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火了。
房頂上夜風習習,這夜晚的溫度有些低了,楚雲裳剛想爬下去給楚喻拿件衣服上來,就見九方長淵居然解開了自己的外衣,把楚喻整個的包在了自己懷中。
小包子成了個名副其實的小包子。
他身體小小的,剛好能被九方長淵整個的裹住,不讓他受到絲毫的寒冷。
楚雲裳看着這一幕,突然覺得自己心底的某一處,都幾乎要被化成了水。
這一幕簡直太暖心。
把楚喻包在了懷裏,小孩兒的腦袋剛好從自己的胸口冒出來,看起來又可愛又滑稽。九方長淵伸手去拿花生米,因為傷還沒好,病也還沒好,他不太能喝酒,楚雲裳要喂奶,也是不能喝酒,所以兩人只好以茶代酒,對月成三人。
等了會兒,花生米見底,一壺茶也快喝完了,遠處那條河在的地方,本來就是燈火通明,花燈裏的燭光映亮了整條河,此時有着比燭光更加耀眼的光芒亮起,飛快的沖到高空,然後“砰”的一聲,炸開萬千光焰,道道光焰好似從天外而來的流星,将漆黑的夜空,都給照亮了大半。
“喻兒快看,焰火開始了。”
九方長淵調整了一下坐姿,好讓楚喻能看得更加清楚。
不過楚喻年紀太小,看不到太遠的東西,只隐隐約約看見遠處天空有什麽東西伴随着轟鳴聲突然亮起,他咿咿呀呀的詢問着那焰火是什麽圖案。
九方長淵便給他講解道:“現在放的是流星雨的圖案。喻兒知道流星雨嗎?有時候晴朗的夜晚,天空會有星星拖着尾巴劃過的,那就是流星,成群結隊劃過的,就是流星雨。”
楚喻沒見過流星,當即懵懵懂懂的點頭。
流星雨的圖案,只是這場焰火的開端而已。
緊接着,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焰火一道接一道的在空中盛放開來,每種圖案都是不同,将夜空一次次的照亮,看得大人們幾乎是眼花缭亂,也看得小孩子們一邊捂着耳朵一邊大聲的笑,即便這處房頂離街道有着一些距離,但還是能聽見街上孩子們的歡呼聲和尖叫聲。
楚喻也是樂得眉開眼笑,小臉都快成了一朵花兒。他興奮的拍着手,須臾竟然學大白一樣,“啊嗚啊嗚”的直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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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方長淵摟着他,感受着他的快樂,覺得自己也是挺快樂的。
轉頭去看楚雲裳,她也正仰頭看着那邊空中盛開着的焰火,一道道光焰在她眼中映出亮麗的色彩,她雖然沒表現出什麽來,但九方長淵知道,她此刻心情也是愉悅的。
像今天這樣悠閑歡樂的日子,并不多見。
河道那邊,綠萼等人也是在捂着耳朵看,看着這些在懿都裏都很少能見到的五花八門的焰火,她們覺得十分新奇,看得目不轉睛。
轉眼卻見花雉居然到河邊去,跟人家一樣去點焰火,小丫鬟們尖聲叫着跑過去,也要跟着一起玩。
花雉是習武之人,并不把焰火的聲音給放在眼中,也就沒像別人一樣捂着耳朵。見少女們都跑過來,他笑着攆人:“去去去,女孩子家家玩什麽,要是一個不小心,火花濺到臉上,你們毀容了都沒地方哭去。”
孫嬷嬷也是過來拉人:“焰火都是男孩子玩的,女孩子玩容易傷到的,都過來乖乖看着,離遠點。”
嬷嬷都這樣說了,小丫鬟們也只得癟癟嘴,乖乖去一旁看着。
不過花雉和孫嬷嬷也沒吓唬她們,過會兒有一支焰火點燃後半晌沒響,有人過去看,結果就在看的時候,那焰火突然炸開,刺目的光焰瞬間沖出,如果不是旁邊花雉眼疾手快,忙把人給扯開,指不定那人就要被炸傷,今晚這場盛宴就要釀出一遭悲劇了。
小丫鬟們見了,一個個都明白嬷嬷說的是真的,也沒敢再嚷嚷着要過去點火,只乖乖的仰頭看着,然後看到了什麽圖案特別好看的,互相大聲喊着對天空指指點點,玩得不亦樂乎。
而不止是他們玩得興奮,河邊的其餘人也都是十分歡樂,不時有人拿出一些小型的能拿在手中的焰火,點燃了在那裏玩,整個河岸兩側,都是一片的五光十色,每個人臉上都是充斥着滿滿的笑意,共同慶祝着年輕男女們最後的單身一夜。
這場帶給所有人歡樂的焰火,也是在持續了整整半個時辰後,方才在一道被稱為是“牡丹花開”的盛大光焰之中,隆重落幕。
此時已經是到了第二天的後半夜,興奮過後,人們終于都感到了疲憊,紛紛打道回府休息睡覺,只留河中的朵朵花燈,承載着人們的各種願望,還在随風朝着遠方飄着,似乎永遠也到不了盡頭。
花雉綠萼他們離開河道後,卻沒急着回去,而是跑夜市上又買了一堆小吃,還打包了許多,這才心滿意足的回迎客來。
果然,回到客棧後,九方長淵跟楚雲裳也還沒睡,包括楚喻,正等着他們帶夜宵回來呢。
大白在夜市上就已經吃過了,回來後叼着給大憨打包的小吃,屁颠屁颠的跑去馬廄,等會兒還要回來跟花雉一起睡。
綠萼伺候主子們吃夜宵,藍月藍香則是叽叽喳喳的講主子們提前離開後河道那邊舉行的各種活動,一個個講的眉飛色舞,楚雲裳三人也是聽得津津有味,直又鬧騰了大半個時辰,這才都散了睡覺,準備下午的時候去看抛繡球。
——說起抛繡球的時間,這就顯得很人道了。
因為抛繡球的前一夜,醫仙鎮裏的年輕男女們都是要狂歡慶祝最後的單身日子,所以狂歡過後,男男女女們都是要補覺的,早晨根本起不來,而抛繡球的時間據定在下午,剛好能讓他們睡得飽飽的再去見各自想要抛給繡球的心上人。
于是,醫仙鎮的上午,難得安靜了一回。
等到了中午,街上的人這才漸漸多了起來,來來往往有着不少人都是在腰間佩戴着紅色的東西,大多都是錦囊玉佩之類,讓人一眼就能明白這是下午要進行抛繡球的人。
而沒佩戴紅色佩飾的,那自然是不會抛繡球了,等相親大會開始後,也不會有人非要把繡球抛給沒佩戴紅色佩飾的人。
這個時間點,再困的人也是休息得差不多了,楚雲裳他們也都是先後起床來,然後下樓去用飯。
要說九方長淵名下的這個迎客來,産業能做得這麽大,一方面是因為菜色好回頭率高,一方面是因為服務态度好不會惹事,另一方面就是因為迎客來裏的人,會小小的利用一下各種節日習俗,比如今日是醫仙鎮一年一度的抛繡球相親大會開幕,迎客來裏就專門推出了一款以百合花為主的特色菜,用時令鮮花搭配做成,顏色十分的喜慶,意為誰吃了這盤菜,誰今天抛繡球,就絕對能抛給自己的要結親的人,百年好合。
這個寓意顯然是非常好的,楚雲裳他們想點這個菜嘗嘗鮮的,卻被告知就算是少主要吃這個菜,也還要等一等,因為過來點這個菜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們食材都有些不夠用了。
對此,九方長淵也只得啼笑皆非。
他倒是第一次知道這個随便想出來的菜式居然能賣得這樣好。
楚雲裳卻是若有所思:“你這個創意很好啊,迎合今天的節日,換做是我,我也會想要吃這樣一道菜,圖個喜慶。”
九方長淵聽了,有些詫異:“你覺得好?我之前想出來的時候,我母親還說不行,因為時間的關系,這種新菜式宣傳不太到位,可能不會有多麽好的成果。”
楚雲裳搖搖頭:“宣傳什麽的倒在其次,主要還是要抓住了客人們的心思,一傳十十傳百,不需要什麽宣傳,也能打出個不錯的名號。以後你可以多搞一點這種活動,不過往後要小心別的客棧酒樓也會效仿,到時候需要更加新奇的創意,才能吸引住客人。”
九方長淵深感贊同。
沒錯。
做這一行的,最忌諱就是遭同行抄襲模仿,要是一個模仿被超越了,自己這邊就會損失極大的利益,再想奪回風向标的位置就很難了,所以楚雲裳說的這點,是值得鄭重考慮的。
說話間,九方長淵有意無意再問了一些和商業有關的別的東西,楚雲裳竟眼也不眨的直接回了,說得那叫個頭頭是道,可見她對商業也是有着十分敏銳的感知,和她在政治上一樣,見解看法俱是十分的獨到犀利,給出的建議也很好。
九方長淵聽着,心中很快就做了一個決定。
旁邊花雉等人在玩鬧着,他道:“裳兒。”
“嗯?”
“等你能離開侯府了,你幫我管迎客來和其他幾個酒樓産業吧。”
楚雲裳聞言,立即擡頭看他。
他是戴着黑紗鬥笠的,因此,經過黑紗的遮掩,對于他此刻的神色,楚雲裳并不能看得太清楚。
她只能隐約看見他神色似乎蠻認真的,并不是在說笑。
楚雲裳沒有立即回答,只道:“為什麽要讓我幫你?你可以找我三哥的。”
他道:“因為我和你最熟。”
“可我沒經過商。”
“沒事,就算賠本我也不怪你。”
九方長淵說着,沒再等她回話,就轉頭喊無影,簡簡單單三言兩語就吩咐下去,大意就是等楚雲裳能脫離汝陽侯府的掌控後,就替他去管理迎客來和他名下其餘幾大産業。
聽着那些脍炙人口的名字,楚雲裳暗中咂舌。
他到底是有多少錢啊,就這麽幾個産業,居然比秋以笙的秋家做得還要更大。
莫非,其實秋家第一禦用皇商的名頭,根本就是虛的?
怎麽感覺九方長淵的錢比整個秋家的都要多呢。
聽了九方長淵的吩咐,無影沒有絲毫的表情,只無聲的點頭應下,準備等會兒就把消息傳出去,讓他們分布在大周各地的人都做好準備。
雖然不知道楚雲裳屆時脫離了侯府後,是會繼續呆在懿都,還是會去往別的地方,但總要提前做好準備,以免到時候她突然接手,會讓太多人反應不過來。
這時候,飯菜終于上來了,一衆人便都停了話,開始吃飯。
他們先嘗的是那道“百年好合”。
而果然這不愧是一道能讓人久等的菜,因為是用鮮花花瓣切絲做成的,吃進嘴裏,滿口留香,滿滿的都是花香。
就連楚喻都是含着一點花瓣抿着,感受着那絲絲的甜味,小孩兒眯着眼,覺得很好吃。
于是,盡管自己不太能吃這種非糜食的東西,但他還是把花瓣咽下去了,然後“啊啊”張嘴,還要楚雲裳喂他。
楚雲裳見他喜歡,果然再喂了他一點,然後就不讓他吃了,給他盛了一碗乳鴿湯,慢慢的喂他喝着,直把他喂得飽飽的,這才自己動筷吃飯。
過會兒,等他們吃完了,照舊是帶着大白,順帶還把大憨也給拉出來了,一幹人遛馬遛狼的,比昨天還要更加浩浩蕩蕩的,往抛繡球相親大會舉辦的地方走去。
☆、86、終于來了
抛繡球相親大會。
這麽個算是一長串的名字,擱在外頭,可能沒什麽人聽過,但擱在醫仙鎮裏,那可是能讓無數男男女女都忍不住要兩眼放光的一個名字。
每年春天舉辦這麽一場相親大會的時候,都會是他們醫仙鎮裏最熱鬧的一天。
熱鬧到什麽地步?
堪比過年。
眼下,楚雲裳和九方長淵一衆人離開了迎客來,要往鎮東方向去的路上,如果不是大白和大憨在前頭開路,兩頭異獸看起來威風凜凜很不好招惹,怕是他們都能直接被人群給沖散了。
“居然比昨天還擠。”
藍香緊緊拽着姐姐的衣袖,這分明還是初春,卻是差點被擠了一身的汗,頭發也有點亂了。她伸手摸了摸鼻子,果然摸到一點汗水,不由拿帕子擦了擦,轉頭跟藍月訴苦:“姐,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啊?我都快要被擠成肉餅了。”
藍月小心的護着她,聞言道:“不知道,應該快到了吧,我看前面的人好像都進了一個廣場。”
的确是廣場。
每年來參加相親大會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看熱鬧的人也多,醫仙鎮就特意圈開了一大塊空地圍成了一個廣場,專門用來舉辦相親大會。
随着人流進入廣場,由于廣場占地面積非常大,這才一進來,再往前走幾步,立時感到不那麽擁擠了,讓人得以有空喘一口氣,然後擡頭好好的看一看這個廣場。
就見數不清的人争先恐後的進來了,當即就飛快的變成了兩批,一批是腰際佩戴了紅色佩飾的,一批是沒有佩戴專門來看熱鬧的。前者都輕車熟路的去往前方某個地方準備拿紅綢布做成的小繡球,後者則都随意的找地方準備休息,以便觀看接下來的相親大會。
而所謂大會,那自然是要有人主持了。
主持這場大會的也不是別人,正是醫仙鎮的鎮長,一個看起來很是和藹可親的中年胖子。
眼看着廣場上人都來得差不多了,胖子鎮長在護院們的簇擁下,走上廣場最高處搭起的高臺。
高臺整體呈紅色,顏色看起來十分的豔麗喜慶,臺上為應景還用了不少時令鮮花做陪襯。胖子鎮長走上高臺,站在鮮花中央,一張胖胖的臉上笑容可掬,他整個人倒也看起來十分的喜慶。
瞅着下面的人差不多都拿到繡球,有不少人已經在四處張望着尋找自己心中的目标了,胖子鎮長笑了笑,大手一揮,立時就有唢吶聲響起,吹得同樣是喜氣洋洋,讓人聽着覺得跟迎親時吹的唢吶一樣,聽得不少人都是笑了。
“鎮長又來這一套啊,過不過時啊,也不換個方式。”
“嘿嘿,我家離這近,我老娘說,每次聽到這聲音,她就知道等會兒就該抛繡球了,這已經成了個标志了。”
醫仙鎮的鎮民們說說笑笑,等着唢吶結束後鎮長的發言。
很快,唢吶聲漸漸小了下去,胖子鎮長清了清嗓子,大聲道:“好啦!看大家夥兒都來齊了,我也不廢話,拿到了繡球的公子哥兒們,老規矩,站到左邊去!姑娘們,你們就站在右邊啦!繡球抛了後,看對眼的,你們就可以手牽手的回家見父母,拾掇拾掇提親下聘,成親那天記得請鎮長我去喝杯喜酒;覺得合不來的,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咱們也不能做那強逼人在一起的惡人不是,沒有緣分的就不要勉強,和和氣氣的說好,繼續找各自的有緣人。再多的規矩,大家夥兒肯定都是知道的,我也就真的不多說了,現在,第一排的公子哥兒們,準備好,聽我口令,出列,踏前五步!”
這胖子鎮長說起話來有些抑揚頓挫,一板一眼,卻是個出身兵營當過兵的。
拿着繡球的第一排的公子們,聞言果然踏前出列,一眼望去,個個似乎都為了今日抛繡球而打扮得十分光鮮亮麗,就算是長相最普通的一個,也是挑了最适合自己的發型衣服,比平時要看起來吸睛太多。
看着這麽些已經準備就緒的公子哥兒們,胖子鎮長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就大手一揮:“好啦,姑娘們,注意啦,第一輪抛繡球,開始啦!”
話音落下,公子們立即将手中的繡球對準自己看中的姑娘抛出。
因為繡球是用綢布做的,沒什麽重量,也很柔軟,而抛繡球這麽個活動又是每年都要舉辦一次,從不間斷的,所以公子們投擲繡球也很有技巧,并不會刻意的去砸到誰,姑娘們眼疾手快,恰好也能将抛給自己的繡球接住,沒出現什麽烏龍狀況。
看着一個個的繡球抛出,再被姑娘們紛紛接住,圍觀的人們都是開始起哄。
“快看快看,王家的小公子把繡球抛給李家的小姑娘了!”
“看到了!哇,看那邊,原來張三喜歡的是吳大嬸的閨女啊,啧啧,真沒看出來。”
“在一起!在一起!”
看熱鬧的人在起哄,正被看熱鬧的人也沒怎麽不好意思。
公子們還好,抛出了繡球後,正在緊張的看着自己心儀的對象可會把她的繡球也抛給自己,如此就算是互相看對眼,回家就可以提親了;如果姑娘不回抛她的繡球的話,只回抛了自己的繡球,那就表明姑娘對自己沒什麽興趣,自己只能重新找人了。
姑娘們也是不害臊,接住了繡球後,就開始在繡球上找這繡球主人的名字,找到了後,再擡眼看一看,認清是誰,不用胖子鎮長發言,她們接到繡球的就自發從隊伍裏出列來,同樣是踏前五步,然後就看向胖子鎮長,等着他讓她們回抛繡球。
胖子鎮長見姑娘們都已經準備好了,果然哈哈笑道:“快快快,姑娘們,可別讓咱們的公子哥兒等急了!”
于是,一個接一個的繡球從姑娘們手中抛出,因為和公子們距離很近,又彼此都是站成了一排的,繡球投擲出去後,便也沒誰抛錯的。
公子們都接到了繡球,低頭看一看,看繡球上可帶有米分色花邊,看繡球上可寫有什麽名字,然後各自拿着姑娘回抛過來的繡球歡天喜地的退開來,退到旁邊的空地上。
這第一輪抛繡球,居然沒一個姑娘拒絕的,都是回抛了自己的米分色花邊繡球,同意和對方結親了。
要說醫仙鎮的這個活動,最是民主,也最是自由。
便因為這個活動的存在,醫仙鎮裏的雖然也是和別的地方一樣,普遍都有着貧富差距,但真抛了繡球看上眼,那雙方父母即便反對,也是不行的,因為鎮長會親自主持公道。
畢竟他也是抛繡球抛到了如今自己的鎮長夫人,無視了一些在醫仙鎮外才會有的制度,他和夫人的日子過得和和美美,他挺希望鎮裏的小夥子們小姑娘們都能和他一樣找到自己的真愛。
不是有句話說得好,真愛無關地位,無關年齡,無關差距,甚至是無關性別的嗎?
莫說他們鎮上首富公子看上一個流浪漢的女兒,兩人想要湊成一對,就算是有搞斷袖的,只要互相是真心喜愛的,那他也能為他們當證婚人,祝福他們百年好合。
看着那些抛好了繡球的小年輕們,胖子鎮長笑得見牙不見眼。
公子們退開後,立即就去找和自己對上的姑娘,然後拉拉手,小小的眉目傳情一把,就去跟高臺上的鎮長報告了,鎮長找人記錄下來,笑着恭喜他們,說婚宴那天一定要記得請他去喝喜酒。
其中有着比較讓人出乎意料的幾對兒,鎮長也是個爽快的人,不掩心中震驚,大笑着說你小子有種,居然能把這姑娘給娶回家。
鬧鬧哄哄了好久,周圍認識的不認識的人也都是出聲恭賀,讓這一對對小情侶都是心情很好。
如此,這第一輪抛繡球就算圓滿結束了,很快就開始了第二輪。
這第二輪裏,就沒第一輪那麽順利了,有公子抛出繡球後,得到的卻是自己的繡球,這是姑娘不同意,拒絕了。
當即有人失落也有人不以為意,胖子鎮長也是鼓勵他們,不要這麽早就失望,還有機會。
而互相抛了繡球的可以現在就回家準備提親,也可以留下來繼續觀看;被姑娘婉拒的同樣可以繼續留下來,等着再看看還有沒有誰是适合自己的,反正抛繡球要舉行好幾天來着,他們也不急。
要是不想再繼續抛的話,把繡球放回原來的位置,取下腰際的紅色佩飾就可以了,不會有人說什麽的。
楚雲裳他們接連看了三輪抛繡球,看了大半個下午,見證了好幾十對情侶的誕生,這才算是看過了瘾,覺得有趣。
小丫鬟們叽叽喳喳的就讨論了開來。
“我看到裏面有丫鬟哎,他們這裏民風好開放,連丫鬟都能出來抛繡球呢。”
“是啊是啊,她們的主子居然也不會拒絕啊,你剛才看到沒有,有兩個女的,一個丫鬟一個小姐,她們兩個站在一起,還在那裏一起讨論那些男人們呢,真讓我大開眼界。”
“真的嗎?好厲害啊。”
廣場上有小板凳,也有一些小吃攤子,誰累了餓了可以拿凳子買點東西吃,于是聽着丫鬟們的讨論,楚雲裳抱着楚喻坐着,把剛買的藕米分喂給他喝。
才喂了幾口,轉眼一瞧,花雉不知道去了哪裏,居然不見了。
楚雲裳也沒在意,再喂了楚喻一點,剩下的就都自己喝了,然後身邊的九方長淵就碰了碰她:“裳兒。”
她轉過頭來。
這時候花雉已經回來了,正以一種興奮又矜持、嘚瑟又害羞的姿态,把手中一個紅色的小繡球塞進無影手裏,然後鄭重其事的清清嗓子,道:“小爺的繡球就讓你保管了,你要是敢不好好的保管,看小爺扒了你的皮。”
無影低頭看着手中的繡球,沒說話,轉而不知道從哪裏居然也拿出了一個紅綢布的繡球,遞給了花雉。
花雉當即既驚又喜。
他驚喜的看着手中的繡球,剛要擡頭跟無影說幾句甜言蜜語,就聽他家親愛的冷冷淡淡道:“剛才我看一個姑娘長得挺不錯,很适合你,覺得你應該會喜歡,我就把她的繡球拿過來了,你看看可能看對眼,我會祝福你們的。”
花雉:“……”
再仔細看一看手中的繡球,果然是帶着米分色花邊的,上面端端正正的寫着一個姑娘的閨名。
妖孽頓時欲哭無淚。
慘了慘了慘了。
他早該想到,之前自己拿抛繡球的事兒跟綠萼開玩笑,這冰塊鐵定是要記在心上的,果然,這直接拿人家姑娘的繡球來膈應自己了。
他忙不疊的就扔了手裏的米分色花邊繡球,圍着無影直打轉。
“無影親愛的親愛的親愛的,你要相信我啊,我那天真的只是随便說說的你不能當真啊!我對你的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證,我怎麽可能會抛棄你去找別的女人?不不不,別說女人了,就算是男人也不可能啊!無影親愛的,你要是不信我的話,咱們這就去找那個胖子,讓那胖子給咱們作見證,這樣你總該信了吧?唔,我得再去拿個繡球,在上面寫你的名字才好……”
花雉說着,覺得自己這個主意真是不錯,然後轉頭就要去拿繡球。
卻被無影一把拉住:“好了,逗你玩的。”
“啊?”花雉愣愣回頭。
“你把花邊撕掉。”
花雉聽了,明白了什麽,瞪了瞪眼,一撕米分色花邊,果然繡球就變回了原樣,上面龍飛鳳舞的寫着“無影”兩字。
這分明是男人的繡球,那代表着女人的米分色花邊只是粘上去的。
他癟癟嘴,心頭的焦急這才消失了去:“無影親愛的,你跟誰學的這一招,你可真是害慘小爺了。”
無影斜眼睨他:“之前是誰說,要拿上二三十個繡球,給看對眼的姑娘抛?”
花雉立即賠笑:“那不是我,肯定不是我,無影親愛的,你絕對聽錯了,相信我,你當時肯定是聽錯了。”
無影酷酷帥帥的收回視線。
然後轉手就把花雉的繡球給收好,心想回頭要找個好看一點的盒子好好裝起來,不然這花雞知道了又該鬧了。
看這兩個歡喜冤家鬧了這麽一出,楚雲裳啼笑皆非的看向九方長淵:“你就是讓我看這個?”
“不是。”
九方長淵面容隐在黑紗之下,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聽得他聲音中似乎帶了一點點忐忑,一點點緊張。
他左手握成拳,朝她伸過來,拳頭裏似乎放了個什麽小東西:“給你的。”
楚雲裳低頭看着。
她隐約知道他是要給她什麽東西了。
見她低頭看自己的手,九方長淵抿了抿唇,自覺很是有些煎熬。
快收啊,快收啊。
他在心裏暗暗地念叨着,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楚雲裳的動作。
然,楚雲裳這一低頭,就是對着他的手看了很久。
久到九方長淵滿腔的忐忑緊張激動興奮等等等等諸多情緒全然的消失,久到他手都有些僵硬了,才見她終于擡起頭來,一雙眼睛裏是慣見的冷淡,仿佛任何的人和事都無法讓這冷淡平靜的湖泊産生什麽波瀾一樣。
她聲音也是平靜而淡然的,像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為什麽給我這個?”
他扯扯嘴角:“我想給,就給了。”
“為什麽想給我?”
“不知道。”
他回答得很是理直氣壯。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他怎麽會知道他為什麽就會看她順眼,他怎麽會知道他為什麽就會喜歡上她?
她哪裏好,她哪裏不好?
她哪裏都好,她也哪裏都不好。
她好,好在她冷靜沉穩,為人處事不說面面俱到,但也是讓人尋不到什麽把柄錯處,是個談不上圓滑但也游刃有餘的人。
她不好,不好在她太過的心狠手辣,對人太過極端,為人也甚是高傲狂妄,是個特別容易惹事兒的人。
可就是這樣的她,有優點有缺點,讓他覺得她有血有肉,讓他覺得她是真實的。
而他因她的真實而存在。
因為有她,這個世界才是鮮活的,才是有生命的,才是多姿多彩的。
沒了她,這個世界或許依然存在,但失去了色澤和生機,便是行屍走肉,任何的東西都無法讓他再産生什麽興趣。
所以,所以。
他喜歡她什麽,他為什麽想把這個東西給她?
他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有太多太多的理由都無法說出口,千言萬語終究只能化作一句“不知道”,算是他的回答。
九方長淵想自己這輩子真的是中了一個名叫“楚雲裳”的毒了,毒入骨髓,怎樣的藥都治不了了。
楚雲裳看着他。
她目光看起來還是那般的平靜,冷淡自持,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中,是有着多麽劇烈的波動。
她記得她問過“南”,為什麽會想要和她在一起。
那個人給了一句很簡單,但在人眼中看起來也是很質樸的回答。
他說因為我喜歡你啊,雲裳。
喜歡,所以才想要在一起。
那麽為什麽會喜歡呢?喜歡她哪裏呢?
他說我喜歡你做事時候的認真樣子,我也喜歡你賴床不想起時候的撒嬌模樣。
他說我喜歡你各種,我喜歡你的全部。
這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回答。
但如今,聽着九方長淵如此理直氣壯的一句“不知道”,楚雲裳卻是覺得,這句“不知道”,才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回答。
——對啊,你喜歡我什麽呢?
——不知道。
人說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這世上,有人可以一見鐘情,也有人可以日久生情,更有人可以由愛生恨,凡此種種,數不勝數。
可歸根究底,情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認真回想起來,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因為是情根深種之後方才回想起最初的時光,可畢竟已經有了情,帶着情的情緒去回憶,而情人眼裏出西施,怎麽回憶都會怎麽覺得,自己好像是這個時候喜歡上對方的,自己好像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才喜歡上對方的,覺得自己好像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喜歡上了,可又覺得自己似乎是從某個時候才喜歡上的。
亂了亂了,一切都不對了。
可這就是情。
不知所起,方才一往情深。
而楚雲裳是沒有經歷過真正意義上的感情的。
是有人喜歡她不錯,尤其是前世,那個人甚至快要成為和她攜手一生的良人,但她卻是從未動過情的。
沒動過情,沒有入局,她便能以一種旁觀者的心态,冷靜的分析着到底誰是真心實意對她好,到底誰是為了某種目的才接觸她。
比如她知道九方長淵認楚喻為幹兒子,對她和楚喻這樣好,她知道他大約是喜歡她,想要娶她,才會如此。
比如她知道此刻,九方長淵這麽一個“不知道”的回答,其實是最好的回答。
楚雲裳若有似無的嘆了口氣。
然後,緩緩伸出手,伸到他拳頭下面。
“給我吧。”
她說。
九方長淵黑紗之後的眼睛,瞬間布滿了灼人的神采。
他驚喜的看着她,生怕她只是一時頭腦發熱,鄭重的問:“你确定?”
楚雲裳似乎有些不耐煩,準備收手:“不給就算了,我也不稀罕。”
他忙不疊就把手中緊緊握着的東西放到她手上。
果然是一個已經被主人之前的種種情緒,而摧殘到變了形狀的紅色小繡球。
因為變了形,小繡球就看起來很是皺巴巴的,沒有別人的好看了。
九方長淵見了,當即就要喊花雉再給他去拿一個。
卻見楚雲裳一點都不嫌棄的握着繡球收回手,然後收好了,緊接着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似的,平靜的看着他:“天快黑了,我們回客棧吧。”
“嗯,好。”
九方長淵正處在楚雲裳終于收下他繡球的欣喜中,卻忘記了楚雲裳其實也該回給他一個繡球的。
可楚雲裳半個字都沒提,他也沒記起來這檔子事。
直到離開廣場,回了迎客來,花雉見自家少主興得跟解決了人生大事似的,當即擠眉弄眼的問他:“少主,七小姐給您繡球了啊?”
九方長淵這一聽,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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