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有得必有失
? 陽光明媚，歲月靜好。
這一年的秋天似乎天氣特別好，朗朗晴空萬裏無雲，空氣中漂浮着香甜的芯子，不冷不熱的陽光落在身上也恰到好處。随處都怡然自得。
慕思思終于知道作為“有車一族”是多麽舒适的事，無論想要到哪裏，只需要舒服得坐在座位上，看看風景，或者小憩片刻，睜開眼就能到那裏。
章醚也的确是一個內心豐富的人，幾乎每天都能安排不同的活動，怪點子層出不窮。和他在一起，似乎每天的日子都是新鮮的，永遠都不會無聊，甚至不用出遠門。慕思思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那些網上都搜不到的娛樂項目，除了平常的吃飯、看電影、KTV之類，更多的是潛水、占星、蹦極、攀岩、射擊……不勝枚舉。
慕思思也整天都精力充沛，仿佛每天早上醒來都能迎接一個驚喜。
章醚帶慕思思見了很多朋友，出席各種場合，逢人便介紹她是他的……未婚妻。
慕思思這才知道，原來章醚并不是一個孤獨傲慢的富二代，而是有一大群身份地位參差不齊的好友的、善于交際的男子。他在各種不同的場合中，和不同的人在一起總能融合得恰到好處，待人處事如娴熟老練的紳士，和任何人類型的人在一起都游刃有餘。
不過，這也倒并不奇怪，單從章醚和甄融安靈的談話風格就能看出來，他是個溫潤時如春風、淩烈時如冰淩的男人，并且情緒間的轉換迅速不留痕跡。
想起甄融，慕思思有些郁悶，自從那一頓飯之後，他竟如陌路人一般與她漸行漸遠，短信不回、電話不接，打得多了才匆匆接起借口忙着加班又匆匆挂掉。這突如其來的疏遠讓慕思思很不習慣，這麽多年的情分，難道就要這樣生疏了麽？可無論她怎麽撒潑耍賴甚至大發脾氣，甄融始終在電話裏淡淡敷衍，更是避而不見。
慕思思很自然得想到責問章醚，可章醚的應對卻又不像心裏有鬼的樣子。恐怕甄融的遠離是這段時間以來最讓她不快樂的事。但好在，章醚似乎總有辦法分散她的注意力，久而久之，心裏便也不那麽沉重了。
不知不覺，都快一個月過去了。深烙在靈魂裏的陰霾迷障漸漸散開，心裏的傷口漸漸愈合，那些曾經刻骨銘心的愛恨情仇在心裏砸下的破碎也被時時充盈的濃濃愛意所浸潤填滿，鋪展成柔綢緩和的平面，不再猙獰。
那些虛無的幻境，才真正被虛化了。時間的滾輪持續碾過，替換了熟悉的面孔和全部的風景，将曾經的尖銳碾成一地碎屑，在光影的投射下折出悉悉索索的光，再要撿起哪一塊來賞玩，也已只剩模糊輪廓。
好像所有的事都在這一個月間迅速轉變，如春季的花蕊沐浴在陽光雨露的滋養下，迅速舒展茁壯，開出絢麗的花朵。慕思思始終不覺得自己是命運的寵兒，直到她遇見了章醚。他這樣英俊、這樣出衆、這樣睿智、無論是精神還是物質都這樣富有……這樣一個幾乎完美的男子，竟能緊緊牽着她的手，帶領破碎不堪的她迅速遠離陰翳和傷害，向陽光明媚的地方一路狂奔。他為她将所有的過往都攔斷在身後，為她将“現在”與“過去”之間鑿出深深的溝壑，讓她即便想要回想，也只能遙遙相望，再也不會沉淪下去。
往事以迅疾的方式遠離和消散，消散在不知疲倦的玩樂裏，消散在章醚始終不曾散去的眷戀裏，消散在口無遮攔的調侃裏。
所有的一切都在往美好的方面發展，好得……讓慕思思一時恍惚，這樣毫無瑕疵的快樂究竟是不是真的。她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是被包裹的毛蟲，她所能觸及的、能看到的一切純淨、綿軟、安全、溫潤、沒有傷害，她只需要在裏面安心得成長，完全不用擔心外界的任何紛擾。可是，這樣長久得安享呵護，将她逐漸變成一枚計生在樹幹上的蟲繭，究竟是好是壞？迎接她的，究竟是燦爛的化蝶、還是破繭時撕心裂肺的痛楚？
自然，章醚不會允許她有過多的惆悵和思慮，和他在一起，她幾乎連多愁善感的機會都沒有。他的手實實在在得在她掌心，他的胸懷寬而結實，他的心跳強而有力，他的眼神如夢如幻、卻又時刻炫動着熠熠的光澤和持久的寵溺。連慕思思的父母都對他們的現狀極其滿意，就差張羅着置辦嫁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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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發生過的，真的能就此磨滅麽？
無論昔日再如何模糊，冷灼月，卻始終不曾從心底離開。
慕思思知道，喬絲絲還活着，她的安靜只是屈從得沉睡而已，她睡在記憶的墓穴裏，睡在她的夢境裏，睡在……那個她深愛的人懷裏，等着有朝一日再度醒來，将慕思思的殘軀啃噬幹淨。
這一夜，章醚似乎打扮得特別隆重，雪白的襯衫，深灰色的西裝，将他原本就修長挺拔的身材修飾得更如雜志上的模特一般耀眼。
他的嘴角勾着淡淡的微笑，在臨江的露天西餐桌前，如優雅的王子一般緩緩單膝下跪，送上一支火紅嬌麗的玫瑰。他灰色的眸子裏，漾着如收納了人間煙火的江面一般星星點點的光澤。
他說：“思思，今天是我們戀愛一個月的紀念日。”
慕思思見他這般舉動倒是平靜得很，這一個月來，她早已習慣了章醚出其不意的浪漫戰術。她輕輕揚起嘴角接過玫瑰：“嗯，恭喜你。”
“同喜同喜。”章醚魅惑得笑着，就着她的手起身在她身邊坐下，順勢将她摟在懷中，“思思，你知道嗎，我以前談戀愛從來沒有超過一個月，像這樣的一個月紀念日，可從來沒有經歷過。不過，你到底有什麽秘訣，只讓我越來越愛你。”
慕思思竊笑着拍了拍他的頭：“所謂一物降一物，浪子回頭金不換啊！“
章醚笑出聲來：“思思，你就不能配合一下這感人的氣氛？難得一次不調侃我也沒事吧？“
慕思思俏皮得擠了擠眼睛：“就是這樣才吸引你，不是嗎？”
“是啊。”章醚将她摟得更緊，輕聲感嘆：“原來我喜歡你這一型的……潑辣小姐……“
“你才潑辣呢！”慕思思掙紮着捶他幾下，見他一臉“你看我說什麽來着”的表情，忍不住一起笑出聲來。
片刻之後，章醚饒有興致得問：“思思，回去早點睡，明天一早我來接你。“
“嗯？又去哪？“
“呵呵，你會喜歡的。“
“好！“慕思思笑着點頭，她知道，第二天一定又有一個驚喜等着她。
忽然，她斂起笑容：“章醚，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我會被你寵壞的。“
章醚愣了愣，眼底閃爍着魅人的關澤：“你不是說一物降一物麽？寵壞也好，我要讓你知道，我是最好的。“
為了第二天的“驚喜“，章醚早早得将慕思思送回了家。這也是讓慕思思的父母非常滿意的一點，除了個別必要夜晚外出的活動，章醚從不玩昏了頭讓父母擔心，即便不得不晚一些回家，他也會提前給她的父母打電話說明緣由，并且将慕思思安全得送到家。
慕思思回到家裏，摸出手機看了看，有一個未接來電。當她想起那人是誰，心裏微微一緊——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姐夫“。
她回撥過去：“姐夫，不好意思，我剛才不在家，沒聽見手機鈴聲。“
“噢，沒事。我只是來問問，小說寫得怎麽樣了？“
慕思思心裏顫了顫：“呵呵，這個……“
電話那頭顯然急了：“你不會是……寫不出來了吧？”
“沒有沒有……呵呵……怎麽會……”
“你可別蒙我啊，思思，為了幫你這一把，我可算是濫用職權了，把兩個月後原定的出刊都給延後了，你可千萬不能交不出來啊，否則我的飯碗都要不保了！”
慕思思一怔，她可從沒想過會有這麽嚴重的後果，可是想到那篇小說……她的心裏還是隐隐得疼了一下。
“姐夫，你放心，我一定按時交稿。“她有些心虛得回答了一句，匆忙挂了電話。
終于，安睡在心裏的喬絲絲，蓄勢待發了。
慕思思終于又再打開電腦，點開WORD文檔，洋洋灑灑的文字頓時在眼前紛飛纏繞，化成一幕幕活生生的畫面，那一張張臉、一幕幕極致的喜悅與悲傷，頓時在她心裏如爆破一般炸開。
她終于明白，無論躲了多遠，自己始終只是游走在深淵邊緣的孤魂。那個世界，在現實中、在她的靈魂裏埋下了邪魅的瘾，無論所有的傷痛看起來愈合得多完美，破潰始終存在。而面對這一切的她，孤立無援。
她忽然格外想念甄融，只有他或許能了解她此刻的無助。這樣的時候，若是有他在身邊深談幾句，或許能排解心中的恐懼和無措。
她撥了號碼，一聲……兩聲……
就在慕思思想要挂斷的時候，電話忽然接通了，卻是安靈的聲音。
慕思思愣了愣：“安靈？你和甄融在一起？”
“嗯，他去上廁所了，你找他什麽事？”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慕思思感覺到一絲淡淡的排斥。她搖了搖頭，覺得自己一定是多想了，調侃道：“诶，你們兩個怎麽會在一起？他不是忙得昏天黑地嘛？”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忽然做了什麽決定一般說起話來：“思思，今天是我和甄融在一起一個月的紀念日。”
“啊？”慕思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脫口問道：“在一起？你們在一起了？”
“嗯，是啊，很抱歉，一直沒有告訴你。”
“一個月……不就是我和章醚決定在一起的那一天，你們也……”不知為什麽，本該為他們高興的慕思思，此刻心裏卻有一絲淡淡的不悅。
電話那頭繼續回答：“是的，就是那一天，我們……“
“你們為什麽不告訴我？！“慕思思終于找到心裏憋悶的理由，她原本以為他們三個是一體的，最堅固的三角友誼，她也一直想方設法得要為他們說和，可是……他們戀愛了，卻沒有告訴她。她忽然有一種被抛棄的挫敗感。
“是甄融說……不要打擾你們……“
“什麽？！“慕思思忍不住有些生氣，“也就是說，這些日子甄融不接我電話，不回我短信不是因為加班，而是因為不想打擾我？”
電話那頭又沉默片刻，忽然開口，帶着一絲決然：“思思，我也說了想要告訴你，可甄融說……這事不用向你彙報，他說……想要過二人世界……當然，也讓你們過二人世界……”
她似乎還說了什麽，可慕思思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她被心裏忽然揚起的無端的憤怒給沖昏了頭，甄融，甄融，虧她一直将他當成最知心的知己，可他竟然重色輕友到這個地步！曾經無論何時，他的戀情從萌芽到一路的發展，她都是一清二楚的，如今，他竟然瞞着她……
那種被孤立的感覺頓時彌漫開，替代了憤怒，也替代了不甘。她覺得，她連唯一的支柱都失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