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的唯一驕傲給碾碎成渣,讓她再也不能出現在人前。
如此,不可能楚雲裳只離開了七八個月,這楚未瓊就改了性子,不再想着欺負她,而開始想着和她好好的當姊妹。
反正楚雲裳無論如何都不會信的,除非楚未瓊撞到了頭,把腦子撞壞了,她還勉強會信。
更別提生下了楚未瓊的二姨娘。
雖說二姨娘并不如何親自的教養自己這個女兒,但俗話說得好,有其母必有其女,楚未瓊的行為,多多少少也還是受了二姨娘的影響。
其實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之外,很少能見到二姨娘離開自己的院子,聽說這位為人低調的姨娘,整日裏都是養花逗鳥,同樣很少會出府去逛街串門,幾乎沒什麽閨中密友。
這個女人,存在感實在是太低了,低得讓人有時候都要完全忘記府裏居然還有着這麽個姨娘在,楚玺也不如何去她的院子裏歇息,一個月也最多去兩三次而已,甚至有時候連着兩個月都不過去的。
而她也不争寵,即便有時候趙氏克扣了她什麽東西,她居然也從不多說一句,只從自己的嫁妝裏拿出原該發給奴仆們的月錢,不論處境如何,都是未曾抱怨過半句。
這樣的一個女人。
楚雲裳眸底微微變得深邃了。
如果自己直覺沒出錯的話,恐怕真正的二姨娘,可并不如表面上看起來的這麽簡單。
至于四姨娘。
這排行最末的姨娘,則是個同樣存在感較低的。
但卻不比二姨娘的那種低調,這位四姨娘是一口氣生了三個兒子的,都說母憑子貴,這個最晚進門的姨娘在府裏地位是不怎麽低的,只是兒子都成家了,身邊也沒女兒能傍身,想要整些幺蛾子也沒什麽太大的利益可圖,這才顯得安靜很多,趙氏都不敢如何動她的,只好生的養着這麽一個妾,因為楚玺對四姨娘還算不錯。
膝下無什麽子女陪伴,又得男主人的關懷愛護,四姨娘也并不恃寵而驕,極聰慧的低調行事,和趙氏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兩人之間鮮少會産生什麽摩擦。
那麽自然的,現在楚雲裳在侯府裏的地位微妙,四姨娘同樣是不敢如何對待這個七小姐,和二姨娘一樣,讓楚雲裳想從她們身上找出什麽錯處來,都是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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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排行中間的三姨娘,楚元翹的生母。
且說一個蘿蔔一個坑,楚元翹心智不成熟,很輕易也就能看出三姨娘心計是并不如何高深的。
所以,對于這個三姨娘,楚雲裳采取了無視的态度,反正這個妾也掀不起什麽浪花。
若是真敢惹惱了她,她就算動手解決了這個三姨娘,現在的楚玺,也不會敢多說她什麽。
畢竟只是個妾而已,連半個主子都算不上,壓根上不得什麽臺面。
這邊楚雲裳正思索着三位姨娘各自的秉性,從而往別的事上聯系着什麽,不發一言;那邊楚元翹到來後,偌大的房間內立時便變得熱鬧了起來。
楚元翹絞盡腦汁的想要讨好趙氏和楚于岚,三姨娘也是對着趙氏拍馬屁,直把趙氏哄得心花怒放,一張略顯蒼老的面容上都幾乎要開出一朵花兒來。
二姨娘和四姨娘偶爾也說出上那麽一兩句話,免得被趙氏說她們不尊重她。
反正趙氏這麽個人,許是因為以前也是當妾的,即便已經在侯夫人的位置上坐了十年之久,可還是改不了骨子裏的奴性,特別看重身為主母的尊嚴,女兒們和妾室們一旦有所輕慢,她立即就會哭哭啼啼說她們不尊重她這個當主母的了,到時候不免又要被楚玺教訓一頓,徒惹一身騷。
所以每日的早晚請安,聽風小築裏都是最熱鬧的時候。
楚未瓊則是安靜的看着這一幕,偶爾也會悄悄觑一眼楚雲裳,想要看看楚雲裳的反應。
卻見她這個七姐居然完全置身事外,對身邊的熱鬧完全不置一詞。
她懷中的孩子也是如此,安靜的窩在她的懷裏,大眼睛看看這看看那,就是不去看趙氏她們。
楚未瓊立時覺得,這個孩子,真是和他娘一樣,都是不簡單的。
這時,似是察覺到楚未瓊的目光,楚雲裳擡了擡頭,看過來。
楚未瓊立即收回視線,瓷娃娃一樣乖乖坐着,不敢再多看。
楚雲裳的目光在她身上瞟了一眼,便轉移了開去,讓她不自知的悄悄松了口氣。
小姑娘心下暗暗的想,楚雲裳不愧是楚雲裳,只比自己大那麽四歲而已,居然就有着這樣的氣勢。
什麽時候她也能和楚雲裳一樣就好了。
正想着,就聽外頭有請安聲傳來,擡頭一瞧,楚玺居然來了。
一幹女眷紛紛起身:“見過侯爺。”
“見過父親。”
楚玺這分明是剛下了早朝。
平日裏他下朝後,一般是不會立即回來的,而是會和一些大臣去這裏去那裏,不過也都是和保皇派走動走動,并不牽扯到太子一黨和越王黨。
就算是提早回來了,那也是直接去書房處理公務的,鮮少會直接來到趙氏這裏。
不過今日他顯然是有事。
“雲裳。”
他身上還穿着上朝的官服,皺着眉看向楚雲裳:“你來書房一趟。”
楚雲裳依言起身,跟着他去了書房。
趙氏等人目送兩人離開。
等兩人走出聽風小築的院子,楚于岚才問道:“母親,父親找七姐幹什麽?”
趙氏搖搖頭:“不知道,可能有什麽事情要和她商量吧。”
說着,趙氏想起之前侯爺說要讓楚天澈接手世子和未來家主之位的事,可現在天澈不在侯府,跑去了相府住,莫非侯爺是要讓楚雲裳出面把天澈請回來?
那麽,等天澈回來後,是不是立即就要開始舉行未來家主的繼任儀式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
趙氏看着三位姨娘的目光,立時變得更加的高高在上。
她好似是一個真正的貴夫人一般,端起茶幾上的茶盞,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道:“咱們這些人啊,也都已經老了,以後,侯府裏,可就都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聽趙氏如此陰陽怪氣的說話,三位姨娘不禁互相對視了一眼。
夫人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不然也不可能這樣和她們說話。
有關楚天澈接手汝陽侯府世子和楚家未來家主之位的事情,趙氏和楚于岚嘴巴閉得很緊,并沒有透露出絲毫的風聲來。
因此,看着三位姨娘茫然的神态,趙氏很想把這件事說出來炫耀一把的,但又怕楚天澈到最後不同意,那少不得又是自打嘴巴,也只得壓抑着想要分享的心情,道:“我這話啊,其實也沒別的什麽意思。我就是想,少爺們都成家了,小姐們這一個個的也都快到了嫁人的時候。到時候侯府裏就剩我們這些老婆子,侯爺也慢慢的老了,誰來掌管侯府?所以啊,肯定要有人回來,着手接管侯府的,到那個時候,後繼有人,咱們就算是可以開始安享晚年了,用不着再操什麽心。”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三位姨娘立即聽出了些許門道來。
居然是在說侯府世子和楚家家主這兩個位子。
他們侯府,和別的官員府邸不同。
別的貴族世家裏,為了權力分化,世子和未來家主這兩個位置,并不是同一個人坐的。
可在他們侯府,世子、未來家主,依照老祖宗的規定,從來都是同一個人坐的,是為了更好的統治管理整個楚家,以免權力被分化得太厲害,會被底下的人架空,成個名副其實的傀儡。
所以,誰能成為世子,誰也就能掌控楚家,在保證了權力的同時,也保證了鐵飯碗一般的位置,這簡直是個最一舉兩得的好事。
可現在,趙氏居然主動将這件事給擺到了明面上來。
三位姨娘忍不住的想,難道侯爺已經透露了什麽口風,準備開始選人當世子了?
只是兒子太多了,又個個都有能耐,不知道選誰好,這才讓趙氏說給她們聽?
姨娘們當即都是目光奇異的看着趙氏,包括素來都是安之若素的二姨娘,也是以又驚又喜的目光看向趙氏。
顯然,即便是二姨娘,也無法抵禦得住自己的兒子成為世子以及未來家主,所能給自己帶來的種種好處。
然後三人紛紛道:“夫人說得是,咱們年紀都大了,是時候該讓孩子們回來了。”
“小姐們嫁出去便罷,少爺們是必須要有回來的。”
“嗯,不如過兩日整一場家宴吧,将少爺們都叫回來,一家人一起熱熱鬧鬧的吃頓飯。”
“這個主意不錯。”
看三位姨娘如此三言兩語就敲定了家宴,上首的趙氏很是滿意。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只要少爺們都回來了,而且個個都看似是有着強有力競争世子之位的能力,想來得到消息的天澈,就算原本是不想坐上世子之位的,但一看有這麽多人和他競争,只要他好勝心被激起,那他一定會從相府趕回來,同他的兄弟們競争世子之位。
而只要他參與競争了,那麽他的世子之位,就是鐵板上釘釘的事,無論如何都少不了了。
趙氏打得頂好的算盤。
趙氏滿意道:“那就這樣辦。後日咱們舉行一場家宴,待會兒就把帖子發出去,讓少爺們提前處理好事情,免得到時候回不來。”
三位姨娘恭聲應下。
……
楚玺的書房是專門有着一個院落的,離聽風小築不算遠,走上小半刻鐘,就到了。
去往書房的途中,楚玺緊皺着眉,不發一言。
楚雲裳心中對他找自己有着些猜測,但他不說,她自然也不會熱臉貼冷屁股。
父女兩個如此安靜着一前一後進了書房。
書房門被關上,楚玺極謹慎的連窗戶也給關上了。命令下人們退開十丈遠後,他才眉頭緊鎖的看着楚雲裳。
他幾乎是劈頭蓋臉的問了一句話。
“你和越王是什麽關系?”
楚雲裳平靜道:“目前在為他治傷,他算是雲裳的病人。”心中的猜測因楚玺這麽一句簡短的問話被得到了證實,她反問道,“可是早朝的時候,陛下說了什麽?”
她認為應該是昨日在皇宮裏的事,讓宏元帝對她有所改觀,雖然她拒絕了大理寺少卿這麽個位置,但宏元帝畢竟是宏元帝,真想用她,直接一道聖旨下來要讓她幹什麽也說不定。
卻沒想到,這回竟然猜錯了。
楚玺聞言,看了她半晌,然後轉身在書桌後坐下。
他伸手将袍袖中的一卷聖旨取出,拿給楚雲裳:“你自己看吧。”
楚雲裳見了,把楚喻放到一方軟榻上躺着,接過聖旨,打開來,飛快的看完,然後十分訝異的擡頭看向楚玺。
楚玺也正瞧着她。
兩人目光相對,須臾,楚玺道:“你究竟如何得了越王青眼,居然能讓他為你向陛下求了這麽道聖旨?”
楚雲裳搖搖頭:“之前春日宴後,雲裳和越王一起回城,途中遇到了危險,是越王殿下救了我們母子兩個,所以最近才會和越王走得近一點,但也只是為他治傷換藥而已,并沒有其餘接觸。”
畢竟楚家是保皇派,她還是清楚自己的站位,表面上并不敢如何和慕玖越接觸。
楚玺看她說得誠懇,言辭間也無任何閃躲之意,他閉上眼,伸手捏了捏眉心。
“那他為什麽會求了這樣一道聖旨?你真不知道是為什麽?”
楚雲裳想了想,遲疑道:“他說過他看雲裳順眼。”
楚玺聽後無言。
這位快要步入老人行列的汝陽侯,忍不住再捏了捏眉心。
看她順眼?
然後就給她求了這麽道聖旨?
這簡直……
過了會兒,楚玺垂下手,眉心卻是皺得更緊,幾乎要成了一個“川”字。
他道:“事已至此,說再多也沒什麽用。既然陛下的聖旨都已經下來了,你先準備着,明日直接就去越王府吧。”他嘆口氣,“就算是保皇派,也怕抗旨不尊的殺頭之罪。”
楚雲裳看着他,沒說話。
只手中攥着的聖旨,被她指尖悄悄地捏得更緊。
此刻,她的心中,也是有着波瀾不停的産生。
原來聖旨之上,講的就是越王受傷,而目前又是楚雲裳專門給越王治療傷勢的,宏元帝愛子心切,便下旨讓楚雲裳以醫者身份,暫時入住越王府,等越王傷徹底好了,她才能離開王府。
言下之意就是,不治好,就永遠也別想離開越王府。
這看起來只是一道表明宏元帝如何疼寵越王的聖旨而已。
但實則,這道聖旨的真正含義卻是,若是楚雲裳能将越王的傷給治好,那不管怎樣,治療傷勢這麽久的時間裏,孤男寡女同住一個府邸裏,多多少少都是會傳出什麽來,将兩人之間的關系給進一步的加深;即便宏元帝并不會同意讓越王娶楚雲裳,但這并不妨礙他借此利用楚雲裳,或者說是利用楚雲裳背後的楚家,将原本身為保皇派的楚家,給拉攏到越王黨羽裏。
再深一層的意思,若是楚雲裳不能将越王的傷治好,那她永遠都不能離開越王府,那麽,同理,她這個嫡長女身在越王府,她背後的楚家就也将和越王府永遠保持着聯系,和上面講的一樣,楚家将會永遠成為越王府的附屬,從一介保皇派,搖身一變成為越王黨。
這是宏元帝在給越王鋪路了。
看來朝堂之上,最近形勢是愈發的緊張了,否則,越王剛除去太子一側羽翼,太子一黨正是元氣大傷的時候,不太可能會對越王黨進行反攻。
而宏元帝很明顯是最看好越王來擔任儲君,繼承他的位置,這才會以越王受傷為借口,替越王拉攏楚家這麽一員大将。
至于為什麽會選擇楚家,想來,是昨日楚雲裳同宏元帝所說的潛伏在暗處的那個人,讓宏元帝對時下的格局,産生了危機感,便想着在自己尚還在位的時候,為越王的羽翼,再增添更多的防禦和力量。
再加上,實在是因為宏元帝看得出來,現如今的汝陽侯楚玺,是個有抱負有野心的人,并不滿足于區區一個世襲侯爵之位;而現如今的楚家,也算是人才濟濟,不論嫡庶,公子們都已經成家立業,各自有着拼搏,貴女們也是都快要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即将和懿都裏一些權高位重的貴族世家聯姻。
如此,再過個一兩年,甭管懿都內如何波濤洶湧,楚家也絕對能借着聯姻,來穩固自己的地位,從而在朝堂之上,占據更高的位置。
那麽,宏元帝選擇楚家,更是無可厚非。
不過也只是将楚家拉攏到越王的羽翼之下而已,宏元帝還是并不松口要讓楚家和皇室聯姻,最多也只能如同楚雲裳的太奶奶慕歌,以公主身份下嫁楚家,而不能讓皇子王爺們娶楚家女,或是楚家女嫁入皇室。
宏元帝并不是一個傳統的帝皇,但在開國太祖所設定的規矩下,他卻還是遵循着這個傳統,并不願意就此打破。
所以,聖旨上寫得明明白白,楚雲裳是以神醫谷醫者的身份暫住越王府,而非汝陽侯府七小姐的身份。
深切的明白宏元帝這道聖旨的真正含義,饒是楚雲裳,也是忍不住嘆口氣。
看來自己太過鋒芒畢露,不過才和慕玖越接觸而已,居然就已經讓宏元帝注意到了自己。
這可和她原先的想法完全不同。
她擡眸,和楚玺再度對視。
末了,她才緩緩道:“也只能遵旨了。”
她再狂妄,也還沒狂妄到能抗旨不尊,狂妄到能和一手遮天的慕氏皇室作對的地步。
慕氏所掌控着的這個大周朝,在整個神州大地上,也都是數一數二的強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逃,也只能逃進深山老林裏去,沒有哪裏是真正安全的。
楚雲裳将聖旨攏進袖中放好,轉身抱了楚喻,道:“那父親,雲裳就先回去了,不打擾您處理公務了。”
楚玺原還想和她說些什麽,但見她如此,他知道他這個女兒有着一顆七巧玲珑心,比常人能看得更多更遠,當即也沒再說什麽,只揮揮手,讓她離開。
楚雲裳這便走了。
目送着楚雲裳走後,楚玺坐在那裏沉吟片刻,終于還是将另一道密旨,給從袖中取出。
這密旨不同于剛剛拿給楚雲裳的那一道聖旨。
楚玺将密旨緩緩打開來。
入目是宏元帝親筆小楷,其上不過只寫了一句話:
“楚氏雲裳,如有異心,暗中殺之!”
……
楚雲裳回到明月小築。
楚喻被她交給花雉帶着玩去了,她坐在臨窗的桌案前,垂眸看着這卷明黃的聖旨。
她有些想不通。
明明昨日在宮裏的時候,宏元帝對她表現出來的,還是有些距離感,為何今日卻是會如此迅速的下了這麽一道聖旨?
難道宏元帝已經查出了那個人在朝堂上布置的暗棋,這才如此急切?
若真如此……
那個人,他想幹什麽?
他在楚家安排了內應,在後宮安排了內應,在朝廷上也安排了內應。
他的勢力已經很大很大了,和慕玖越都算是有得一拼,可他卻還是如此作為,緊緊扯着她楚家不放,以她為導火線,來對着楚家下手,他究竟想知道些什麽,得到些什麽?
要知道,楚家背後的那個秘密,可是關乎于……
楚雲裳想到了什麽,眸中神色陡然一滞。
莫非,莫非……
其實在她重生回來之前,三年後的那個時候,大周朝能那般的動蕩,其實就是因為他的緣故嗎?
他将整個大周都給攪成了一灘渾水,他想從中獲取他最想要得到的東西!
而他想得到的……
楚雲裳伸手,撫了撫額。
唇邊,也是禁不住浮起一抹苦笑。
當真好笑!
認識他多年,她竟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他的野心,會是那麽的大。
他想——
謀朝篡位。
他垂涎并盤算着宏元帝的那個寶座。
甚至,不是從最近這段時間,而是從很久很久之前開始,他就已經在安排了。
難怪他背後的那些人,會在前世,那般的對她……
利用完就抛棄,這可不就是權貴裏最常見的手法?
她對他還有用的時候,他和他背後的人,對她千般好萬般好,恨不得能将所有她想要的都親手捧到她面前,哄她高興,從而能讓她給出更多的利益;等她再沒任何利用價值的時候,他不再理會她,棄之如敝屐,他背後的人也就将她一腳踢開,狠狠地打壓着她,謹防她纏上他。
撫着額頭的手,緩緩下滑,捂住了眼睛。
楚雲裳感受着眼前空無一物的黑暗,似是無底的深淵,任何的光線都無法照入。
以前……
是她瞎了眼!
是她看錯人,信錯人,誤以為那樣的好,就會是一輩子了,所以她當初才……
呵呵呵呵。
楚雲裳唇邊的苦笑,終究轉化成了一抹帶着嘲諷之意的笑。
南……,羽……。
你既不仁,我便不義。
今生重來……
可一切都由不得你!
想讓我死,絕無可能。
想讓大周改朝換代——
便以我手中掌握着的那個秘密,也絕無可能。
楚雲裳慢慢放下手。
眼前,陽光明媚,循着大開的窗戶映射進她的眼簾,将她心底的陰霾,緩緩融化開來。
她看着窗外春光,只覺心中一片寧靜。
餘下的時間平靜無波的度過,很快就到了該去給慕玖越換藥的第二天,同時也是要離開侯府,去往越王府暫住的時間。
現在天越來越暖,楚喻身上的小薄襖也終于被丫鬟們拾掇拾掇着壓箱底。因為今天還要出門和自家娘親一起去越王府和宮裏的,而且很有可能還要在宮裏用膳,接着便是要在越王府裏住上一段時間,小家夥一大早就起來了,穿着新做的春衣,爬去楚雲裳的身上,開始以自己的獨特方式喊她起床。
他身子小小的軟軟的,嘴巴也就小小的軟軟的。
米分嘟嘟的嘴唇微微嘟起來,好像花瓣一樣,他低着頭“吧唧”一口,原本想親親娘親的嘴,卻是沖力過猛,竟是只親上了楚雲裳的唇角,口水流了她小半個下巴。
楚雲裳其實早在他爬上自己身體的時候就已經醒了,此刻正在裝睡而已。見楚喻居然笨手笨腳的連個早安吻都親不好,她好笑的睜開眼來,就感到唇角被小孩兒的手指給按住了,然後他像是擔心他剛剛沒親好,把娘親的嘴唇弄痛了似的,開始在那裏揉啊揉,揉啊揉,直把原本淺紅的唇瓣給揉得發紅,甚至都微微腫了起來,他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楚雲裳醒了,然後“呀呀啊啊”的讨好般的沖她笑。
【娘親,你醒啦。】
楚雲裳捉住他按在自己唇角的小手,對着他肉呼呼的手指親了親:“喻兒親自來喊娘親起床,娘親能不醒嗎?”
楚喻嘿嘿咧嘴直笑。
楚雲裳擡手摟住他的小身子,單手撐身坐起來,看向榻邊的綠萼:“越王府的馬車來了嗎?”
綠萼點頭道:“九方少主已經來了,正在等小姐一起吃早飯呢。”
來這麽早?
楚雲裳解開衣襟,給楚喻喂了奶後,将小孩兒抱給綠萼:“讓他稍等,我馬上就來。”
綠萼抱着吃飽的楚喻出去了,楚雲裳則開始起床穿衣,洗漱完畢後簡單的梳了個發髻,這便出了卧房,果然迎面就見到戴着黑紗鬥笠的九方長淵正坐在院中的老梧桐下,在抱着楚喻在那裏跟大白玩。
白狼懶洋洋的卧在九方長淵腳邊,龐大健碩的身軀安靜不動的時候,它看起來很像一頭大型的家犬。
它大概是有點想睡個懶覺的,可是九方長淵來了,它就睡不得,只得趴着,承受着自家小主人和大主人對自己的“摧殘”。
就見九方長淵雙手卡在楚喻的兩肋處,讓楚喻坐在大白的身上,在那裏玩騎大馬。
幹爹這樣帶着自己玩,楚喻很高興,玩得“呀呀啊啊”直叫,看得楚雲裳心頭一暖。
其實,去越王府裏住,也沒什麽不好。
☆、80、大白拉車
“你娘親來了。”
楚雲裳原本還在倚着門沿發呆,聽見這麽一句話,她回過神,擡眼望去,就見大約是玩夠了,楚喻已經是整個小身體都窩在了大白柔軟雪白的毛發裏,正和九方長淵一起,朝着自己看過來。
她收斂了心神,走過去,邊走邊道:“你忙完了?來這麽早。”
九方長淵道:“嗯,越王府裏的事都忙好了,我閑着無聊,就過來了。”
楚雲裳在他對面坐下,石桌上有綠萼剛倒的熱茶,她端了一杯就遞到唇邊,輕啜一口:“那你忙的時候真忙,閑的時候也真閑。”之前還忙到大白天都沒空來,只能半夜翻牆頭。
他沒說話,擡手摸摸鼻子。
不以越王身份去上朝的時候,不用去處理那些政務,他當然是特別閑的。
否則,他當初哪有時間跟着秋以笙跑去敏城,還和她一起住了那麽久?
這時候綠萼正将新鮮出爐的各色早點端過來,因為多了九方長淵,藍月和藍香又專門多做了一些,全是符合他口味的。
他把楚喻從大白身上抱起來,正準備給小家夥洗手,好喂一點奶羹,眼角不經意的掃見一處什麽,當即黑紗後的鳳眸微微一眯,烏黑如墨的色澤中,隐約透出一抹略有些危險的神色:“你的嘴怎麽了?”
楚雲裳依言擡頭看他:“嗯?”
他目光凝固在她微腫的唇角上,言簡意赅道:“腫了。”
看起來……
很像是被誰蹂躏過的。
她嘴唇的滋味兒,他以前大約是嘗過的,加之從小就在宮裏長大,對宮闱中的很多事,雖不經歷過,但也是耳濡目染,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楚雲裳的嘴唇,大概是被誰親吻過的。
不過他嘗的那次,當時他是中了春藥的,所作所為并不太受自己理智的控制,所以當初那事,其實他也是有些記不得了,印象之中只記得銷魂蝕骨,具體過程怎樣,實在是沒半點記憶,估計和前夜裏做的夢相差無幾。
言歸正傳。
不過一日沒見她,這大清早的,她的嘴唇居然就被人給親成了這樣?
誰有這麽大的膽子,膽敢觊觎他的人?
臉容被漆黑的面紗遮掩,無人能看清此刻的九方長淵,面部表情看起來是有多麽的危險。
那雙眸微眯,原本還算是平靜無波宛若一池水光粼粼的湖泊般,但此刻,那平滑如鏡的湖面之下,陡然有着冷寒的光乍起,似是淬開千萬刀光劍影,極度濃郁的暴戾之色,在其中飛快的凝聚成形,壓抑着,沉澱着,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令他周身的氣息,也是随之變得有些沉寂。
倘若現在花雉和無影在場,見到這樣的九方長淵,兩人立即會有多遠跑多遠。
因為他們清楚的知道,少主一旦露出這種表情,那就表明,少主是發怒了,要大開殺戒了。
并且,要開始以越王那名揚天下的兇殘暴戾手段,來進行常人所無法忍受的絕對殺戮暴行。
對面的楚雲裳擡手摸摸自己的嘴唇:“喻兒剛剛咬我了。”她察覺到他的氣息有些不對,伸手就要去給他把脈,“你怎麽了,又想吐血了?”
他聽了,滿腔的怒火瞬間消失無蹤。
周身隐隐有些狂躁的氣息,也是瞬間恢複平靜。
然後順從的伸出左手去:“突然有點不舒服。”
說着,心口的痛楚一陣接一陣的傳來,胸腔之中的血液也似是要随之動蕩,喉頭更是傳來一股子熟悉的腥甜之味。
明明他是不能動氣的,可剛剛還是沒能忍住,這會子果然是又想吐血了。
楚雲裳給他簡單的診脈,轉頭吩咐綠萼:“去找花雉拿藥。”
綠萼飛快的去了,然後也是飛快的回來,回來的時候手裏拿了個小瓷瓶,裏面裝的是花雉最新研制出來的一種極效藥丸,對九方長淵想要吐血的症狀見效很快,但副作用有點大,不能常用,只能偶爾的吃一下。
綠萼倒出一顆藥丸來,讓九方長淵服下。
他吞下藥丸,果然這種藥丸見效很快,不過須臾,喉頭的腥甜便被壓了下去,心髒上的疼痛也是停了。
比之前莫神醫專門配給他的藥還要好。
他輕輕咳了一咳:“這種藥還不錯。”
“是不錯,但只能當做急救,少吃為妙。”
楚雲裳示意綠萼把這瓶藥給他:“盡量還是保持心平氣和,不要動不動就生氣發火,對你身體沒什麽好處的。”
九方長淵微抿了抿唇角,不語。
他也不想常常吐血。
身為習武之人,自然知道血液流失過多對人體的壞處。
但每次,一關乎她的事情,他都會克制不住,即便理智十分清楚的明白自己不該動氣,但還是忍不住,根本控制不了。
自己這麽個樣子,他也沒辦法。
楚雲裳雖然不知道他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難受起來要吐血,但見他不應承,她也沒再多說什麽,只伸手要把楚喻抱過來:“吃飯吧。”
九方長淵不動。
楚雲裳道:“把喻兒給我,我喂喻兒吃飯。”
他不理。
楚雲裳再道:“聽話,你剛犯過病,乖乖吃飯,不要讓喻兒擾你。”
他不說話,只右手抱着楚喻,左手去拿勺子,舀了一勺熱乎乎的奶羹就喂楚喻。
楚喻“啊嗚”一口吃下,像是什麽事都不知道一樣滿足的眯起大眼睛。
唔。
好像看出了點什麽。
幹爹這是以為娘親被別的男人親了,這才吃醋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幹爹好可愛啊。
楚喻悄悄地在心裏給九方長淵的名字後又打了個滿分。
觀察細致,還會吃醋,這絕絕對對是個好男人啊,就是不知道幹爹什麽時候能轉正成為親爹了。
楚喻腦子裏小心思轉個不停,表面卻看起來很乖巧的,九方長淵喂一勺奶羹,他就吃一口,“吧唧吧唧”吃得歡快,好像根本不懂大人之間的事。
楚雲裳見這男人不知是在鬧什麽小脾氣,她盯着他看了一眼,也沒再啰嗦,轉手拿了筷子開始吃飯。
一頓早飯難得這樣以一種詭異的氣氛結束。
接着,綠萼等人将廚房收拾好了,便帶着和回京時一樣為數不多的行李,就跟在楚雲裳的身後,要去聽風小築那邊同趙氏辭別。
按照楚雲裳的說法,他們去越王府住不久的,等越王傷一好就還是要回來住的,所以雖然沒帶走侯府裏的一些東西,但想來楚玺也不會讓趙氏随意的去動明月小築裏的設施。
至于楚玺,今日沒聽說他下朝後回來,倒也不用再去書房。
聽風小築。
以前九方長淵都是半夜來,所以趙氏是沒見過他的。如今第一次見,知道這是越王府上的客卿,聽說連越王都是十分的敬重他,趙氏沒敢托大,見到九方長淵後,客客氣氣地讓丫鬟奉茶:“公子親自前來接人,辛苦了。”
九方長淵坐在上首,比楚雲裳還要高那麽一個位子。
他擡手接過丫鬟遞來的茶盞,盡管面上罩着黑紗,讓人看不見他的臉,但僅憑他的動作,還是能感覺出這人定是出身高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