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襲來,但楚喻還是不忘問道:【娘親,幹爹不是很讨厭那個孫茹嗎,為什麽不趕她走啊?】
和九方長淵相處了這麽久,楚喻從九方長淵那短短幾句話中,直接就聽出了自家幹爹對孫茹的厭惡。
楚雲裳想了想:“可能因為她的身份吧。畢竟是孫大人捧在掌心裏的千金。”
孫茹這個人很癡情,很專一,她爹也是同樣的癡情。
而有其父必有其女,據說孫大人當初求娶孫茹娘的時候,那都是浪子回頭金不換的,這當閨女的便也是繼承了爹的優良品質,年少時候見到慕玖越第一眼,便是一見傾心芳心暗許,至此七年不曾變心。
所以,對于孫茹的癡情,孫大人不僅不制止,反而還大力支持,不知多少次的和女兒說,既然喜歡越王,那就一直喜歡下去,總有一天,越王會被她感動,從而娶她為妻,讓她實現自己的心願。
不過,這樣的支持,直到兩年後,宮宴之上慕玖越一劍血洗宮廷,便是消失無蹤,甚至孫大人為了保住自己烏紗帽不被慕玖越摘下,還親自登門賠罪,請越王不要在意孫茹。
但這都是未來的事情了。
并且,具體還會不會發生,楚雲裳也不知道。
她現在知道的,就是幸好慕玖越真的不在這裏,否則,兩年後才會發生的事,很有可能會在今天就提前發生。
慕玖越那人到底有多麽的心狠手辣,她是親眼目睹過的,比許多人都要更加的清楚。
透過帳子照進來的火光十分的黯淡,幾近于無光。楚雲裳摟着楚喻,輕輕撫着小孩兒的後背,哄他睡覺。
楚喻本來就困,不用她哄多久,很快就睡着了。
楚雲裳自己卻還是沒睡。
她只睜眼望着眼前的黑暗,開始回想起前世裏,孫茹死之前,所做過的一切。
孫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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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念着這個名字,楚雲裳覺得,自己一直以來,似乎都忽略了什麽。
那麽,忽略了什麽呢?
孫茹這個女人,不過只是一個癡情的可憐人而已,有什麽是值得自己去關注的?
甚至于,要名沒名,要才沒才,要地位也無甚地位,她有什麽是能值得自己去在意的?
楚雲裳想着想着,想到了什麽,眼睛微微一眯。
想起來了。
就是當初那場血色宮宴。
——孫茹從來都是個矜持的女人,即便暗戀慕玖越那麽多年,也從不曾敢把自己的心意透露出來過。
那一場宮宴,據說她不過只喝了一杯酒而已,居然就敢大着膽子,向慕玖越表白。
是誰給她的勇氣?
或者說,是誰支使她的?
沒有人在後推波助瀾,孫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在那樣衆目睽睽的場合之下,進行那樣大膽的行為。
那麽,背後的那個人,是誰?
是“南”,還是慕初華?
朝廷之上,能和慕玖越作對的,大頭也不過這兩個人而已。
而孫茹身為一品大官之女,她爹的地位可能并不多麽重要,但畢竟還算是個重臣,能如此的利用孫茹,想想慕初華,應該是不太能做出這麽個吃力不讨好的舉動——孫茹告白,以慕玖越的性子,将她當場斬殺,這實在是太正常不過,根本無法對慕玖越造成什麽丁點兒的影響。
不過這也只是表面上看來而已。
其實若往深處去想的話,慕玖越如此的嗜殺,當着宏元帝的面都敢這樣随随便便的殺人,若是他登基為帝,怕是會因太重殺戮而不得民心,從而無法穩坐帝皇之位。
所以,孫茹這麽個棋子,看起來并沒什麽用的,但實則,卻實實在在是有着大用。
對比一下慕初華和“南”,楚雲裳鄭重的覺着,孫茹,應當是“南”那邊的人。
因為只有“南”,才會比起慕初華要更能看透事物本質的,懂得利用這麽一個看似毫不起眼的妻子,逆轉整個棋局。
深刻的明白“南”的手段和本事,楚雲裳閉了閉眼。
能和慕玖越如此作對,“南”啊“南”,我當初真是瞎了眼,居然以為你是良人。
幸好當初她被喻兒的親父給破了身子,幸好當初她被楚玺趕出了侯府,否則,可能到死,她也永遠都不會知道,那樣看起來真心實意的人,居然會是懷揣着那樣肮髒見不得人的想法,從而接觸她,甚至還要與她攜手共度一生。
現在想想,真是諷刺。
楚雲裳閉着眼,心情複雜,但頭腦卻是十分的冷靜。
她想。
既然今生還是選擇站在慕玖越這一邊……
那麽,就一直站下去吧,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要改變想要報答慕玖越的初衷。
畢竟,若是慕玖越,前世今生,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她終于沉睡。
而另一頂帳篷裏的人,似乎是察覺到她的沉睡,也終于安睡。
人常說心有靈犀。
這時的楚雲裳,還并不知道,這世上,已經有那麽一個人,因她醒着而清醒,因她睡着而安睡。
或許,有朝一日,她終會發現。
并且,同樣的,和他一起,甘之如饴。
------題外話------
于是我又來講今天晚更的原因了……這回實在是驚險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正在家裏洗頭,準備吹幹頭發之後碼字,我爸打電話喊我來正在裝修的新家這邊看門,結果我來的路上,差點出了車禍,那種交警搞的拉違規轎車的,車轱辘都快有我高的大車,離我不到半米就要撞到我身上,還好當時旁邊有人拉了我一把,不然現在估計在急救室裏躺着了……特麽交警撞我啊,卧槽
被人拉了後,我直接說了句謝謝,就繼續往前走,等到了小區後,坐電梯上來,習慣性因為電梯低血糖頭暈,一小時後我才後知後覺想起來差點出了車禍……
現在想想都還有些後怕,提醒大家,走路一定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就算是交警管的車,也千萬要小心
☆、84、吃貨
這一夜雖是在露營,但衆人也都睡得很安穩。
等早晨了,丫鬟們因生物鐘習慣性的早醒,準備起來收拾收拾自己就開始給主子們做飯了,這才恍然發覺,他們的營地裏,居然多出了第六頂帳篷來,這才記起,昨夜的時候,有人半道加入,厚着臉皮和他們住一起了。
綠萼在春日宴上是見過孫茹的,藍月藍香也是在以前随同着楚雲裳參加懿都裏或大或小宴會的時候,也見過孫茹。
原本對于這麽個女人,她們本來就不太感冒,更何況如今孫茹還大半夜擾了她們的安寧,她們對于孫茹,就更加的不感冒了,甚至開始有點讨厭。
“臉皮還真夠厚的。”
藍香小小聲的說着,綠萼和藍月對視一眼,也是點點頭。
對,臉皮就是怪厚的,比當初月非顏的臉皮還厚。
丫鬟們遠遠的避開那一頂看起來似乎快要被風給刮倒的帳篷,去打水準備生火做飯了。
恰巧這時,晨風吹來,風道并不大,只是很尋常的能吹動人頭發衣擺的風而已,丫鬟們端着盆子正要去林子深處打水,當即就聽“嘩啦”一聲響,随之響起的是女人好眠被驚擾的尖叫聲。
“怎麽回事?”
丫鬟們回頭一看,正做着伸展運動的花雉也是忍不住回頭一看,就見那多出來的第六頂帳篷,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兩個護衛打釘打得不是很成功,這個帳篷堅挺屹立了整整一夜,終于還是沒能忍受住晨風的侵襲,鑲嵌在地面下的釘子被連根拔起,整個帳篷都是瞬間倒塌,将裏面的人給深深的掩埋了起來。
看着那狼藉的一幕,被壓在下面的人正驚聲叫着在掙紮,睡在馬車裏的兩個護衛聽見這動靜,當即也都是醒了過來,忙不疊就從馬車裏爬出來去救自家小姐,花雉看着,揚了揚眉,笑了。
他前半夜睡的時候,一直都沒聽見什麽聲音,也沒聽見釘釘子的聲音。
看來是無影親愛的搞的了。
想到這一點,花雉心情很好,決定等會兒冰塊回來了,自己一定要給他一個大大的早安吻。
這時候,孫嬷嬷也是從帳篷裏出來了,見到孫茹被帳篷壓得渾身狼狽的從帳子裏出來,她也是感到十分的無語,然後轉眼就聽楚雲裳的帳篷裏似乎有說話聲傳來,知道小姐和小少爺可能被吵醒了,轉身就過去了。
花雉也是懶洋洋的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好戲,就去九方長淵的帳篷裏伺候少主起床了。
果然,大清早的被孫茹這麽一鬧,所有人都醒了。
楚雲裳因為睡得太晚,根本還沒睡好就被吵醒,她心情很不爽,皺着眉給楚喻穿衣服,幸而這時候孫嬷嬷過來了,小小的帳篷裏立時就有些狹窄,楚雲裳随手披了外衣就出去了,準備找冷水洗一把臉。
九方長淵也是從帳篷裏出來了,迎面見到楚雲裳,剛想和她打招呼,卻見她滿臉不悅,他走過去:“可是沒睡好?”
“嗯。”
楚雲裳說着,就去林子深處裏的小溪準備洗漱。
九方長淵跟她一起過去,邊走邊道:“不然你再睡會兒,我們晚點再走。”
“不用了,等會兒路上的時候我再睡。”
說着,兩人已經到了小溪邊,丫鬟們正在接從上流流下來的清澈溪水,見兩人來了,明顯是不準備用熱水了,便将剛接好的水遞過去,讓兩人用。
九方長淵是戴着鬥笠過來的,楚雲裳揮揮手,示意丫鬟們轉個身,不要看。
丫鬟們也沒敢問,依言乖乖轉身。
但藍香還是忍不住小聲的道:“為什麽不能看九方少主的臉啊?”
藍月想了想:“可能有什麽難言之隐……吧?”
綠萼卻是不贊同:“我可從沒聽小姐說過九方少主的臉怎樣,哪裏來的什麽難言之隐。”
藍香聽了,開始發揮腦洞:“難道是九方少主長得太帥了,怕我們見到他的臉都會愛上他,所以平時才都是遮着臉的?”
藍月綠萼:“……”
兩人共同對着她翻了一個白眼。
然後暗暗決定,等到了街上,她們一定不能說自己認識這個傻丫頭。
她們說話的聲音很小,但九方長淵又不是什麽普通之輩,直接聽了個清清楚楚,他覺得好笑,然後随手抹了把臉上的水珠,他擡頭去看楚雲裳。
卻見楚雲裳跟什麽都沒聽到似的,老神在在的漱口,連看都不看他。
他沒再看她,低頭去看水面。
這條小溪其實是從一個泉眼裏流出來的水,水特別的清澈幹淨。水面上漣漪緩緩,映出一張豔麗絕色的臉。
這張臉上,從額上散落下來的碎發沾了水,有些濕潤,也有些淩亂,卻并不破壞整體的美感,真正是讓女人看上那麽一眼,就能惹得她們發狂尖叫的絕色容顏。
他看着倒映在水面上的自己,須臾轉了視線,看向旁邊同樣是倒映在水中的楚雲裳的影子。
興許因為她年紀還算小,如今還是在繼續長着,之前在敏城的時候,她因為種種原因導致營養跟不上,整個人看起來瘦瘦小小的,臉色也是偏黃,很是有些弱不禁風。不過所幸後來月子坐好了,又吃了不少補藥,營養跟上來,盡管生了孩子,但她看起來還是跟個芳華少女沒什麽兩樣,女大十八變,幾乎每隔幾天見她一次,她都會有着一些變化。
比如個子要高了一點點啊,臉容又長開了一點點啊,身材也更加好了一點點。
不過總體而言,她倒是真的越長越漂亮,豔壓群芳。
九方長淵看了會兒,終于收回視線,将水裏的布巾絞幹,擦了擦臉。
老實說,看着楚雲裳這樣年輕,他其實有時候還是會産生一種他是老牛吃嫩草的錯覺。
去年的那個時候,他還沒弱冠,她也才十三四歲,兩人跟偷吃禁果的不懂事的未成年沒什麽兩樣。
而現在,他弱冠了,她卻還沒及笄,這樣對比之下,倒顯得他年齡有一些大了。
九方長淵将黑紗鬥笠戴好,遮擋了外界的一切光線。
楚雲裳這時候也是洗好了臉,不過她沒有立即回營地去,而是對着水面就五指成梳,開始打理自己的頭發。
丫鬟們見了,也沒說要幫她,只重新的接水,準備回去燒好了給小少爺用。
看楚雲裳如此随意的梳頭,九方長淵略略回憶了一下,似乎平日裏不出席什麽宴會,她的确是不化妝的,只一張素顏朝天,眉眼清麗得比誰看起來都要順眼。
梳頭啊……
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有那個榮幸。
等楚雲裳打理好了頭發後,兩人這才和丫鬟們一起回了營地。
營地裏,被帳篷給壓住的孫茹猶自驚魂未定的坐着,滿頭滿臉都看起來十分的狼狽,尤其是眼下淡淡的青色,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夜裏根本是沒睡好的。兩個護衛在她身後處理着亂成一堆的帳篷,面色也有些不是太好看,這卻是因為他們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連半口水都沒喝,又餓又累,實在難受。
丫鬟們見了,卻是沒一個對這主仆三個有同情心的。
甚至她們還覺得,這三個人,真的是自作孽。
花雉正跟不知去了哪裏剛回來的無影膩歪着,孫嬷嬷則已經重新生好了火,丫鬟們分工開始燒水做飯。
大白和大憨則是天還沒亮就出去溜達了,這會兒也是回來了,卻是個個叼着用寬大樹葉兜着的小草莓,孫嬷嬷見了,伸手拍拍大白的腦袋:“現在野草莓居然已經成熟了嗎?你們兩個去哪裏摘的,是不是跑了很遠?”
大白搖了搖尾巴,大憨也是“希律律”一聲。
對啊,它們跑了好遠,跑到山上去了,在一個比較暖和的小山坳裏看到了草莓,就都給兜回來了,反正那裏又沒什麽獸吃。
哦當然,它們也嘗了幾顆,酸甜可口,安全無毒,請放心食用。
狼爺出品,必屬精品哦~
孫嬷嬷把野草莓拿去洗了,準備等主子們吃過早飯當飯後點心用了。
楚雲裳抱着楚喻進帳篷裏喂奶,九方長淵則和無影走到了別的地方,聽無影講從懿都那邊傳過來的情報。
原本他帶楚雲裳離開懿都去醫仙鎮玩,就是為了避開朝堂裏的混亂,而果然的,聽着無影的話,不出他所料,慕初華在沉寂了幾天後,終于是在昨日收到“越王”離開懿都外出游玩的消息後,開始進行大規模的反攻,接連蹲守了越王黨的幾個重要官員的家門口,看樣子是随時都準備出手來解決掉這些人,鬧得今早的早朝氣氛極其的壓抑,卻因為“越王”的不在,群龍無首,搞得越王黨想防禦反攻都是沒有主心骨。
更甚者,下朝後,慕初華直接找上了楚玺,說是有事要和楚玺商談,不過楚玺還沒答應下來,就被宏元帝給叫去了禦書房,算是躲過了這一劫。
無影簡略的說着,九方長淵聽着,須臾,漫不經心的道:“楚玺去禦書房後,父皇和他談了些什麽?”
按理說,宏元帝若是關上禦書房的門和誰密謀些事情,那是絕對不會有人能知道的,但恐怕連宏元帝都是不知道,其實他身邊的太監總管徐公公,根本就是為九方長淵效命,但凡徐公公沒被宏元帝揮退,那宏元帝和誰商量什麽事,徐公公都是知道的。
徐公公這個棋子,一方面是九方長淵安插的,一方面則也是為了保護宏元帝,畢竟徐公公的武功是非常厲害的,便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都不是徐公公的對手,這麽多年來,也的确沒誰能傷得到宏元帝。
也算是一舉兩得了。
無影道:“陛下問楚玺,之前的那道密旨,他有沒有看。”
密旨。
九方長淵微微蹙眉。
前天他上朝請父皇下旨,讓楚雲裳住進他越王府的時候,他知道,父皇也是另外準備了一道密旨,一并交給了楚玺。
而那密旨上的內容,他也是清楚,是說一旦楚雲裳有所異心,就讓楚玺立即殺了她。
“然後呢?”
無影答:“楚玺說看了,陛下就問若真有那麽一天,他可會大義滅親,楚玺沉默了半息時間,點頭了。”
九方長淵聽着,沉默一瞬,而後微蹙着的眉松開,竟是笑了笑。
居然還要說到做到麽。
這個楚玺啊……
等他知道了真相後,真想看他後悔的那一天。
“其他還有什麽嗎?”
無影道:“有。是和孫茹有關的。”
“說。”
“孫茹收到沒署名的紙條從懿都出發後,孫大人覺得蹊跷,就去查紙條的來處,我們的人跟着去查,發現是從宮裏傳出來的。”
九方長淵仰頭看向上方茵茵青木。
宮裏能和他作對的,算來算去,也就一個慕初華了。
慕初華給孫茹傳遞假消息?
不可能。
這很明顯是個障眼法,慕初華被利用了。
九方長淵再道:“慕初華知道紙條的事?”
“知道。”
“什麽反應?”
“太子也查出紙條居然是從東宮裏傳出去的,他将整個東宮都徹查了一遍,揪出了兩個內奸,暗中處死了。”
兩個內奸啊。
太陽已經在漸漸升高,陽光穿過青蔥樹冠照射下來,被黑紗二次遮掩,星星點點的光斑并不刺眼,但九方長淵還是眯了眯眼:“東宮裏還有幾個內奸?”
無影知道少主問的是“南”安插在東宮裏的人,而不是他們越王府安插過去的人,回憶了一下之前看的情報,肯定的道:“還有一個。”
九方長淵微微思索了一下:“将最後一個內奸的情況,告訴給慕初華。”想了想,“讓我們的人也趁機暴露一個,酌情逃走,剩下的按兵不動。”
“是。”
接着就沒什麽情報了。
包括大周邊境,那邊這兩年還算安靜,北方的游牧民族被九方長淵之前給打怕了,正在休養生息,沒有太大的矛盾,無論如何都不敢再騷擾大周邊境,以免将慕玖越這麽個煞神又給引過去。
等九方長淵和無影回去的時候,香甜軟糯的米粥已經煮好,淡淡的香味随着晨風擴散到空氣中,聞得人很是有些饑腸辘辘。
一旁梳洗完畢,好不容易将心情平定下來的孫茹聞到這味道,轉過頭來一看,米粥已經煮好,三個丫鬟正在烤着小薄餅,每一張小薄餅裏都是滿滿的肉餡兒,烤得很香,聞得孫茹肚子又“咕嚕嚕”的叫了。
索性沒人聽到,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覺得真的很餓。
兩個護衛将東西收拾好,見自家小姐正以一種堪稱是垂涎的目光盯着那邊的早飯,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其中一個硬着頭皮過去了。
他過去了,卻沒一個人理他。
護衛尴尬的伸手撓了撓頭,然後聲音同樣尴尬的幹巴巴道:“那個……你們的餅子,能不能分給我們一點?我們趕得急,沒帶幹糧。”
還是沒人理他。
該烤餅的繼續烤餅,該盛米粥的繼續盛米粥,該坐等吃飯的繼續坐等吃飯,連半個眼神都沒給他。
護衛覺得自己真是被無視得徹底。
他開口還想要說話,楚雲裳抱着楚喻從帳篷裏出來,打眼瞥見孫茹正垂涎的看着藍月正翻烤着的小薄餅,她皺了皺眉,走過來,吩咐道:“把餅子拿幾張給孫小姐。”
她一說話,在場所有人都是立即看向她。
只九方長淵坐着沒動,正垂頭也不知是在看着什麽。
然後也沒人問為什麽,藍香用油紙包了幾塊餅子,就起身給了那個護衛,護衛接過來,忙朝着楚雲裳道謝:“謝謝楚七小姐。”
楚雲裳卻是又道:“然後,你們打哪來的就回哪去,不要再和我們一起。”
護衛想既然這裏沒有越王,那自家小姐也的确該回去,不然老爺會擔心的,于是便滿口應下,然後才回了孫茹那邊。
見護衛真的拿着吃的回來了,孫茹眼中一喜,打開油紙包就準備吃,就聽護衛将楚雲裳的話給重複了一遍。
她剛送到嘴邊的薄餅,立即停住。
然後也不知她怎麽想的,竟然飛快的又把油紙包給裝好,塞回護衛的手裏:“拿回去,就說我們不走,就和他們一路。”
護衛:“……”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油紙包,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家小姐是不是腦子有病啊,人家昨夜就已經表達出對他們不請自來的厭煩,現在人家肯拿來吃的交換他們離開,小姐卻是不同意?
拜托,小姐,可能長點心,看清一下現實?
人家不是在求着他們走,而是在趕着他們走好嗎?
許是護衛看向孫茹的目光實在太不贊同,孫茹沉了沉臉:“怎麽,連本小姐的話都不聽了?”
護衛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又走回去。
這時候,楚雲裳等人已經在開始吃飯了,見護衛居然又轉了回來,手中還拿着剛剛給他的油紙包,楚雲裳沒說話,藍香已經噼裏啪啦的問開了。
“喂,你什麽意思啊你,你問我們要餅子,我家小姐心地善良,給了,可你現在又拿回來是幾個意思?不夠吃,還是嫌難吃?你以為你家做餅子不要花錢買這買那的啊,你以為你家餅子是從天上掉下來直接就能吃的嗎?”
別看藍香年紀小,這小丫頭發起飙來倒還是很有模有樣的。
于是護衛被他說得跟豬八戒照鏡子一樣,裏外不是人,當即更感尴尬。面對着藍香的質問以及其餘人的目光,護衛結結巴巴的道:“那個,不是,不是,不是嫌難吃,是、是,是我家小姐,她說,她說……”
“你家小姐說什麽?”
“她說,她說她不走,要和你們一起。”
“……”
藍香聽了,柳眉倒豎,當即差點把手裏盛着米粥的碗都給打翻。
她氣鼓鼓的瞪了一眼那邊正等回複的孫茹,再看了眼楚雲裳,見自家小姐沒什麽反應,便毫不客氣的道:“一起什麽啊一起,你們已經給我們帶來了這麽多麻煩,你們居然還想要跟着我們?你們知道‘臉皮’兩個字怎麽寫嗎?什麽?你不會?那好,我教你啊,看清楚了,一撇一橫一豎一勾,看清楚了嗎,這就是臉、皮!”
藍香是識字的,以前跟着楚雲裳也念了一些書,當即随手撿了根樹枝就在地上劃拉出“臉皮”兩字,直把護衛說得臉紅一陣白一陣,張着嘴半個字都再說不出來了。
而藍香是故意揚高聲音說話的,那邊的孫茹和另一個護衛也都是聽見了。
于是孫茹也是臉色變得很難看,終于坐不住了,起身朝這邊走過來。
見正主來了,藍香立即收斂了情緒,安靜的當個乖寶寶,好像剛才那小宇宙爆發的人不是她一樣。
楚雲裳卻是坐着沒動,只慢條斯理的吃着小薄餅,即便在野外只能席地而坐,但姿态看起來還是十分的優雅,完全是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語的習慣,看也不看過來的孫茹。
見楚雲裳這個當主子的居然也和丫鬟一樣無視自己,孫茹幾乎是氣不打一處來。
然後看了看九方長淵,見這人雖然神秘兮兮的戴着鬥笠遮住了臉,但穿着黑衣,也是和楚雲裳一起席地而坐,根本不在意地上髒不髒的,孫茹立即斷定這人是昨夜那個告訴自己越王并不在這裏的少主,她想了想,沒敢和他開口,便重新看向了楚雲裳。
楚雲裳還是連半個眼神都沒給她。
孫茹本來就因為之前藍香一番話憋着火的,見狀,當即火氣更加旺盛了。但畢竟還是出身官家,她也沒如何潑婦罵街,只理智的道:“楚七小姐,這就是你們楚家的家教?我今日可真是長見識了。”
楚雲裳慢條斯理的将自己的早飯吃完,然後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這才擡頭看向孫茹。
雖然是坐着的,需要擡頭看向孫茹,但楚雲裳給孫茹的感覺,卻好像根本是她正在坐着,是她在仰頭看楚雲裳說話一樣,這種詭異的感覺,讓孫茹覺得十分的不舒服。
像是她生來就不是和楚雲裳處在同一種境界上的,她在楚雲裳的面前是完全謙卑的。
然後就聽楚雲裳道:“我楚家家教,敢問孫小姐可是看出了什麽來?”
孫茹謹慎道:“剛剛你丫鬟怎樣罵人的,倒也不用我再重複一遍吧。”
“罵人?”楚雲裳看了一眼藍香,“你剛才罵誰了?”
藍香眼觀鼻鼻觀心:“回小姐的話,奴婢剛剛沒有罵人。”
“那孫小姐怎麽說你罵人?”
“可能孫小姐聽錯了吧,奴婢半句髒話都沒有說。”
孫茹想說什麽,轉念一想,的确,這個丫鬟剛才只是說話不好聽了些,卻是的确沒有說什麽髒話的。
倒是她沒注意到這點,反被楚雲裳使了個絆子。
深刻的明白楚雲裳是很難對付的,孫茹更加謹慎了。她看着藍香腳前還沒來得及抹掉的“臉皮”二字,覺得自己終于抓到了楚雲裳的一個把柄,指着那兩個字就道:“那楚七小姐,這是什麽?”
楚雲裳看了看:“是兩個字啊,難道孫小姐不認識嗎?”
孫茹道:“你的丫鬟對我的護衛寫這樣兩個字,你敢說這不是你楚家家教的問題?”
聞言,楚雲裳奇道:“這只能說明我楚家家教良好,連當丫鬟的都會寫字。孫小姐,這有什麽可奇怪的?難道孫小姐家卻不是這樣的,當下人的就只能當下人,半個大字都不識?”
這句話說完,先前被藍香指着認字的那個護衛臉紅了紅。
其實,其實……
其實還真叫楚七小姐說對了。
他們孫府,的确是只有當主子的才能認字讀書,當下人的則一概是不允許認字的,要不是楚七小姐身邊的這個丫鬟在地上寫出那麽兩個字來,他還當真不知道原來“臉皮”二字是這樣寫的。
孫茹也是被楚雲裳說得臉色紅白交錯,看起來簡直是五顏六色,分外的精彩。
孫茹覺得自己當真是小看了楚雲裳。
這樣的口才,不愧是懿都裏公認的才女,不用說半個髒字,都能直接把人說得無言以對,委實是自己所不能比拟的。
她還想要說些什麽,就聽楚雲裳道:“既然孫小姐說家教,那我倒也要向孫小姐請教一個問題了。”
孫茹聽了,直覺不好。
但還是謹慎的道:“楚七小姐請問。”
楚雲裳便道:“你說我楚家家教不好,那我倒要問問孫小姐了,難道你孫府的家教就很好,大半夜突然闖過來擾人清夢不說,還硬要闖陌生男子的帳篷,這大清早的又把好端端還在睡着的人給吵醒,現在又将我送給你讓你回懿都的東西給扔回來,我想問孫小姐,這算什麽,這就是你孫府的家教了?你孫家家教,就是如此?呵,我才真是要長見識了。”
楚雲裳本來就是窩了一肚子的起床氣,對人态度不好的時候向來習慣毒舌,當下說起話來便幾乎是夾槍帶棒,直把孫茹說得臉色看起來更好看了,她欣賞着,頓覺心中火氣消了許多。
然後垂眸就去端她的米粥,再懶得看孫茹一眼。
她已經知道孫茹是“南”的人。
而“南”又是慕玖越的敵人。
加之九方長淵現在也是站在了慕玖越那邊,可以說“南”是他們所有人的敵人。
現在孫茹還未被“南”利用,暫且不算是妨礙到慕玖越和九方長淵的。她現在不能動孫茹,一方面是因為這個,另一方面就是因為,全懿都的人都知道孫茹昨日從懿都追來了醫仙鎮這邊,甚至不少人也知道孫茹已經和她碰面,孫茹要是現在就死了,那絕對都會認為孫茹是她殺的。
所以她現在絕不能動孫茹。
可不能動孫茹,不代表她就能和這個女人和睦相處了。
雖然不明白這女人為何因為藍香随口一席話就跟自己這樣卯上,但楚雲裳向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孫茹和她對着幹,她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
于是理直氣壯的諷刺完孫茹,楚雲裳覺得心情終于好了點,她吹了吹碗裏的米粥,先嘗了一口,覺得不燙了,這才喂給懷中的楚喻,讓他再喝一點。
楚喻“吸溜吸溜”地喝着,大眼睛直盯着孫茹。
和他娘一樣,他也覺得這女人可真是讨人厭。
“你,你,楚雲裳,你,你居然敢……”
而孫茹向來都是個臉皮薄的,被楚雲裳這樣一說,自覺再沒臉呆下去,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終于扭頭走了,鐵青着臉爬進馬車裏:“咱們走!”
兩個護衛立時如獲大赦,飛快的牽着馬兒就朝林子外走。
見孫茹這樣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被自家小姐給說走了,藍香立即懷揣了十萬分的崇拜看向楚雲裳。
“小姐,還是您厲害!”
那孫茹臉皮那麽厚,自己剛才那樣說都沒用,還是小姐厲害,直接打發掉了。
藍香覺得自己以後一定要認真學習小姐的行為舉止,力争讓自己也成為小姐這樣厲害的人。
楚雲裳給楚喻喂飽後,拿帕子擦了擦兒子的嘴,聞言頭也不擡的道:“本來就是她自己理虧,難道還要怪我咯?”
藍香嘻嘻一笑:“小姐,你太謙虛了。”
楚雲裳道:“謙虛是美德,我是個十分具有優良品德的人。”頓了頓,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