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得不回避的人
? 不知不覺已經是下午了,慕思思看了看手機,打開未讀短信:“等你。”——章醚。
她勾了勾嘴角回複:“答案來了。“
短信發出後不到五秒就接到章醚的來電,慕思思和甄融對視一眼,接起。
章醚急急問:“你在哪裏?”
“你要問的竟然不是什麽答案?”
“我要你當面告訴我,在哪?我來找你。”
慕思思竊竊一笑:“那麽……我去一個地方,你猜我在哪裏。”
“別鬧,快告訴我!”
“不,如果你找不到我,就只能證明我們無緣。”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無奈道:“好,不過就算找不到也不代表你能改變你的回答,那只能代表我們相處得太少!”
慕思思被逗得一樂:“好好好,那你快出發吧!”
挂了電話,她轉頭向甄融:“打算一起嗎?害你午飯都沒吃,真不好意思。”
“我可不想當你們的電燈泡。”
“把安靈一起叫出來吧。”慕思思說着就開始撥電話,很快與安靈達成共識。
她自然不用擔心,只要甄融在的地方,安靈一定會到。
甄融見她筆直向公園外走去,跟在身後問:“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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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有湖的地方。“
“街心花園?“
“答對!“
“原來你們的據點這麽好猜。“
慕思思聳了聳肩:“因為附近的好地方都被我們兩個規劃為秘密基地了,只有那裏能留給他了。“
聽到這一句,甄融卻忽然有些感動。她願意輕易得帶他去她和章醚約定的地點,卻不願意告訴章醚他們的“基地“,只是這小小一絲偏心,都足夠讓他欣慰。
很快兩人從一個湖邊又坐到了另一個湖邊等待安靈和章醚的到來,慕思思徜徉得伸了伸腿:“甄融,說真的,安靈在你身邊這麽多年,明裏暗裏一直喜歡着你,你真的從沒想過要和她在一起?“
甄融眼神一閃,淡淡笑着:“那我也在你身邊很多年,你怎麽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我在一起?“
慕思思努了努嘴:“每次都用這句話來轉移話題,沒勁!這麽多年你也沒說過喜歡我,當然沒有可比性!“
“那如果我喜歡你呢?你會不會和我在一起?“甄融說這句話的時候,語調是經過千錘百煉的輕描淡寫,這樣的對話出現過很多次,而每一次,他的心都像是被緊緊攥着按入水底的青蛙一般,又想要掙脫、又被迫提前沉底。
慕思思自然也早已經習慣這樣冷不丁的調侃,輕輕肘擊他一下:“得了吧,要喜歡早喜歡了。咱倆這輩子就是兄弟命。不過……”她的語調忽然變輕:“有你在真好。”
甄融心底一顫,失落中總算也有一絲慰藉,輕聲附和:“嗯,有你在,真好。”
過了十多分鐘,慕思思聽見停車聲,回頭,章醚已經一路小跑得來到了面前,只是原本得意的笑臉在瞥見她身邊的甄融時微微一沉,語調還是柔和:“你看,我找到你了。“
慕思思笑着起身:“是啊,我又沒有出難題。“
章醚斜了斜眼:“他……?“
“我也約了安靈,晚上請他們吃個飯吧,好歹,他倆也是我們的媒人啊!“
章醚面容一滞,揚起寬懷的笑:“這就是答案嗎?“
“嗯。“慕思思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輕輕擁進他的懷裏,任他緊緊抱着。
不多會兒,安靈來了,見慕思思和章醚一副甜蜜模樣,眼中一滞,迅速掃了一眼站在一邊的甄融,他的眼神空白蒼茫,讓她心裏百味雜陳。
一直喜歡着甄融的她,又怎會不知道甄融心裏有多喜歡慕思思?盡管他從不願意道破,亦或從來不敢表明心意,但是他的一言一行,甚至細微的眼神都被慕思思深深牽系,更是在她有危險的時候那樣慌亂失态……
現在,慕思思好不容易擺脫了危險,又和章醚走在了一起。她當然知道他心裏的矛盾和痛苦,他無力阻止、無力将慕思思從深淵裏拯救出來。于是他也只能懷着祝福的心情,一次又一次得警告、甚至乞求章醚不要傷她,也任由慕思思對章醚一點一點動了心。只為讓慕思思徹底脫離……那個危險的精神障礙。
她嘆了口氣走到甄融身邊,暗自拍了拍他的背。
四人到齊,一起上了章醚的車。
一路上章醚一手開車,另一只手緊緊牽着慕思思,還時不時回過頭朝她莞爾得笑。他的眼中時刻漾着發自內心的喜悅,奕奕生輝。
慕思思竊笑着動了動手:"認真開車啊。"
章醚的手懲罰性得緊了緊:"別動。"
安靈又睨了甄融一眼,他安靜得靠在椅背上,側臉看着窗外,眼裏一片虛無。
這一次,他們去了江邊的一座飯店吃飯,包間的落地窗外就是盈盈的水面。
章醚笑着舉杯:"思思說還得謝謝你們兩個,你們是我們的媒人呢。"
安靈愣了愣,跟着舉杯:"那我們就等着吃十八個蹄膀了。"
甄融有些勉強得揚起嘴角,眼裏卻露出一絲帶有威脅的兇光:"你一定要好好對她。”
章醚稍一怔忪,眼裏露出迷樣的邪魅笑容:"我會的,你就放心得把她交給我吧。”
慕思思努了努嘴:"甄融,你怎麽像我老爹似的!"
甄融的表情總算松了松,低頭吃起菜來。
章醚依舊如從前一般,每個菜上桌都先為慕思思夾一筷,看上去甜蜜得很。
上湯的時候,服務員報了菜名:"野山雞炖菌菇。"
章醚笑着為慕思思盛了一碗:"思思,上次你家時的山雞湯真的很鮮,可你一口都沒吃,我倒是意由未盡呢,今天可一定要嘗嘗,不知這裏的廚子有沒有阿姨的手藝好。”
慕思思的面色變了變,又是野山雞,人說重要的不是在哪裏、吃什麽,而是和誰一起。既然那個說好要一起吃的人再也不會出現,又為何要獨自品嘗?誰也不曾料到,竟是這樣無意中留下的念想,便成了定格最終的遺憾。
甄融察覺到慕思思的表情,不動聲色得接過章醚手裏的碗拿到自己面前:"思思從不吃那個。"
章醚愣了愣,眼裏閃過一絲尴尬,堪堪笑着:"呵呵,還是你了解她。"随即他回頭向慕思思溫柔道:"思思,以後有什麽不喜歡吃的告訴我哦。"
慕思思窘迫得笑了笑:"呵呵,我又不是小孩子,以後吃飯還是我自己來吧。"随即又向甄融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
這些都被章醚看在眼裏,整餐飯的氛圍似乎被這小小的一碗湯給破壞了,又或者,它揭下了所有人的強顏歡笑。
但是,章醚開口的時候還是讓慕思思吃了一驚。他說:"甄融,跟我出來,我有話要說。"表情從容和順,眼底卻藏着一絲嚴肅。
慕思思心裏緊了緊,想到前一天晚上章醚才為她和甄融的關系吃了醋,這會兒不是要宣戰吧?她也為此感到奇怪,為什麽原本看上去玩世不拘、潇灑倜傥的章醚會忽然變得愛鑽牛角尖了?
章醚一路抿着唇快速向外走去,直到走出了飯店大堂才停了下來,迅速回頭,滿眼淡淡的怨怒:“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
章醚沉着臉,吐出一口怨氣:“那碗野山雞湯。“
甄融心裏一震,卻不知怎麽解釋。他聽了慕思思在夢境裏的所有遭遇,以他對她的了解,自然知道此刻的她萬萬不願再吃那野山雞。只是……他心裏極其矛盾。章醚是心理學碩士在讀,他原本找他來,就是為了治好慕思思的心理障礙,當然應該知無不言。可是,慕思思每每向他提及那些事,總是再三強調這是只屬于他二人間的秘密,不願讓第三人知曉,于是他又多少存了些私心,或許這是他與慕思思之間唯一排他的牽連。
并且,更重要的是,所有人包括慕思思都不知道——他也去了七寶古鎮。
就在慕思思昏睡不醒的那段時間,甄融驚惶無措,病急亂投醫,做了一個在當時的他看起來最荒誕的決定:他要去找到那位傳說中的老人。盡管他知道這也許只是慕思思的精神錯亂,但既然她瘋了,除了陪她發瘋,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不過,真的讓他找到了!
像是有人指引,又像是他早已輕車熟路一般,幾乎沒有多繞彎子,他便找到了那扇斑駁陳舊的木門。當老人将門打開的一剎那,他也狠狠吃了一驚。
随即,老人将他迎進屋裏,将慕思思的情況向他和盤托出,并且說清了長此以往的危險性。甄融當時整個都懵了,一直以為只是無稽之談的事,竟切切實實得展現在了面前。
他怔怔得問:“有什麽辦法幫她?”
老人搖了搖頭:“只有她自己能幫她自己,若非她自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下一次,她還會陷入更久的昏睡,甚至……再也回不到現實。”
甄融心裏狠狠一抽,想起了章醚的話,追問道:“那如果她在現實裏得到一份真實的感情,是不是能幫助她抵禦夢境的召喚?“
老人點頭:“或許可以。不過,也要她自身願意接受,願意清醒才行。”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當甄融問出這句話,老人忽然笑得詭秘,像是點頭又像搖頭,張開嘴似乎說了什麽,他又什麽都沒聽到。只捕捉到最後一句話:“你該回去了,這裏不是你該來的,除非……“
再往後,他只覺天旋地轉,一陣急速下落的感覺,将他從夢中喚醒。
他這才發現,原來這場七寶之旅也不過是夢境一場。他渾身冷汗顫抖不已,這才了解了慕思思最初的恐慌。滅頂的悔意席卷而來,讓他幾乎無法呼吸。若不是當初執意不信慕思思的話,固執得要為她安排心理治療,又始終對她訴說的夢境中發生的事帶着抵觸和敷衍的心情……也不至于讓慕思思在夢境裏越陷越深。
所以他才尤為恐懼,只怕病床上的慕思思再也無法醒來,又在她終于醒來的一刻那樣失态難以自持。
可如今,章醚對整件事情一知半解,與他當初一樣只以科學的心理鑒定來判定慕思思為心理障礙,甄融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向章醚解釋,要怎樣他才能相信那一切呢?并且若是将秘密揭開,作為心理學碩士生的章醚在對慕思思的幫助上便毫無優勢可言,又為何非要由他來做?
不過好在,慕思思經過昏睡之後已經有所反省,也決定要隔絕夢境再不沾染。
而章醚有一點決定是正确的,那就是……讓慕思思愛上他。
甄融現在只能将錯就錯,什麽也不說,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章醚和慕思思的戀愛上,祈禱這樣真的能将慕思思拉出泥沼。
當他終于做了決定,發現章醚正饒有深意得看着他,眼底有些疑慮又有些抵觸。
甄融聳了聳肩:“思思不愛喝,你又為什麽非要給她喝?”
“你明知她不愛喝是有原因的。”
甄融一愣,原來章醚猜到了。他搖了搖頭:“那你為什麽不避免對她的刺激?”
章醚忽然動了怒,大聲道:“你懂什麽?!她要闖過那一關,光是遠離和保護是沒用的!你這是在害她!“
甄融怔了怔,顯然也怒了:“難道你能提供的方式只是逼她?!“
“當然不是!我自有我的辦法,以後你就別管了!“
“思思不是你的實驗品!“
“當然,思思是我的女朋友!!“章醚的眼中幾乎噴出火來,強調了“女朋友”三個字,又用力扯起甄融的衣領,靠近他的臉威脅道:“我已經忍夠了,甄融,不要自以為是得教我怎麽做,無論你和思思是什麽關系,現在她是我的女朋友,請你不要再介入我們的生活,也不需要你再打電話騷擾我,教我應該怎麽愛她!”
甄融同樣不甘示弱得瞪着他,眼裏卷起謎樣的風波,像是瘋狂的海浪觸到礁石,卷起巨浪想要将它沖碎,一波又一波。最終,那些憤怒與不甘終于平息下來,又被濃郁的迷霧遮蓋。
他緩緩合下雙眼,竟苦笑着搖了搖頭:“章醚,你這樣說,我倒安心了些,至少,你是真心喜歡她,是嗎?“
章醚怔了怔,慢慢松開手背過身去:“我對她真心與否,輪不到你來置喙,也沒必要向你承諾。如果你還想幫她,遠離她。“
“可我是她的朋友!“
“可你心裏并沒有只把她當朋友。“
“我……“甄融還想說什麽,又瞬間像吃癟一樣萎靡下來:”我并不對她心存妄想。如果她對我有一絲一毫的愛情,我才不會把她讓給你。可是她根本不可能喜歡我。即便這樣,你也不允許我繼續當她的知己嗎?“
章醚嘆了口氣,語氣也緩和了下來,拍了拍他的肩:“甄融,我并不是小氣,只是要幫助思思,必須讓她對我敞開心扉,而我知道,她只對你吐露心聲。而你,并不知道怎麽去幫助和引導她,反而很容易誤導她。最通俗的說法,你是她傾訴的對象,對她來說,你是她在現實世界裏安放的與虛幻世界的鏈接,這會讓她的大腦裏自發生成一種‘共感覺’,看到你,就會引發精神障礙裏所呈現的內容,讓她更難以忘記。另一個不能讓你們再單獨相處的原因是,人都需要傾訴和宣洩,好在思思在這一點上做得很好,并沒有把自己封閉起來。如果能斷了你這個‘出口’,她便會重新選擇一個——選擇我。我和你不同,如果她自願對我訴說,我就有能力将幻境化解。”
甄融心裏的僥幸一分分碎裂,原本他以為,即便慕思思和章醚在一起,他們也還是能繼續像往常一樣當最親密的好友。可是……原來不行,章醚的話句句在理,根本由不得他反駁。原來,即便是在這個簡單自由的世界,他還是需要為了幫助一個人而遠離她,毫無選擇。
“你要我怎樣都可以,只是,請你一定要治好她。”
甄融說完這一句,轉身走回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