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鄉遇故知
? 慕思思合下雙眼，在心裏呼喚：“喬絲絲，走吧，我們一起回到那個世界吧。因為那裏……有我重要的人。”
安靈坐在床邊帶着滿心的憂懼，看着慕思思迅速入睡。
她又看了一遍甄融的那封郵件才關閉了電腦，幽幽嘆了口氣：明明已經話到嘴邊，為什麽不告訴她你愛她？
慕思思睜開眼睛，一看到墨綠色的房頂，猛地坐起身來四下張望，目光匆匆掃過冷灼月的臉，倏地一震又收回來，怔怔得與他對視。
“絲絲……”冷灼月的雙眸神色莫辨，瞬間閃過無數情緒——驚訝、激動、意外、狂喜……
“絲絲？！”
咚——
慕思思的心，砰得一墜，不知是因為喬絲絲的存在還是因為那張闊別良久的臉，她感受到心裏某些東西砰然炸開，山搖地動。
“灼月……”她喃喃開口，眼淚止不住得落下，“灼月……灼月……”
“絲絲！”冷灼月猛地将她抱緊，語調是強抑的凝噎：“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不該隐瞞父親的計劃，不該答應他的要求……“冷灼月哽咽的聲音在耳邊一遍遍道歉，”對不起，絲絲，對不起！無論你是誰，無論你從哪裏來……再也不要離開我，再也不要……“
慕思思原本以為這一次回來已經具備足夠的理智，不會再輕易陷入這不該有的感情裏。可是，看着他破碎不堪的身體、身心具疲的面容，這樣被他抱着，貼着他的胸膛，聽見他絕處逢生般的泣訴……她真的無法不再動心。
她擡起雙臂緊緊回抱住他：“灼月……我知道，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你怎麽這麽傻，為什麽要用你的血來喂我，你為什麽就是不肯好好照顧自己！”
冷灼月的身形一震，深緩得吐了口氣，仿佛要将心裏所有的傷痛都一并吐盡：“絲絲……你是我……唯一的意義……求求你，不要走，再也不要離開我！”
慕思思心裏一緊，為什麽他說的是……不要走？她募得清醒過來，掙脫出他的懷抱：“甄融呢？他是不是來這裏了？”
她擡頭向門外張望，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即便知道會在這裏遇見甄融，也從沒有想過，他會是一副這麽合适這個時代的裝扮。他像這裏所有的男子一樣留着長發，順直的黑發用一個銀色的發镯向後高高束起，鬓角兩邊留下兩束，将他的臉頰襯出幾分狹長的英氣。他穿着藏青色的束衣和淺藍色的薄紗長衫，袖口和門襟鑲與束衣相同的藏藍色綢緞，上面用銀色絲線繡着簡約的交叉線條。而他的腰間，是一條寬厚硬質的銀色腰帶，接口處露着一節狹長細巧的亮色點綴。第一次見到古裝打扮的甄融，竟然……除了屬于他的溫暖和陽光之外，也多了一分俠骨柔情的優雅氣質。
他站在門外，安靜而溫暖得笑着：“思思，你來了。”
慕思思倏地推開冷灼月沖到甄融面前，直接一圈揮出：“你這個笨蛋！為什麽跟着我到這裏來！為什麽甘心寄生在這裏，為什麽冒這麽大的險！要是我還在生氣，不願意看你的郵件或者不肯來呢？！“
甄融的笑容依然挂在嘴邊：“你不會。”
慕思思努了努嘴：“別以為你這麽了解我！“
“我當然了解你。思思，不要怪我了好嗎？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慕思思心底一顫，猛地紮進甄融的懷裏放聲恸哭：“讨厭，讨厭！為什麽每個人都要到最後才對我說對不起，灼月也是、章醚也是、你也是！為什麽你們都要把我蒙在鼓裏，難道在你們心裏我就是這麽不中用的人嗎！”
甄融愣了愣，擡起手臂輕輕拍着慕思思的背：“所以我們才要對你道歉啊，思思，我們都只是想保護你，想為你擋住災難，可是……我們都沒有成功。現在有我陪着你，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努力……回去嗎？”
甄融剛要說什麽，目光一擡，略微露出一絲無奈，輕輕帶轉慕思思的身子面對冷灼月。
慕思思見冷灼月的眼神倏地一驚，他的目光瞬間瀉出瘋狂的絕望，帶着瀕死一般的僥幸：“絲絲，你……還要回去？“
慕思思的心再一次劇烈震顫，存在于兩個世界的情感幾乎要将她撕裂。要她如何選擇？她……依然深愛着他啊。
甄融在背後輕輕推了她一把，讓她順勢向前幾步，他在她背後輕聲說：“思思，我不是為了逼你做決定才來的，不要着急，一切都交給我吧，會有答案的。“
慕思思回過頭，不可置信得看着一臉篤定的甄融，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變得這麽有力量，仿佛……是她的主心骨一般，只憑他一句話，她就瞬間安心下來。
她向他揚了揚嘴角：“甄融，謝謝你。“
随即她帶着笑容回過頭注視着冷灼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走。“
甄融輕咳一聲湊近慕思思的耳邊：“思思，願不願意帶我參觀一下……你的世界？
“當然！“慕思思回頭向冷灼月道：”我和他有些話要說，你在這裏休息片刻好麽？“
冷灼月的眼中泛起一絲難辨的神色，疏忽一瞬得失落，但很快又揚起笑容：“好，我為你們準備午餐。“
“不用了，灼月，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就歇息着，我和甄融會帶吃的回來。”慕思思嬉笑着抓起甄融的袖子往外走去，回頭溫柔笑道，“乖哦，等我回來。“
冷灼月的唇角勾着淡淡的笑容，眼底始終閃着神秘莫測的光澤，裏面有欣慰、感恩、又有些難免的疑慮和擔憂。
喬絲絲醒了，這對他而言是多重要的奇跡。可是，為什麽總感覺她有些不同了，她和那位突然出來的男子究竟是什麽關系，他們言語之間為什麽有這麽多他聽不懂的內容，甄融……究竟是何人？
慕思思拉着甄融一路跑上山頂，整顆心被一種很像激越的心情掌控，連她自己都沒發覺，從山腰登上山頂的時候竟使出了傳說中的‘疾步決’。
“甄融，你看，這裏漂亮嗎？你知道嗎，山底下這片林子可有玄機呢，聽說在這裏叫‘天陣’，在這裏除了皇上、灼月和冷府老爺，其他人進去之後就出不來呢。”慕思思又指了指別處：“你看，冷府就在那個方向，皇宮……就在那裏，冷府裏還有大少爺和二少爺，還有……”
“思思，這些我都知道。“甄融忍不住笑着打斷，”過幾天，我們應該就會回到那裏去，到時候你再給我仔細介紹吧。“
“回去？“慕思思心裏一緊，“你是說……我們還要回到冷府？”
“你并不希望冷灼月因為你而衆叛親離，不是麽？”
“當然不。”
“那麽……”甄融輕輕握起慕思思的手，“一切都交給我吧。”
“甄融，真的，謝謝你。”慕思思看着遠方，手上的力道緊了緊，“雖然我一直堅持自己什麽都能解決，堅持遇到困難不需要任何人……可是，你在這裏，我很感激。在這裏看到你，讓我覺得很安心。我真的，什麽都不怕了。”
“思思……”甄融猛地轉過身來，與慕思思面面相觑，晶亮的眸子透着一絲欲言又止的慌亂，他一把将她攬入懷中，“思思，你有沒有想過，我或許……可以成為你更親的人……”
“嗯？”慕思思擡頭，嫣然一笑，“你已經是我很親很親的人了啊，而且……“
忽然，她心頭一緊，與此同時，甄融的身子也猛地一震。兩人頓時分開朝某個方向望去，片刻之後，兩個黑衣人殺将而出。
“小心！“慕思思一把将甄融攔在身後，語調轉冷，“柳鋒和柳刃，他們竟然還沒放棄！”
“讓我來。”甄融輕輕将慕思思拉到身後，露出一抹寬慰的笑容。
他伸手握住腰帶上的長形飾物用力一抽，竟抽出一柄軟劍來。
慕思思一愣：“甄融……你也會武功？”
“當然，否則怎麽保護你？”他輕輕一笑，目光随即一淩，向已經臨近的兩名殺手揮劍出擊。
慕思思目瞪口呆得看着甄融矯健的身姿，他像一個真正的大俠，舉手投足間透着軒昂淩烈的氣質。慕思思感受到他體內深而醇厚的內力，和着他硬朗迅疾的動作一再催發，所有的擊擋刺殺精準到位，行動之間沒有任何一絲猶疑。僅憑全身的威壓之勢，竟在山林間卷起飓風，飛沙走石。
自然，柳刃和柳峰二人也不是泛泛之輩，三人伴随飒飒如刀的落葉與看不見的劍氣，在遼闊的山頭上下翻飛，招招狠猛。
很顯然，甄融給自己配備的技能遠在柳刃柳鋒之上，片刻之後，他二人已顯出劣勢，接連後退。
忽然，他們二人相互換了一個眼神，不知是要使出什麽招數，動作頓時加快了幾分。
柳刃一人力敵，而柳鋒卻後退一步卷起狂風飛沙，片刻之後沒了身影。
慕思思心裏一緊，她想起冷傷月曾說，柳刃柳鋒二人聯手，即便冷灼月與他二人合力也只能打個平手。況且，他們現在的目的還是他們最為擅長的……殺。
本與柳刃纏鬥的甄融不知為何，忽然一個急退腳下一瞪往上騰空而起，原來柳鋒竟會遁地之術，他竟是從甄融的腳下直直躍出！
而柳刃自然知道他要用這招，就在甄融後退閃避的時候，他像是未蔔先知似的，借助腳下的走沙之力迅疾移動到他身後，只一出刃，借着甄融向上飛躍的勁頭，在他的身後拉出一道傷來。
“甄融小心！“
慕思思見狀，一個箭步竄上，淩空對着急追向上的柳鋒就是一掌，柳鋒這一招定是孤注一擲，用盡了十二分功力并且全神貫注，以至于他發現慕思思突然出擊之後猛一側向，也并沒有全部躲過她力道。他肩上挨了一掌，直直向下落去。
慕思思回身向下用她最擅長的點穴，迅速将柳鋒點定。一回頭，見柳刃仍在和甄融激烈纏鬥，她一把奪下柳鋒的劍逼入戰圈，為甄融堪堪擋開一擊。
她看着甄融背上長長的傷口眼神一收：“你怎麽樣？沒事吧？”
“沒事。“甄融又順勢将慕思思拉到身後，眼中漾着一絲篤定，”我大意了，你造出來的人太奸詐了！你退後，我讓你看看我在這裏的本事！“
說完這一句，他頓時在柳刃面前立定，單手握劍垂向地面，眼裏閃出一絲寒芒，而他的周身竟開始以他為圓心卷起風沙。
“敢來殺她，你們活膩了！“他冷冷得扔出一句話，手上的劍困頓時脫手向柳鋒身邊回旋飛轉，唰唰得發出利刃切割空氣的嘯鳴，四周的生靈無不感受到劍氣中散出的濃重的蕭殺，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只見那劍如同飛來标一樣繞着柳鋒身邊轉了一圈又穩穩得落回甄融手裏，整個速度快得柳鋒完全來不及反應。
甄融取回了劍，重新垂下指着地面，嘴角勾出一絲冷冷的笑容，擡起左手——啪。
他打了個響指，于此同時，剛才劍身繞過的空氣如同瞬間收集了濃縮的氣壓一般，經過片刻的靜止和蓄力，随着甄融的一指打響，砰砰啪啪得，從空中直到地面練成一整圈的爆破帶，除了震天的轟鳴和漫天的沙石，慕思思根本看不清被困在裏面的柳鋒到底怎麽樣了。
片刻之後，爆炸聲終于停了，又等到塵埃落定，終于露出了遍體鱗傷倒地不起的柳鋒。
慕思思瞠目結舌得看着甄融，經過內力的運作，他背後的劍傷竟也已經收了口，她半晌才說出一句：“大哥……造夢不是這樣玩的……太違背常理了！“
甄融莞爾一笑：“反正是思思你先設定了從別的世界來到這裏，并且我們那個世界裏人人有一身絕世神功的前提，那我來這裏，也自然可以有蓋世功夫啊。”
“可是……我寫的是□□文，感情戲，可不是什麽仙俠武俠的！”
“呵呵……”甄融笑得從容，“思思，放心吧，我不會打亂你的整體計劃，男女主角……一定能在一起。”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麽打算？先和我套套口供吧？”
甄融點了點頭：“我告訴冷灼月，我是從另一個世界過來喚醒你的，其實我只順着你的話往下說而已，但是這樣一來，我想，應該就能證明你的身份不是什麽‘密窯人‘了吧。“
“那你和我的關系？”
“朋友。”
“名字也沒改麽？”
“沒有。”
“可是……即便你和我是一個地方來的人，都有一身功夫，也不能證明我們不是密窯同黨啊……你看，柳刃柳鋒的出現就證明他們從來沒有間斷過對這裏的監視，只要我一醒來，殺手立刻就到。”慕思思無奈得嘆了口氣，“你是沒感受過這個世界的聯想能力，很恐怖的。你看，我都沒有意識到，那兩個殺手原來這麽厲害。”
“不怕，我自有辦法，只要你願意把造夢的能力暫時轉讓給我。”
“那你打算做什麽？”
“走一步看一步吧，思思，下一步，我們先回冷府。”
“那你需要做什麽的時候一定要先和我商量啊，我不想看到你像我一樣進入惡性循環。還有還有，要是在這裏看到什麽女孩，可千萬不準動心！”
“呵呵……怎麽會。“甄融笑起來，随即小聲道：”我不是有你麽。“
“呿，我怎麽一樣。“慕思思調笑着，忽然看見甄融眼底隐隐的愁緒，她住了口不再說話。
“思思，你還是……很愛他麽？”他終于問。
慕思思吸了口氣，眼神置空向遠處：“甄融，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本來計劃得好好的，可是看到他的一刻，我還是……“她頓了頓，”是的，我愛他。“
“嗯。“甄融的唇角一顫，仍然維持着和煦的笑容，”沒事，思思，想愛的話就好好愛吧，我在這裏，不用怕。“
“可是，你不是說我不回去你就不能回去嗎？“
“沒關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不回去也無所謂。“
“甄融……“慕思思心裏頻頻輕顫，”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回想起來，你對我，一直比對你所有女朋友都好呢。“
甄融頓了頓，“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慕思思感激得笑了笑，忽然眼神一緊，柳刃竟然自行解了穴道，正迅速向她掠近！
“思思小心！”甄融情急之下一把将慕思思攬入懷中背對柳刃，可是預想之中的襲擊并沒有落在他的背上。
片刻之後，他們紛紛擡頭，原來是冷灼月……将柳刃一劍斃命。
甄融一驚，立刻捂住慕思思的眼睛：“思思別看！”
慕思思渾身一震，本能得深深躲進甄融的懷裏。生活在現代的她何曾看過這樣真切的殺戮？
這一刻，冷灼月的眼神一沉，目光中閃出細碎的，仿佛要将心髒打磨出血來的微粒，那裏面有驚訝、有嫉妒、也有後悔和擔憂，一層又一層。
“灼月……”慕思思終于想起什麽似的，倏地從甄融懷裏退出來，驚魂不定得看着冷灼月，“你沒事吧？已經這麽虛弱了，就不要使用內力了……”
冷灼月眼底的神色依舊難辨：“絲絲，你們怎麽樣？你們……”
甄融緩緩起身，欠了欠身子：“冷兄，你千萬別誤會，我與思思只是好友。至于那兩人……我已經聽說思思在這裏惹了麻煩，我正想着過些日子，等你的身子調養好了，我們随你一同回府，親自向老爺解釋清楚。”
冷灼月怔怔得看着甄融，不知為何，眼底仍舊留着一絲冷意。他不動聲色得将慕思思拉到自己身邊，轉向她的時候已是一臉柔和：“就知道你們會忘了準備午餐，我只是出來捕獵的，走了，山雞已經烤着了。“
慕思思愣了愣，突然握住他的手，滿眼誠懇又焦慮得看着他：“灼月，如果你還有什麽懷疑就問出來，說出來，千萬不要再藏在心裏好嗎？我們不能再重蹈覆轍了，我不想看到你整天活在矛盾掙紮裏思前想後！灼月，請你相信我好嗎？我和甄融絕不是密窯人，真的不是……“
“絲絲……“冷灼月将慕思思攬入懷中，緊緊抱着，良久才說，”我知道，絲絲，你昏迷的那些日子，我每天都想着你在我身邊的點點滴滴，你的溫柔、你的善良、你的美好，全部都留在我心裏。如果我還要懷疑你，我就不配為人。關于你和甄兄所在的世界……盡管我不能理解，我也絕不再懷疑。“
良久，冷灼月輕聲笑起：“好了，再不回去，山雞都要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