,在床上躺了三天。
這三天裏,楚天澈幾乎是衣不解帶的照顧着楚雲裳,連去看一眼楚于岚都沒有。
趙氏也說過他,耳提面命的勒令他一定要去看自己的親妹妹,可他愣是跟趙氏頂嘴,甚至最後還大吵了一架,摔門離開,整整兩個月的時間,都沒去看一眼楚于岚。
從這之後,楚于岚徹底認命。
她雖然是和哥哥親生的,可再是親生,也比不過楚雲裳。
于是,她開始變本加厲的欺負楚雲裳,分明是想博得楚天澈的注意,可卻讓得本就極遠離她的楚天澈,更加的遠離她,幾乎要視她為豺狼虎豹。
直至如今,他難得沒在過年時候回京來了,兄妹相見,她不敢喊他一聲哥哥,他就連半個眼神都不曾落到她的身上。
他的注意力似乎一直都放在了他懷中小外甥的身上,不看她,也不看父親母親,更不接父親母親的問話,只看着那白裏透紅的小包子,唇角是十萬分寵溺的笑容。
楚于岚縮縮脖子。
這都春天了,怎麽她還是感到很冷呢?
恰巧這時,楚雲裳和文姬進來了。
看見楚天澈瞬間就擡起頭來,看向來人,楚于岚也是禁不住的轉移了目光,跟着望過去。
就見她哥哥臉上的笑容愈發輕快,是她這麽多年以來,從沒見過的愉悅:“你們兩個說什麽了,居然來得這麽晚。”
文姬但笑不語,楚雲裳則是聳聳肩:“沒說什麽啊,就女人跟女人之間話家常,嫂子,你說是吧。”
文姬笑得更歡了。
楚天澈直覺不太妙,但楚玺和趙氏在此,外人面前他也不想多說什麽,便道:“行了,都坐着吧。來人,給三夫人上茶。”
立即有侍女過來斟茶,文姬淺淺品了一口,才對着坐在上首的楚玺和趙氏點頭見禮:“公公,婆婆,兒媳回來了。”
趙氏沒做聲,楚玺淡淡應了一聲,也沒理會她禮節做得不足。
畢竟她是楚天澈的妻子,楚天澈見了他們都不行禮,也不喊一聲的,他要是敢說這個兒媳婦半句重話,怕楚天澈直接會帶着人摔門就走。
這個兒子啊……
真是打,打不得;罵,也罵不得。
幾年前楚天澈離開懿都的時候,他分明也是氣得說了永遠不會再将其召回來的重話,可事到如今,朝堂格局變遷,他第一個想到的,還是楚天澈。
至于他另外五個兒子,不提也罷,總歸都沒有楚天澈最适合。
見楚雲裳和文姬過來,楚天澈終于肯開口說話了,楚玺便将之前的話給重複了一遍。
“天澈,既然回來了,就不要再去敏城了。将你在東北的生意都給收一收吧,盡量都往京城這邊靠攏。咱們楚家不能沒有你,世子和未來家主之位,非你莫屬。”
這話盡管剛剛就已經聽過了一遍,但再聽到楚玺這樣直說,趙氏還是忍不住心中漏跳一拍。
楚于岚也是如此。
兩個女人皆是雙眼放光的看向楚天澈。
剛剛他不回答,根本不理父親,這回有他最看重的兩個女人在,他總該回答了吧?
若他能答應下來,那她們在侯府裏的地位,也将随之水漲船高,可以得到比現在更多的好處和利益。
汝陽侯府世子,楚家未來家主。
這兩個身份,別提在他們侯府裏就是地位極高的,就是放在了外面,不論誰見到了,都要客客氣氣喊一聲楚世子的。
就算是太子,不說要抛下橄榄枝,少說也要态度平起平坐。
畢竟楚家是保皇派,且還是個擁有着實力的保皇派,太子和越王如今正開始激烈的鬥争,彼此削減着對方的實力,兩黨相争,保皇派就顯得十分的重要,因為這關乎到他們兩黨誰能贏得勝利,誰也就能贏得保皇派的效忠。
所以,對于楚玺這竟然還是詢問的語氣,趙氏有些不甚明白。
在她看來,別管侯爺是準備選誰當世子和未來家主,只要一聽這話,那被指名的人就該是欣喜若狂甚至是喜極而泣的接受這兩個位置。
而非楚天澈這般,竟還有些愛理不理的。
莫名的,趙氏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右眼皮也開始跳,她暗暗地祈禱,天澈趕緊答應,趕緊答應。
只要答應了,日後偌大的侯府,就都是他們的了。
可出乎意料,卻又分明是在意料之中的,楚天澈沉默了一瞬,方才擡頭看向楚玺。
年輕男子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讓人看得感到心寒的面無表情。
便連聲音,也是平靜得沒有絲毫波瀾。
“為什麽?給我一個理由。”
楚玺一聽,心中竟恍惚有些酸澀。
連一句“父親”都不願喊出口。
他微微呼出一口氣:“不為什麽,只因你是楚家人,而楚家恰好需要你。這個理由,夠嗎?”
接着,再出乎衆人意料的,楚天澈突然笑了笑:“是嗎,容我考慮一下。”
------題外話------
雙開,萬更,每天都要寫22000字,我原以為我能堅持這兩個月的,卻不料只堅持了七天,昨天就差點沒能支撐下去。
頭痛欲裂,寫不出來,卻是越睡越難受,覺得自己都要睡成了個傻子似的,簡直跟個神經病一樣,連飯都吃不下去,自找罪受。
這是昨晚爆發到今天零點寫出來的,腦袋太難受,手指也敲鍵盤敲到軟,再多的實在寫不下去了,比平時少一千字,見諒,我實在不舒服。
☆、70、不打算嫁人
快要到明月小築的時候,楚雲裳終于還是沒能忍住,問出了一個問題。
“三哥,為什麽你從來都很讨厭楚于岚?居然連頓飯都不肯和她一起吃。”
楚天澈此時正打量着前方一直都被譽為是鬧鬼之地,從而幾十年來都是在落着鎖,并不曾有人進去入住過的明月小築,聞言随口答道:“因為她本身就很讨厭啊,如果換做是你,你會很想和讨厭的人一起吃飯?你肯定不會同意,那我自然也不會同意。”
楚雲裳再道:“可是為什麽你會覺得她本身就很讨厭?”
“因為她真的就是個很讨人厭的人。”
“為什麽會這樣覺得?”
“因為她太讨人厭。”
“……”
楚雲裳撫額。
這話跟剛才那句明明沒什麽兩樣。
不過記憶之中,真的是一直以來,他和楚于岚之間的關系,還不如陌生人。
楚于岚比他小了将近十歲的樣子,具體是小了多少,她不太能記得住楚于岚的生辰月份,倒也并不是很清楚。
反倒是她,比楚于岚要提前出生的,當時是府裏的第一個女孩兒,是為嫡長女。因為才出生,加之娘親那時候在府裏的地位還是挺正常的,她雖然不是個兒子,但畢竟上頭已經有了六個兄長,這就讓她很是受寵。
聽孫嬷嬷說,大約在三歲以前,她一直都是府裏的小公主,府裏的人都很疼她,什麽好的都先拿給她來用,她想要什麽就給她什麽,要星星就絕對不給摘月亮,是真真正正的受寵,所有人都不會說她半句重話,哪怕小孩子經常會無緣無故的撒潑發脾氣,可楚玺他們卻還是很疼她。
不過三歲後,是發生了什麽事,才讓她的地位一落千丈,從一個名副其實的嫡女,落魄到連奴仆都不如呢?
她不記得。
身為奶娘的孫嬷嬷也不記得。
不,不是不記得,應該說,孫嬷嬷并不知道那件往事。
而孫嬷嬷都不知道的,那時候楚雲裳還沒開始記事,自然也是不知道了。
楚雲裳只知道,從那之後,她的所有寵愛、所有光環,就全被楚于岚給奪去了。
楚于岚開始代替着她,享受着所有的寵愛所有的光環,盡管是她的妹妹,當時還不過是個庶女,可小小年紀就已經是嚣張跋扈,懂得仗勢欺人,仗着自己比她切切實實的要高人一等的地位來明裏暗裏的欺負她。
等娘親和楚玺和離,離開了侯府之後,沒了娘親的庇護,長大了的楚于岚更是變本加厲,三番兩次的欺她害她,如果不是她機靈,怕早就死在楚于岚的手裏了。
似乎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楚天澈才開始有意無意的幫她?
不管楚天澈那時候是出于什麽原因、什麽目的幫她,可他真的對她很好。
明明她和他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而已,楚于岚才是他的親妹妹,可從小到大,他卻從來都不對楚于岚如何,倒是對她,好得恨不得能将他的所有寵愛都加諸在她身上一樣。
她被楚于岚欺負,他雖然不會去找楚于岚算賬,卻會安慰她,勸解她,然後帶她出府玩,給她買好吃的好玩的,哄她開心;她被楚于岚他們推進水裏,染了風寒,即便楚于岚和她同一時刻也生了病,可他從來都不會去看楚于岚一眼,反而衣不解帶的在她病床前照顧着她,等她退燒了他才算是松了口氣。
諸如種種,這樣的事情從小到大真的是發生了太多太多,她都要記不清楚天澈到底是有多疼她了。
記不清他對她到底有多好,只能記清他是偌大的侯府裏,除了娘親之外,唯一一個疼她的人。
完全把她當親妹一樣的疼,讓所有人都覺得吃驚的同時,卻又不得不如此接受這個事實。
尤其是,去年她被曝未婚先孕,被楚玺和趙氏趕出了懿都的時候,她走投無路,是遠在敏城的楚天澈傳信給她,要她去敏城投靠他。
她還記得楚天澈那封信裏的話,說得很是不大樂意的意味。
大意就是她身為一個孕婦,居然還被人這樣欺辱,他這個當兄長的就勉強接濟她一把,免得傳了出去還有損他楚三爺的名聲。
她依言去了,并安全生下了楚喻,直至如今,平安回京,以一種誰都難以想象的姿态,強勢的重新在侯府裏确定下了自己的地位,迫得楚玺多次退讓,不能同她作對。
想想看。
若是沒有楚天澈,若是這麽多年來他從未出手幫助過她。
就算有着慕與歸的多次照拂,那她又豈能有今日?
見楚天澈對眼前的明月小築啧啧稱奇,然後摟着楚喻,就和文姬一同進去,楚雲裳站在原地沒動,看着他挺拔如竹的身影,突然覺得自己在侯府裏這十幾年來,倒也沒算白過。
至少,她有着這麽一個疼愛自己的兄長,不是嗎?
已經進了院子裏的楚天澈恰在這時回過頭來:“楚雲裳,我說你在外面發什麽呆呢?我都聞到飯香了,趕緊進來了,你當主人的不趕緊着,你想餓死我。”
“知道了。”
楚雲裳抿嘴笑了笑。
雖然她的三哥總是會将話說得不是那麽好聽,可刀子嘴豆腐心,他真心的疼她,她也不會成為一頭白眼狼。
人,首先要懂得知恩圖報,學會感恩,才是最正确的為人處世的原則。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孟子亦曰,仁者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