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誰是誰的惡作劇
? 慕思思已經無心再去關懷別人心中的破碎,僅僅是虛無缥缈的夢境,已經讓她不堪重負幾近崩潰。
于是在餘下的談話時間裏,他和章醚始終保持着輕松愉快的氛圍,好在章醚似乎有魔力一般,像是一小片月光,淡淡傾落在慕思思的心底為她擋開陰霾。
他不像甄融那樣直來直往,對慕思思來說,甄融像陽光一樣明媚溫暖,某些時候卻也因為太過炙熱而讓人膽怯。
可是章醚不同,他溫文爾雅,仿佛無論和他說什麽,他都只是淡淡回應,像一鍋溫熱的白粥,将所有看似尖銳的難題無聲得消融,表面依舊平和暖融。
慕思思喜歡和章醚談話,甚至超越了甄融。或許僅僅是在“造夢”的事情發生之後,甄融的擔憂是激進而極端的,他覺得那是危險,便固執得想盡辦法想要将慕思思拔出泥潭。而章醚,慕思思甚至覺得,即便自己一時說漏了嘴,只要沒有明确得征求他的意見,他也會假裝什麽都沒有聽到,很快将秘密消融在廣闊的空氣裏,比起甄融,他是一個更好的傾訴對象。
是的,慕思思幾乎确定,剛才那一瞬間,章醚是假裝走神而刻意忽略她的失言。這讓她覺得安全。
當然,對于甄融來說,關心則亂。慕思思并不是真的責怪他,只是從此她不敢再向任何人道出心底最深的隐秘。
慕思思和章醚幾乎聊了整整一夜,從童年時光、到關于未來的暢想,像兩個第一次聯機的電腦,一點一滴探清對方的存儲。
這一切都讓慕思思覺得安逸,整個談話期間,她幾乎沒有再為夢境而困擾。
慕思思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了,她的嘴角維持着一周以來少見的上揚,心情也是,那原本壓榨着她的一切忽然變得微不足道起來,她又能夠為自己清楚得定位——她是一個創作者,并不該為自己創作的題材而煩心。
心滿意足得吃了頓早飯之後慕思思依然沒有睡意,她打開電腦,卻似乎不太想再看到那些壓抑的文字,于是她開始上網看電影,看小說,看所有讓自己心情愉悅的東西,她像是一個忽然獲釋的死囚般享受着輕松惬意的心情。
就當放一天假吧,她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
忽然,心弦一震——是誰的聲音,在耳邊這樣急切憂心的呼喚。
“絲絲……絲絲!”
是他嗎?不!他的聲音怎麽可能出現在現實裏出現!
慕思思腦中一陣暈眩,迷蒙中出現一張臉,随後是兩張、三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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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意頓時鋪天蓋地得襲來,她不得不回到夢境中去——
“主子!你醒了?!”
喬絲絲睜開眼,迎面是小蓮從憂心忡忡瞬間轉為欣喜的表情。她身邊還有一個陌生的一臉疑惑的老頭。看起來,他也松了口氣。
“怎麽了?”喬絲絲揉了揉眼睛,屋子裏點着燈,想來應該還是晚上。
嘭得一聲,卧房的門被撞開,冷灼月三兩步沖到床前,滿眼掩不住的驚恐:“你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喬絲絲困惑得坐起身:“到底怎麽了?我剛睡着一會兒……“
“一會兒?!主子!你可睡了整整一天了!怎樣都喚不醒,大夫也看不出名堂,可吓死小蓮了!“
“一整天?我記得……“她揉了揉脹痛的腦袋,忽然驚覺:“冷府的聚餐是昨晚的事?!”
小蓮點了點頭,随即騰出空間,喬絲絲見除了冷灼月之外,冷傷月和冷醉月竟然都在!
“你們怎麽都來了……”她有些尴尬得裹了裹被子。
冷傷月上前一步為她将被角撚平,一如既往的淡漠蓋住了眼底的憂慮:“我一回府便聽說你病了,長睡不起,公主也擔心着呢,才催我來看看。我來的時候三弟已經在這裏了,二弟是剛來的。“
喬絲絲讪讪得笑:“我沒事,只是昨夜裏睡不着,快天亮才睡呢,呵呵,我也不知道自己那麽能睡。“
而慕思思卻覺得離奇,這是怎麽回事?以往每次出夢之後無論過了多少時間,在這裏都不會産生影響,要不是悄無聲息得過了幾天,就是只在當下醒來,這一次是怎麽了?
冷傷月點了點頭:“你沒事就好,可別讓我再這麽擔心了。“
喬絲絲心裏一震——他站立的位置、他手頭上的動作以及他的話,一舉一動都張示着他即将成為她的夫君的身份,或許在他看來,這是板上釘釘的事,自然需要隔開外界的紛擾。可是……他這麽做,是因為他也察覺到什麽了麽?
她關注着冷傷月的言行,卻忽略了冷灼月在他身後冰冷的表情。他握緊腰間的玉笛,眼底的奢望分分碎成粉末,卻絲毫不願動彈,仿佛站在這裏便是他最後的倔強。
冷醉月似乎感受到卧房中氛圍不善,笑着打起圓場:“呵呵,好了好了,喬姑娘既然沒事,我們也不用大半夜得站在她的卧房裏了,成何體統,三弟,我們走吧。“
他拽了拽冷灼月的衣袖,他卻巋然未動,一雙眼死寂無波得瞪着冷傷月和喬絲絲的方向,雙唇抿出淡淡的白。
冷醉月尴尬得站在原地似乎不知怎麽收場,冷傷月終于回過頭來:“我和你們一起走,還要回去向公主告安呢。“
他往外走了幾步才驚覺冷灼月死般平寂卻又歇斯底裏的眼神,沉了沉臉:“三弟,走了。“他頓了頓身子,又在房門口說:”喬姑娘畢竟是姑娘家,今日事出突然便也罷了,以後,你等還是少涉足她的卧房為好。“
——他說的是,“你等“。
喬絲絲趁他們幾個尴尬着去留的當口,已經在放下的床簾裏換好了衣服,大咧咧得掀開床簾穿好了鞋:“不好意思,這樣勞師動衆,還是我送送各位吧。”
冷醉月揚起标志性的魅人笑容:“不用了,你還是好好躺着讓大夫診脈吧!原本以為你是酒仙又是詩人,沒想到此刻還發現你是睡神!”
喬絲絲一愣,怎麽這事他說起來毫不避諱!她怒了努嘴,心想:我又不是李白!
同時她又瞥了一眼冷灼月,他像是中了邪一般直勾勾得看着她,或者僅僅是他所在的方向,臉上絲毫沒有表情。
她當然不知道只是這一次烏龍的“長睡不起”給冷灼月的心裏留下了多大的恐懼,當聽到她的消息時,他只覺眼前一黑,她那一句:“如果我死了呢”震天動地得在他腦中徹響回旋,幾乎要了他的命!
他不顧一切得第一時間來到月馨閣守了她半天,眼看着時間一分一秒得過去,看着大夫在她身邊來回忙碌,冷敷、針灸、穴位刺痛……用盡了方法仍然無法将她喚醒,他只覺自己的生命也随她一□□滴流逝。二十年的生命中,他第一次感受到這樣深刻徹骨的恐懼——如果眼前的她永遠無法再醒來,他再也見不到她的一颦一笑,那麽他餘生裏所有快樂幸福的可能都将被她一同帶走,從此他只能活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裏,像一個得到片刻光明的盲人,對自己的視覺垂死般得依賴。
是的,他甚至覺得她出現之前的全部時光都被清空,仿佛他的生命是從見到她的一刻才開始啓動,于是他不想再回到空洞貧乏的生命,他依賴她,需要她,為了保證她的存在,他甚至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惜被革職,不惜讓父親失望。
他非常清楚,昨天對喬絲絲的警告意味着自己的洩密和失職,可是如果不這樣說,她就要走了,他本能得體會到,她舍得、忍心、狠得下心一走了之,抛開冷府裏的一切,從此再也不見。
而此刻,她在漫長如一個世紀的睡眠之後終于醒來,她還在那裏笑着,有些俏皮而害羞得告訴所有人她只是貪睡了些,像是一個惡作劇後的孩子,并且她絕不知道這樣的惡作劇對他來說,幾乎是毀滅性的。
在那段時間裏,冷灼月甚至以為只要能夠留住她,他寧願讓她成為自己的大嫂。可就在她安然無恙得醒來之後,見到冷傷月以男主人的身份出現在她的身邊之後,那份決然煙消雲散。
要怎樣才可以将她留在身邊,又不拱手他人?
他覺得空洞無望,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明白喬絲絲心中到底怎麽想,為什麽她可以和他們兄弟三人都同樣談笑風生?她曾經說的那一句,願以身相許是真的麽?
想起這事,冷灼月就悔得恨不能時光倒退。當時事發突然,太出乎意料,他的确被震住了,二十年來幾乎被磨練成本能的禮儀道德一擁而上,明知她将是自己的大嫂,又怎麽可能給她承諾?可從那以後,他的心一天比一天更淩亂,若是重來一次,他願為她赴湯蹈火!
可是,怎麽可能重來一次?她可以與冷醉月把酒暢談吟詩作對,還深夜執筆寫下他們合創的詩句;又可以斷然得請求他讓她離開……她的心裏到底裝着誰,又或者誰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