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模仿犯?”
回到了安全局的本部大樓,将雙手交疊放在腦後的土禦門元春對這個新鮮的結論感到驚訝。
“監視官說的的确有道理。”海原光貴說:“因為現場表現出的特質就一味的認定是消失四年的殺人魔再次回歸确實太輕率了。”
“但也不排除是「A」找到了新的合作夥伴吧。”結标淡希反駁道:“四年前的案件也是,排除「A」親自作案的情況,系列案件裏的其他兇手最後都因為露出破綻被逮捕了不是嗎?”
土禦門元春将兩手攤開說道:“那把四年前的卷宗翻出來對比不就可以得出是否是同一人組織的結論了。”
“做不到。”上條當麻回答。
“喵?那又是為什麽?”
“「安全局全土重大指定事件97」。和這個名字相關的所有卷宗都被封存處理了。”
結标淡希挑眉:“什麽時候查到的事情?”
“在拿到谷中靈園碎屍案的資料之前。”
上條當麻說完便聽到自己的執行官們不約而同發出了吸氣聲。
“怎麽說……”
“其實從剛才開始就想說了。”
“阿上……”
“太冷靜了。”
“這家夥已經冷靜到異常的程度了。”
“反而讓人感覺好可怕。”
上條當麻委屈的替自己辯解:“我不可怕啦。”
他的話音未落,從刑事科所屬的走廊遠處便傳來了悲戚的哭喊,隐隐約約能聽清是‘晴子’兩個字,其中還夾雜着另外一個男聲的怒吼。
上條當麻看着走廊的另外一端,竟然邁開步子朝那邊走去。
“哎?要去嗎?”結标淡希厭煩的吐了吐舌頭:“老實說我還蠻讨厭見受害者家屬的。”
“太多人過去會讓對方以為我們是來找麻煩的,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們回辦公室等我。”
“又要單獨行動啊……好好——早去早回。”
越朝着聲源靠近,那些單方面的責備便越是清晰:
“什麽‘一定會找到晴子’!你們之前保證過的吧?!但是結果呢——?!”
“她還只有十八歲!她還有那麽長的人生!現在全都被你們毀了!”
“晴子經歷過什麽你們想過沒有!她被那個殺人犯關了那麽久!最後還——天啊,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事情……?”
“你們要怎麽償還我們失去的女兒?!你們這些廢物警察究竟還想害死多少人?!”
首先映入視線的是一對年紀大約在四十歲左右的夫妻,男子西裝革履但卻滿面怒容,從額角幾乎可以看到因為怒吼暴起的青筋,女子本應精致的妝容此時已經哭花成一片,正靠在丈夫肩膀上不停抽泣。
“我們很抱歉。”對着兩人的指責彎腰道歉的則是之前處理失蹤案的禦坂美琴。
“道歉有什麽用?!能讓我的女兒死而複生嗎?!”
“我們會盡早抓住兇手的。”而不卑不亢作出平淡回應的則是另外一個人——垣根帝督。
但是這樣事不關己的态度更加惹惱了兩名受害者家屬:
“兇手?!盡早?!難道這不應該是晴子死之前你們應該做的事情嗎?抓住他晴子就能夠安息了嗎?!”
“你這樣的表情算什麽?!憑什麽我們的晴子必須經歷這樣的事情不可?!”
不然你們想怎麽樣。垣根帝督掃視了面前的夫妻一眼,忍住了即将脫口而出的話。
而上條當麻的突然出現就像按下了一個奇怪的開關,男子停止了吼叫,女子也忘記了哭泣,與感到驚訝的禦坂美琴以及垣根帝督同時看向他。
這樣的出場時機的确讓人感到無所适從,但是上條當麻卻并不為把氣氛搞到僵硬古怪而緊張,他一心盯着那對夫妻,走上前去問道:“有幾件事想請教一下兩位,是關于案件的——”
如果這次不抓緊機會,之後一定會因為多方面的阻礙無法與受害者家屬進行第二次溝通,必須立刻套出對案情有利的情報。
逼迫着剛剛痛失子女的父母回憶孩子生前的一舉一動,以此構築她的思考、她的行動和她的世界,原來一直以來隐藏着的真實的自己,是這樣醜陋和殘忍。他想到。
“我不是說叫你離開搜查嗎——?!”
然而垣根帝督卻怒吼着擋在了上條當麻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
禦坂美琴有些慌亂地将森本夫妻引向其他待客室:“對不起,他只是無關人員而已,請和我去其他地方談話吧。”
“禦坂——唔——”
在上條當麻出聲阻攔之前,垣根帝督拖拽着他的衣領将他按在了牆上,脊背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上條當麻的表情有些扭曲。
二系的這些家夥一個個力氣都大得不像話,偏偏還喜歡把人往牆上丢。
“你再胡亂摻和進來,我就把你打到沒辦法繼續調查為止。”垣根帝督露出了包含怒火的扭曲笑容。
“你們的調查方向根本錯了!”
無視了那句根本不像是監視官發言的威脅,上條當麻大聲說道:“把所有的矛頭都對準「A」只會适得其反!不是他!這次根本不是他!”
“你又知道什麽——?!”
“我知道所以才會說出這種話!之前你經手的襲擊事件和這次的碎屍案是同一個人所為,但是這個人絕對不是「A」!這個新手犯下了太多低級的錯誤,他的行動力根本不能和那個将48人卷入案件的策劃者相提并論。”
垣根帝督冷笑了一下:“行動力?你以為「A」銷聲匿跡了四年是因為什麽?沒被警察逮捕也沒有投案自首,他有什麽理由收手?原因不是很簡單嗎?他受傷了,脊柱受到重創喪失了原本引以為傲的行動力,所以在四年後回來的時候才會露出這麽多破綻!”
“但行動力退化和他謀劃案件的智能無關!連環殺手都已經形成了自己一貫的風格,即使間隔四年他也沒有理由像個新手一樣重新開始!”
“你是白癡嗎?!因為他像四年前一樣找到了可以合謀的共犯!執行計劃的是個新手,所以才會露出這種破綻!但源頭仍然在他身上!”
“那你的說法豈不是自相矛盾!「A」的完美計策和共犯者的優秀行動力,他們留下的不應該是毫無破綻的現場嗎?!”
垣根帝督睜大了雙眼,胸腔因憤怒不停的鼓動,但是反駁的話卻哽在喉嚨中一句也沒辦法說出來——
高智能和高行動力、高智能和低行動力都不會造就如此混亂的現場,若是低智能和高行動力就從根本上否定了「A」在案件中存在的可能,更何況無論是智能還是行動力,任何一方面兇手都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水準。
“一派胡言!”垣根帝督惱火的松開了上條當麻的衣領,搖着頭從他身邊退開:“一定是他……不可能是其他人……絕對不可能!”
這樣嘶吼着的垣根帝督用手抵着自己的額頭,像是完全忘記了其他人的存在一樣轉身離開。
在上條當麻叫住男人之前,一個念頭阻止了他的發聲:
垣根帝督一味的認定一方通行與谷中靈園的案件有莫大的聯系,或者說直接将他認定成了兇手,目前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從他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而現在自己卻否定了垣根帝督堅信的東西。
兇手另有其人。
垣根帝督是憎恨着兇手嗎?恐怕并不是如此,他只是單純的憎恨着一方通行這個人,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通過合理的手段達成自己的報複,而這個理由就是兇殺案。
從一方通行口中問出案件相關的消息,然後落實他的罪名,處刑。
本來劇本應該是按照這樣的情節來發展的。
但兇手卻不是他。
理由失去了正當性,憎恨無處傾瀉,卻又無法忍受将仇人從手中放走,垣根帝督到底會怎樣去做呢?
上條當麻默默的目視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轉彎處,在身側默默的攥緊雙拳。
“我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他。”
背後突然傳來了女性的聲音,上條當麻轉過頭看到禦坂美琴站在那裏,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露出了有些無奈和疲倦的笑容。
“喏。”禦坂美琴将手裏的果蔬汁遞給他,自顧自坐在了走廊裏設立的長椅上。
“啊,謝謝。”上條當麻也坐在了椅子上:“受害者家屬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嗯……算是吧,再厲害的人也不可能一邊悲痛一邊對我吼上一個小時不休息啊。”
“好辛苦。”
禦坂美琴沒有接話,而是在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今天上午的事情,對不起。”
“啊?上午怎麽了嗎?”上條當麻假裝自己并不知情。
禦坂美琴受不了的嘆氣:“你這個時候的體貼還蠻刺痛人的。感覺只有我自己像個壞人一樣。”
“對不起。”
“怎麽反過來變成你在道歉啊?而且你的語氣根本沒在反省吧。”
上條當麻只是淡淡的笑着。
又是一陣寂靜之後,禦坂美琴突然說:“那個二系的,我能理解他。”
“理解……嗎?”
“沒錯啊。理解。”禦坂美琴悲傷的笑了笑:“我們是不是很不講理?随随便便對別人發火,不知變通還固執己見。”
沒有讓上條當麻有插話的空隙,禦坂美琴一口氣說了下去:“但是,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他消失了四年,神不知鬼不覺的逃離法網無影無蹤。只要不犯案,只要不露出破綻,他就可以一輩子逍遙法外。明明給別人留下了那樣的創傷卻獨善其身。很不公平對吧?”
“知道在聽到這個案件的消息時我的第一個反應是什麽嗎?我竟然感覺到開心。他回來了,我有了再次抓到他的機會,過了很久之後,我才想起來為被殺死的女孩感到難過。這簡直糟糕透頂,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是這麽惡劣的人,我們為什麽會變得如此醜陋,像是只有一腔憤怒和仇恨的怪物,說到底,不都是因為那個人嗎。”
“我們只能期待回來的是他,真正的他,而不是一個仿造品,否則這傷口永遠都沒辦法愈合,時隔四年好不容易抓住了一點點他的影子,到最後卻真的只抓住了一個影子,我們都承受不起這樣的痛苦。這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
“所以,必須是他,只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