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所謂痛
? 路過花園的時候，喬絲絲突然停下腳步。冷灼月一怔，警惕得看了看四周才将眼神落回她臉上：“怎麽了？”
“不是說去見二姨太麽？”
“噢……”冷灼月點了點頭，牽着她的手帶轉了方向，“我都忘了，走吧。”
喬絲絲仍然沒有起步，站在原地怔怔得看着他：“你覺得我們去冷月峰，合适麽？”
“既然是公主的決定，沒什麽不合适的，別多想了。”
喬絲絲明顯得捕捉到冷灼月笑容中的局促，他在強顏歡笑，她知道。按冷月霜的規矩，眼下的情況，不止她喬絲絲不能去冷月峰，冷灼月同樣不該去。就算恒璨茱可以違逆冷月霜的決定，并不代表他們也可以。如果去了，會不會讓冷月霜更以為她靠近公主居心叵測？
她搖了搖頭：“老爺會不會不高興？”
冷灼月合了合眼，重新揚起嘴角，輕輕吻了她的額頭：“我最怕你胡思亂想，你只需要乖乖跟在我身邊，其他的事交給我處理，好麽？“
見喬絲絲低着頭不回話，他抓住她的手緊了緊：“走了，娘等着呢。”
二人來到月芙閣，果然，浣泯漣早在廳堂中候着了。水溪打開門一臉笑意得将二位迎進門，片刻功夫，茶幾上已經擺好了茶。
冷灼月牽着喬絲絲走上前略微欠身：“娘，我帶絲絲來看您了。”
浣泯漣原本和着雙眼，正在撚動佛珠，聽到冷灼月的話，她停下手中的動作緩緩擡起頭來，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便轉向喬絲絲的臉。
喬絲絲跟着福了福身：“絲絲見過二姨太。”
“嗯，坐。”
浣泯漣看喬絲絲的眼神總是有些悵然，和着淡淡的嘆惋。喬絲絲當然明白，冷灼月是她唯一的兒子，她生命的全部。她最迫切的希望就是看到他幸福，而他第一次深愛的女子，竟是這樣一個旁人寧可避而遠之的複雜人物。
試問世間哪個母親見到自己的孩子以身涉險能不擔憂？可她又是這樣了解她的兒子，自從第一次見到喬絲絲，見到他看着她的目光，一定就已經知道，此生若是得不到這個女子，他便不可能幸福。
Advertisement
喬絲絲坐在一邊安靜得飲茶，聽着冷灼月和恒璨茱進行尋常母子間的對話，一來一去也不過是庸常的噓寒問暖。浣泯漣始終保持着平和的笑容，時而點頭稱是，時而微微蹙眉叮囑。
這讓喬絲絲不覺間想起自己的母親，那個無論她做什麽都要反對幾句，但又從不願真正困住她、從不忍心看她受到傷害的女人。
為人母，到哪裏都是一樣的。
直到冷灼月碰了碰喬絲絲的手臂她才恍過神來，見浣泯漣正安靜得看着自己。她趕緊起身，面露歉意：“二姨太見諒，方才見你母子二人話家常，不覺想念起我遠在家鄉的娘親來，是以有些晃神。“
浣泯漣的眼神倒是為之一亮：“噢？你母親身在何處？”
“自然是……在繭岩。”
“你孤身漂泊這許久，想必你的爹娘牽挂得很吧。”
喬絲絲點了點頭：“想必如此，怎奈如今，絲絲無法回去與爹娘相距。“
“你可想回去？“
冷灼月忍不住輕聲責怨：“娘！“
浣泯漣合了合眼，再睜開的時候，氣氛頓時嚴肅起來，她沒有看冷灼月一眼，平靜道：“灼兒，你先出去，為娘有話對喬姑娘說。“
冷灼月愣了愣，不甘願得站在了月芙閣門外。浣泯漣又合了合眼，保持着優雅莊重的微笑：“喬姑娘，坐下說話。“
喬絲絲有些局促得笑了笑，坐下：“二姨太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浣泯漣點了點頭：“灼兒對你的用心我很早就看出來了，你的身份複雜我也不是不知道。說實話，我并非不信你，只是不忍看灼兒整日為你憂心。“
“二姨太的意思是……？“
“你不要誤會，我并不是要你離開灼兒，我若是這樣做了，灼兒必定怨我。只是我想知道你待灼兒是否真心？“
喬絲絲毫無猶豫，堅定道：“是。“
“那你可忍心看灼兒一步步淪為受人發指之人？“
喬絲絲心裏一緊：“自然不忍心。”
浣泯漣又點了點頭：“話說真金不怕火煉，若你自身清白，事實總有水落石出的一日，你可願等待？“
喬絲絲似乎明白了些：“二姨太是要我在澄清身份之前與灼……三少爺保持距離？”
浣泯漣揚起嘴角：“聰明的女子，一點就通。”
喬絲絲心裏有些莫名的失落，她原本以為浣泯漣是寬容睿智的女子，一定能體諒她和冷灼月的感情。而她也理解她的萬般無奈，眼下的情況看來，這是她能為他想到的最好的對策。可是——
“不。“喬絲絲仰起臉，不卑不亢得拒絕了。
浣泯漣一怔：“你說……不？“
“是的。“喬絲絲站起身，恭敬福下：”二姨太，我明白你待灼月的維護之心，之所以明白，是因為我感同身受。的确，如果我現在和灼月保持若即若離的關系能将外界對他的傷害降到最小，可是我……不得不考慮他的心。“
她直起身來，目光堅定而有力：“二姨太，絲絲現在與您說這些，絕無不敬之意。您是灼月的母親，絲絲自然也将您當成自己的母親般尊重和愛待。絲絲不能答應您的要求，是因為我已經答應了灼月，相信他、尊重他的決定、不再自作主張，不以保護他的理由做傷害他的事。”
“二姨太，絲絲在決定和灼月相好之前經歷的風波并不比眼下少，絲絲也曾與您如今有着同樣的念頭，寧可不承認自己的感情也要與他劃清界限。我以為這是給他最好的守護，可他卻為此心傷憔悴。二姨太，灼月他，不希望看到我的退避，他希望與我一同面對難關。所以我不能再回到與他冷眼相對的日子。比起名譽，更可怕的是傷心。不過還請二姨□□心，絲絲定會守住分寸。因為我想給他完整的幸福。”
浣泯漣看着喬絲絲灼灼的雙眸，眼眶竟是濕潤了些。良久，她動容得揚起笑容，這一刻的笑容，比之前任何一幕都更純粹。
“喬姑娘……你這番話可都是真心？”
“自然是真心。”
“好……好……“浣泯漣起身緩緩握住喬絲絲的手，雙目灼灼：“絲絲，有你這番話，我就安心了。孩子，我并不是□□的母親，只是太過擔憂，讓你受委屈了，還希望你見諒……”
“二姨太說的這是哪的話……”喬絲絲回握她的手，“是絲絲讓您擔心了，絲絲該向您謝罪才是。”
門外的冷灼月終于忍不住推門而入，怔怔得站在兩米之外，一臉感懷。
喬絲絲回頭，嘴角自然勾起：“灼月……你偷聽？”
他沒有說話，向前幾步朝喬絲絲張開雙臂，喬絲絲會意得擁進他的懷中，他用力将她抱緊，良久才說出話來：“絲絲，謝謝你。“
“謝我什麽？“
“謝謝你……懂我的心。“
喬絲絲心裏一動，微微得扯痛。他的心跳激越，胸懷灼熱起伏，仿佛要訴盡一生的眷戀。他分明是感動而快樂的，可不知為何，她依然為他心痛。
她忽然明白，愛一個人，就是随時随地的心痛。因為他就住在心裏，他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都牽扯撞擊着心房四壁，無論他此刻是快樂、悲傷、亦或憤怒，如同不會說話的嬰兒只能用哭聲代表一切，心髒沒有別的感覺，所以只能懸懸得痛。
只是這百般痛楚的個中分別，也只有自己能體會。
現實世界中的慕思思，從未這樣愛過誰，從來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