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方通行逃走了。”

從隔離區回到一系辦公室的上條當麻像是要作出某種決斷般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然而這短短幾個字中包含的信息卻龐大的驚人,以至于完全無法相信的土禦門元春和結标淡希許久後才終于作出反應:

“逃走、逃走了的意思是——”

“就是你們想的那樣,他從安全局本部逃出去了。用儀器遮斷便攜終端的信號摘下來,在二系的監視下逃走了。”上條當麻平靜地補充說明道:“海原光貴協助了他的逃亡,現在已經被二系逮捕。也就是說,現在整個一系只剩下我們三人了。”

不止如此,那個男人還把摘下來的便攜終端再次啓動後固定在了走廊裏路過的清掃自立機上以此混淆視聽,定位到了信號源急匆匆追過去的二系最後只找到了一個清理地面上水漬的機器人,從頭到尾被人耍了一通的垣根帝督氣到幾乎失去理智。

真是符合一方通行的作風。

上條當麻因為這微不足道的小事露出了一個短暫的微笑,遠眺着窗外難得放晴的天空。

舍棄了姓名、舍棄了身份、舍棄了自足之地、舍棄了在這個世界上擁有的一切,此時此刻的那個人在這座城市的哪個角落,又将去往什麽地方呢。

“三個人……”結标淡希嗤笑了一聲:“只有三個人能做什麽?被當做幫兇的、成了幫兇的、還有在逃的,這下不是四分五裂了嗎?”

“是啊。”上條當麻反問道:“但是假如從一開始從彼此相信的話也不會四分五裂了不是嗎。”

結标淡希用力地咬住下唇,突如其來的站起身、攥住了上條當麻的衣領:

“那你告訴我他有什麽不滿啊?!這個團隊!這個地方!到底是誰讓他不滿啊?!只是因為沒能把他救出來嗎?!好啊!我承認我沒有那樣的能力!真是對不起了!所以他就要用自己逃走那樣的方法來指責我們對嗎?!從一開始,他就根本沒打算相信我們之間的任何一個吧——?!”

對團隊分崩離析的恐懼。對從未被信任的悲傷。以及對無力感的憎惡。

那些話語中,翻湧着這樣的氣息。

“我覺得,并不是。”上條當麻輕聲回答道。

“那不然又是為了什麽?!”

“他不是在否認你們。只是想……”上條當麻就那麽靜靜的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自己:“他大概,只是想離開我而已。”

“那算什麽理由?”

上條當麻沉默着,沒有說話。

這的确算不上是理由,就算真的去解釋也根本無法說明——

一方通行離開,不是因為他們沒有做到什麽,也不是因為他們做了什麽。

而是因為如果他留在這裏,有些事情是注定無法完成的。

他知道一定有人會拼盡全力阻止他。

他知道一定有人不會讓那件事發生。

所以才必須逃到再也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給這個故事畫上句點。

比如,殺死自己之類的。

“膽小鬼。”上條當麻喃喃自語着。

“阿上。”土禦門元春突然出聲提醒道:“手機在震。”

以此為契機,結标淡希松開了自己緊攥不放的男人的衣領,上條當麻也拿起了在桌面上不斷震動的手機。

“我說,你這樣對監視官搞不好要被撤職的喵。”

“我有什麽辦法?一個兩個都那麽不叫人省心,這樣下去在撤職之前就要各奔東西了。”

“海原那小子平時明明看起來很普通,卻會做出這種一鳴驚人的事情啊喵。”

“那不是一鳴驚人,那只是自找麻煩。”

辦公室內的氣氛好像開始逐漸恢複正常,略微開始放心的上條當麻接起了電話:

“喂——”

“當麻——?!”

上條當麻的話幾乎在接聽鍵按下的一瞬間就被對方打斷了。

“你那邊沒有出什麽意外吧?!”

意外?

熟悉的聲音和飽含擔憂的問候讓上條當麻有片刻遲疑,而就在這一兩秒鐘的空白裏,他聽到嘈雜的背景音中傳來了隐隐約約的警笛聲。

上條當麻急忙确認過屏幕上顯示的電話號碼——是上條詩菜。

而當他将聽筒放回耳邊時,上條詩菜說出來的話則更加令人震驚: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當麻?突然有好多警察闖進了我們家!他們說有罪犯從安全局逃出來了,所以要把我和你爸爸帶到安全的地方保護起來,為什麽會這樣?就算是罪犯逃走了為什麽會和你有關系?當麻那裏真的不要緊嗎?”

“等一下!那是什麽意思?”

“你這樣說當麻會擔心的啊!”手機的掌控權似乎在争搶後移交到了上條刀夜的手裏:“當麻,總而言之就是你媽媽說的那樣,家裏來了警察,他們說可能有逃亡中的罪犯會盯上我們,就是那個吧,保護性監禁之類的,雖然不知道會被帶去哪裏不過我們不需要你擔心。你只要保護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不!等等!別和他們走!我現在就回去——!”

手機的另一端頻頻傳來不明的雜音,說話的人又變成了上條詩菜:“對了當麻,你養的那只小貓我們沒有來得及帶走,不要忘了它。還有,記得照顧好自己。”

那之後的聲音變得無比混亂,像是通話中的手機被人争奪,間或傳出一兩聲‘請配合我們關掉手機’的命令,然後便突兀地中止在了某一瞬間。

上條當麻怔怔地盯着顯示‘通話終了’的手機屏幕許久,猛地沖向了房門外。

——

在局長辦公室的門應聲而開的時候,禾生壤宗睜開了雙眼,她面無表情地看着走進來的上條當麻,好像早就知道他會在此時到來一般。

站到局長辦公桌前的上條當麻冷冰冰的開口了:“那是你的命令吧?”

“什麽?”

“不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伴随着怒吼,上條當麻的拳頭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上,他兩手撐着辦公桌,對面前的上司怒目而視:“‘監禁保護’?說得好聽——!說到底,你只是想找個辦法讓我沒辦法反抗而已!”

禾生壤宗将十指交握放在雙腿上,露出了一個淺淡的微笑:“上條監視官在說什麽呢?确實是保護性監禁沒錯哦,由于安全局的疏忽導致兇惡的罪犯被放歸社會,為了避免與案件相關聯的刑事家屬受到牽連,我們才不得已而為之。除了盡快将他繩之以法外,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補救了。”

“補救?你們只是害怕手裏沒有人質來威脅我!”

“怎麽會。令尊與令堂難得來東京居住,想必上條監視官也不忍心将他們卷進危險的案件裏才對吧。這樣一來還在原來的公寓居住豈不是很不妥,畢竟那裏早就被罪犯知道了不是嗎,所以我們才自作主張的将二位帶到安全的地方保護起來。”

“既然如此讓我和他們見面!讓我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裏!”

“這可不行啊。萬一走漏了風聲使您的兩位家人受到傷害怎麽辦?被聞訊而來的罪犯報複,那樣的場面您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的,對吧?”禾生壤宗将‘報複’二字咬的極重。

“一個籌碼失效,就用另外的籌碼來替代是嗎?”上條當麻不屑的冷笑着:“一方通行之後是我的家人,你們真的以為能一直用這種手段命令我?”

“您在說什麽呢?只要将罪犯帶回來,令尊與令堂會平安無事的回到您身邊的。這裏是安全局,我們的使命就是抓捕罪犯,維持社會的治安不是嗎?”禾生壤宗安撫般的輕輕覆上了男人用力按在桌上的手:“只要他回來,一切都會結束的。”

然後,上條當麻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消失了:

“你想結束?我的家人、一方通行、我的隊伍、我身邊的任何人,不要再對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出手了,如果他們再有任何一個人因為不必要的事情受到傷害,我——”

在決定性的話語脫口而出之前,禾生壤宗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他的嘴唇上:“夠了。上條當麻監視官,被一時的情緒牽着走,你可能有些混亂了。但你必須要知道,你接下來說出的話将決定你會成為什麽。別選錯路讓自己後悔。”

“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麽。”上條當麻厭惡至極地撥開了女人的那只手,一字一頓地說道:“如果有人繼續把我身邊的人當棋子擺弄的話,不管他是什麽,有多強大——”

禾生壤宗的眼神一瞬間失去了那種知性的光輝,宛如兇獸般湧動着陰鸷的氣息。

“我也一定會把他擊垮。”

聽到這句話,禾生壤宗反而無法抑制地笑了起來:“好啊。我們欣賞你的勇氣,希望那一天可以早點到來。”

“失禮了。那麽我先告辭。”

上條當麻事務性的對面前的上司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擊垮……嗎?明明自己也是棋盤上毫無用處的走卒,卻總愛說些大話。”

望着逐漸關閉的自動門,禾生壤宗喃喃自語着:

“獵犬回收完畢之後,項圈就毀掉吧。”

——

剛才究竟按下了怎樣的開關呢?也許會毀掉自己的未來也說不定。

步出局長辦公室的上條當麻默默在心中想到。

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這絕對并不是一件錯誤的事。

如果像他們安排的那樣,用一個籌碼去交換另一個籌碼,在重要的人之間重複着二選一的抉擇,也許最後才真的會失去一切。

“啊,請問是一系的上條當麻監視官對嗎?”一個頭戴着花環、看起來年紀僅如大學生般的短發女孩向上條當麻問好:“上午好。我叫初春飾利,之前在禦坂美琴監視官管理的三系工作,從今天開始被調入一系的綜合分析室,請您多多關照。”

“三系……”上條當麻驚愕地看着陌生的女孩:“為什麽會被調到我們這裏?”

初春飾利有些緊張的縮了縮肩膀:“我并不知道。只是上面下達了通知叫我接替一系原本的綜合分析官,這樣突然真是非常對不起。”

“接替?”上條當麻惶急地抓住了面前女孩的肩膀,問道:“那芳川小姐呢?!我們原本的綜合分析官去哪裏了?”

“這個……我不清楚,當我到的時候分析室裏已經沒有人在了。”一瞬間似乎看到了男人近乎崩潰的神情,初春飾利擔憂地詢問道:“請問……您身體不舒服嗎?”

很久之後上條當麻才緩緩地搖了搖頭,對面前的女孩笑着說:“沒有。一系歡迎你的到來,以後請多關照。”

“是!那麽我先告辭了。”

上條當麻目送着帶着興奮神采的女孩走遠,放下了揮手告別的手臂。

為什麽我還能笑得出來呢?

明明身邊已經……

空無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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