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更合一 『萬物皆不及你/情話/挑釁』 (2)

也不可能聯想到系統這種現代高科技的存在,畢竟沈青衡是地地道道的修真者。

然而,本以為萬無一失的謊言,卻在沈青衡的下一句話裏,轟然瓦解。

“陌生道友?放眼修真界,哪位道友死了還能爬起來給本座寫信?活物和死物,本座還是分得清的。

是什麽給了你這般膽量,試圖用此等拙劣至極的謊言來蒙蔽本座?”

漫不經心的話語裹挾着森然的殺意,瞬間令祁雲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一刻,青年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他要涼了。

系統同樣被吓得大驚失色,在祁雲墨丹田中叫起來:“沈青衡怎麽可能知道?不可能啊!他不可能發現我是沒生命氣息的!我專門留了最新生物技術模拟的人類氣息,專門從活人身上提取的!”

可惜,無論系統如何分辯,也已然來不及了。

祁雲墨腦中一片空白,甚至都沒能說一句話,就被沈青衡直接攥緊了頭顱,單手提了起來。

下一刻,渾厚磅礴的神識灌進青年識海,勢如破竹,竟是如入無人之境,極為缜密地搜尋着神魂記憶,連一絲絲反抗的餘地都沒給祁雲墨留下。

系統見狀差點當場厥過去,第一次毫無形象地吼道:

“他在搜魂!宿主你趕快醒醒!不能被發現原書的存在!醒醒!”

然而,不過幾息時間,沈青衡便驟然收回神識,松開了手。

死一般的寂靜之中,男人眸色冷沉地垂眼,盯着軟倒在地的青年。

半晌,沈青衡開口了。

“預言之人……本座不知你從何處而來,又緣何與祁雲墨共用一具身體,但既然祁雲墨都有心護你,此事便到此為止。”

低沉的話音平靜而沉着,卻恍若驚雷,将祁雲墨立刻砸醒了。

青年恍恍惚惚地重新跪起來,小心翼翼地問:“師……師叔祖,您已經知道……”

“本座知你并非祁雲墨本人,如今你二人同用一具身體,他又拼死護你。本座雖通過搜魂知你底細,然,若要将你秘密挖盡,勢必要先殺了祁雲墨,再殺你。”

沈青衡眉目冷淡地同青年對上眼,平靜道:“祁雲墨幼年時父母雙亡,不過十三歲便接替宗主之位,本座應他父母所求,坐鎮尋仙宗,雖不會幫他任何事,但亦可擊退有異心之人,外敵亦然。同樣的,也不會殺了他。”

換言之,沈青衡因為老宗主的關系,不會殺原來的祁雲墨,那麽,在原來的祁雲墨如今魂魄還活着的情況下,沈青衡便不會殺了這具身體。

當然,另一層重要的原因其實是,辛馍很喜歡祁雲墨做的“皮卡丘”玩偶。

沈青衡閱人無數,又修了殺戮道,對面的人有沒有惡意,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跪在地上的青年聞言,愣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回過神來,毫無形象地開始抹眼淚,哭嚎道:“多謝師叔祖嗚嗚嗚……是我錯了不該撒謊蒙蔽你……”

其實,在被搜魂的時候,祁雲墨便已經後悔了,他不應該自以為是,選擇欺騙沈青衡的。

原書劇情裏,沈青衡最厭惡的便是欺騙和不自量力,也從來不會和晚輩計較,但凡他老老實實交代自己只是怕龍崽着涼,而不是自作聰明找借口,搞得好像有人在暗地裏觊觎龍族美人,直接踩了男人的逆鱗,也不至于這樣激怒沈青衡。

這會兒死裏逃生,祁雲墨可算想明白了,也收斂了之前的僥幸心理,邊哭邊交代:

“其實……這衣服是我做的,但我這麽做真的沒有異心!您也知道我來歷特殊,知曉一些未來的事,所以我是真的擔心崽崽着涼,才做的這衣服……”

沈青衡聽完,淡淡道:“為何做女子服飾?黃金龍無雌性,這般常識你都不知?”

“哈???咋……咋回事!!!男……男美人!”祁雲墨頓時吓得哭都忘記了,瞪圓了眼震驚地看着沈青衡,嘴都跟着張大了。

這一副不可置信的憨傻模樣,心思昭然若揭,簡直連系統都看不下去了,何況向來擅于洞察人心的沈青衡。

男人此時氣壓極低,徑直收回目光,将一道真元打入祁雲墨體內。

随即,沈青衡廣袖一揮,眨眼間便将人扔出洞府。

只聽砰的一聲,祁雲墨暈頭轉向地摔進雪中,呈大字型躺着。

他尚且還在震驚着,忙不疊地翻身爬起來,又聽見洞府中傳來幾句話。

“守好你的本分,不該插手之事,不要動歪腦筋。真有觊觎之心,本座便親手将這心剜出來。想來沒了心,這一宗之主也當得。”

輕描淡寫的警告清晰地傳入耳中,本來已經翻身爬起來的祁雲墨再次雙腿一軟,躺回了雪地,無力地拍着胸口。

“……這世上怎麽真的有人這麽吓人啊嗚嗚……這不是我認識的男主。”

系統此時也很震驚,只好安慰道:“沒事沒事,你冷靜點,沈青衡這不是手下留情了嗎?你看你除了被恐吓一頓,掉了馬甲,也沒損失啥啊,一沒打你,二沒砍你一刀。換作別人早死八百遍了!”

“這……真的?”祁雲墨瞬間愣住,想了想,遲疑地點點頭,“好像也沒錯,雖然摔了兩次,但我是個修真者,不痛不癢的,搜魂也治好了……這麽看,師叔祖還是個好人的……我就不該作死嗚嗚,吓死我了!”

系統嘆了口氣,道:“宿主,我們忘記考慮沈青衡的性格問題了,你想想,你沒見過龍族美人,可小美人就是沈青衡的心肝,換作別的男人,要是有野男人送個肚兜給自己媳婦兒,這都挑釁到臉上了,能不殺人嗎?”

“有道理。原來問題是在這啊。”祁雲墨聞言,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戮茫劍這時候才幽幽道:“你難道就不是男人?為什麽會以為沈青衡受得了?男人最忌諱這事。”

“……我……對不起。”祁雲墨也是絕望,萬年宅男程序猿,連女孩子的小手都沒牽過,看的書又全是打打殺殺升級流一統天下,讓他來做戀愛助攻,簡直就是兩眼一抹黑。

“下次不這樣就好了。還要感謝原主。”系統現在還心髒狂跳,雖然它是智能AI,沒有心。

“知道了。我以後保證老老實實的,再也不敢了。”

祁雲墨誠懇地保證完,緩了緩,才從雪地上爬了起來,将那個箱子收回儲物戒指裏,開始往山下走。

“沒想到原主是這麽善良的人,關鍵時刻也記得救我。我還是個外來者,他都沒跟我計較。”

“确實。不過我并不能搜索到他的存在,可能是藏起來了。等他自己願意出來再說吧。”系統道。

祁雲墨點了點頭。

戮茫劍劍靈卻在這時候開口了,道:

“我記得,原劇情裏面,在龍族美人夭折之後,誰敢提崽崽一句,都被沈青衡殺了的,可他這次給你機會解釋了,挺奇怪的。”

“是不是因為,師叔祖還沒有完全黑化的原因?”祁雲墨猜測道,“雖然和師叔祖接觸不多,但是每回有人來挑釁,我自己太廢了不敢打架,都是他出面擺平的。這就說明,他并不是對這個宗門一點感情也沒有,相反,尋仙宗能留存到現在,都是仰仗他的庇護。所以,他肯定還是有感情有理智的。”

“确實。”戮茫劍劍靈又道,“還有,這畢竟是真實的修真界,換作別人,在發現我們倆奪舍了之後,就算殺了我們,也沒人會說什麽。可沈青衡沒動你也沒動我,從始至終默認了我們倆的存在。”

系統道:“這個階段的男主本來就沒黑到底啊。如果不是龍族美人夭折,他不至于那樣。”

“噢~~~我懂了,以後必須把龍崽是師叔祖唯一的逆鱗,誰也碰不得,說不得,這句話,打在公屏上!有了這個,我還怕死?”

祁雲墨當即握緊了拳頭,重拾了勇氣,興沖沖地拖着腿下山去了。

系統和戮茫劍:“……”

罷了,這樣也好。

本來人能活下來,也是因為那只“皮卡丘”。

對着一個不在意功德罪孽、殺戮成性的真魔頭,最不該做的,就是觊觎那唯一能讓他保持本心的寶貝。

生性豪爽的龍族尚且還有逆鱗,何況是如今已然無人可與之匹敵的沈青衡。

……

當穿書者堪堪摸到任務密鑰的時候,另一頭,任務對象辛馍正抱着一個漆黑的小箱子,琢磨裏頭到底裝了什麽……

之前沈青衡将祁雲墨抓進來審問的時候,因為是在洞府最外層,那裏雲霧并不能到達,所以辛馍沒有跟着去。

他并不是很願意見外人的,畢竟自己長得比較特別,這條龍尾巴一看就不是人,又和傳統龍族不同,指不定別人怎麽看他。

辛馍顯然對自己的美貌一無所知。

所以,沈青衡說要去處理衣服的事情,辛馍便乖乖地留在洞府深處,自己努力“鍛煉”。

他答應是答應得好好的,說是會乖乖地自己游,然而,沈青衡一走,辛馍便搖搖晃晃地轉身,游回了血玉榻上。

瑰麗的龍尾随意搭着,辛馍靠坐在床頭,将旁邊那張小茶幾拖了過來,低頭看沈青衡留下來的果子。

他總是想喝血,覺得沈青衡的血甜,但男人的血液裏飽含着精純的元力,喝多了并非好事,反而容易撐壞辛馍的經脈,所以,沈青衡只得弄了許多珍奇的靈果來哄人。

此刻小幾上都是各式各樣的修真界靈果,除了剛剛摘下來洗幹淨的,還有腌制過的、曬幹的、蒸煮過的……

沒見過世面的小龍崽不知道這世上的食物并不只有果子,所以,在看到這桌果子的時候,他便以為這是所有好吃的零食了,很是高興。

辛馍伸手捏起腌制的酸甜巧果,一顆接一顆吃得歡快,俨然忘記了,他還要去“鍛體”的事情。

直到過了一刻鐘,沈青衡收拾完祁雲墨,返身回來,腳步聲跟着響起……

辛馍聽到動靜,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連忙卷起小尾巴,在床榻上跪坐起來,又将小茶幾随手塞到身後,小尾巴卷巴卷巴盤起來,捏在手心裏亂摸,當做無事發生。

沈青衡一走近,他便撐得打了個小小的嗝,臉蛋上飛起一抹紅暈,嬌嬌道:“人類,你忙完啦?”

“嗯。”沈青衡應了一聲,瞥了一眼後面的茶幾,問,“吃了多少果子?”

辛馍聞言,想了想,說:“也沒多少果子,我就吃幾個。”

“是嗎?”沈青衡俯身同他對視,見他不自在地往後仰了仰頭,才伸手将那張茶幾拖出來,看了一下幾乎空空如也的幾個盤子和原封不動的茶壺,低聲道:

“不是說了,腌制的靈果太甜,吃了就要喝茶嗎?”

哪怕是強悍的龍族,也免不了蛀牙這種人生難題。

辛馍瞅了一眼茶壺,嫌棄道:“它太重了,我才不要自己倒。也不想自己端。”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沈青衡一時無奈,捏了一下少年的下巴,道:“就真懶成這樣?小廢物。”

辛馍被捏了一下下巴,也不管,哼了一聲,扭過頭。

沈青衡便将已經冷掉的那杯茶倒進旁邊的茶盞,重新沏了一杯,喂到少年唇邊,又道:“乖一些,把這杯喝了。”

辛馍一看不用自己端着,便開心了,重新将小腦袋扭回來,配合地一口一口喝完茶。

沈青衡等他喝完,又逼着喂了半杯,這才作罷。

辛馍摸了摸有些鼓起來的小肚皮,忽然想起之前包裹的事情,忙伸出手。

“禮物。包裹。”

沈青衡走之前答應了要送他一個“包裹”,還是那種他完全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麽的“包裹”,這樣才能算驚喜,也算是彌補辛馍沒了荷葉衣服的遺憾。

所以,這會兒辛馍就開始讨要了。

“你說要送我。”他眼巴巴地将手塞到了男人懷裏。

沈青衡見狀,也不管那只柔若無骨的手還抵在腹部上,徑直坐到床沿,将一只精致玲珑的小箱子取了出來,外加一把鑰匙。

他将那只箱子放到了血玉榻上,推到了辛馍面前,道:“禮物。”

“這就是包裹嗎?”辛馍抱起箱子摸了摸,欣喜地問,“裝了什麽呀?”

“鑰匙在此。你且先跟着本座再走一會兒。”沈青衡毫不留情地道。

辛馍便皺了皺小鼻子,說:“我剛剛有自己游。”

“也就游了一個來回。你忘記本座能看見你在做什麽的事了?”沈青衡低聲問。

辛馍一時也想起這事來,只好丢下箱子,直起身,道:“你抱我下去~”

明明只要将尾巴拖下地,便能開始游,卻非要沈青衡抱抱。

“好。”沈青衡卻也沒拒絕,知道少年這會兒是不太情願,俯身将人托抱起來,放進滿室雲霧之中。

緊接着,又是如同先前那般,辛馍被沈青衡托着胳膊,慢悠悠在洞府裏游了好幾個來回。

“好累噢不走……”他一偷懶尾巴就不動彈了,沈青衡便也跟着停下,捏着細細的小腰拖過去,俯身撈起龍尾巴就開始抹藥。

“今日還未擦藥,正好。”

“哎呀你又搓到我的肉了……”抹上一陣,少年才老實了,晃着尾巴要繼續游,沈青衡便松了手,接着帶人游動。

想要領一頭不愛動彈的小龍鍛體,那實在是太難了,尤其是變成少年的辛馍,打又不能打,罵也不能罵,沈青衡只能哄他。

磨磨蹭蹭了一個時辰,可算是将綿軟無力的龍尾恢複了個七成,能正常游動了,沈青衡這才領着人回去。

辛馍早就等着開箱子了,很快游到了榻上,抱住箱子,伸出手。

沈青衡将鑰匙放到他手裏,見他轉了好幾下,也沒打開鎖,便道:“要往上托一下。”

說着,修長的大手握住了少年綿軟的指尖,捏住鑰匙,往上推了一下,鎖就開了。

辛馍迫不及待地打開箱子,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這是什麽?”辛馍探頭看了看,什麽都沒看到。

“你伸手摸一摸。”沈青衡提示道。

少年便好奇地伸手進去,摸了摸,只覺得裏頭似乎什麽東西都有,只好一個一個地抓出來,放到榻上

沈青衡看了一眼辛馍拿出來的東西,道:“九洲百景圖,九重塔,飛鳶……”

比起上次的撥浪鼓、跷跷板等兒童專用玩具,這次的玩具明顯“成熟”許多,也更加珍稀,随便拿出來一樣,都是當世奇珍,只是辛馍不認得。

一樣一樣往外掏,樣式看着都非常奇特,辛馍看了一圈,還是指了指他最喜歡的一樣,說:“要先玩這個。”

他指的,正好是那幅九洲百景圖。

男人瞥了一眼,将卷軸拿了起來,心念一動,其他“玩具”便悉數回到了箱子裏。

沈青衡問:“為何要這個?”

“它有人類的味道。像雪,我能聞到的。”辛馍驕傲地翹起小下巴。

沈青衡一時喉結微動,眸色沉沉道:“确實。這是本座親手所制。先前你說想去外面看看,本座便想,或許,将外面的世界帶回洞府之中,給你看,也是一樣的。”

辛馍聞言疑惑地歪了歪頭,問:“把外面的世界,帶來這裏?真的能這樣?”

“嗯。你且看看如何。”沈青衡說着,解開了卷軸上系着的綢帶……

九洲百景圖,顧名思義,是一副地圖,它繪制的是雲渺大陸上、任何一處地方的市井百象。

尋常的地圖,往往只印制某一個特定區域的地形圖,然而,九洲百景圖不同。

它可以随時定位到任何一個地方,初始地圖是雲渺大陸上的八大洲和三大無人島。

點開大洲,就能看到洲下的各個國家,再點開一個國家,便可看到國土範圍內的各個城邦,城邦以下又有城鎮、鄉村。

小到一個普通的村落,大到整個九洲,只要想看,随時都能看到任何一處地方。

辛馍等着沈青衡将這副差不多兩寸寬、四寸長的百景圖鋪開之後,慢騰騰地蹬着龍尾游了過去,想了想,伸出手,随便在南海那個地方點了好幾下,眼前的畫面便放大了。

幾息後,變幻不定的百景圖就停了下來,出現了一座陌生的城市。

“此地為南陵城,地處南海。”沈青衡道。

辛馍點點頭。

随着地圖完全鋪開,南陵城的景色也盡收眼底。

辛馍本來以為這個圖只是一幅畫,不會動的,哪知出現的是一副立體地圖,一時愣住了。

他驚訝地看着上面的農田村落、商鋪皇宮……竟然都和真實的一模一樣,是能摸到的,只不過是等比縮小了而已。

少年好奇地低頭湊近,細看的時候,能看到市井之中,車馬來來往往,人流絡繹不絕,一條護城河穿過了整座南陵城,河岸邊是正在彎腰插秧的老農,還有成群結隊的小孩子扯着風筝,正在城外空地上瘋跑。

“人類!”辛馍伸手點了點上面随風飛揚的某處酒館旗幟,驚喜道,“這個小旗子會飛。”

“嗯。”沈青衡低笑了一聲,哄道,“你看看風筝?”

“風筝?”辛馍疑惑地重複了一句。

他再次低下頭,找了好一會兒,才在半空中找到一只小燕子圖案的紙鳶。

少年先是盯着那個搖曳不定的風筝看個不停,片刻後,他好奇地伸出兩根細軟的手指,輕輕捏住了那只風筝……

随着這個動作,本來舞動的風筝瞬間停了下來,而正扯着線軸瘋跑的那個小孩,也被拽得停住了腳步……

辛馍不由雙眸微微一亮,捏着風筝往後扯了扯,那個小孩便也被拖着往前走了幾步……

下一瞬,本來愣住的小孩終于反應過來,吓得大叫了一聲“有鬼!救命!”,便直接丢開線軸,飛也似的跑了,連頭都不帶回的。

“……幹嘛跑路?我都沒開始玩……”辛馍一時郁悶地鼓了鼓臉頰,将風筝丢回原處,扭頭去看旁邊插秧的老人。

那老人看着非常精瘦,幹活也很利索,插秧插得飛快,沒一會兒便完成了大半。

辛馍觀察了一會兒他的動作,見他忙着忙着就把一半的田都種了,整個人也走到了另一頭去,卻沒有将裝秧苗的竹筐也帶走,便幹脆自己伸手,将那只竹筐捏住,揪了起來,直接越過大半個田地,放到老人身邊。

而正準備去搬竹筐的老人,一回頭見竹筐自己飛過來了,一時愣了一下,抓抓頭,道:“怪事,莫不是土地神顯靈?”

這麽想着,老人便轉過身,雙手合十,朝着竹筐飛過來的方向拜了拜,嘴裏念念有詞:“不知何方神仙顯靈,老頭子感激不盡!若可指點一下來處,今日便備上些新摘回來的瓜果蔬菜,孝敬您一番……”

老農恭恭敬敬地拜了好幾次,辛馍才回過神來,雀躍地看向沈青衡,道:“人類,他說我是土地神!”

“你可不是土地神,你是龍神。凡間向來供奉龍族,稱為龍神。”沈青衡道。

“真的嗎?那他要是真的把瓜弄來,我是不是就能收到了?”辛馍眼巴巴地問。

沈青衡見他如此期待,斟酌片刻,道: “倘若他知道你的名諱,再行祭拜,你自然能收到。”

“那我要現在告訴他。我看見他種了好多綠綠的瓜,我想吃!”

辛馍說着,便又幫着老農“搬運”了好幾次秧苗,接着俯身湊近,嘀嘀咕咕道:“我叫辛馍。我幫你多幹幾次活,你就拿一只瓜來給我,好不好?”

少年清脆的嗓音聽着悅耳又婉轉,恍惚間又帶着些許嬌憨,滿懷期待地看着地圖中的老人。

然而,這副撒嬌的小模樣,落入了旁邊的沈青衡眼中,一時又有些不同了。

男人原本平靜溫和的眸色,不知不覺間竟逐漸轉冷,淡淡地瞥了一眼地圖,竟是昧着良心道:“沒有足夠的香火傳遞,他們便暫時不能聽到你的話。若你想吃這瓜,不如來問本座。”

辛馍聞聲,狐疑地看了一眼老人,又坐起來,蹭到沈青衡身邊,揪住男人的衣袖搖了搖,說:“人類,你能讓他們聽到我說話,對不對?要不然你才不會這麽說。”

沈青衡沉默不語,然而森冷的眸色随着少年的撒嬌,又逐漸轉為沉靜。

人就是如此矛盾的種族。

明明動用望夜劍仙的本源力量,違背天道法則,将整片雲渺大陸都投影成了這麽一副九洲百景圖,僅僅為了讓辛馍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哄辛馍開心的人,就是沈青衡本人。

可臨到頭了,辛馍真的被哄開心了,也想要和這個縮小的世界玩了,沈青衡卻又不願了。

仿佛在這一瞬間,這個男人全然忘卻了自己這樣做,可能承擔的罵名,而臨時反悔,又是如何功虧一篑。

世間百态,哪怕是蝼蟻,都不肯為他人所擺布,何況是一向主宰一切的人族,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一副地圖中活生生的小人,能夠被人遠距離輕易操控,多麽可怕……

倘若被世人知曉,沈青衡将三界衆生的縮影放到了一副地圖中,成為了一頭小龍的“玩具”……哪怕辛馍柔弱無力,根本不可能對這副地圖中的人造成什麽傷害,也依舊不可能有人願意接受。

世人奉望夜劍仙為神,沈青衡做的卻是親手毀掉“神格”的事。

他到底不再是第一世的望夜劍仙了,如今的沈青衡,不修衆生道。

他沒有立刻回答辛馍的問題,反而擡起手。

冰涼的指尖輕輕握住了少年柔嫩的後頸,将辛馍攬到眼前,垂眸同少年對視,呼吸相聞。

片刻後,方問:“若是本座教會了你如何同世間之人交流,你還會只要我陪你麽?”

——《心魔嬌養日記二十四》

【(陳舊的字跡)本座時常會想,他因衆生道而隕落,那麽,倘若有一日,本座徹底瘋了,将這三界做成一副地圖,贈予他,他擁有了蒼生,可輕而易舉靠着自己的力量,庇護三界,是不是就會乖巧一些,不再修衆生道?

(未幹的新字跡,是較為少見的狂草體,字跡狂放連貫,一氣呵成)

本座以為,如今正是時候。

異世來客乍現,不在預料之內,禍福尚且未知。

既如此,為了以防萬一,本座先将這地圖做了。

他擁有了長樂大師求而不得的盛世,想來,便不會再想着報恩,修那勞什子的衆生道,此舉甚合我意。

我要讓仰仗過他庇護的蒼生,知曉他名姓,視他為神明。無需對他唯命是從,無需報他恩情,可起碼,要知道他,同他玩耍,哄他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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