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回到現實的蒼白
? 喬絲絲陷入一片空茫的黑暗，沒有光亮、沒有人。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只覺得無邊無際的心痛滅頂而來。
她終于聽見了冷灼月的真心，原來他根本不信她，兩人在竹林間的一切，不過是一場試探。一想到這些，她就寧可停留在黑暗裏，再也不要看見，再也不要醒來。
忽然，她似乎聽到媽媽的聲音，帶着憔悴的哽咽：“思思，你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還不醒來……思思，媽媽在叫你，你聽到了嗎？”
喬絲絲心裏一震，睜開眼睛的時候愣了很久，眼前是蒼白的天花板，不止天花板，四周的一切都蒼白死寂。
她動了動手，一陣刺痛，低頭一看，手背上竟插着輸液管。随即她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插着管子，鼻孔裏有一根、下身還有一根、胸前接着很多電線……
這是怎麽了？她意識到這一次醒來是回到了現實，現在，她又做回了慕思思。可是為什麽……會在醫院裏？
轉眼她發現自己的媽媽坐在床邊打着瞌睡，一臉的心力交瘁，竟還多了許多白發。
她用盡力氣擠出嘶啞的聲音：“媽……”
座椅上的女子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得看着她，眼眶迅速泛紅，露出見到奇跡一般的喜悅：“思思！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她開始按電鈴呼喚醫護人員，一面用手上上下下撫摸着她：“思思，你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慕思思有些迷茫得看着她：“媽，發生什麽事了？我為什麽會在醫院裏？“
媽媽面容一滞，終于落下淚來：“思思，你可吓死媽媽了！你知道嗎，你都睡了大半個月了！“
慕思思心裏一震：“什麽？！我……昏迷了？“
“是啊，三個星期前你出去玩了一次，回家之後就一睡不起，怎麽叫都叫不醒，我們立刻把你送到醫院，裏裏外外檢查了好幾遍，完全查不出原因，除了經常心律失常，其他指标都很健康……思思，你到底是怎麽了，可吓死我們了！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說着，她隐隐抽噎，慕思思心裏酸酸的，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媽媽，我沒事了。“
醫護人員魚貫而入，媽媽退開幾步開始打電話，通知所有人慕思思醒來的消息。
Advertisement
醫生掰開慕思思的眼睛用手電在她眼前來回晃動，又看了看心電監護，為她量了血壓，最後才有些奇怪得問：“你有什麽地方不舒服麽？“
慕思思搖了搖頭：“我很好。“——只是心碎了。
醫生眼中的愕然更深一些，繼續問：“叫什麽名字，多大年紀？”
“慕思思，二十四歲。”
“記得昏迷之前發生過什麽事麽？”
慕思思想了想：“我記得和我的朋友一起去滑雪。”
“噢？有沒有激烈的碰撞？”
“沒有。”
醫生終于無奈得點了點頭：“先別吃東西，我再給你安排一次全身檢查。”
慕思思想到又要抽血化驗，皺起了眉頭：“不用了，我真的很好！”
“不行，你的病情比較特殊，還是查清楚的好。”醫生揚起笑容，“小姑娘，再忍忍，檢查下來沒問題才能回家。”
“噢。”慕思思悻悻得點了點頭，随即看到她的爸爸迅速沖進病房，同樣滿臉交雜着疲憊和欣慰。
“爸……”慕思思抵換一聲，心裏有些內疚，“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
接着就是繁瑣的各項身體檢查，慕思思躺在平板床上被拉到東拉到西，原本沒什麽不适的她也頭暈了起來。
她怔怔得睜着雙眼，看眼前的房頂不斷變換，心又開始疼起來。冷灼月與冷月霜的對話在心間萦繞不散，那樣冷漠、那樣無情。
喬絲絲是不是已經死了？永遠留在那片黑暗裏。不過，死了也好，第一次，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可怕的、驟然崩塌了的世界。
再回到病房的時候，甄融、安靈和章醚竟然都在，連章彌都來了！
慕思思有些無奈得示意不用将她搬回床上了，她自己能走，可剛一起身還是有些暈眩，雙腿也綿軟無力。這睡了很久的後遺症出現倒是正常，但更奇怪的是，渾身上下還留着夢中打鬥過後留下的肌肉酸痛。
一個躺了大半個月的人竟然出現運動過量的酸痛，想來這一點不适也實在不适合再拿來吓醫生了。
她在一群人的攙扶下緩緩躺回了病床，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受到這種待遇，一屋子人都用一種看到起死回生的人一樣的眼神看着她，又感恩又憂心。
她讪讪笑了笑：“我沒事，你們別把我當個病人，只是……呵呵，睡得久了點，現在我好得很，肚子還很餓，能吃飯了嗎？”
慕思思的父母一聽這話，連忙交代幾句就出門張羅吃的去了，屋內剩下一堆人面面相觑，各有所思。
甄融是站得離她最遠的一個，從見到慕思思的一刻開始他就一言不發，雙眼定格一般看着她的臉，甚至連眨都不怎麽眨。慕思思清楚得看着他的眼眶泛紅了又褪下，不一會兒又泛了紅。他的眼底除了和所有人一樣的劫後餘生，還有一絲淡淡的責怨。
安靈站在甄融身邊，也是一臉無言以對的表情。
倒是章醚靠得最近，眼底輕微的餘悸被憐惜沖淡，他輕輕握起她的手，似是而非得說了一句：“小傻瓜，歡迎回家。“
慕思思愣了愣，頓時心裏感到一些怪異，這樣好像被人監視的感覺似乎曾經在哪裏也有過。她側了側臉，忽然找到了答案——章彌。
她站在章醚身後，仍是那雙攝人心魂的眼眸，平靜無波得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從她的眼底翻開她的記憶，挖掘出她的夢境。
他——是不是知道什麽？
慕思思心裏一緊，不自覺得掃過甄融的臉，可這家夥仍舊像死機一樣，讀不出任何程序。
她忍不住向他伸出手：“甄融，過來。你怎麽啦，太久不見，不認識我了？”
甄融渾身一震，眼眶又再泛紅，他不易察覺得蹙了蹙眉，表情依舊淡漠，只往前走了一步，竟立刻背過身去，甕聲道：“我公司裏還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慕思思不解得揚了揚眉，安靈似乎也沒想到他會這樣，有些尴尬得不知該不該跟上，最終她還是匆匆握了握慕思思的手：“思思，他可能是……太擔心你了，所以……”
“我知道。”慕思思帶起嘴角，回握她的手：“你快去看看他吧，我沒事。”
安靈匆匆追出門去，剩下章醚和章彌兩父子有些怪異得立在床頭，一時沉默無聲。良久，章彌清了清喉嚨：“咳，既然慕小姐已經沒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他拍了拍章醚的肩，意味深長道：“小醚，你就留下來……好好照顧她。”
章醚點了點頭，眼神一刻也沒有從慕思思的臉上移開。
安靈一路小跑才追上心急火燎離開醫院的甄融，她不知道甄融這是怎麽了，慕思思昏睡的時候他一有時間就來看她，恨不能什麽事都不做每天陪在她身邊，可現在她醒了，他卻像一刻也待不下去似的匆匆逃離。他到底在想什麽？
她的腳步一頓，甄融終于在醫院附近一條安靜的小巷中停下了步子，扶着轉角處的牆面大口喘息，仿佛要把心裏密壓壓的恐懼吐盡一般。随即，他像是失了支撐自己站着的力氣，緩緩蹲下身去，雙肩開始不由自主得上下聳動。
安靈安靜得站在他身後一言不發，她知道他哭了。慕思思昏睡的日子，他整顆心都被巨大的恐懼壓得喘不過氣來，現在她突然醒了，那些日以繼夜的壓抑終于爆發，讓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在安靈眼裏，甄融一直是一個樂觀積極的大男孩，仿佛他體內藏着一枚太陽灼灼發光，無論遇到什麽困境都能被他自身散出的陽光化解。她何時見過他這般模樣，蹲在牆角強忍啜泣，哭得像個孩子。
安靈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緊緊捏着，要捏碎般得疼。
良久，見甄融的呼吸平順了些，她才走近了些，拍了拍他的肩：“甄融，振作起來，思思需要我們的幫助。”
“可我……該怎麽幫她……這一次她醒來了，如果下一次……”
“不會再有下次了！”安靈蹲下身，掰正甄融的雙肩看着他的眼睛，“甄融，我們可以做到，你要相信自己，相信章醚父子，也要相信思思。“
一想到章醚，甄融的目光更渙散了些，他掙紮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很快入了夜，章醚似乎還是不願意離開，他坐在床邊的座椅上，神色中閃過一絲憂慮，随即他回頭對慕思思的父母說：“叔叔阿姨，這些天你們也累了，現在思思情況穩定，過幾天還要張羅出院的事，今晚你們就回去休息，讓我陪着她吧。“
慕思思的父母眼神猶疑片刻，露出淡淡的贊許，最終點了點頭：“好，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有什麽變化及時聯系。”
慕思思看着章醚俨然一副毛腳女婿的模樣，不免有些尴尬，等他送走父母回來才撇着嘴道：“你怎麽這麽自說自話，我爸媽還以為我和你什麽關系呢。”
“嗯？“甄融愣了愣，勾起嘴角湊近她的臉，”難道我們不是那種關系麽？“
“我可沒答應你！“
“你會答應的。“
“章醚，你這人怎麽……“
慕思思萬萬沒有想到，章醚竟大膽得直接吻了她！他的吻，綿軟、柔和、帶着淡淡的馨香，有一種……讓人臣服的力量。
忽然，慕思思心裏狠狠一痛，一把将章醚推開。自然，她又想起了冷灼月。
“怎麽了？不喜歡嗎？“章醚的眼神和他的吻一樣輕軟溫柔，帶着蠱惑的力量。
慕思思的心裏卻生出一絲不明所以的悲涼，她背過身去悶悶道：“不喜歡，我要睡了。“
其實慕思思哪裏睡得着，一想到睡覺，心裏劇烈的絞痛又鋪天蓋地得襲來，她不想睡着，不想面對，不想回去看心愛的男子冷若冰川的、嗜殺的眼神。
她終于靜下心來開始思考——為什麽現實世界裏的自己會睡了這麽久？粗粗算來，在那裏也差不多過了大半個月，竟是從那時開始就一直昏睡到現在。這可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慕思思有些隐隐得害怕起來，難道……夢中的喬絲絲對冷灼月動情也違規了？
她心裏一緊，想着等出了院還是要去一次七寶古鎮，好好問一問那位老太太。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睡着了，這一次入夢，倒直接來到了七寶古鎮。她不可置信得看着眼前斑駁的木門——原來這“造夢”，除了去故事裏，還能随意來到自己想來的地方？
她撫了撫心口，擡手叩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