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隔絕式別離

? 慕思思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裏的,只覺得萬念俱灰,整顆心被千刀萬剮,疼痛得麻木,麻木得窒息。

她覺得,自己要死了,死在黑暗裏、死在夾縫裏、死在危險裏、死在這永遠陰謀詭計裏。信任是假的、關心是假的,沒有任何東西值得她再當真。

沖進房門的一刻,媽媽竟然在家,她看着慕思思滿面的淚痕驚訝道:“思思,怎麽了?和小章吵架了?“

慕思思無暇關心媽媽怎麽會這個時間回到家裏,只覺得全身無力。她搖了搖頭:“分手了,以後別提他了。“

“哎喲,你們小年輕怎麽總這樣,吵個架,說分手就分手。剛才小章給我打電話了,說你是誤會他了,他擔心你才讓我先回來看着你,等等他會來家裏找你。思思你看,他還是很關心你的,聽話,好好聽他解釋解釋。“

慕思思心裏一緊,一股怨怒油然而生,忍不住對媽媽大吼着:“你知道什麽,他都是騙我的!他和我在一起的一切都是一場騙局!就算他來我也不見,死也不見!!“

說完她一頭紮進房間裏鎖緊了門窗,蜷縮在床上瑟瑟發抖。

怎麽會這樣。

這個世界,太可怕。

比夢境裏的殺身之禍,還可怕。

手機一遍遍得響,慕思思瞥了一眼,是甄融。

她一動都不想動,連按掉或者關機的力氣都沒有,任憑它一遍一遍放着她的鈴聲——《火燒的寂寞》

誰影子那麽重拖在我腳步後頭

走不到要去的快樂

重複做一個夢懷疑世界凝固了

把明天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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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都沒移動屋子的氣味變了

彌漫着腐朽的空洞

我拒絕不像我卻還奢求你愛我

倔強讓感情窒息了

火燒的寂寞冷凍的沉默

沒來由的激動不能抱住你手像半廢了

被大海淹沒從山頂滑落

可怕的想念還活着

火燒的寂寞冷凍的沉默

在堅持些什麽

有時連自己也不是太懂

我不想祈求就只好承受

可怕的想念紛攪着

……

一遍又一遍,這曾經聽來賞心悅耳的歌詞,現在卻像一句句詛咒,狠狠砸在慕思思的心裏。

可怕的想念,還活着,翻攪着……

心裏的喬絲絲又适時蘇醒過來,帶着竊竊的冷笑振振有詞:你看,這裏比那裏更危險,你看,你看,回去吧……跟我來,跟着我回到那個世界,那裏才有真心愛你的人,永遠得……和我一起,和他在一起吧……

慕思思心底一震,眼前又浮現冷灼月整條手臂上淩烈猙獰的傷口,他正在那個世界裏,一次次割開自己的肉,用自己的鮮血當做喬絲絲的食物!他……真的只是虛幻的麽?不,他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他有感情、有情緒,會為難、會心痛、會笑會哭會愛,會在自己深愛的女子昏迷的時候一遍一遍呼喚!

回去吧?這裏太可怕。

可是回去又能怎樣呢?喬絲絲的身份危機依然沒有解除,回去也是徒增煩惱而已。

世界之大,慕思思原以為自己比別人擁有更多,可到頭來,竟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呵呵……呵呵呵呵……“她蜷縮在床角歇斯底裏得笑起來,或許,她真的成了一個神經病,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喬絲絲依然在心裏掙紮不休,她的聲音甚至蓋過了慕思思的思想,一聲聲争辯:慕思思,你怎麽這麽沒用,這該死的世界留有何用,去那裏,我們擁有一切,我們擁有無尚的能力、蓋世的武功、冷灼月的愛。只要回去,他一定會帶着我們遠走高飛,再也不理俗世紛擾,你還在猶豫什麽?

慕思思擡起頭,第一次忍不住開口回應她的話:“你知道什麽,我并不希望他為我抛棄前程啊,我在那裏,也不過是個多餘的累贅。”

“可現在的他已經抛棄前程了啊,你沒有看到嗎?這一個月他都是怎麽過的,他為了喚醒我們,過着行屍走肉的生活,你還不明白嗎,只有他是真正愛你的!”

“可是這裏有我的父母,還有……”

“還有誰?哼,你試試,一旦那個該死的章醚告訴你的父母你是個瘋子,你的父母一定會二話不說把你送進精神病院,讓你整天與藥物和治療為伴,你會失去所有人的信任、失去自由,你願意嗎?他們所有人都打着保護你的幌子做傷害你的事,你還沒有認清嗎?”

“你不能這樣說,你……”慕思思募得清醒了些,大聲高呼:“我不要聽你的!你也給我滾!“

“慕思思,我是你真實的欲望啊……“

“你滾!!“

慕思思握起拳頭狠狠在心口上砸了一記,終于,那喋喋不休的語聲停止了,手機的鈴聲也靜止了。

突如其來的寂靜又讓她覺得恐懼,她怕極了這一切。

良久,喬絲絲又開始說話,這一次換成了孱弱的語調,聲聲乞求:“我求求你,讓我回去……再不回去他會死的,我愛他,我想他,你也想他不是嗎,我求求你……“

慕思思的心忽然被莫名的柔軟包圍,眼前浮現冷灼月的種種畫面,他溫柔的笑容、他寬厚的眼神、他的袒護和縱容、他的懷抱、他的吻……

她開始昏昏欲睡,忽然,手機鈴聲再一次響起來,刺破了心間的屏障,她再一次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這一次,是一條手機短信。

打開,還是甄融,內容是慕思思難以理解的話:思思,無論你現在有多恨我,都請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會幫你,等着我。

慕思思搖了搖頭,幹脆關掉了手機。

門鈴總算響了起來,她聽見媽媽有些窘迫得将章醚迎進門,瑟瑟得應答:“小章啊,你看……我們思思就是這個臭脾氣,她現在在氣頭上,肯定不願意見你,要不你先回去,等她氣消了阿姨再幫你說說好話……“

随後是章醚心急火燎的語氣:“阿姨,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

“阿姨當然相信你……“

“阿姨,求求您,讓我見她一面,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對她說……“

“可是……哎,她就在房裏,你試試能不能讓她開門吧。“

章醚在慕思思的房間外砰砰得砸門,一下一下,和着哽咽的請求:“思思,開開門,求你……我沒有騙你,我對我父親那樣說是為了幫你……思思,我真的愛你,無論你的精神狀況怎麽樣,都不會影響我對你的心。思思,求你見我一面,就算你要判我死刑也請給我一個申辯的機會……“

慕思思心煩意亂得一把将門打開,帶着紅腫的眼睛冷冷得看着章醚。

章醚眼眶一紅,作勢要摟住她,卻被她迅速躲開。

“章醚,我說了,不要碰我。“

“思思……“

“我會開門,是想要給我們之間一個正規的了斷。章醚,我要和你分手,請你在我的世界徹底消失,再也不要來打擾我和我的家人。“

“不,不!思思,我不同意!“章醚一步沖進慕思思的房間将門關緊,”思思,如果你不原諒我,我永遠不出去!“

“我會報警。“

“那就讓我去坐牢!“

“你這個無賴!“

“我就是無賴!“章醚沖上前去一把将慕思思拽入懷中,聲聲錯亂的哽咽,”思思,這些日子你難道感受不到我對你的愛嗎?你聽我的心跳,你感受我的擁抱,這些都不是假的,思思!這些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你不是告訴我,你是學藝術的麽?“慕思思冷冷開口。

“那是因為……“

“因為你必須騙我,因為你知道我讨厭你們這類自以為是的心理學家!所以,我不會再接受你,請你不要胡攪蠻纏。“

“思思……“章醚緊緊抱着慕思思,哭得像個要被奪走玩具的孩子,“不要……不要離開我……我求求你……我好幾次想要告訴你,可一想到你會像現在這樣,我就沒有勇氣……思思……思思……你別這樣,你別這樣……你難道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思思……”

慕思思合了合眼,心裏的确因為他的哭求而隐隐作痛,可是,那并不足以覆蓋他造成的傷害。

她冷靜得回答:“章醚,是你不應該這樣。我沒有別的特長,或許很多時候連自己想要什麽都不知道,可是,我很清楚自己不想要什麽。我不要你,不要我們之間以欺騙為主題的感情繼續下去,你決定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不存在真誠,那麽,即便現在我相信你的愛,它也沒有真實的根基。你很好,什麽都好,沒有我,你也一樣能得到幸福。只是,下一次戀愛的時候,記得,如果從一開始就沒有真心,就不要責怪最後的分崩離析。路是你選的,對的路可以通往不同的可能,而錯的路,結局只有一個。”

章醚渾身一震,僵持良久才緩緩放開手,灰色的眸子暗淡無光,絕望得讓人心疼。慕思思合下雙眼不再看他:“走吧,我們,從此不見。”

“我不會放棄的。”

“你會的,當你所有的努力都證明無果之後,你會的。所以,請你不要再浪費時間了。章醚,或許我曾經以為自己愛過你,但是這一刻我發現,我對你的愛也只是淺薄虛浮的,以至于在我發現這份愛不對的時候可以立刻停止,幹脆得懸崖勒馬。我對你,并沒有多少不舍。”

章醚一愣,眼底那一點垂死掙紮的星火盡數泯滅,留下單一的空洞無望。

“那麽,你對甄融呢?“他問。

“什麽?“

“你對他,又是怎樣的感情?!“

“他……“慕思思苦笑一聲,”的确,他的背叛讓我更痛心。但那只是因為他是我信任了這麽多年的人。章醚,你就不要再鑽牛角尖了,我對他的感情和你不同,我要離開你,也與他無關。“

章醚緩緩低下頭,低得那麽深、那麽重。終于,他深緩得吐了一口氣,苦苦笑起,笑得比哭還悲傷:“思思,無論你信不信,我有過很多女朋友,可是……你是第一個知道我所有成長經歷的人。至于隐瞞你的那一部分……我很抱歉,我只能說那樣的情況下,我很矛盾,我比你更難過。我了解你,所以我知道你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但是或許這一輩子,我都只愛你一個。臨別贈言,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他也是。”

慕思思一怔:“誰?”

章醚終于擡起頭來,臉上的淚痕還未幹透,卻急着揚起柔和的笑容:“甄融。”

“他是什麽?”

“呵……”章醚搖了搖頭,“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思思,我的心,不允許我将你拱手讓人。最後,再讓我抱一抱你好嗎?”

慕思思嘆了口氣,順從得擁進他懷裏,他此刻的擁抱,帶着全世界最深的眷戀和絕望。

“思思,真的……不再有可能嗎?”

“是的。”

“那麽,最後說一句,原諒我,好嗎?”

慕思思怔了怔,猶豫片刻還是搖了搖頭:“章醚,我不會原諒你,某些錯永遠得不到寬恕,才會在你的記憶裏打下警醒的烙印,讓你永不再犯。你是要當心理醫生的人,記住,以後無論如何,都不要再用欺騙女孩子感情的方法去治療別人了,否則你終有一天會害死人的。“

章醚無奈一笑,手上的力道緊了緊:"恐怕害死的是我自己吧。思思,最後一句,在我心裏,你從來都不是個病人,不過你要加油,就算你不在我的世界,我也希望你留在這個世界,有很多人在這裏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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