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會兒吃飯的時候再喂點米湯好了。
全鴨記的烤鴨一直都很有口碑,晚飯衆人吃得都很開懷。
飯後也沒發生什麽事,楚天澈随意和楚雲裳聊了兩句,就回房摟着嬌妻睡下了,楚雲裳也是将楚喻哄睡了後,看了會兒書,便也睡下。
一夜無話。
翌日,不過才清晨,楚雲裳剛醒,正和楚喻在被窩裏進行着例行的玩鬧,孫嬷嬷敲了敲門,然後就進來,一邊準備服侍楚喻起床,一邊道:“小姐,越王府的馬車已經來了。”
“這麽早?”
之前不是跟越王說最好上午嗎?
這太陽可才剛出沒多久。
“是侯府裏的下人出去買菜的時候看到的,就停在門口,還沒過來說要請您上車,怕是要等等才會讓人通知您。”
“哦,那我現在就起吧,早點過去,街上人也少。”
“是了。那小姐,中午還回來吃午飯嗎?”
“不了,之前藍香不是說,九方會讓越王帶我去一個地方,晚上應該才能回來。”
“那您要帶着花雉和綠萼,有什麽事他們也能照應着。”
孫嬷嬷說着,将滑溜溜的小包子從溫暖的被窩裏撈出來,開始給他穿衣服。
許是因為有母乳和米湯蛋羹之類的天天養着,營養充足,楚喻的皮膚特別柔軟光滑,跟剛剝了殼的水煮蛋似的。孫嬷嬷抱着他跟抱着自家小孫子一樣,滿臉的慈愛,動作熟稔的給他穿上一件又一件小衣服。
因為天氣越來越暖和,楚喻身上的襖子也是象征性的薄薄一層,估摸着再過兩天,就連襖都不用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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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往身上套了許多件衣服,楚喻自覺太厚了,就“咿咿呀呀”的揮舞着小手,表示抗拒。
孫嬷嬷笑着捉住他的手,給他穿袖子,說道:“小少爺,別嫌現在穿的多,等出府了,風一吹啊,可就冷了,到時候這小手,這小臉蛋,都會變得冰冰涼涼的,會讓小姐心疼的。”
楚喻聽了,覺着有理,只得癟癟小嘴,沒再抗拒。
給他穿好後,孫嬷嬷抱着他去噓噓,然後給他擦臉擦手,藍月她們已經做好了蛋羹,等會兒可以喂他吃一點。
綠萼這時候也是端着水進來了,伺候楚雲裳起來,心裏頭默念着藍香跟她說的話,挑了一件她自認為最好看、最符合自家小姐氣質的白裙出來。
這件裙子可謂是楚雲裳櫃子裏最好的衣服,布料摸起來十分柔軟舒服,通體素白,只胸口和裙擺處有一些淺淺的水藍紋路勾勒,襯着楚雲裳素來都喜歡和楚喻穿母子裝時會系在手腕上的藍色綢帶,穿在身上,顯得分外的相得益彰。
看着自家小姐完全沒有因為生孩子而走樣的身材,被這裙子一襯,果然非常合适,綠萼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就讓楚雲裳坐在梳妝臺前,開始給楚雲裳梳頭。
楚雲裳隐約瞧出她的小心思,也沒說什麽,只啼笑皆非的坐着,等她給自己打扮。
她倒是想知道了,不就去給越王換個藥而已,居然要打扮多好看,跟去相親似的,誰能看上她啊。
越王嗎?
很顯然這個答案根本是不存在的。
而綠萼今兒是真的下定了決心,要将自家小姐給打扮得盛麗隆重,一雙巧手拿着桃木梳,在楚雲裳三千烏發之中穿來穿去,不多時,一個精致而略顯端莊的淩虛髻便挽好了,其間不僅插了一支藍寶石銀簪,更多了另外兩支簪子來固定發髻,其中一支還帶了淺淺的流蘇,随着步子一搖一晃的,特別好看。
她再給楚雲裳稍稍上了胭脂,點了顏色并不如何濃重的口脂,果然楚雲裳立即跟變了個人一樣,好看得要讓人移不開眼。
打理完畢,綠萼幾乎是以一種驚嘆的目光看着自家小姐。
黛眉不描而細如柳葉,朱唇不點而潤若桃花,眉眼顧盼,因清麗而不如何燦然生輝,卻是自成一股貴氣威儀,眸子清清冷冷,是這溫暖春日裏最拂面而來的一抹涼風。
“小姐,您真是越長越漂亮了。”
小丫鬟驚嘆的道,盡管自己也是個女的,可還忍不住看癡了。
楚雲裳對着銅鏡瞧了瞧,綠萼還是記着她不喜歡太麻煩的東西,雖然難得精心妝扮一次,但差強人意,勉強不會讓她想拆了頭上的東西。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挑了挑寬大的雲袖,然後一皺眉:“太大了,抱喻兒都不方便。”
然這件裙子本來就以高腰、雲袖、層裙來吸睛,綠萼又如何能讓她脫掉換別的,忙道:“不麻煩不麻煩,到時候讓越王殿下抱着小少爺不就好了。”
楚雲裳聽了,動作一頓,似笑非笑:“讓越王抱着喻兒?可能嗎?”
綠萼道:“怎麽不可能?上回在春日宴的時候,殿下不就一直抱着小少爺嗎?”
楚雲裳嗤了一聲:“上回是上回。這次我去又不是去參加宴會的,你個丫頭片子,真是會胡扯。”
綠萼吐了吐舌頭,沒接話。
因為院子裏多了楚天澈兩口子,所以早飯他們是在一起用了。
見到楚雲裳難得打扮得這般順眼,飯桌上,楚天澈盯着她瞧了好幾眼,然後才以一種小心翼翼的口氣問道:“七妹啊,你這是要去見喻兒他爹嗎,怎麽打扮得這麽花裏花哨的?”
楚雲裳原本正喝水的,聞言差點噴了他一身。
她被嗆住,一邊咳一邊笑:“喻兒他爹?我連他爹是誰都不知道,我去見誰爹啊。”
說起楚喻的爹,楚天澈知道楚雲裳今兒是要去越王府,當下也不打趣她了,只道:“你還記不記得那男人身上有什麽特征?要是讓他知道他還有個兒子在這世上,指不得也想認的。”
聞言,楚雲裳認真的想了想。
其實那一天的事兒,距離現在已經快一年了,大約就是去年出了正月之後的事情,楚天澈不提,她都快要記不得了。
她只記得那天她是準備去一個地方和醫仙師傅會合,師傅說要帶她找人鬥醫,就給了她個信,要她過了年後三天之內趕過去。
懿都裏過年,向來都是算出了正月才算出了年。于是過完年後,她也真的動身出發,出了懿都。不過因為路上染了風寒,她頭重腳輕,身體很不舒服,綠萼舍不得她坐車吃苦,非要讓她在客棧裏歇一晚,等病況輕一點再上路。
她當時也是真的難受,就同意了。
于是,就在那官道上的一家客棧裏,她本來就有些低燒,睡得正迷迷糊糊的,就感到有人進了她的屋子,她還沒睜眼,嘴裏就被人塞了東西,眼睛也直接被什麽給綁住了,眼前烏漆抹黑的,她什麽都看不見。
雖然正生着病,但作為醫者,她還是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來人給她吃的是春藥。
她知道自己被暗算了。
原以為這可能又是侯府裏的誰算計她,想要壞了她的清白名聲,就感到這給自己喂藥的人離開了,不多久,又進來了另一個人。
這另一個人,就是喻兒他爹了。
之前進來的第一個人喂的藥發作很快,當時楚雲裳本來就在發燒,腦子迷糊,被藥效一激,腦子更是混混沌沌,差點什麽都不知道了。
所以,她只隐約記得那個人好像也是和她一樣中了藥,兩個彼此都是神智不清的陌生人,卻偏生在一個同樣都很陌生的地方,做了神智最清醒時才應該做的親密事。
似乎那人走之前,許是喜歡上她的身體,又許是責任感強烈,還特纏綿的親了她額頭,跟她說了句什麽“等”字。
不過她記不得了,因為那個時候她已經難受地睡着了。
而那個時候,原本跟在她身旁的綠萼,也不知是被人給調虎離山調到哪裏去了,只等她跟這個陌生男人颠鸾倒鳳許久之後,方才哭哭啼啼的跑回來,正準備跟她說自己差點被人拐賣到深山老林裏,就看到自家小姐居然被人侵犯了,清白的身子沒有了。
綠萼當場就震驚了,下意識就說要去報官。
但被楚雲裳阻止了。
汝陽侯府楚家嫡七小姐被人污了清白的事兒若是傳出去,她這一生,算是全毀了。
于是這事就被壓了下來,除貼身伺候見到了這一幕的綠萼知道,後來回了懿都,奶娘孫嬷嬷察覺到不對勁,便也是知道了,除此之外,就連藍月藍香都是不知道的。
直到一個月後,她該來的月事沒來,但她分明在事後有用過藥,就是以防自己懷孕的,可沒想到,月事沒來,她給自己一把脈,這才知道,自己用的藥根本沒用,還是懷上了。
懷上了,難道還能把孩子給打掉?
莫說那對自己的身體不好,對孩子也是不公平的。
至少孩子是無辜的,只是來的時間不對。
而不打算打掉孩子,随着時間的流逝,楚雲裳的肚子也是慢慢的凸顯出來,她妊娠反應也厲害,好幾回在趙氏他們面前的時候,也沒能忍住惡心幹嘔。
趙氏和姨娘們都是生過孩子的,這一看就覺得楚雲裳不對勁,請來大夫一把脈,才知道,他們這位當時還沒過十四歲生辰的七小姐,居然已經和人珠胎暗結了。
并且,已經懷了三個月了!
原本趙氏他們還是不信的,又請來了另外的大夫。
可不管請了多少的大夫,每一位大夫都說,七小姐已經懷胎三月,現下正是妊娠反應厲害的時候,要少吃油膩的東西,多吃點清淡的,不然成天犯嘔,什麽都吃不下,對胎兒不好。
趙氏他們徹底驚呆了。
楚雲裳果真懷了孕!
還是個連親生父親都不知道是誰的種。
從此之後,楚雲裳在侯府裏原本就低下的地位,越發的低下,直接落得個連奴仆都不如。楚玺得知這件事後,也是勃然大怒,勒令她去打掉孩子,她堅決不肯,還和他們徹底撕破臉,這才被當做笑柄一樣的趕出侯府,離開懿都,去敏城投靠了楚天澈。
回想着去年的這些,楚雲裳竟覺得有些不太真實,如處夢中。
其實,那個男人……
她真的記不得,因為當時藥效發作,她半點神智都沒有,只知道自己難受得緊,而那個男人身上的味道,則能讓她感到舒服一些。
對,味道。
有點像是……龍涎香?還是佛檀香,蘇合香,抑或是別的什麽香?
不知道,根本記不得。
只記得那人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有點涼,有點淡,微風一樣舒舒緩緩,可卻是能讓她低燒的腦袋,變得安分一點。
楚雲裳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就見對面的楚天澈正目光奇異的盯着自己。
她摸摸自己的臉:“三哥,怎麽了?”
她三哥道:“當初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臉紅了?”
楚雲裳略顯訝然的張了張嘴。
她再摸摸自己的臉,差點把臉上淡淡的一層胭脂都給抹掉:“有臉紅嗎?我怎麽不知道?”
楚天澈不說話,轉眼看向文姬。
果然文姬輕笑道:“小姑子,你真臉紅了。”
說着,就見對面楚雲裳本就有些緋紅的臉,當即變得更紅了,那小耳垂也是染了紅,襯着她今日清麗得不可方物的妝扮,顯得晶瑩可人,可她本人竟還是茫然得一無所知。
文姬忍不住再笑。
這個小姑子,當真是年紀小,半點男女之情都不懂。
分明年紀這麽小,什麽都還不知道的,竟被陌生男人要了清白的身子去,現在孩子都一兩個月大了。
真是造化弄人。
文姬淺淺嘆息一聲:“小姑子,當真記不得那個男人身上有什麽特征嗎?若是有的話,興許還能找到他。”
楚雲裳聽了,臉上紅霞尚未退去,卻是冷笑一聲:“找到又如何,難道還能讓他認了孩子,把我娶進門?指不定人早就妻妾成群,兒女在懷,哪裏又會看上我跟喻兒。”
這話是當着楚喻的面說的。
于是小孩兒聽了後,立即跟頭護食的小狼崽兒似的,張牙舞爪的“嗷嗷”出聲。
【強了我娘親,還丢下我娘親不管,我才不要找那個爹!】
他都已經考核完畢,确定九方幹爹就是他未來的親爹了。
他才不會讓娘親去找那勞什子的男人!
膽敢吃飽了就抹嘴走人,這麽久不來找娘親,根本就是個天底下最大的人渣,敗類!
要是讓他見到了,他一定要狠狠地揍那個男人,讓大白上去咬死那個混蛋才好!
楚喻想着,小拳頭都握得緊緊的。
見這娘倆兒居然如出一轍的自立自強,完全不想靠男人,楚天澈抽了抽嘴角,他不就随口那麽一說,這娘倆兒這麽激動幹什麽?
不過轉念一想,若換做是自己的話,都已經有了文姬跟佳寧佳歡母女,結果有人跑來告訴他,說他其實還有個媳婦跟孩子,他百分之百的可能是不會認的。
當然,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畢竟他向來都是個潔身自好的好男人,在遇到文姬之前,他在侯府的院子裏可是連個通房都沒有的,所以此刻的他,倒是很同情那本應該是作為他妹夫的男人。
你說你上誰不好,你怎麽偏生上了我妹妹?
這下可好,播了個種,生了個孩子,一家三口就差男主人公了,可偏生女主人公和小包子已經決定自成家業,不要男人了。
見楚雲裳不想再提當初的事兒,楚天澈找了另一個話題,這事算是就此揭過,不會再提了。
但其實,他并不知道,楚雲裳還隐瞞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如果當初那個男人沒有僞造身份的話……
那麽,那塊刻有鳳凰銘文被她戴在脖子上的玉牌,實際上是比起喻兒繼承的黑眸金芒,還要更加的有用,是能找到那個男人的最好憑據。
不過這個東西,卻是連楚喻都不知道的。
因為楚雲裳隐約知道,能将鳳凰當做銘文一樣刻在玉牌上的,不是他們大周朝的慕氏皇室,就是另外幾個國家裏同樣是以鳳凰來代表一國之後的皇室,或者是傳聞中的那個地方……
不行,不要再想了,那不是現在的她能去想的。
楚雲裳斂了心神,開始用飯。
等吃過飯後,楚天澈說要和文姬去相府一趟,恰巧楚雲裳昨日出門上街,有給他準備去見岳父岳母的禮物,當下統統塞給他,讓他坐大憨駕的馬車過去。
雖然都是同一個富庶區,但彼此之間相隔了幾條街,還是要乘車去的。
于是,見到久違的大憨,楚天澈拍了拍馬腦袋:“夥計,看來你混得不錯,屁股都肥了好多。”
見到老主人,大憨“希律律”的發出一聲歡快的嘶鳴,然後甩着尾巴,大腦袋蹭了蹭楚天澈的手,親密之情溢于言表。
暗中的花雉見了,有些稀奇。
看這樣子,楚三爺似乎是知道大憨其實是一頭異獸來的?
再回想一下,他見到大白的時候,也不怎麽吃驚,和大白相處得也不錯,倒真是見過世面的。
接着楚天澈就坐上車,和文姬一同去相府了。
他去相府也沒跟楚玺說,反正在他看來,汝陽侯府不過是一個住宿的地方,已經算不得是他的家了。
他的家,他和文姬和女兒們的家,可是遠在敏城呢。
相比之下,侯府也不過是個住宿條件不錯的客棧而已。
而楚天澈走後,那一直都靜候在侯府門口的越王府的馬車,也終于是在接受了一早晨過路人的注目禮後,閉目養神的車夫下車來,讓侯府的護院通報一聲,去請七小姐往越王府走一趟。
楚雲裳應邀姍姍而來。
和尋常出門一樣,因為只是去給越王換藥,又是在城裏,并不用擔心會遇到什麽危險,所以她抱着楚喻,身邊只跟了綠萼一人,花雉則照舊隐匿在暗中,恢複了他暗衛的本職,并沒有帶上大白。
本來見幾條街之外的越王府的車,居然一直等在了汝陽侯府門前,不少人都正關注着,見楚雲裳終于從侯府裏出來了,見到可謂是光彩照人的楚七小姐,許多人都是驚呆了。
先前聽說,十裏桃春日宴上的時候,楚七小姐力壓群芳,他們沒能親眼見到,還是不信的。
可眼下,看到這麽個清麗佳人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之中,饒是最挑剔的人,也是不得不承認,哪怕是生了孩子,可楚雲裳還是他們懿都裏頂尖尖的美女。
那種較之于成熟,卻又多了絲青澀,較之于稚嫩,卻又多了絲妩媚的氣質,實在是太吸引人眼球。
無數人怔怔的目送着楚雲裳上車遠去。
外人看待自己的眼光如何,楚雲裳如今是一點都不在意的。她抱着楚喻坐好,感受着馬車開始前行,她随手摸了摸軟榻底下,果然摸到小抽屜,然後一拉,裏面裝着的滿滿都是零嘴,甚至還有新鮮出爐的糕點。
綠萼見了,忍不住笑:“小姐,您怎麽和花雉一樣,一上車就要吃東西。”
楚雲裳拈了一塊糯米做的糕點,先嘗了嘗,确定是入口即化,然後才喂給懷中的楚喻,聞言答道:“食色性也。難道你見了好吃的你會不想吃?”不等綠萼回答,她就自顧自接道,“不可能,你一定會吃的。所以,本小姐就大方一點,賞你一起吃吧。”
綠萼撲哧一笑:“那奴婢多謝小姐了。”
說着,果然也是抓了捧腌制的梅子,窩在對面的榻上開始嗑了。
等片刻後,馬車停下來的時候,楚雲裳三人竟是吃得有點撐了。
尤其是楚喻,這小子吃了最開始的糯米糕還不夠,又接連吃了好幾塊其他的,小肚子都變得鼓鼓的,直“咿咿呀呀”的表達着他吃撐了,有點不舒服。
楚雲裳笑着給他輕輕揉了揉小肚子,讓他舒服了點,然後才下車。
因為是皇室中人,又是最得宏元帝看重的繼承人,故而越王的府邸,是比汝陽侯府建造得還要更加大氣磅礴,一眼望去,光是那高達兩三丈的高大朱牆,便給人一種高山仰止之感。
僅僅圍牆就已經建造得頗具皇室威嚴,倒不知裏面的又是如何了。
盡管前世已經無數次的見過越王府,可今兒算是今生以來第一次見到,楚雲裳還是免不了贊嘆。
越王的的确确是太受宏元帝恩寵,若她記得不錯的話,太子東宮重整翻修時候花費的銀兩,都沒越王府四分之一府邸花費的多。
就是不知道,宏元帝的那個座位,最後會是被誰坐上了。
用來看守王府大門的,不是尋常的護院,而是跟着越王上過戰場的越軍的士兵,平平靜靜往那裏一站,即便不動,也能讓人感受到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威勢,所以往日別的府邸的人途徑越王府門前的時候,若是膽識不濟者,怕直接都能被這種出身于戰場之上的氣息給吓癱。
不過越軍士兵們早知今日汝陽侯府的人會進府來,當即見到了楚雲裳,客客氣氣的行禮,再請她進去,也沒攔綠萼。
綠萼跟在自家小姐身後,小心翼翼的跨進了門檻。
過了大門後,走了一小段路,擡眼竟是堪比皇宮裏的建築規模,所有的屋宇、建築,全然是以皇宮的規格所打造而成,白玉鋪地,飛瓦琉璃,各種殿堂樓閣交錯而立,金碧輝煌,燦爛奪目,完完全全就是個被縮小了的皇宮。
綠萼看着,還是沒能忍住,瞧在前面帶路的士兵沒在看自己,不由小小聲的和楚雲裳道:“小姐,這就是越王府啊?”
楚雲裳道:“嗯,這就是越王府。”
綠萼驚嘆道:“越王好厲害啊,居然能住在這樣的地方。小姐,皇宮裏的構造,我記得也就跟這個差不多吧。”
楚雲裳是侯府嫡長女,去過皇宮參加過宮宴,綠萼作為貼身丫鬟,也是一起去過的。
正因為去過皇宮,知曉皇宮構造,這才在見到了越王府裏的構造後,感到十萬分的驚嘆。
這越王殿下是要多受陛下寵愛啊,不僅被封王領兵手中有着虎符,連府邸也是建造得這般奢華貴氣,真真不是別的皇子所能享受得到的。
楚雲裳笑了笑:“畢竟越王是越王,若他都不能住在這裏,怕也是沒人能住在這裏了。”
這兒可是比東宮還要更好。
這主仆兩個在說悄悄話,前頭帶路的士兵聽見了,也沒插嘴說什麽。
反正只要不說他們王爺壞話就可以,對于這種感慨他們王府的話,他也算聽得多了,自不會少見多怪。
只再走了會兒,穿過一條九曲八折的垂花回廊,他們終于到了府邸後院。
再繼續走,走了一個人工湖,過了一座橋,再沿着鋪滿了鵝卵石的岸邊小路走了片刻,士兵終于停下,指着前方建立在湖中心的亭子道:“楚七小姐,王爺在那裏等着,屬下就不過去了。”
楚雲裳點點頭:“麻煩你了。”
士兵這便退下。
等士兵走了後,遙遙看着那建在湖面之上的八寶琉璃亭,其上雕龍畫鳳,還垂着帷幔,風從湖面上吹過來,帷幔層疊而起,竟是奢華靡麗到了極點,綠萼再度小小的驚嘆一聲。
“小姐,越王受了傷,不是該躺在床上好好養着的嗎,怎麽大早上的跑出來吹風?”
楚雲裳擡腳走向通往湖心亭的路,聞言答道:“他傷的只是手,又不是別的地方。”
綠萼想了想,也是,傷的是手又不是身上別的地方,自然吹風是沒什麽事的,自己真的是問了一個白癡問題。
不過,面對着懿都所有女人的夢中情人,綠萼想,自己這也算是關心越王殿下,心慌則亂,很正常嘛。
這建在湖面上的路,許是因為前幾日化雪,人工湖的湖面便有些高,路上有着大半竟是積了水的。楚雲裳今兒穿的裙子是層裙,裙擺很是繁重,以免裙擺被水濺濕,她抱着楚喻,低頭看路走着,倒是沒注意到前面湖心亭裏,早就等着她的人正可謂是全神貫注的看着她的動作。
看她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手中分明還抱着個小嬰兒,可她自己卻偏生跟個沒長大的小女孩似的,走路有些一蹦一跳的,于是那華美繁瑣的裙擺果然沒被沾染上一滴水珠,他看着,忍不住勾了勾唇,笑了笑。
即便生了孩子,也還是個沒長大的。
倒是有點老牛吃嫩草的錯覺。
不過說真的,他今年二十,她今年十五,喻兒又才一個多月大,這卻是剛好的年齡,他不老,她也不小。
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把她娶過來了。
等楚雲裳終于走過了積水的那一段路,她和楚喻身上幹幹淨淨,半滴水都沒濺到,倒是綠萼委屈的癟嘴:“小姐,鞋子濕了。”
楚雲裳低頭看去:“濕得很厲害嗎?”
“沒有,就是鞋頭上沾了點水。”
“那沒事,今天太陽好,等會兒就幹了。”
“嗯,嘿嘿。诶,小姐,我看到越王殿下好像在看你呢。”
楚雲裳聞言擡頭一瞧,果然就瞧見層層疊疊的帷幔後,那人依舊一身素白如雪,正坐在亭子裏。陽光透過帷幔照射進去,他身體一半在陽光下,一半在陰影裏,半面藍寶石面具被陽光照得有些閃閃發光,藍色華光與銀色交織在一起,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也是在閃着光的。
真是個禍水。
如果不那麽冷冰冰的,不那麽惡狠狠的,怕是想爬上他床的女人,比現在不知要多了多少。
楚雲裳暗自腹诽了一句,然後擡腳便過去。
走得近了,便看到越王正懶洋洋的半靠在一張軟榻上,寬大的袍袖随動作肆意的散在榻上,那一頭烏黑的發也是漫不經心的斜在肩後,金陽暖暖間,這烏黑生生傾瀉出一瀑華貴。
而那衣襟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是微微隙開了些許,露出白雪般的一捧,如珠如玉,幾縷烏發沿着那縫隙滑進去,黑與白斑駁交錯,綿延出幾番旖旎的味道,教人看得無端端心頭直跳。
綠萼只偷偷瞄了一眼,就下意識垂下眼去,再不敢看,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會亵渎了眼前這麽位殿下。
楚雲裳看到了,倒是老神在在,心平氣和,微微含身給他行禮。
“見過越王。”
他正撐頭歪靠着,目光随意的停留在她身上,近距離的打量了她一番,見她果然如自己前晚和藍香說的,要她盛裝打扮來他府上,聞言算是滿意的“嗯”了一聲:“坐。”
聲音依舊冷冷淡淡,帶着常人不可及的尊貴。
但也只他自己知道,其實他有些失望的,自己果然沒能勾得她失魂。
這個所謂以色侍人的方法,真是不堪用。
楚雲裳依言在一方石凳上坐下,綠萼則暫時充當了兩人的共同丫鬟,将身上背着的藥箱擱到一旁,摸摸石桌上的茶壺還是熱的,她倒了兩杯茶,就站到一側,乖乖巧巧的當柱子。
石凳後面其實也有別的軟榻,楚雲裳沒急着給慕玖越換藥,便沒将楚喻給放在軟榻上。而是先品了口茶,見楚喻兩眼放光一樣的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就轉手喂給他喝一點,随口問道:“殿下這兩日覺得怎麽樣?”
慕玖越正看着她,聞言道:“感覺不太好。”
“如何不好?”
“疼。”
“如何疼?”
“扒皮抽筋那樣的疼。”
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他算是兩日未見她,這可算是隔了六秋吧?
六載不見,心髒都快要不會跳了似的,從內到外的,都疼得難受。
雖然前晚他明明才去見了她,不過那不是現在的他,完全可以忽略。
楚雲裳聽他語氣有些不對,哪裏有人手疼會是疼到這種地步的?她放下茶杯,擡頭看他,卻比剛剛那一眼還要更加巧合的,直接就看進他眼睛裏去。
當即便被那眸中重重雪山般飛雪漫天,卻偏生又因着他的姿态而帶了絲豔麗的冷豔,萬千冰原之上一株紅梅灼灼盛綻,給看得不由晃了晃神。
然後不知不覺的,耳廓竟有些紅了。
慕玖越恰好瞥見那一點紅。
當即越王殿下的心情立即就變好了。
這樣容易就害羞了。
那以後在床上……
他浮想聯翩着,眸中那正盛開在冰雪之中的紅梅,似乎随之變得越發的燦爛了。
但楚雲裳向來都不知道害羞為何物,她也沒覺着自己耳朵似乎有一些熱。只緩了心神後,才認真的問道:“這兩日傷口沒有沾到水吧?如果沒沾到水,應該不可能發炎的,那就不會有那麽痛才對。”
慕玖越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只随口繼續道:“可是真的很疼。”
尤其見到你,就更疼了。
他看着她的目光隐約竟很是認真。
當一個男人認真的看着一個女人的時候,甭管前者對後者可是有別的什麽心思,只這樣看着,就絕對能讓後者坐立不安了。
楚雲裳也逃不過這個真理。
于是,她原本還想繼續問的,可被慕玖越這一看,她竟有些坐不住,只覺渾身上下哪裏都是不對勁的。
妝容不對,頭發不對,身上的衣服也不對,就連懷裏的楚喻似乎也是不對的。
楚雲裳覺得今日的自己是不是病了,不然她怎麽能産生這樣奇怪的反應?
她微微蹙眉,然後将楚喻放在身後的軟榻上,讓綠萼瞧着別磕到哪裏了。她轉而将藥箱取過來,打開了,開始找東西,低頭不再看慕玖越。
可他卻還是在凝視着她。
而她感知向來敏銳,就算不看,也能知道這人盯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是有多麽深邃複雜。
她莫名覺得奇怪,可又說不上來是哪裏奇怪。
前世的慕玖越,可很少會用這樣一種眼神看自己。
耳廓被看得愈發變紅,那紅暈悄悄蔓延開來,以原主人自己都不知道的姿态,攀爬上臉頰,甚至是攀爬上脖頸,将那本就染了點淡淡胭脂的臉側,給暈染得更加豔麗緋紅。加之她正低頭擺弄着藥箱,緩緩微風從遠處湖面攜着水意吹來,有碎發從她耳後垂落下來,淺淺遮住那飛霞,只留下眼睫纖長眨動如蝴蝶飛舞,一剎那竟是芳華萬千,直看得慕玖越久久回不過神。
他覺得自己心髒似乎是活過來了一樣,跳動得特別厲害,擂鼓一般,無論如何都減不了速。
早知他家裳兒是個冷美人,不言不語,就已經是最想誘人征服的人。
卻不知冷美人熱起來,三千琉璃盡化冰雪,竟是這樣勾人。
他立時覺得敢情今日根本不是他以色侍人,而是她專門來以色侍他的。
如果不是綠萼和楚喻在這,他保不準現在就已經對她如何如何了。
咳,停一下,他現在還是個正人君子,精蟲上腦這玩意兒,真是要不得。
見她找好了換藥用到的東西,他忙控制自己移開眼,不敢再看她。
☆、72、擁抱,殿下當奶爸
楚雲裳從藥箱裏拿出了新的紗布,以及用來清洗傷口的藥水,還有一些慕玖越不認識的各種瓶瓶罐罐。
楚雲裳要用的藥水其實和尋常大夫禦醫用的不一樣,是他們神醫谷裏特制的,就連那紗布也是神醫谷裏專門研究出來的,被宮裏太醫院的幾個老瘋子譽為是天底下最适合包紮傷口的紗布。
至于那些瓶瓶罐罐,就更有講究了。
是針對慕玖越傷口裏當初被短刀割裂的肌肉血管所研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