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更合一 『萬物皆不及你/情話/挑釁』 (1)

第四界的入口距離沈青衡所居住的洞府, 并不算近。

之前那樣快就到達,不過是因着沈青衡動用了獨創的身法,縮地成寸, 自然快。

當然,并非所有的修士都有這樣的能力,修真者多禦劍飛行,像是移形換影的身法對體能要求極高, 非千錘百煉、升至鍛體九層者, 皆難以煉成,因此, 現今能夠移形換影的修士, 大都是常年苦練的劍修。

像道修丹修, 大半輩子都用于鑽研修行, 會更傾向于使用傳送法陣和飛行靈器。

從古樸的石門中走出, 要穿過一個極深的溶洞。

洞中溶岩千奇百怪, 地底是一條淙淙流淌的小河,流水泠泠作響,清可見底。

然而, 從溶洞的盡頭往前方望去,卻只能望見一條幽藍色的小河,深遠而靜谧……

沈青衡手中抱着安睡的少年,眉眼沉靜地涉水而過,踏波無痕。

足下藏于水中的一尾又一尾暗藍色的游魚, 卻像是受了驚一般,陡然往兩側散開, 河水便由藍轉白, 變幻不定。

小河泛着粼粼波光, 仙人颀長挺拔的身影映照于水面,又轉瞬間消失了。

等到那冷清如月的背影徹底望不見影子了,河裏的游魚才緩緩浮上來,若有若無的撲通水聲響起,夾雜着些許音調奇異的交談。

“今日如何多了一個人?”

“不知,興許不是人族,恍惚像是看到了龍尾?”

“确是龍尾,唯上古神龍之尾方有雲霧庇護缭繞,那尾巴雖然被衣物掩住,最底下的尖尖卻是讓我瞧見了,定是龍族。”

“所以不是靈寵?”

“哼,望夜劍仙修的什麽道,如何會圈養靈寵?莫說靈寵,此人必定地位超然,舉足輕重。”

“連那處禁地都帶去了,可不是嗎?”

“莫不是劍仙也開始歷情劫?否則哪會金屋藏嬌?”

“慎言。曳北峰有哪一處不在劍仙神識掌控之中?小心觸怒了他,将我等一鍋紅燒了,贈予美人。”

“歷川魚又做錯了什麽?我等只是魚罷了,終生居于此地,還能往外散布消息麽?”

“話說回來,龍吃魚麽?”

“龍難道不是海産?我看到有鱗片。”

“你在想什麽?龍族住在山谷。那不是魚鱗。”

……

隐蔽的絮語聲逐漸遠去,早就習以為常的沈青衡神色寡淡,似是未曾聽聞一般,再次穿過桃林,回了洞府之中。

如今寒冰洞府不僅有冰雕,更多的是雲霧,一眼望去幾乎看不到全景。

沈青衡卻如履平地,所過之處,雲霧自行退避,空出一條道來。

他将辛馍放回血玉榻上安置。

眼見着及腰的銀發如同月光流淌,在床上鋪散開去,乍一看聖潔無比,然而襯着少年這樣一張臉,雪肌紅唇,昳麗旖旎,又多少有些迷惑人心了……哪怕是以美貌聞名的鲛人族,皆未曾有這樣矛盾的氣質。

沈青衡垂眸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方俯身,一手撐在辛馍臉側,湊近了問:“可要枕頭?”

少年睡得不是很熟,一感應到男人凜冽好聞的氣息,便往沈青衡的方向蹭了蹭,依賴地偏過頭。

然而兩人到底隔着一段距離,辛馍于睡夢之中,只覺得那股讓自己安心的氣息總是若即若離,并不肯抱着他,不由蹙起眉,喃喃呓語。

“太遠……不走。”

沈青衡見他答非所問,擡手覆上了少年白淨的額頭,同樣合上眼。

強大的神識無聲無息地侵入少年的識海,本以為辛馍夢到了什麽,然而,看到的卻依舊是抱着尾巴睡得呼呼的小龍……

睡夢之外阖眼安睡,睡夢之中同樣夢見自己抱尾巴在睡……如此心無雜念、澄淨透明的魂魄,便是古往今來,都未曾出現過。

畢竟,凡人轉世後必定靈魂刻有前世的專屬痕跡,代表着因果輪回、功德罪孽,哪怕垂髫小兒,同樣如此,孟婆湯盡管能使人前塵盡忘,卻也僅僅是消弭記憶,并不能除去因果。

然而辛馍轉世三次,由龍崽到人族,再從人族回到龍蛋之中,魂魄上卻半點痕跡也無,莫說因果,便是往日功德,都仿佛從未存在過。

……這小廢物,莫不是将生前的一切都留在了舍利子之中?以為衆生道要求無欲無求,就真老老實實照着辦?

沈青衡緩緩将神識抽離,移開手掌,随手勾起一縷銀發,繞在指尖撚了撚,方松了手,轉為輕輕捏了一下少年的下巴。

“這世上怕是無人比你還要傻。舍棄一切,你倒是膽子很大,也不怕走錯了道。”

“怪不得本座尋你不着。若是沒走回龍蛋,你就只有畜牲道一條路可去,回頭變成小雞小豬,本座去鄉野挨家挨戶撈你也就罷了,凡人養家畜不過一兩年,如何趕得及?”

男人出口聲音極低,沉得不行,像是隐隐有怒意,又似乎沒有,唯有憂慮和疼惜,是真切而分明的。

辛馍被訓了一頓,也是無知無覺,小小的喉結無意識地動了動,發出一聲有些奶氣的龍吟,像是在喚人。

他變成少年後,說話雖是清脆明朗了許多,沒那麽軟嫩了,性子也成熟了些許,可龍吟依舊沒什麽變化,大抵因着龍族壽命漫長,所以,沒長成完全體的巨龍之前,都是這般。

哼哼唧唧完了,辛馍甚至還慢吞吞地翻了個身,窩到沈青衡手邊。

細軟的指尖摸摸索索,好一會兒才找到了男人的衣袖,拖到懷裏抱着。

沈青衡聽着小小的龍吟,見他如此撒嬌,也不再訓人了,轉而從芥子空間裏取出了一只流光軟枕,伸手托起少年的頭,将枕頭置于底下,又給蓋上紗被。

戮茫劍被關在芥子空間中,眼瞧着一只價值連城的枕頭又不見了,便朝系統道:“龍崽在睡覺。應當沒什麽事。”

祁雲墨正躲在宗主洞府裏嗑瓜子,聞言問道:“你怎麽知道的?你出小黑屋了?”

“未曾。望夜劍仙将月仙的枕頭給拿走了。”戮茫劍道。

“月仙是誰?”祁雲墨不解,“幹嘛用別人的枕頭?”

“月仙只是一棵樹,桂樹。就在上界,沈青衡原來還是望夜劍仙時,門口那棵樹。後來老是有其他仙人假借那棵樹的名義碰瓷搭讪,就被移栽出來挪後山去了。留下來的樹根正好做了流玉枕,非常綿軟,可安神。”

祁雲墨點點頭,“原來如此,你怎麽知道木頭做的枕頭很軟?”

戮茫劍:“我偷偷戳過。那木頭很奇異,味道很好聞。原本只是一截木頭,前兩天才做成枕頭……懂得都懂。以前有人專門來求,沈青衡一個都不理會。”

正說着,戮茫劍忽然不受控制地從芥子空間裏飛了出去。

下一瞬,靈劍停在打坐的沈青衡面前,安靜如雞。

冰冷懾人的審視落在劍身上,直把戮茫劍劍靈吓得噤了聲。

沈青衡垂眸掃視了一眼戮茫,冷冷道:“本座記得,捏碎惡靈之時,并未喚你出來。”

“緣何自作主張,提早将惡靈斬了?你在盤算什麽?”

這輕描淡寫的詢問,似乎并不如何嚴厲,卻分明不帶一絲一毫的情緒。

沒有波瀾,說明不是不可或缺的,也就沒有不能殺的約束。

戮茫劍只想當場昏過去,它當時出來殺了惡靈,只是因為辛馍來了,為了阻止劇情罷了。

原書劇情裏,龍族小美人美麗又柔弱,見了沈青衡殺人,雖說沒因此而生出什麽誤會,但到底見了血腥場面,有陰影,還是病了好幾個月。

戮茫劍和祁雲墨一合計,就覺得此事必須規避,所以才跑出去殺了惡靈。

卻不想去得太晚了,還是讓辛馍看見了。

戮茫劍本來覺得龍崽這一病是不可避免了,結果不僅沒病,睡得好好的,沈青衡還有空反過來收拾它了。

真是太難了。

靈劍安安靜靜,死不吭聲。

沈青衡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片刻後方道:“自去劍冢。本座對你之事無甚興趣,只離他遠點。”

戮茫劍一時驚喜不已,不想自己還能免除一死,當即逃命似的竄了出去,連一眼都不敢往床上瞧。

它自穿書過來,便因殺戮道而逐漸變态,如今好不容易解脫,自然高興。

只是,戮茫劍也不敢就這麽直接去找祁雲墨,老老實實去了劍冢待着,同時将這個消息傳給系統。

祁雲墨一聽就拍着手樂了,“崽崽沒事,那豈不是說這段劇情安全過了?他只要不生病,一切好說。”

系統道:“既然這樣,要不趁熱打鐵,把另外一個劇情點也解決了吧!”

祁雲墨當即垮了臉,道:“我這一點理由都沒有,平白無故上門去說那個,師叔祖還不得以為我心懷不軌,要綠他呢。”

系統道:“你這是錦上添花,或許男主正需要呢?再說,你不去誰去?”

“當然是……”祁雲墨噎了一下,嘆了口氣,“好吧,只有我。你們等着給我收屍。”

話畢,青年便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抓起拂塵往外走。

……

辛馍這一回身體蛻變,又睡了兩日。

龍族前來拜訪多次皆未曾見到龍崽,難免焦躁不安,山門外的石階幾乎都被巨龍踩得往下凹陷了,不得不重新修葺。

每日龍吟聲響徹雲霄,以至于前來“聲援”的諸位大能們,都跟着住在山下不走,勢必要等個結果。

這一日,駐紮在山下的巨龍們,大清早的一擡頭,又望見祁雲墨禦劍飛往遠處的市集,一時有些納悶。

“怪事,這尋仙宗宗主怎麽總往山下跑,一天跑幾回不說,還天天去,道宗掌門都如此悠閑,不修煉的嗎?”

一頭黑龍邊說着邊坐了起來,眺望遠處的集市,吼聲震天。

而不遠處同樣在露營的修真界大能們,聞言一致擡頭,看了一眼明明坐在樹林裏、卻比後頭的山還要高的巨龍,淡然一笑。

不氣不氣,巨龍生性直爽,就事論事,并沒有在地圖炮說在座各位掌門不努力的意思。

雖然,這兒确實道修居多,他們也确實沒在宗門裏好好修煉。

旁邊的紅龍聽到龍吟,也跟着站起來,看了一眼,道:“應該是去給崽崽買東西吧。”

說話間,一頭巨大的黃金龍自遠處飛來,眨眼間便落了地,吼道:“別偷懶,給崽崽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今天就準備送去了。”

巨龍們當即一躍而起,震得地面都顫動起來。

“準備好了,給崽崽弄的東西都在這裏了。”

龍缪看了一眼堆得山高的肉,滿意地點了頭,“今日你們便留在此處,我已與劍尊協商過,要單獨去拜訪。”

“首領,一定要看看崽身體如何了!”

“東西都送去,看崽有什麽缺的,再來弄。”

“要不抓兩頭猛虎給他玩一玩?”

……

巨龍們看起來很是激動,有的還焦慮地反複走動,地面震顫不已,仿佛地龍來襲,以至于正在打坐的大能們都不得不醒了過來。

魔尊北望倚靠在骷髅堆成的王座上,望着巨龍的背影,有些玩味道:

“看來這龍崽并非外界所傳的嬌弱美人,反倒是頭能撕碎猛虎的小龍,龍族後裔……本尊勢必要見一見。”

司白淵臉色蒼白地咳了咳,笑道:“魔尊上趕着見別人媳婦兒,是想幹什麽?撬牆角?”

北望聞言臉色一黑,道:“司白淵,本尊勸你少說幾句話,別回頭堂堂神機門主被人套麻袋,說出去多丢人。”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司白淵搖了搖扇子,無所謂地轉過頭,繼續打量其他人。

沒過一會兒,一名道童便跑了過來,氣喘籲籲道:“門主,尋仙宗宗主确是去了市集,不過,他……他……”

“他什麽?讓你辦事,吞吞吐吐。”司白淵敲了一下道童的頭。

小道童忙護住腦袋,湊過來,磕磕絆絆道:“尋仙宗宗主去買的,是……女修們穿的那個衣服,我不認識,聽老板說的。”

司白淵頓時一愣,又嚴肅道:“長什麽樣?多長?”

小道童便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大概就是能遮住上半身,但露背的類型……

司白淵見狀,丢了一袋靈石給小道童,揮了揮手,讓他去玩,自己卻是臉色煞白,幾乎要氣死了。

祁雲墨這家夥果真是個穿書者,這也就罷了,竟然連龍崽的性別都沒搞清楚,買什麽女子肚兜?

掐指算算劇情,要壞事了。

……

另一頭,祁雲墨買好了布料和作為樣本的成衣,便回洞府開始加工制作了。

一直忙活到中午,才堪堪做了一套流仙裙和一套春衫出來。

那流仙裙自然名副其實,繁複精致,飄飄若仙,專為美人定制。

春衫倒是簡單一些,就一件淺綠色的外衫和白色的綢褲,內搭一件綢緞裁的肚兜,別看它清涼,實則上頭繡入了保暖的小型陣法,很是适合愛風度的美人在冬天穿。

“完美。我記得原劇情,崽崽特別喜歡魚戲蓮葉,這衣服穿着一定好看,這樣一來,又不會凍傷,又不會覺得衣服太重,劇情也就過了。”祁雲墨信心滿滿地将衣物收進儲物戒指。

系統見他做事如此高效,忙催促道:“現在就送過去吧!趁熱打鐵!記得我們的說辭!畢竟小美人是女性,你送衣服還是很忌諱的,我們只需要給沈青衡一個啓發!随時跑路!”

“曉得了。”祁雲墨當即拿起拂塵,去了曳北峰。

……

曳北峰頂,大雪茫茫。

辛馍這會兒已經醒了,正眸色迷茫地揪着自己的尾巴尖,側躺在血玉榻上醒神。

他隐約記得自己之前是在海底,沈青衡幫他洗尾巴,跟他說了好些話,後來就睡着了。

再次醒來,已經是在洞府。

約莫是睡了兩日,辛馍醒來時便有些木木的,安靜地望了一會兒坐在榻邊冥想的沈青衡,朦胧的桃花眼一眨不眨。

過了一會兒,他才懶洋洋地松開了尾巴,伸出手去,扯住了沈青衡的袖子,一路拖過來,枕到了臉頰底下,這才懵懵地朝男人露出一個甜美的笑,臉上也顯出了兩個小梨渦。

“人類,我餓了。你該睜眼睛啦。”

清脆的嗓音傳進耳中,帶着剛剛睡醒的一點點沙啞,沈青衡當即從入定中醒來,睜開眼,順着袖子被拉扯的力道,垂頭看過去,對上少年彎彎的雙眸。

“餓了!”辛馍見他看過來,明顯活潑了一點,脆生生地又說了一遍。

“嗯。”沈青衡擡手覆在少年額頭上,放出真元查看了一下,問,“除了餓,還有其他不适之處麽?”

“沒有。”辛馍疑惑地晃了晃小腦袋。

沈青衡确定他的身體沒有其他問題,方道:“想要吃什麽?”

“要……喝甜甜的血,想喝。”辛馍迷迷糊糊,很老實地交代了。

沈青衡見他似乎沒完全睡醒的模樣,也不擾他,再次洗淨了手,劍意于手腕上割開一道口子,取了茶盞,将血滴進去。

而辛馍眼瞧着誘人的血液一滴滴往下滑落,卻沒有喂給自己,不由急了,伸手搭在男人的手腕上拍了拍。

“你都把血倒掉了。壞人類。”

沈青衡此時是盤坐着,茶盞的位置較高,少年躺着看不到,于是,男人便将長腿放下地,改為側坐于床榻上,将茶盞放低了許多,示意辛馍看裏面的血。

“沒有倒掉。在茶盞中,你看看?倒入之後,你直接飲用,會方便許多。”

直接吸血雖然簡單,但沈青衡身體強悍,已修煉至鍛體最高層,幾乎和仙體無異,愈合能力極強,往往辛馍還沒舔上幾口血,那傷口內部便悄悄自愈了,以至于辛馍喝得很艱難,總是要用小尖牙去咬才能擠出血液,委實辛苦。

上一回男人便注意到了,便想着解決這事,考慮到提前放血,血中真元會流失,便沒有事先準備。

“且待本座倒一茶盞,便給你喝。莫急。”

辛馍聞言,撐起身子瞅了一眼,又軟綿綿地躺回去,細細的眉蹙了起來,抗議道:“不要在杯子裏喝,都不熱了。”

“要喂。”

他揪着沈青衡的袖子搖了搖,漂亮的臉蛋都皺了起來。

沈青衡見他确實不太情願,又急得眼尾都紅了,像是不答應就要哭了一般,只得将血止住,茶盞放到一邊,道:“好,不弄了,先起來把血喝了,再喂,如何?”

辛馍聽了,瞬間多雲轉晴,開心地點點頭,撒嬌道:“身上軟軟的,沒力氣起來。”

沈青衡便伸手摟過他薄薄的肩背,半抱着扶坐了起來,讓他靠在床頭,端了茶盞喂到唇邊。

“先把這血喝了,等會兒該涼了。”

辛馍點點頭,聽話地将血抿入口中,還淘氣地咬住了杯沿,發出一聲極為細小的撞擊聲。

沈青衡察覺到茶盞被咬住,道:“又偷偷玩什麽?牙不疼?”

少年這才松開牙齒,說:“我在玩。”

“吃飽了再玩。”沈青衡說了一句,重新割開手指,讓辛馍含住。

尖利的小牙又開始在指腹咬來咬去,使勁擠血。

沈青衡見他辛苦,索性将真元灌輸到指尖,強行扯裂了愈合的傷口,讓血流得更快一些。

這個法子并不太好控制,血流多了就可能導致辛馍來不及吞咽,需要時刻盯着。

好在,少年這會兒很餓,不僅沒讓血漏出來,還喝得更歡快了,抱着沈青衡的手,喝血喝得眼睛都半閉了起來。

他一專心致志地進食,便通身軟若無骨,坐都坐不住,一直往下滑。

沈青衡握着小腰往上帶了帶,沒一會兒,又軟下去了。

最後滑着滑着,到底是被男人提起來摟進了臂彎,半抱着,托着細細的腰,不讓他整個人癱軟下去。

已經睡了兩日,再躺筋骨都松了。

辛馍剛剛長成,這時候最忌諱的便是一直卧床。

這兩日裏,沈青衡一直記得每日帶他去溫泉中浸泡,舒緩僵硬的筋骨,所以這會兒辛馍雖然渾身無力,但并不至于出現龍崽可能有的僵直狀态。

進食一次便要半個多時辰,辛馍喝到最後都躺男人懷裏去了,漂亮的龍尾也纏在沈青衡腰上,沒什麽力氣地搭着,整一個黏人的小祖宗。

沈青衡也不管,等他飽了,才抽回手洗淨,又取出之前調配的靈藥,伸手将龍尾托起來,露出後頭新長的那塊鱗片。

粗糙的指腹倒了一些靈藥膏,在龍鱗上揉了一會兒,讓藥性吸收,這才放下龍尾。

“可有覺得先前受傷之處,有些麻癢之感?”沈青衡極為慎重。

“嗚……沒有呀。”辛馍動了動尾巴,搖搖頭,又笑了一下,“就是藥膏涼涼的,舒服。”

“嗯,那便好,新鱗片長得很健康。”沈青衡收回手,站起身,替少年将紗被拉開,又伸出手,道,“下來走走。”

“還要走路呀……”辛馍懶懶地跟着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拖着尾巴滑下床榻。

洞府中都是雲霧,能讓他浮起來,不用尾巴着地,也就沒那麽辛苦。

沈青衡見他晃着龍尾轉了個圈,轉頭就撲到懷裏,忙握住小腰接住,正色道:“好好游。”

“我有好好游。”辛馍理直氣壯,又伸出手,搭在男人的手臂上,新奇地問,“要是我不動,你這樣拉着我,是不是我也能飛得很快!”

“當然。你身上無力,本座會扶着,但也要自己使力,不然沒有效果。”沈青衡道。

“好吧。”辛馍試探着動了動尾巴,又蹙起眉,道,“你捏着我,我動得好慢,不能捏這裏。”

少年指了指自己被輕輕松松圈住的細腰。

“那該如何?”沈青衡緩緩松開手,沉靜的雙眸緊盯着少年,像是時刻準備撈人。

果不其然,辛馍還真在他松手離開的那一刻踉跄了一下,險些栽進雲裏面。

少年忙慌慌張張地來抓他的手,扯住了衣袖。

沈青衡同樣在同一時刻重新扶住了人。

辛馍看了看兩個人的姿勢,有些後怕,嘟囔道:“你還是抓着我好了。慢慢的。”

沈青衡卻是松開了手,又轉瞬間用手掌托住了辛馍的胳膊。

“如何?是不是比較穩當?”男人問。

辛馍正好是手肘被穩穩地托住,一時驚喜地點頭,攀着對方的手臂,就這麽胳膊托着胳膊,在洞府中轉悠起來。

沈青衡步伐穩健,神色從容,幾乎一直保持同一個速度,不急也不緩,很能給辛馍安全感。

而辛馍也很快就喜歡上了這麽直着腰在雲霧裏擺動着龍尾搖曳前進的感覺,桃花眼亮晶晶的。

“人類,我好像在走路噢!”

“嗯。”沈青衡見少年雀躍的小模樣,低笑了一聲。

辛馍聽到了,好奇地去看對方,正好對上了那雙幽深帶笑的眸子,一時有些愣住了。

“怎麽了?”沈青衡問。

辛馍想了想,一邊游一邊問:“人類,你來陪我走路,那不就不去練劍了嗎……”

沈青衡好像天天都要修煉,還總是要出門,就沒這麽有空的時候!

辛馍悄摸摸在肚子裏哼了一聲。

男人卻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麽,低聲道:“本座修劍道,已有九千多萬年,如今修為早已登頂,日常修行不過是習慣。可……”

對方忽然遲疑了片刻。

辛馍直勾勾地瞅着人,“什麽呀?”

沈青衡頓了頓,眸色沉沉道:“可陪你鍛體,護你成長,卻是頭一回。尚且有諸多不足之處,思慮不周全之地,需要時時改進,耽誤不得,需得親自看着,方能有所成效。”

這一席話說得不疾不徐,鎮定沉着,明明也沒有絲毫暧昧的語氣,卻聽得辛馍瞬間紅了臉頰,抿着唇珠扭過頭,嬌嬌地哼唧了一聲。

他哼唧時反而像龍崽哼哼,可愛極了,自己倒是一點不知情,還“兇巴巴”地催促。

“我都知道了。你還不快一點……”

“好。”沈青衡也逐漸有些摸準小龍的脾性了,知道什麽時候可以用“嗯”來回應,什麽時候又必須說“好”,方能把辛馍哄開心。

雖然多少還是拙,但少年也不擅此道,正好。

若是祁雲墨在此,只會送他們兩個批語:菜雞互啄,小學雞談戀愛。

可惜,祁雲墨這會兒才堪堪趕到曳北峰。

青年在洞府門口站了一會兒,方清了清嗓子,傳音道:

“師叔祖,今日有人在宗門外留了一個包裹,說是專門送給龍族幼崽的,師弟與我已經檢查過了,沒什麽問題,您可要看看?留的紙條上說,這是為了防止小龍崽崽因為不喜歡穿人族的衣物而受寒。”

清朗的青年音較之上一回的戰戰兢兢,明顯沉穩了許多,此刻極為清晰地傳入了洞府。

正轉悠着的辛馍頓時停了下來,眼巴巴地看向沈青衡:“人類,他說,有我的包裹!什麽是包裹?”

“就是用布亦或是箱子将一些物件裝起來,打包送來。”沈青衡簡要解釋了一下,問,“你很想要?”

“要看看。”辛馍點頭,“我都沒有出去過,別人怎麽知道我是龍,一定認識我。”

“這倒是。”沈青衡微微颔首,眸色卻是有些冷。

男人當即傳音入密道:“東西放進來。”

祁雲墨一聽,登時提起了一顆心,小心翼翼地施法,将那枚儲物戒指送進去,又道:“未免吓到龍崽,雲墨就不進去了。”

“嗯。”沈青衡擡手接住從傳送陣裏飛出來的戒指,心念一動,一個精致的箱子便飛了出來。

“咔擦”一聲,箱子上的鎖落了地,自動打開。

辛馍此時已然被沈青衡護到臂彎裏,小手抓緊了男人的手臂,探頭看了一眼。

“咦……是衣服,我不用衣服呀。”辛馍嫌棄。

要不是變成了少年,讓一頭小龍穿人族的衣服,就是強龍所難。

尤其是這種一看就很複雜很難自己穿好的衣物。

沈青衡擡手将最上面的流仙裙吸到掌中,随手一抖,飄飄蕩蕩的流仙裙便如雲霧滑落,确實美極,做工精良。

然而,男人面上無波無瀾,又一吸,那件淺綠色的春衫也飄了起來,緊随其後的,是一件繡着小荷葉的……女子亵衣,凡間名為肚兜。

“這個綠綠的,好看。”辛馍被那幅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圖案吸引住了,伸手就要摸。

沈青衡卻瞬間擰起眉,兩套衣裙眨眼間便飛回了箱子裏,蓋子也砰的一聲關上了。

洞府中一片沉寂。

“怎麽藏起來了?”辛馍探頭看着關上的箱子,拍了拍沈青衡的手背,催促道:“我要看看嘛。看葉子。”

沈青衡氣息沉了沉,緩了口氣,擡手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背,哄道:“這是送錯的衣物,別人要穿的,并不适合你。回頭本座命人做幾套帶荷葉的春衫予你,如何?”

“也是這種圓圓的綠葉子嗎?”辛馍問。

“嗯。”沈青衡應了。

“那好吧。”辛馍勉強點了點頭,有點遺憾,“別人的,那就不摸了,我就喜歡葉子。”

說完,少年又蹙起眉,道:“我還以為,是送我的。”

“本座贈你,亦是一樣。”沈青衡當即道。

辛馍仰起頭問: “也是這樣,送到外面嗎?要我不知道的東西,才好玩。”

“好。如果你想要的話。”

——《心魔嬌養日記二十三》

【(陳舊的字跡)不知辛馍喜歡何種款式的衣物?他向來穿黑衣,不喜繁複沉重的衣物,更愛短打,也極喜歡荷葉帽。

回頭尋一些來。都給他試試。

(未幹的新字跡,筆走龍蛇,力透紙背,顯然落筆之人此刻怒意勃發)若是叫本座知曉何人贈的這亵衣,便是剝皮抽筋剜心挖骨,皆不為過。

好一個魚戲蓮葉。】

作者有話說:

祁雲墨:高危作死行為,請諸位穿書者莫要模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晚了一點,昨天有寶寶說三更,今天就加了一更,然後寫着寫着忘時間了。

第24章 三更合一(捉蟲)  『将世界贈予你/瘋批戀愛法則/小龍神』

曳北峰頂, 寒冰洞府之外。

祁雲墨将衣服送進去之後,便運起法術,整個人瞬間往後退了五裏, 直接躲得遠遠的,藏在一棵落滿了雪的梅樹後,貓起來細聽洞府中的動靜。

他倒是想直接跑路,可沈青衡看了那衣物肯定會問的, 他就算跑的了一時, 也跑不了一世,只能靜觀其變, 争取甩鍋。

然而, 青年還未及聽到什麽, 便只聽見砰的一聲, 一只漆黑精致的箱子猛然從洞府中飛了出來。

緊接着, 又是哐啷一聲, 箱子驟然砸到了地上,竟是單靠外力就直接砸進了厚厚的雪層裏,連箱子頂都快要看不見了……

“!!!”祁雲墨雙眼瞪圓, 幾乎瞬間被吓哭,忙朝系統哭訴道,“還好剛剛沒聽你的話過去等,要不然現在被活活埋進雪坑的就是我了!這力道,連人帶箱子都能砸進地裏去……”

系統也是被吓了一跳, 趕緊安慰道:“冷靜冷靜!你聽一聽沈青衡有沒有說什麽,萬一他問你事情!”

“好吧。”祁雲墨抓起衣袖擦了擦汗, 軟着腿挪回去, 卻依舊距離洞口有一丈遠, 恭敬又小心地問,“師叔祖,這衣服可是有問題?要不要我……”

話音剛落,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祁雲墨驚恐地睜大眼,還未及求饒,便整個人被吸進了洞府,以同樣的姿勢、同樣的聲音,砰的一聲,摔在了沈青衡的面前。

龐大的威壓瞬間席卷而來,壓得青年內息紊亂,氣血逆行,當場便嘔出了一口血。

好在,沈青衡畢竟是祁雲墨的師叔祖,還不至于就這麽把人殺了。

所以,在祁雲墨立刻強撐着擺正姿勢,跪得端端正正,甚至老老實實磕了一個頭、行晚輩禮之後,那無處不在的磅礴劍意便收斂了些許,給了青年喘息的空間。

祁雲墨瞬間心頭一喜,只覺得自己真是急中生智,忙道:“師叔祖息怒……這事我可以解釋!”

“解釋?”冰冷懾人的男聲如同玉石落地,每一個字都自帶渾厚元力,砸得人腦中嗡嗡作響,“你要如何同本座解釋,這女子服飾的由來?”

祁雲墨冷汗直冒,忙道:“這箱子确實是今日在山門口收到的,那紙條還說,龍崽身體脆弱,若不注意禦寒,恐怕會出意外……千真萬确!”

說着,青年又顫顫巍巍地将一張紙條呈了上去。

沈青衡擡手将紙條吸到掌中,垂眸掃了一眼,确實是從未見過的陌生字跡,上頭除了祁雲墨沾染的氣息之外,還有另外一道極為奇異的氣息……倒不像是活物。

可若是死物,如何做的這衣裳?又如何寫的紙條?即便是鬼物僵屍,只要生于此界,就不至于完全沒有本界的氣息。

“師叔祖,這紙條上面還有那位不知名道友的氣息,我也是有感應到的,想來,這位道友是憂心崽崽,又不願意暴露了身份,才出此下策……”祁雲墨提心吊膽地給自己排除嫌疑,打定主意死也不能承認。

這事他早就和系統商量過了,讓系統模仿修真者的氣息,來寫紙條,這樣一來,即便沈青衡手眼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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