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拯救黑暗的你

? 甄融果真沒有預料錯,幾人剛吃飽,慕思思便一臉殺氣得走到柳鋒面前,倏地又點了他的穴。她無視柳鋒不解的眼神,用力将他擺成打坐的姿勢,自己也在他身後坐穩,不容置疑道:“收息,我給你療傷。”

柳鋒愣了愣:“不需要。我已是無用殘軀,姑娘若是當真體諒在下,便賜在下一個了斷,無須費心讓在下茍活于世。姑娘這般,倒是折辱在下了。”

慕思思二話不說在他頭上拍了一掌:“侮辱你又怎麽樣?你現在是俘虜,活該受辱,有什麽資格跟我商量,不想受辱就乖乖聽話,等你恢複健康了想怎樣都是你自己的事!”

甄融噗嗤笑出聲來:“思思,哪有你這樣救人的?讓我來吧。”

“不用!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倔還是我倔!”

冷灼月又想阻止,甄融向他搖了搖頭:“随她去吧。”

冷灼月只好嘆了口氣:“絲絲,記得,切勿再将內力全部耗盡了。”

慕思思合下雙眼,再一次将內力聚合于掌心,又貼合在柳鋒的背上。頓時,兩股截然不同的內力帶着長久以來刻錄在靈魂裏的力量,通過肢體的接觸相互觸碰交彙,仿佛冥冥之中能讓完全陌生的兩個人心意相通。

慕思思心裏緊緊一抽,柳鋒的內力,混沌得混合着那樣強大的悲傷,卻不僅僅是因為柳刃的逝去。那種濃重得無法化開分毫的悲傷,像是與生俱來的,與他靈魂的本質渾然天成。而他的內力就是浸潤在這樣悲傷的環境裏淬煉而成,與慕思思的內力如水油分離一般明顯,碰撞了良久,竟是無法混為一體。

在這樣的感受下,連慕思思都忍不住傷感起來,仿佛瞬間從記憶裏被挖走了快樂的回憶,只剩下那些晦澀的情緒。她想起自己難以言說的身份、難以把持的感情、難以明辨的是非黑白……她已經二十多歲了,一事無成,有着在別人看來白日夢一般無所事事的職業,連家人都從不覺得她應該堅持。而至于愛情,她雖然談過幾次戀愛,可都是草草收場。她又想到章醚……不可否認,章醚是慕思思覺得最完美、也最好相處的一個戀人,她當然是為他動心的。可惜,他竟是為了學術報告才和她在一起……

心裏揚起的黑暗能量瞬間将她吞噬,讓她至于一片冰寒,竟輕輕顫抖起來。

喬絲絲在心底冷笑:“呵呵,你看你的意志,不過這樣脆弱。那個世界對你來說盡是悲哀,又何必再留戀?”

慕思思心裏一緊,倒是恢複了些理智——這是怎麽了?她與他融合內力是為了救他啊!

她搖了搖頭,排空心裏亂七八糟的雜念,重新聚集全身的內力,她開始覺得掌心微微發熱,閉合的雙中出現一道白光的臆想。她像是一枚燈塔,帶着自己的光源緩緩探入迷霧深處,愈發強烈得散出溫暖和光亮。漸漸得,混沌冰冷的迷障被驅散了一些,慕思思的身體也因此而暖和起來。

她這才明白,所謂的內力治療,其實每一次都是一次力量的對決,像是抗生素進入人體與病菌的拼殺。人體內受了傷的內力也像病毒一樣,無法再随心而動,卻為了維護最後一絲防線而充滿攻擊性。遇到了外來的力量,無論善惡都必然應激性得敵對,若是無法将它降服,便被它降服。或許這也是為了考驗來者是否夠力量将它調和。難怪武打片中的人相互療傷的表情都這麽凝重,并且還很容易走火入魔……

回想起當初為冷灼月療傷,似乎也被他體內躁動不安的內息吓了一跳呢。不過,冷灼月的內力是被打散了,無法形成有規模的抗争。而柳鋒的內息,卻在孤注一擲得抵抗。

慕思思明白這一點,忽然不再驚慌。她安下心來,再度提升自己的內力,感覺臆想中的光亮驟然放大,幾乎照亮了一整片區域。她在心裏默念: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我是來幫助你的,不要怕,相信我。

柳鋒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不知為何忽然從心底揚起一陣暖意,如沐春風般的浸潤了渾身上下。從小到大,除了柳刃,沒有別人與他有過內力的銜接,而柳刃與他所練的功夫相同,都是在極寒極孤僻的環境下淬煉而成。他和柳刃二人,從記事起便被關在漆黑的山洞裏,無法與外界交流,除了冷月霜,看不到其他人,直到他們的功夫稍有成效,冷月霜便斷了他們的糧水,每天往山洞裏放饑餓的猛獸讓他們彼此厮殺,死者為食。又過了一些日子,他們開始被訓練殺人,從年輕力壯到老弱婦孺,冷月霜扔進什麽人來,他們便要毫不猶豫得殺死。他記得最殘忍的一次,是一家四口,老人、兒子、媳婦,還有媳婦高高隆起的肚子裏的小孫。

他看到他們為了拯救彼此,從拼命抵抗直到跪地哀求,最後是那名女子臨終前的眼神,那樣無辜和怨憤。直到死,她都緊緊捂着自己的肚子。

就是在那樣的境況下,柳鋒和柳刃日複一日得被泯滅人心,直到最後成為合格的殺手。他們只為殺戮而生,除了服從,沒有其他任何念頭。

而他們相互療傷的時候,從來只是交替彼此更冰冷的冰冷,感覺不到任何溫暖。

柳鋒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慕思思柔和而溫暖的力量中漸漸舒展,充滿整個靈魂的陰翳竟因此而得到片刻的驅散,在濃重的黑幕中辟出一片光亮。這光明熏染了他的心、他的全部內力,讓它們一絲絲愈合起來。如此的感受幾乎讓他輕輕戰栗,他并不知道心底緩緩滋生的細膩和柔軟是什麽,只是覺得心馳神往,無法抗拒。

而在這樣的相互輝映下,他似乎也看到慕思思的心,有那麽一刻她的心也如他一般顯出迷障,他看不懂那些,卻愕然于她竟只在一瞬間便征服了它們。

她是……不一般的女子。他這樣想。

良久,柳鋒覺得背後的力道忽然一收,随即聽見冷灼月和甄融幾乎同時的驚呼:“絲絲!”

他不解得回頭,那嬌小卻倔強的女子此刻面容蒼白得倒在他身後,連呼吸都那樣輕渺,幾乎看不到生氣。

冷灼月緊緊将慕思思抱在懷裏,擡起手掌為她輸入內力:“絲絲,醒醒!“

甄融蹙了蹙眉:“她怎麽了?“

冷灼月的語調帶着輕微的怨怒:“她總是這樣毫無節制!耗盡內力也不自知!“

柳鋒的心又是一震——他幾次三番想要了她的命,可她竟為了救他……而耗盡了內力?

“我來吧,你的身體還沒有恢複呢。“甄融和冷灼月合力将慕思思擺正打坐,兩人一前一後為她導入內力。

終于,慕思思輕哼一聲睜開眼睛,玲珑大眼忽閃片刻,有些迷茫得看着焦急的二人,随即讪讪得笑:“呵呵……我又過頭了?”

冷灼月見她醒來,先是松了一口氣,随即氣道:“絲絲,你到底有沒有分寸!你知不知道對于習武之人來說內力虛空有多危險?重則因此喪命!”

“啊?”慕思思倒是有些吃驚,她動了動手腳,剛才一瞬間的疲憊虛脫感已經消除,似乎也沒有什麽後遺症。她又笑了笑,“呵呵,這事我一共才做過兩次,而且每次內力都是說沒就沒的,前一刻還好好得,後一刻就倒下了,真是難以把握啊!況且……”

她似乎想到什麽,迅速爬到柳鋒面前:“你之前受過更重的傷嗎?你這次是帶傷出戰的?為什麽你體內有那麽多成年舊傷沒有調理好?”

柳鋒怔怔得看着她的模樣,像一只無害的小狗一般趴在自己面前,晶亮的明眸大眼帶着心疼和擔憂執着得看着他的眼睛,她問他……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傷。

心底的盔甲又柔和一分。

他意外得露出一絲笑容:“無妨。”

“什麽無妨!”慕思思認真得在他面前坐下開始說教:“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就算你是殺手,就算你的業務繁忙,也應該等身體調養好了再接下一擔生意啊,像你這麽不要命得幹活,就算賺了錢以後也都沒命享受了!”

甄融忍不住笑出聲來,拍了拍她的頭:“你以為他是個體戶自己接生意啊?人家是打工的,有要求有指标,碰到個黑心老板,哪有請假養病的份,受再多的傷也只好自己扛着。”

“那不是很可憐?”慕思思蹙了蹙眉,忽然大咧咧得拍了拍柳鋒的肩,露出大大的笑容,“反正你老板已經把你交給我們處置了,不如你就跳槽吧,來當我的保镖怎麽樣,跟着我,保證你勞逸結合福利優厚,考慮一下吧?”

柳鋒愣了愣,雖然沒有完全聽明白,眼底卻閃出細碎的光。

“喬姑娘說話離奇,在下不明白……“

“呵呵……“慕思思抓了抓頭,”算了算了,反正我們還有兩天時間,你一定要乖乖調養好身體,知道嗎?還有,你你自由了,知道嗎?既然老爺已經決定由旁人處置你的生死,就是把你的命送給了我們,那麽,我要你好好活着,你就必須好好活着,知道嗎?“

柳鋒又沉默了良久,眼底閃爍着細若晶塵的柔和。令所有人意外,他竟揚起嘴角點了點頭:“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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