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為什麽你是魔鬼
? 第二天,喬絲絲依然沒有找到機會與冷傷月單獨談話。整個上午他都不在府裏,不知在忙些什麽,甚至給公主請安的時候都沒有見到。倒是公主的眼神,讓喬絲絲明顯的感覺到似乎有話要說。不過目前的情況看來,她不主動提起,她也不便多問。
整個上午在一種百無聊賴卻惶惶不安的狀态下,過得緩慢無比。喬絲絲只好寫字來打發時間,想來也有些無奈,怎無論到了那裏都只好拿書寫當消遣。
突然,門外有人闖入,小蓮一路尾随:“二小姐,您別這樣……”
喬絲絲擱筆擡頭,見冷憐月已經風風火火得沖到了她的眼前。她從案桌前走出,欠了欠身子:“見過二小姐。“
“少來這套!“冷憐月怒氣沖沖得一揮手:”你為什麽要害我三哥?!“
喬絲絲心裏一緊:“他怎麽了?”
“你少裝傻!你那天擅闖冷月峰理應當即處死,我三哥為了維護你激怒了爹,現在被革職軟禁,除了宮裏哪都不能去,你倒好,還有心思在這裏寫字玩!”
“你到底有什麽用意我不管,可你害死了車夫不算,還害得三哥和你一起受牽連受管制甚至是暗查,你到底想做什麽?!”
喬絲絲看着冷憐月怒氣的臉,雙唇開阖暴出句句驚人現狀,她心裏頻頻震顫,一時懵了,幾乎給不出反應。
良久,她才慘白着臉顫聲問:“你說害死車夫……是什麽意思?車夫死了?!”
冷憐月一聽這問題,更是怒不可遏,高八度尖銳得吼起來:“你裝什麽傻!冷月峰是什麽地方,眼下又是什麽境況,你這身份來歷不明不白的人随便編句謊言他就帶着你往偏門走,誰知道他和你是不是一夥的,不處死也是禍害!“
喬絲絲的心仍在極具的震撼與恐懼中沒有回過神來,她想起那個車夫憨厚的笑容,以及最後的話語和眼神,他帶着些微恐懼又故作輕松道:“我可是會被滅口的。“
沒想到那是真的。
生活在現代的她何其經歷過這樣的殘暴,僅僅是上了當犯個小錯,竟枉送了性命!她這才知道自己身陷在怎樣的龍潭虎穴裏,仿佛驟然被置入冰窖一般渾身顫抖。
要不是她一意孤行,要不是她悄悄跟着馬車走到了偏門……
她喬絲絲,活生生得害死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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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灼月在哪裏?“她鐵青着臉,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
冷憐月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反常,繼續趾高氣揚得冷哼一聲:“哼,現在倒關心起他來了,我告訴你,你不配!“
喬絲絲冷沉着慘白的臉,重複道:“他在哪裏?“
冷憐月愣了愣:“都說了他被拘禁了,除了在他的月影閣還能在哪?”
喬絲絲未置一詞,發瘋一般拔腿向月影閣跑去,她要去問一問,那個應該善良美好的冷灼月究竟為什麽要這麽殘忍!
砰砰砰——喬絲絲用力得拍着月影閣的門,全然不顧手掌的陣陣刺痛。
終于,門被打開,迎面是冷灼月有些憔悴的臉龐以及若有似無的微笑。
“怎麽了?”
喬絲絲才不顧他現在什麽境況,劈頭蓋臉得宣洩怒氣:“你殺了車夫?為什麽殺了他?“
冷灼月蹙了蹙眉,沉下臉道:“ 你都知道了?這是他應有的下場。”
“什麽叫應有的下場?他的命就不是人命了嗎?!他只是靠着自己的勞力養家糊口而已,心思單純善良到我随便一句話他都相信,毫無心機,能威脅到你什麽?你如果覺得他不可信,開除他不就好了,可你竟這樣輕描淡寫的要了他的命!你心裏難道沒有一點愧疚麽?”
“愧疚?”冷灼月抿了抿唇,勾起一絲無奈的笑意,“絲絲,這是冷月派內部事物,你就不要管了。”
喬絲絲滿眼怨憤得看着冷灼月,一句輕描淡寫的內部事務,就将她這個外人開口辯白的機會全部抹殺。可是所謂名門正派,就連枉殺好人這樣的事都不足為奇麽?她深深吸了口氣,忍不住心底陣陣寒意:“是啊,像你們這種王孫貴胄,家世顯赫地位高尚,哪知道平凡老百姓為了活下去有多不容易?冷灼月,我原本以為你再怎樣公私分明不近人情,至少也有一顆善良的心,但是我看錯你了!你又何必護着我呢?遭到革職查辦半夜吹笛子郁郁寡歡給誰看?我不過是個危險可疑的外人,比起那個車夫有過之而無不及,你幹脆了結我的性命,你偉大的事業和你偉大的國家也都安全了,不是嗎?殺了我吧!”
一口悶氣發洩完,喬絲絲才發現自己語無倫次詞不達意,不過既然話已經說出了口,豈有反悔的道理。她幹脆合下雙眼直挺挺得站在冷灼月面前大吼:“動手啊!”
時間仿佛靜止了,黯然神傷的男子面對着一臉視死如歸的女子,面面相觑,彼此不明白對方心裏在想些什麽,以及給彼此帶來多深的痛。
悶熱的午間,毒辣的陽光在二人的頭頂暴曬,如何都驅不走他們心裏一分更甚一分的冰涼,卻更催化了喬絲絲心裏滔天的怒火。
不知過了多久,冷灼月終于開口,帶着無力的顫動,以及全部僥幸的念頭都被崩裂的無望:“絲絲,在你心裏,我是這樣的人?“
他苦笑着轉過身,孱弱的身子幾乎站不穩:“在你心裏,二哥才是那個風雅脫俗的善人,是嗎?“
喬絲絲愣了愣,剛要反駁,忽然聽見身後似乎有一陣急速靠近的……風聲?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見面前原本背對着她的冷灼月猛一轉身用力将她推倒在地,随即,那莫名風力的主人才進入了視線。同時印入眼簾的除了驚惶無措的冷憐月,還有冷灼月手臂上刺眼的豔紅血跡。
他受傷了?怎麽回事?!
冷憐月尖銳的驚呼闖入耳膜:“三哥,你沒事吧?!你怎麽這麽傻,她不是想死嗎,你不忍下手就讓我來啊!幹嘛為她擋這一劍!”
劍?
喬絲絲木讷得支地起身,手腕處一陣鑽心的疼。
“嘶……“
只輕輕痛呼了一聲,耳邊立刻響起冷灼月焦急的問話:“沒事吧?哪裏受傷了?”
喬絲絲擡頭,他的手臂上竟被劃出深深的傷口,皮開肉綻,汨汨淌血。
像是一盆冰水兜頭淋下,被憤怒沖昏頭腦的喬絲絲頓時清醒過來,似乎這才弄清眼前突發的狀況——冷憐月趁她不備舉劍想要殺了她,而冷灼月又一次救了她,為她擋下一劍鮮血淋漓之後,還關心着她僅僅扭傷的手腕!
喬絲絲剛從驚險中緩過神來,剛要抓住他扶她的手臂,怎知那條向她伸出的手臂被冷憐月狠狠擋開,她氣憤得站在她和他中間,面對冷灼月:“三哥,你到底怎麽回事!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了,你還要保護她?我剛才都聽見了,她為了那個車夫和你大吵大鬧,這難道不證明她和那車夫是一夥的嗎?!就算你不殺了她,也應該把她押到冷月厮中去關起來!”
“憐月你別鬧了!”冷灼月厲聲呵道,忽然暴漲的怒氣讓他以內力止住的血再次噴湧而出,暗紅和鮮紅的血色在他純白的長衫上暈開,特別得紮眼。
“三哥,你怎麽樣?”冷憐月一驚,急急道:“快去找個大夫療傷吧,先別管她了。”
喬絲絲起身試圖走到冷灼月身邊替他查看傷勢,卻又被冷憐月擋開:“你還有臉靠近三哥?我殺了你!”
“憐月!住手!“
冷灼月用力拽停再次舉劍的冷憐月,他凝了凝眉面色一白,左臂傷處又冒出血來。
随即他淡淡得看着喬絲絲:“你先回去吧。“
喬絲絲頓時潸然淚下,滿眼委屈更多心疼得看着冷灼月,心裏的無力感扭成一股繩索,緊緊肋着她的心。
良久,她終于還是什麽都沒有說,轉過身頭也不回得飛奔而去。
喬絲絲剛回到月馨閣,便見到公主的貼身侍女素錦正在她的房裏,而小蓮則有些無措得站在一旁。她趕緊整了整面容欠下身子:“素錦姑娘。”
素錦笑着點點頭:“急急忙忙的,是去哪了?”
“小女子方才一時無聊,出去随意走了走,讓姑娘久等了。”
“噢……”素錦意味深長得應了一聲,随即揚起笑容:“也不久,不過半刻時日,奴婢來此是因公主想請姑娘去月淮宮共用午膳。”
喬絲絲福下身:“是,待小女子整整妝容,即刻随素錦姑娘同去。”
喬絲絲一早便知公主定是有話要對她說,果然,才到中午便忍不住了。她趁着洗漱更衣的時候拼命調整着自己的情緒,只為不讓公主看出端倪。怎奈冷灼月黯然得如同蒙上一層濃霧的臉,以及那清晰刺眼的傷口始終在她眼前揮之不去。
她用冷水洗了把臉,心想,不如利用這個機會向公主表明心跡罷,要生要死也只能聽天由命,至于冷灼月,想到他如此草菅人命,她依然心存芥蒂,不過無論未來的感情如何發展,總比僵持在這怪圈裏全軍覆沒的好。
冷灼月已經回了房,剛才的動怒和使勁,加上近幾日心裏的郁郁憋悶,徹底擾亂了他體內的真氣運行,原本并無大礙的傷口仿佛着了魔般,血湧如注。
冷憐月在他身邊為他包紮止血,棉布被浸透了一層又一層,就是擋不住滾滾而出的熱血。
“三哥,這樣不行……”她淚眼漣漣手足無措:“我要去找大夫……”
“不行。”冷灼月虛弱得抿了抿蒼白的雙唇,搖頭,“我稍事調息就沒事了,還是不要驚動爹娘的好。“
“為什麽?你為什麽這樣護着那個女人?!三哥!你明知道她有可能是個細作……”
“她不是。”冷灼月打斷,語聲微弱卻不容置疑。
“即便她不是,你又何苦為了她與爹作對?更何苦為了保住她的清白,在這裏任憑自己失血過多!”
冷灼月無力得勾了勾嘴角:“我不找大夫可是為了你啊,傻丫頭,她的身家清白終有一天會被澄清,你若傷了她,可怎麽向公主交代?”
冷憐月一愣,更多的淚水湧出眼眶,泣不成聲道:“我不管,我不管!她讓你那麽苦惱,我怎麽能放過她?!從小到大,但凡有人欺負我,你不也是第一個為我出頭的嗎!“
“可這次不同,她并沒有欺負我。“
“可自從她入府以來,你就再也沒有真心開懷過!“
“那是因為……“冷灼月頓了頓,無奈搖頭:”天不遂人願。“
冷憐月嘆了口氣,認真道:“三哥,全府的人都能看出來你喜歡她,可她周旋在你們三個中間左搖右擺,和誰都能相談甚歡,始終不明心意,這又怎是良家女子應有的作風?況且,她可是我們未來的大嫂!”
冷灼月愣了愣,不想這深居簡出的小妹竟看得這麽清楚,一語刺中他的軟肋。他的眼神定了定:“憐月,她與我們都不同,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她根本不屬于我們這個世界,所以,請你不要以我們的标準去衡量她。至于感情……”他低下頭,眼中彌散着無望,“我想,她已經心有所屬。”
“是誰?”
“那日我見她房裏藏着一句詩詞,落款是她和二哥的名字。”
冷憐月瞪大了眼:“你說她喜歡二哥?!”
“或許吧。”
“哈!“冷憐月嘲弄得冷笑一聲,”她這演的是哪出?讓你愛上她,讓大哥成為她即将指婚的夫君,心裏卻愛着二哥?“
“或許,她也有她的無奈。“冷灼月合下雙眼不願再想,眼前又浮現那天在冷月山林間,她乞求釋放時眼中的決然和絕望。
一名黑衣人悄無聲息得從半掩的窗戶翻了進來,在冷灼月面前叩首:“屬下見過主事。“随即眼中一驚:“何人傷了主事?!“
冷灼月睜開眼,苦笑:“無妨,我已經不是主事了,你不用再這樣喚我。他如何了?“
黑衣人愣了愣,瞥了一眼身旁一臉羞怯的冷憐月,以及她手上帶血的劍,似乎明白了什麽,再度垂首:“回主事,那車夫經過冷月厮的審查,已經放了,近日屬下還會繼續暗中查看。至于銀兩,也已按主事吩咐送去了他的家中。”
“嗯,沒有別人知道這件事吧?”
黑衣人又擡頭看了看一臉震驚的冷憐月,小聲道:“除了主事與……二小姐,再無人知曉。“
“好,你下去吧。“
黑衣人又從窗外一躍而出,毫無聲息得沒了影蹤。
冷憐月難以置信得看着冷灼月:“他說的車夫……是那個車夫?!“
“嗯,記住,這是秘密。“
“為什麽不殺了他?“
冷灼月搖了搖頭:“你真是沒有她聰明,明知他只是個單純輕信的老實人,為何要殺?”
“那你為什麽要告訴大家他已經被處死,還要隐瞞真相?!”
“一來以正法紀,二來也可殺雞儆猴。”
“可剛才喬絲絲質問你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告訴她?她那樣誤會你誣蔑你,你怎麽受得了!”
“呵呵……”冷灼月又是一陣苦笑:“她這樣興師動衆得來問罪,難不成要我在光天化日之下道破實情?你應該知道,在這冷府中,要藏住一個秘密有多難。”
“不過喬絲絲利用車夫擅闖冷月峰之後,反而那麽關心那個無關緊要的棋子,你不覺得奇怪麽?“
冷灼月仰頭靠在椅背上,嘴角總算有了一絲欣然:“要是她不關心他的生死,我才要懷疑。以她的性子,怎麽可能害死了人還若無其事?如果真的不聞不問,才證明她心虛。”
“可是這件事讓她恨你了啊!”冷憐月都快急瘋了,“三哥,你怎麽這麽傻!明明這麽喜歡她,還要由着她誤會你!”
冷灼月心裏剛生出的欣慰頓時又被喪氣代替,無奈得垂下頭:“誤會又何妨,她心裏的人本就不是我。憐月,答應我,這件事只能有你知我知,決不能再外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