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偏離軌道的生活

? 喬絲絲全身呆滞得看着決然走遠的冷灼月,像是被定了身一般,動不了,也說不出話來。

剛才發生了什麽?發生了什麽?!

她開口對他表白,卻被他……拒絕了?

那一個擁抱究竟是真實的還是臆想,為什麽如此分明得感受到他的愛意,卻又在一瞬間分崩瓦解。

如果相擁的炙熱不是假的,那随之而來的冰冷也不是假的。她清楚得感覺到他的身體、目光、甚至是心底深處散發出來的抗拒。他在抗拒她,即便痛楚,也必然抗拒。

喬絲絲凝望冷灼月離去的方向,仿佛這一生所有的顏面、尊嚴,都在那一瞬間化為煙灰。

小蓮怯生生得走到她身邊,輕聲提醒:“主子,用膳了。”

喬絲絲渾身一顫,臉色慘白,兩眼空洞得盯着小蓮紅腫的雙眼:“我做了什麽?我剛才……到底做了什麽……”

“主子,你怎麽了……您怎麽哭了,主子……”

喬絲絲抹了一把自己的臉,這是怎麽了?為什麽眼淚毫無征兆得落下,為什麽心裏忽然生出一種無望的疲憊。好像既定的結局真的就此被轉換,冷灼月,真的離開了,他不再是男主角,不再是注定要和她走在一起的人。

慕思思明明知道一切都有轉圜的餘地,只要她多思考一下,眼前的麻煩一定可以迎刃而解。可還是止不住心裏輕微的疼痛和無法解開的憋悶,它們蔓延纏繞,滅頂而來,漲滿了整顆心,頓時沒有了思考的餘地。

為什麽這樣沖動,自從和公主交好以來,仿佛一切都脫離了原本的設計,這讓慕思思心浮氣躁,行事激進武斷,完全失去了謀略能力。她忽然明白,這便是“造夢”的弊端,像是一種收支平衡,得到了好處,總也要付出代價。

可她不知道的是,這并不只是犯了小錯的小懲大誡,而是一切的開始,偏離的方向,并不是她稍作調整便可回歸正道。

“對不起,小蓮。我真的不知道……原來是這樣……”喬絲絲痛苦得蹲下身去,雙手掩面,“對不起,對不起……”

“主子……“小蓮在她身邊蹲下,輕輕捋着她的背,”沒關系,小蓮不怪主子。“

她嘆了口氣,繼續說,“小蓮知道主子喜歡三少爺,三少爺也喜歡着主子。只是……小蓮不知,主子對公主的心思全然未覺,否則,小蓮絕不會決口不提。小蓮知道主子心裏苦,主子對小蓮再多責問也無妨。只是……如今這般,主子如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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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

喬絲絲忽然苦笑起來,滿面的淚痕還未擦去,咧開嘴笑得比哭還凄慘:“你剛才沒聽到麽?他拒絕了我,哈哈哈……我還能有什麽打算?如果公主決定要把我許配給驸馬,我又能怎麽辦?“

小蓮在她身邊蹲下,輕輕捋着她的背,仍是幽幽嘆氣:“主子,先用膳吧。“

“不了,我累了,想早點睡。”

喬絲絲一下躺倒,哭過的眼睛有些酸澀,用力閉了閉,不想再睜開。

慕思思醒了,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往鏡子裏一照——還真是腫了!看來以後在夢裏還是少哭為妙。

她給自己的眼眶貼了些綠茶葉,漫無目的得走來走去,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些堵堵的。她想了想,是因為夢麽?一定是!

這樣一來,她的如意算盤全亂了套,男女主角走不到一起也就算了,陰差陽錯得要嫁給冷傷月也算了,最重要的是,冷灼月竟然拒絕了自己!噢不,是拒絕了女主角喬絲絲。

從小到大,這還是慕思思第一次鼓足勇氣,就算是被逼上梁山、就算不是現實,但是好歹是她主動開口表白,竟然被拒絕!

她郁悶得不知道怎麽發洩才好,拿起手機想要撥打甄融的電話,腦海中又浮現出他憂心忡忡得為她安排心裏咨詢的場景,終于作罷。

“一個個都不相信我!”

她掄起一個枕頭在床上反複得砸,直到把全身的力氣都用完才在電腦前坐下。說實話,她真是不太想打出這一段與她原本的設計完全悖逆的情節,可是說到底,公主的态度,的确只有這樣才解釋得通。至于怎麽讓喬絲絲解脫,還要看她怎麽構思了。

慕思思将夢境整理成文,整個過程艱難困頓,她不得不一再修改,一再停下來排空自己心裏翻江倒海的違拗。她不喜歡這個過程、不喜歡這個解釋,她不舍得女主角喬絲絲被随意指婚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又被自己愛的人拒絕。

可那些事仿佛進入了她的生活,她就是喬絲絲,發生過的一切就是事實,她只是一個忠實的記錄者,無力抗拒,無力更改。

她原以為自己是那個世界裏的神,可以為所欲為,可還是拗不過永不停歇的命運齒輪,無論是現實還是虛幻,那全知全能的命運操縱着一切,絕不可能留給旁人自我發揮的空隙。

而她又想,故事裏那些人物的命運原本便在她的筆下,究竟是什麽讓他們偏離了?所以,即便是萬能的造物主,亦有無法掌控的時候,他們只是一個開始,像是射線的□□,而一旦光源拔步竄出,竄向哪個方位也只好聽之任之,無法再擺弄。

慕思思覺得自己腦子裏充滿了稀奇古怪的念頭,幾乎寫不下去,終于寫到冷灼月拂袖而去的那一刻,她差一點無法控制自己的主觀念頭想要将它改變,可是她沒有——如果改變了,又要如何繼續下去?

只是這些內容便寫了整整一天,慕思思簡直有一種江郎才盡的挫敗感,這一整天,除了吃過兩頓飯以外她幾乎沒有離開電腦前的座位,可該死的大腦還是不聽使喚,擦來抹去揉搓湊緊,最終還是停留在冷灼月離去的背影徘徊不前。

好在過了一天,剛醒來時的那種郁郁倒是減輕了些,就像是做了一個噩夢,醒來的一刻仍然驚魂未定,如果夢境足夠恐怖的話,害怕個幾天也是有的。

最終,她還是困了。她又開始不敢睡覺,這一次,卻是因為不敢面對。

可最終還是要面對的——

慕思思再醒來的時候,時間還是半夜,小蓮和門外的侍衛都去睡了,四周一片凄清。

她輕輕起身,光腳踩在冰涼的石磚上,止不住打了個冷戰。怎麽這地方夜裏這麽涼?

她悄然走出了安客居,沿着花園裏的石子路緩緩得走,任憑地上凹凸不平的小石子将腳心咯的生疼。

擡頭,月亮缺了些,卻仍然明華。這沒有燈光的夜晚,也只有那寡淡清涼的月光與龐大無邊的黑幕對抗,兩兩相克又無法避免得相容,這夜色一片迷蒙。

慕思思心裏竟産生了一種思鄉般的惆悵,仿佛孤身穿越到這異時代的就是她本人而不是她筆下的喬絲絲。或許她是有些後悔了,早知道會有這造夢的能力,寫些生活中更容易掌控的青春言情多好?

原本的如意算盤嘩啦啦得被拆散了一地,一顆顆都遺失了,找也找不回。她捧着手裏僅存的念想暗自神傷,沒有人注意,沒有人在。

不,其實是有人的。

蒙蒙灰暗的遠處忽然傳來一聲無奈又心焦的低喚:“二少爺,您慢點兒……”

喬絲絲回頭,見一盞燈籠正光晃晃得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移動,從那點燭光的運行軌跡中不難看出,打着燈籠的人有些氣急,追着什麽人,忽緊忽慢。

自然,他追的人便是“二少爺”。

燈光近一些的時候,喬絲絲認出了那是冷醉月身邊的貼身侍從遙封,而在他身前快步疾行的冷醉月,看上去很高興似地,面上一陣陣欣快。不過喬絲絲很快就知道他一個人大半夜到底在高興什麽——他醉了。

不愧他爹給他起了這麽個名字,冷醉月最好飲酒,況且他是生意人,免不了酒場應酬逢場作戲,酒桌上談事的習慣倒是貫通古今,而古代的娛樂場所不多,于是他們能去的基本只有一種地方——煙花之地。

他再走近一些的時候,恰逢夜風吹過,帶來了他身上沾染的脂粉香。喬絲絲勾了勾嘴角,心想還是不要和這醉鬼碰上為妙,趕緊一個轉身悄悄往回走。

可是——萬年不變的逃跑踩樹枝定律!

“咔嚓”

“誰?誰在那裏?!”

喬絲絲迅速在一塊大石邊蹲下以作掩護,誰知那冷醉月一個淩空翻越便來到了她的身後。

喬絲絲站起身尴尬得笑了笑,心想——我怎麽忘了你們都是飛人……

“你是……喬絲絲?”

冷醉月冷冷得站在喬絲絲面前,隐藏在青絲中的迷蒙魅眼若隐若現,似乎酒意未消,又像是勾人心魂的打量。

喬絲絲匆忙福了福身:“二少爺。”

“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睡不着,出來散步。”

“散步?”冷醉月擡頭望了望月亮,月光傾瀉而下,映出他銳利的額骨以及細直的鼻梁,加上他稍稍眯起的深邃又略帶微醺的雙眼,簡直如思鄉的天使一般純潔美好。

可是下一刻,當他重新低下頭來,那一幕美好的景致咔嚓碎裂,露出他浪子的本質。他大咧咧得一把攬住喬絲絲的肩:“竟有美人如此雅興,懂得欣賞這良宵美景,不如陪我去喝一杯如何?”

他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中充滿挑逗,仿佛是一個醉酒的色狼。

喬絲絲心裏緊了緊,側了側肩膀離開他的手臂:“呵呵,不了,都這麽晚了,我倒是乏了,不如改日吧。”

“為什麽?”

冷傷月忽然站到她面前,用力按着她的雙肩,他的臉和她湊近得幾乎可以感覺到對方的鼻息,這時候,喬絲絲才聞出他身上清雅檀香中帶着的一絲酒味。

“你讨厭我?”他問。

喬絲絲簡直哭笑不得,展開比哭還艱澀的笑容:“沒有,怎麽會呢,你我才見過一次,何來讨厭之說?只是……小女子不勝酒力,怕是掃了二少爺的興。”

“你不去才掃興呢!”

冷傷月竟然嘟起了嘴,一臉撒嬌般的要挾:“你去不去?!你要是不陪我,我就告訴爹,你半夜在外游蕩,不知是探聽什麽情報!”

喬絲絲一驚:“什麽情報?”

遙封這才忍不住打斷,抓了抓冷醉月的手臂:“少爺,您喝醉了。“

冷醉月一愣,重新揚起勾魂的笑容:“你信我醉了麽?不信吧?難得深夜相遇也是緣分,陪我喝一杯!“

喬絲絲覺得這位陰冷古怪出了名的二少爺此刻竟然像個小孩子,剝下了平日裏全身武裝的刺,有些委屈得要糖吃。

“好吧,在哪喝?“她答應了。

“自然是月霄閣。“

喬絲絲一怔:“二少奶奶不介意?”

“她哪會介意!我死在外面或者死在房裏都打擾不了她睡覺!”

冷醉月不由分說,一把攬過喬絲絲的肩膀帶着就往前走,大步流星,喬絲絲幾乎貼着他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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