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什麽啊。”
“那個女執行官,是生氣了嗎?”
“沒辦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所以才是執行官。”
小小的騷動逐漸擴散到房間的各處,上條當麻并不打算去阻止這樣的混亂,如果可能的話,他也想像結标淡希那樣表現出自己的憤怒轉身離開,但他卻不能這樣做。
在健全社會中成長起來的這群孩子,真的還正常嗎?
上條當麻的心中不禁誕生了這樣的疑慮。
“那個啊——警察先生,麻煩你們抓緊時間把兇手搞定好嗎?大家現在都還蠻害怕的,雖然現在沒有《少年保護法》什麽的,但還是為了我們的色相着想一下吧——”突然有人用拉長的無聊語氣大聲說道。
在上條當麻回答之前,卻有另外一名少年笑着反駁了回去:
“被迫害妄想嗎你是?只要時時刻刻都和其他人在一起,兇手是不會傻到主動盯上你的。說到底森本也是因為總一個人獨來獨往最後才會被盯上的吧。”
“是啊,孤僻的家夥們都自己小心咯!”
“那是……什麽意思?”上條當麻問道:“森本晴子的事情。”
“什麽意思?”剛剛說話的少年失聲發笑:“就是身為優等生感覺和大家都格格不入嘛。所以不管在哪裏總是獨自一個人,不管什麽時候都是超凡脫俗的樣子。”
令人驚奇的是,少年的一番話竟然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
“總看些稀奇古怪的書。”
“從來都是一個人外出,這樣的人在兇手看來再合适下手不過了吧。”
“如果能和大家打好關系或許也不會這個樣子了。”
“但是很可憐呢,連一個朋友都沒有這件事。”
“有的吧。D班的鈴木,兩個人最近不是交往很好嘛?”
“哦——情書事件?”
這個大概在他們聽起來十分有趣的問題又引起了一陣哄笑。
上條當麻将目光移向了教室正門的方向,再也不願多看面前吵鬧的學生一眼。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同一雙帶着畏懼、探究的眼睛對上了視線。
察覺被發現的少年先是吃了一驚,随即轉身就跑。
“喂——”
上條當麻追趕的步伐只是遲了一刻,拉開拉門的時候就已經不見了少年的蹤影。
“請問……發生什麽了嗎?”已經在門外徘徊許久的女教師一看見他便立刻急切地走過來詢問。
“沒有。”上條當麻用手比出了一個大約到自己嘴邊的高度問道:“剛才這裏站着這麽高的一名學生,平劉海,戴眼鏡,請問您認識嗎?”
“啊,剛才跑掉的那個嗎?”女教師說道:“是D班的鈴木、鈴木朝日。請問他怎麽了嗎?”
“沒什麽。”
上條當麻若有所思的看着走廊的盡頭,并沒有再說什麽。
——
像是在被可怕的怪物追趕一樣,少年無視于周圍同齡人訝異的目光在走廊中狂奔不止。
剛才那個警察毫無疑問看向了他的方向。
和之前來的仿佛只是例行公事一般、連調查取證都心不在焉的那隊警察不一樣,這次他們确确實實是為了找出兇手而來。
這次他們已經被逼上絕路了。
“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在走廊盡頭的轉角處,少年倚靠着牆壁緩緩滑坐在地,雙手用力地抱緊了自己的肩膀:“我明明什麽都沒做錯……為什麽一定要被卷進這樣的事情裏來。都是森本的不好,被那種幼稚的手段就騙的神魂颠倒……”
少年像是要說服自己一樣不斷的喃喃自語着。
“那個……鈴木同學?沒事吧?”
一只柔軟的手掌突然搭在了少年的肩頭,一瞬間他真的差點尖叫出聲,仔細确認了許久之後才發覺那并不是追過來的警察,而是他們班上的班長。
“老師說剛才看到你有些奇怪,以為是你不舒服,所以叫我來看看。真的不要緊嗎?”
“不要緊。”鈴木有些緊張地甩開了肩膀上的那只手,拿出自己的手機并說道:“真的不要緊,現在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麻煩你不要來打擾我。”
少年急匆匆的離開了,一邊焦急的将手機湊到耳邊試圖聽到另外一端的聲音,一邊急匆匆的消失在了樓梯上。
“喂?聽我說,大事不妙了——”
“再怎麽大事不妙我也說過不要打我手機的吧。這樣不就留下我們兩個之間彼此認識的記錄了嗎?你知不知道要處理這些東西很麻煩?”
“那些事情早就已經無關緊要了吧?!你難道沒有看到那個警察嗎?他認出你我只是時間問題!我不想和你一起毀掉!我也已經受夠了再任你擺布!要麽我現在立刻去和他們供出你,要麽你就給我一個解決的對策!”
“……”
“你為什麽不說話!?”
“解決的對策嗎?有的哦。你這麽着急反而讓我覺得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了。”
“那就——”
“放心。我現在在屋上庭園。詳細的事情,等你來了再說吧。”
——
在所有陪同的教師都被支開,學生也統統走光的教學樓門前,土禦門元春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後說道:
“這座學校,總感覺好像學生和老師的腦袋都不太正常。”
“在他們眼裏,不正常的是我們才對。”海原光貴說。
結标淡希坐在其中一級臺階上,回憶着那個插着白色花朵的花瓶說道:“不正常的學生和不正常的教師,那女孩被孤立看起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嘛。”
“霸淩嗎?”上條當麻問。
“沒到那種言語侮辱、傷害身體的程度,當然也沒人會承認那真的是霸淩。畢竟都害怕自己的色相變渾濁,所以不敢太過激的以欺負他人為樂。大概就像幼稚園裏的小孩那樣‘讨厭某個人就不和某個人說話’。”結标淡希想了想:“是從其他班級的學生那裏聽來的消息。”
土禦門元春驚訝地‘哇’了一聲:“原來不是因為賭氣就逃出去偷懶啊。”
“別把所有人想的和你一樣。”
“但是……為什麽要這樣做呢?”上條當麻大惑不解地看着這座在夕陽餘晖中仿佛正閃閃發光的校園:“欺負別人也不會得到好處,孤立別人自己也不會受歡迎,但是為什麽還會有對這樣的事情樂此不疲的人呢?”
“理由?”結标淡希聳了聳肩:“頭腦很好,長得漂亮,很受老師的喜歡,是誰都會喜歡的人。”
“這些不都是優點嗎?”
“別人的優點靠自己太近的話,就會讓人憎恨的。更何況那女孩似乎不愛說話,理所當然的會被人認為很傲慢吧。”
上條當麻皺起眉頭,小聲的自言自語着:“那又不是他們自己願意選擇的……”
“啊,對了。”結标淡希突然敲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有學生說,大概一個星期之前,森本晴子在放學時收到了情書。”
“……情書事件?”上條當麻重複了一遍剛才在班級中聽到的詞語。
“是嗎,被起了這樣的名字啊?”
海原光貴問道:“但是情書和殺人案有關系嗎?”
“無論有沒有關系,凡是出現在森本晴子身邊的人都應該被調查的吧?啊,回歸正題,送給她那封情書的人是三年級D組的鈴木朝日。那之後兩個人好像就時常走在一起。鈴木朝日和森本晴子一樣,也是在班級中不受歡迎的人。”
所以在告白的時候才會被用‘事件’這樣的詞語定義啊,兩個孤獨的人走到一起互舔傷口,在那群學生看來一定是最搞笑的事情了吧。
“對不起,讓您久等了。”女教師不停的彎腰鞠躬表示道歉,氣喘籲籲将存儲了重要資料的記憶卡遞到上條當麻手中:“您剛才要的所有資料都在裏面。A班所有學生和文學社全部成員的資料,森本同學三年來的成績報告、身份文件和心理數據。”
“非常感謝。不過我想問一個問題。”上條當麻直視着女人的雙眼問道:“這座學校有沒有霸淩現象存在呢?”
“這是哪裏的話?我們的學生都很活潑而且很善良,那種可怕的事情怎麽會存在,當然也有個別的學生不喜歡交際,和別人的相處也不是很好,但并沒有人辱罵他們或傷害他們,那怎麽可以說成是霸淩呢?”
“是這樣嗎?”上條當麻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在走之前,我想見之前那名叫做鈴木朝日的學生一面,請問您方便把他叫過來嗎?”
在女教師出言回答之前,一聲刺耳的尖叫像鋒利的刀子般破開了黃昏時一片祥和的校園。
上條當麻看到剛剛參加完社團活動準備回到教學樓內的少女像是看到了極其可怕的東西一樣跌坐在地,那雙充滿恐懼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教學樓的樓頂。
大約一兩秒鐘後,灰黑色的重物像是破水泥袋一樣重重地摔落在教學樓門前的臺階上,有什麽東西跟着一起掉下來,猛烈地撞擊到地面後變成一堆四散的金屬和塑料碎片。
那是一個人。
手腳像是脫了臼一樣扭曲向奇怪的角度,從布料中刺出的一點點白色似乎是斷裂的骨頭,更深的顏色正從那周圍擴散開,最先接觸地面的頭部已然開裂,令人作嘔的粘稠物質正從那裏緩緩滴落,血液從少年的眼睛、口鼻和耳道中流淌出來,他僅僅是抽搐了一下,就失去了所有聲息。
即便幾乎已經面目全非,上條當麻仍然能認出這就是只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
鈴木朝日。
現在他死了,從一眼幾乎望不到頂端的高樓上摔下來,沒有征兆,沒有呼救。
完全沒有去照顧雙眼一黑就暈倒在地的女教師,上條當麻突然從臺階上跳了下去,在确保距離足夠遠後背對着夕陽看向教學樓的樓頂。
一整塊鐵網垂在樓頂的邊緣發出吱嘎作響的噪音,搖搖欲墜地維系在一小塊仍舊不肯斷裂的焊接處,那上面纏繞的藤蔓月季因為被外力扯斷紛紛飄落下來。
它們落在少年的屍體上,點綴着沿臺階蜿蜒而下的血跡,像極了盛開的薔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