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一個交心的人
? 喬絲絲見冷灼月仿佛被下了咒一般失魂落魄,心裏又是一痛,終于,她決定為自己的未來争取一線生機,當然,在成功之前,她不能再給他虛假的希望。
她剛要開口叫住冷傷月,卻被冷醉月插了話:“絲絲,餓了吧?我陪你在這裏用膳可好?”
喬絲絲看着他晶亮的眼神,顯然是有話要說,便點頭答應:“好,我正想問你們都有沒有用膳呢。”
冷傷月一怔,冷聲道:“還是我陪你吧。”
“不,我有話想對二少爺說。”喬絲絲淡淡道。
整個過程冷灼月一言未發,聽到這一句,他茫然得看了看喬絲絲,眼中瀉出隐約的了然,彌散成心灰意冷的絕望。
他終于開始動彈,未置一詞便轉身走出了月馨閣。
冷傷月見狀,雖說心裏不悅,但畢竟喬絲絲尚未過門,也不好逆了她的意,淡淡告辭便跟着離開了。
冷醉月向小蓮使了個眼色:“你去弄些吃食來,再備幾壺好酒。”
小蓮應聲出門,大夫也緊跟着告辭。此夜,依然各有所思,意味深長。
屋子裏只剩下冷醉月和喬絲絲兩兩相對,時日削弱了月光,卻依然白皙皎潔,兩人沉默得幾乎可以聽見彼此刻意放輕的鼻息。燭曳輕晃,渺小的溫暖驅不走心底的涼,所以需要酒,暖入愁腸,烘焙哀傷。
冷醉月在飲下一杯酒之後終于開口,面色是少見的認真沉着:“絲絲,你老實告訴我,你喜歡三弟,是嗎?”
喬絲絲心裏輕輕一懸,裂開笑容:“早知你要問我這個。”
“那究竟是不是?”
“是。但那又怎樣?我不是要成為你們的大嫂了麽?“她合眼灌下一杯酒,苦澀。
“的确很難辦,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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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說?“
“大哥是性情中人,我也看得出,他對你是動了心的,不過如果你不願意,或許他會重新考慮。“
“為什麽這麽确定?“
冷醉月意味深長得眨了眨眼:“你長得和大哥的夢中情人可有幾分相似,而大哥說你性格也與她有些相似。”
喬絲絲瞪大了眼:“夢中情人?!大少爺不愛公主嗎?!“
慕思思在心裏大叫:誰設計的惡俗劇情!!!
冷醉月想了想,似乎在回憶什麽:“那個女子叫餘缭音,比大哥小一歲,琴棋詩畫樣樣精通,曾經也是冷月派的弟子,和大哥青梅竹馬。大哥很喜歡她,可是後來機緣巧合下,公主看上了大哥,動用各種手段讓餘缭音離開了冷月派。當時便是餘姑娘主動對大哥說不願和他在一起,大哥便忍痛割愛了。當初他可痛苦了好一陣呢。“
“不過好在公主對大哥是真心,多年夫妻畢竟也是情分,你要問大哥愛不愛公主,我不确定,但親情總是有的。“
喬絲絲怔了怔:“那餘缭音愛不愛大少爺?她從那時候起就沒有再出現嗎?“
“沒有再出現,但是她一定活着,并且活得很好。至于她愛不愛大哥……我又怎麽會知道呢。不過她和你長得倒真是有幾分相似,再看大哥和公主對你的态度,我總覺得這像是一種神奇的報償。”
喬絲絲無謂得聳了聳肩:“我才不稀罕當替身呢。”她忽然想到什麽:“灼月也認識餘缭音?”
冷醉月意味深長得勾起嘴角搖了搖頭:“喚我和大哥都是少爺,唯獨喚三弟名號,看來這情分上的确是有差異啊!大哥和餘缭音相好的時候三弟還沒到五弟現在的年紀,又怎麽會記得那些,絲絲你多慮了。”
喬絲絲無奈舉杯:“好好好!醉月少爺,幹杯!”
冷醉月看着喬絲絲透亮的雙眸中漾滿笑意,嘴角竊竊上揚,與面頰上的酒窩勾成恰到好處的弧度,竟有些出了神——這女子,何其容易滿足,滿足的時候又何其甜美,這笑容仿似有魔力一般,漸漸觸動了他的心底。怎奈,她倔強起來的時候、精怪起來的時候、不妥協的時候……又都是這樣引人憐惜。難怪她才出現了幾日,就讓府中幾位少爺神魂颠倒,若不是他心裏深刻得愛着岳仙依,想必也會為喬絲絲心動吧。
是的,這便是他心底最深藏而羞于啓齒的秘密,他,深愛岳仙依。其實他原本對從商毫無興趣,倒是對冷月派的事業興致勃勃,他也曾是冷月霜心中最看重的接班人。而自從遇見了岳仙依,他的心便被她清冽又精銳的目光所吸引。他曾對她百般追求,動用家族地位的一切力量,經過多次提親才終于讓她成為了他的妻子。
自然,在岳仙依答應之前,主動找冷醉月談了一場,要求他放棄江湖中事,專心從商,否則便決不答應和他在一起。而經過這場談話之後,冷醉月與冷月霜也經過了長久的拉鋸戰,他曾一度讓冷月霜失望透頂怒不可遏,恨不能與他斷絕父子關系,不過最終冷月霜也算個冷面心軟的人,看着自己的兒子整天為情所困實在不忍,終于是答應為他鋪路。
岳仙依最終之所以會嫁給冷醉月,絕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她從他輾轉的求愛過程中發現了他的經商天賦。一面迫于家庭壓力,一面又反複權衡利害,終于答應了這門親事。
的确,岳仙依不愛冷醉月,至今不愛。冷醉月對她來說,甚至只是一個同床共枕的職員。他為她打理家族生意,為她開拓買賣渠道,可用之處全部用盡,偶爾得到她的贊賞已是天大的喜事,更不奢望得到她的心。
這一切冷府的每一個人都看在眼裏,她對他的不待見甚至是不尊重,以及持之以恒的不聞不問,所有人都為冷醉月而不值。用別人的話來說,岳仙依只愛她自己,還有銀子。
當然,喬絲絲并不知道這些,冷醉月從不會對旁人提起這些丢人的事,能娶到岳仙依,他已經得償所願,這在很久以前便是他自己的決定,生活快不快樂幸不幸福都是他自己的事,他只好獨自承擔。
這日子究竟是不是甘之如饴,冷暖自知。
冷醉月搖了搖頭,從回憶中回過神來,記得當初尚且年少的冷灼月還曾勸過他,男兒志在四方,不該太過拘泥兒女情長。不過轉眼,他也只能看着冷灼月如今深陷在情網中不可自拔,比起他當年的痛苦有過之而無不及。
喬絲絲終于忍不住輕咳一聲:“咳……醉月少爺,你不是這幾杯就醉了吧?我看着你半天了,發什麽呆呢!“
冷醉月輕笑一聲,魅人的雙眼卸去了人前所有的僞裝,再不精銳,只剩灼灼澄澈。
“今夜還有興致作詩麽?“他問。
“你先,我奉陪。“
冷醉月搖了搖頭:“這次你先請。”
喬絲絲俏皮得揚了揚眉:“好,我念一段曾經自己寫着玩的詞,如果你能接就街上!”
見冷醉月點了點頭,喬絲絲清了清嗓子,再飲一杯酒,揚聲念起:“漸弱叢叢催人離,忽見孿己欲相寄,卻只戲言,尤道安喜,何故低聲泣。“
“朝沉暮省何求惜,尤在漸殘未忍棄,芳豔明痕,沒齒難恨,此情兩難依。“
她看了看冷醉月,似乎完全沉浸在詩詞的意境中,根本無從接口,她幹脆擡頭凝望夜色,将餘下的句子緩緩誦出:“殷殷懸絲遙途系,出落無聲形不離,北風淩淩,夜色空空,卻說無涼意。“
“彼時相寄此相惜,亦道纖纖繞遠靡,翩翩水紋,寂寂無聲,至此願共栖。“
“沾露滴滴薄酒意,齊人同陣無可襲,明暗光湧,晝夜無蹤,此生何人替。“
“潇潇細雨隐絲密,潺潺落花也轉急,枝畔無聲,墜地悄然,窮盡卻不知。“
“朝花夕拾只餘蒂,欲求一劑枉自欺,盼又怯行,行也不繼,怎言難辭祭。”
“禾絨暖暖道相欺,緯草柔柔苦相依,陰陽兩向,游魚戲水,一蓮開兩枝。”
喬絲絲頓了頓,見冷醉月已經絲毫沒有了打斷的意思,她勾起嘴角念出最後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識,殷殷切切總相離,漸行漸陌,無安則釋,莫道無歸期。“
冷醉月愣了半晌,一口飲盡杯中酒,不可置信般:“這真是你作的?“
“嗯。“喬絲絲得以得點了點頭,其實這是很久以前慕思思在失戀時寫來宣洩情感的,不想倒是在這裏派上了用場。
“絲絲,你可曾……為情所苦?”冷醉月合了合眼,深深抿起雙唇,眉宇輕凝,像是在掙紮什麽,良久才開口:“霓裳粼粼惹人醉,只道殘衣碎。空寂漠漠無言對,莫問何人淚。明豔惶惶花翻飛,夜來無人歸。人言許許若可畏,茫途……”
他忽然說不下去了,低頭再飲一杯酒,弓着身子不知在想什麽,仿佛觸動了心底布滿斷點的底線,小心翼翼不讓它斷裂。
“茫途……心欲墜。”
喬絲絲淡淡接口,不由自主得伸手拍了拍冷醉月的背:“如果你想找人說說,我保證是個很好的聆聽者。”
冷醉月渾身一滞,苦苦笑起,笑得整個身子一顫一顫,像是無聲的泣訴。良久,他終于擡起頭來,眼眶如喬絲絲預料的有一些泛紅,幸好,他沒有哭。
“我很愛她。”他開始說話,而一旦開口便再也停不下來,如壓抑已久的海水,一旦尋到了出口,其洶湧不亞于爆破的威力。
喬絲絲終于知道表面玩世不恭精于算計的冷醉月心裏深埋着怎樣的苦楚,原來,他也是飽受情傷之人。她回憶起在月淮宮前與岳仙依見過的幾次,的确,她可謂是整個冷府中最不把她這離奇人物放在眼裏的人。每次見到她,她的大腦似乎都在維持高速的思考和運轉,根本融不進外界的任何。
喬絲絲不明白內心風雅倜傥的冷醉月為什麽會愛上這樣一個理智冷酷得幾乎毫無情感的女子,話說,她也并不算太漂亮。喬絲絲原本以為是冷醉月迫于家族壓力,不得不在財路上打個基樁才娶了冰冷蠻橫的岳仙依,怎知……心不甘情不願的卻是她。難怪她從不關心冷醉月在外做什麽,多晚回房。
喬絲絲回過神來,冷醉月已經獨自灌下了一整壺酒,眼神開始露出微醺狀态特有的迷離和清亮。
他擡頭看着喬絲絲的臉,純粹的笑容僵持在臉上,漸漸轉苦:“呵呵呵……呵呵呵呵……我這是怎了,竟會對你說這些從未對人說過的話。”
“放心,我不會說出去。”喬絲絲安慰道。
“我信你!”他伸出手掌大咧咧得拍了拍喬絲絲的背:“我告訴你,無論多少人懷疑你,我!”他又收回手用力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冷醉月無條件相信你!”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當然,冷灼月那小子也是!絲絲,比起當我的大嫂,我更願意看到你成為我的弟妹,如果你真的喜歡那小子就去告訴他!我太了解他了,現在這樣的境況下,他就算苦死自己也絕無勇氣開口向你表明心跡。只是,我有個要求,你對他必須是真心的,因為我……不想看到他比我更難受!”
喬絲絲看着眼前的冷醉月一臉醉像,清楚他很快就該睡着了,她唏噓得點了點頭:“是是是,我對他是真心!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什麽不早了!我回不回去誰關心?!我不,再喝!”
“好了好了!”喬絲絲無奈得叫來小蓮:“快去把遙封找來,他喝醉了!”
小蓮見狀點了點頭,快步行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