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君子愛財
圍觀聽戲的人早已散開了去,那幾個唱戲的無精打采蹲在地上收拾東西。
那小姑娘抱着那個空盤子,瘦削的身子一抽一抽的哭的很是傷心。
陳青醁走到她面前,将剛剛得手的錢袋放進她手裏:“別哭了,看,這些錢是你們的。”
小姑娘擡起頭,眨了眨滿是淚水的眼睛,陳青醁伸出手指“噓~”了一聲,“把錢收好,別讓人再搶了。”
小姑娘終于展開笑臉,用力點了點頭。
唉!這年頭做壞事容易做好事難吶。
她剛感嘆完,後面一雙鐵鉗般的手便抓住了她的肩。
陳青醁心裏一驚,不好。
來人手上勁道大,看來是個練家子。
不過陳青醁也不是吃素的,她身形一晃,似鳳翻身,掙脫那人的手後立馬回手就朝那人面上招呼去。
那人趕緊後退一步,急忙伸手擋住自己的臉,“停停停,我是你四叔。”
陳青醁其實轉身時就看清了來人,她險險收回了手,笑了笑:“四叔,怎麽是你?”
馮老四有些讪讪的,剛剛差點被她廢了一雙眼睛。
“青醁啊,走,四叔請你吃飯去。”
“……??”
陳青醁站着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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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老四:“瞧瞧,你那是什麽眼神,我這個做四叔的,難道請你吃頓飯都不成,走走走,咱們今天就去桂香樓。”
馮老四一向摳搜的厲害,今兒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了。
不過,這送上門來的,自己不吃白不吃。
“既然四叔請客,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陳青醁也不客氣。
這桂香樓在京城裏雖然算不上豪華,但裏裏外外布置的很是講究,來這裏吃上一頓,也是要花不少銀子的。
陳青醁跟着馮老四上了二樓,一個肩上搭着堂布的夥計招呼着:“二位這邊請。”
馮老四揀了一個靠窗的僻靜座兒,兩人對面坐下。
“二位,你們吃些什麽?”夥計擦着桌子殷勤問道。
馮老四想了想,皺着眉頭道:“先上半斤炒豬肉,一盤素油拌豆腐,一碗青菜。”
還真是摳門!
陳青醁微微一笑,問店小二道:“聽說你們這裏燒鴨不錯。”
小二:“客官好眼力,我們這裏的招牌菜就是燒鴨。”
“哦。”陳青醁道:“那行,先來半只燒鴨,另外,鹵鴨胗,拌鴨爪,糟鴨心,各一份,鴨腸要炒的,再來兩個熱菜,一條紅燒鯉魚。”
馮老四心疼不已:“我說青醁,咱們就兩個人,要這麽多菜怕是吃不下吧。”
“這樣啊,那就再來兩壺酒,反正時間還早,咱們坐在這裏慢慢聊。”
馮老四無奈,只好對小二揮了揮手說:“行行,你們快些上菜。”
店小二下去了。
“咳咳。”馮老四清了清嗓子,開口了:“青醁啊,是這樣的,今天找你來呢,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麽事,您說。”
馮老四倒了杯茶,“四叔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外地人,這人來京城是尋人的,說是他伯父打發他來找一個姓容的老爺,這容老爺早年間是咱們這裏的一個不大的六品官,這人和他伯父是幾十年的老相與了,兩人還因此定了兒女親。”
陳青醁邊聽邊剝着花生,“嗯,後來呢?”
“這個人姓秦,從江南那邊來的,他那伯父是江南有名的大財主,聽說六年前江南鬧水災,他家一家就足足放了三個月的赈,後來朝廷實在撥不下那麽多銀子,還是官府老爺去秦家借的銀子,啧啧,整整二十萬兩雪花白銀,你想想,這秦家該是多有錢。”
陳青醁:“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馮老四:“你先聽我說完,這個秦老爺呢,如今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就是和容家定親的那個,那個容老爺子其實早幾年就死了,剩下了這個容少爺下落不明,誰也不知道他現在是死是活。現在問題是那秦家小姐也到了成親的年紀,這個秦少爺來一趟京城,總要回去交差的,可人沒找到不行,所以他就想了個辦法……”
陳青醁知道了。
貍貓換太子。
“反正那秦老爺還是十幾年前見過那容少爺,現在那人長什麽樣,誰又知道。不過,要想冒充那個容少爺,首先得會說中土官話,那秦老爺以前在京城呆過幾年,不會說官話不行,第二,得要腦子活,心機要靈巧,不然很容易露餡,第三,年紀要相當,那姓容的今年十九……”
“慢着慢着,所以~四叔,你今天找我來是有什麽事?”
馮老四看着她,“還不明白,這個容少爺,就你了,非你莫屬。”
“笑話,我可是個女的。”
這馮老四是不是想錢想瘋了。
馮老四臉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這怎麽了,既然都是假的了,那就再假一點又如何,況且你只要和那秦小姐拜完堂就行了,又不叫你真和她洞房。”
陳青醁揚揚眉,既然這樣,這事也容易。
“而且,那秦少爺說了,事成之後,他會給咱們這個數。”說着伸出手張開五指,又翻了一下。
“一千兩?”
“一萬兩!咱們兩個一人五千,你想想,要是咱們有了這銀子,誰還在這裏混啊,到時候想要什麽有什麽。”
“一萬兩?”
“事情怕是沒這麽簡單吧?陳青醁可不傻,這個姓秦的另外怕是沒安什麽好心。”
馮老四道:“你管他幹嘛呢,反正你只要和那個秦小姐拜完堂,剩下的事,自有秦少爺安排,咱們只管收錢就行。”
陳青醁道:“四叔,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裏面有什麽事可別瞞我。”
馮四見瞞不過,便壓低了聲音說道:“秦老爺膝下無子,就這一個女兒,這秦少爺呢,雖然平常幫着秦老爺做事,可那秦老爺一直對他看不上眼,照這樣子看,這秦家的家産,秦少爺怕是也分不到什麽的。你想想,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眼看着這麽大的家産拱手送給別人,擱誰心裏也不樂意不是。”
陳青醁懂了,意思是這個姓秦的想謀秦家的家産。
“秦家就沒別的人了?那秦老爺嫡子沒有,庶子難道也沒有?怎麽着也輪不到一個侄子來争家産啊。”
“聽說那秦老爺以前是有一個小兒子的,不過好像幾歲上得病死了,秦家有錢是有錢,可人口卻不旺,秦老爺一妻一妾,攏共就剩這麽一個女兒,若不是這麽個境況,這秦少爺也起不了這個心啊!”
“那倒也是,那秦少爺的意思是要咱們讓那秦小姐人財兩空?”
“人才兩空算什麽,你放心,斬草要除根,反正到時候,連那秦小姐也得死,等她魂歸西天後,除了天知地知,保管誰也不知道這事了,神不知鬼不覺,這事便一了百了了。”
“果然好計謀!不但要謀人錢財還要害人性命,還真是個天衣無縫的好計謀。”
陳青醁啧啧稱贊道。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咱們只是求財,還能管別人的生死。”馮四不以為然。
這時店小二端了菜盤過來,馮老四只得閉了嘴。
店小二手腳很麻利,不一會就将酒菜一一擺好了。
“兩位客官慢用,有什麽事吩咐一聲。”
陳青醁拿起筷子,不緊不慢挑着菜吃着。
“行了行了,你先下去。”
馮老四一直看着店小二走遠了,這才問:“怎麽樣,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陳青醁拿筷子點點盤子,道:“嗯,這燒鴨火候正好,外焦裏嫩,香脆可口,四叔你嘗嘗。”
馮老四着急,“你倒是給我句話啊,去不去?”
陳青醁看着他,說:“這事,我不去,你還是另找別人吧。”
馮老四眼睛一瞪,大聲道:“什麽?這麽好的事你既然不去?你想做什麽,啊,去街上給人打卦算命?你也不想想以後,難道你還想一輩子在街上混飯吃!”
陳青醁正色道:“四叔,我有我的規矩,這事,你還是去找別人吧。”
話說到這裏就僵了。
“你~好,好。”馮老四氣的說不出話來。
“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馮老四見她無動于衷,氣的眉毛胡子都差點豎起來。他那個徒弟倒一心想去,只是那小子心術不太正,人也不夠機靈,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來找她陳青醁。
唉!
“青醁啊。”馮老四無奈,“你就再想想好不好。”
他伸手給陳青醁倒上酒,“我這也不是為你好麽,你是我大哥一手帶大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死去的大哥份上,你就當是幫我了,唉!想當初,大哥領你回來的時候你才三四歲,他是又當爹又當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
又來又來!
陳青醁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馮老四每次說不動她便要用這一招。
“四叔,咱們在江湖上混,也要講道義,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種太傷天和的事情我是不會碰的。”
“有傷天和?”馮四這回是真生氣了,“陳青醁,我告訴你,那姓秦的鐵了心要謀秦家的家産,到時候那秦家一個人都留不下,我倒是還想着替他們留個全屍呢,我怕什麽!這事要算起來,還真算不到我的頭上,怎麽着都是姓秦那小子在前面頂着!你不做,有的是別人做,到那時候,你才知道什麽是狗屁道義!什麽是有傷天和!”
陳青醁夾菜的手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