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白臉
好容易将那些綢緞一一比過展示過,陳青醁這才得閑坐了下來。
“天兒也冷了,那些襖子裏要多摻些棉,那幾雙要做的鞋,鞋底也別做薄了……”
安嬷嬷看着丫鬟們把東西一樣樣抱出去,不放心的跟着後面叮囑一番後,這才由一個小丫鬟攙着回去歇息了。
翠竹過來斟茶。
“小姐,你要的龍井,水是早上何管家叫人從石亭那邊挑來的泉水。”
秦玉甄:“罷了,放着吧。”
這邊陳青醁偶爾擡頭看那秦大小姐一眼,便把目光低下來,然後又把手放在桌上輕輕叩着。
秦玉甄也偶爾瞧她一眼,打定主意要是她不先開口,自己也就不說話。剛剛安嬷嬷說什麽孫少爺孫小姐的事,她到現在都感覺很不好意思。
不過她的心情依舊好,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院中随風擺動的幾竿青竹。
兩個人都不說話,除了翠竹偶爾輕手輕腳的走動外,整個屋子裏面靜悄悄的。
良久之後,陳青醁終于開口了,“呃,秦小姐。”
秦玉甄假裝沒聽見,抿着嘴沒搭理她。
陳青醁咳了兩聲,等了一會,“其實,秦小姐大可不必這樣,我這次是救了你,可是,呃,其實我這人吧,就是見不得別人受難,這要換了別人,我也是一樣會搭救的……”
秦玉甄一雙美目看過來,“你要說什麽?”
“就是,就是秦小姐你太客氣了,你看,這又是做衣服又是做鞋的,之前又是送那些什麽羹湯的來,這,弄的我多不好意思。”
秦玉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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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啊,你天天往這兒跑,這孤男寡女的,未免不太好吧?”
秦玉甄臉色微變,“容少爺,你的意思是,我一個未出閣的小姐未免太不自重了,是不是?”
陳青醁心一橫:“這話我可沒說。”
翠竹見兩人說話不是勢頭,便忙低頭拿着茶壺出去了。
秦玉甄冷冷看着她,兩個都是聰明人,這話裏的意思,兩人都太心知肚明了。
要換種說法,那就是:虧你還是個名門閨秀,一天天有事沒事就往男子屋裏跑,這還成何體統!
陳青醁被她看的有些心虛,卻又不肯退讓。
這兩天她也想明白了一些,就世間那些男女之事,都一時難以說的清楚。有那些那門不當戶不對的,卻偏偏你情我願,恩恩愛愛,一雙佳人一世良緣共天長,還有那門當戶對的,到最後卻偏偏成了一對怨偶。這些癡男怨女,可到底還是被世俗所容的。
而她們這又算什麽,她本就不是那俏兒郎。秦小姐生來傲性,大約只盼着能嫁予那良人,郎有情妾有意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她陳青醁連男兒身都不是,兩人既不能相親相愛,也不能一世同枕共衾。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離別,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她既求不得,那就該放下,況且像她這些走江湖的,能有幾個能善終。既然這樣,不如趁早對她的心思做個了斷,也免得到時候辜負了她的一片真心。
一想到這裏,陳青醁一時惡從膽邊生,她說道:“雖說我在你家住着,可你若天天這般,這要是傳出去了,不單于你秦小姐的聲名有損,就是連我,也可能會背負那輕薄浪子的名聲,所以,我想,在咱們還未正式成親時,最好還是避嫌一點為好。”
其實,雖說男女授受不親,可如今也沒有那麽多忌諱,何況兩人不久就要正式成親,只要不做那傷風敗俗之事,就算平時走的親密些,也并沒有什麽妨礙。
而陳青醁故意這樣說,那明顯就是在羞辱她。
屋裏顯得更安靜了,安靜的都不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陳青醁悄悄擡起頭,秦玉甄臉色有些蒼白,眉目間神色難測。
陳青醁又低下了頭,那天晚上,她承認當時對她有過荒唐的想法,就是到了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麽就動了心,想來想去,許是當時的月光太纏綿,許是秦小姐的美色太過動人。
“容公子。”秦玉甄款款站起了身,“這兩天真是打擾了,既然這樣,那我就告辭了。”
陳青醁也不客氣:“秦小姐慢走,不送。”
古人說的好:兒女情長,英雄氣短。自然,反過來也成:兒女情短,那英雄氣就長。
瞧,只要她陳青醁一抛棄那兒女私情,那腰杆子立馬就硬了不少,說話那叫一個幹脆,那叫一個英雄氣概!
不多久,翠竹戰戰兢兢地從外面探進一個頭來。
陳青醁大聲問道:“什麽事?”
“容,容少爺,外面有人來拜訪,說是城西葛家的五少爺,還拿了不少東西來,你看?”
陳青醁:“他?你叫他進來吧。”
翠竹出去沒多久,那葛家五少爺就提着大包小包進來了。
“喲,容兄,好久不見,聽說你病了,你看,我這一得空便過來看看你了。”
陳青醁道:“勞五少爺挂心了,請坐,翠竹,上茶!”
葛五少笑着說道:“虧的我還天天在家擔憂容兄的身體,現在看來倒是不必了,容兄氣血飽滿,中氣十足,看來這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嗬!”陳青醁道:“我又不是那弱不禁風的嬌娘子,怎麽會吹吹風就病倒了。”
葛五少爺笑嘻嘻:“那是那是,容兄武功高強,膽色又過人,萬沒想到一個人竟然能把秦小姐從那山野草賊手裏救了出來,那真是何等的英勇。如今啊,咱們這贇州城裏都已經傳的沸沸揚揚,說是這秦家的姑爺身手了得,又是那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才學出衆,說你文武雙全,将來前途無量。”
呵呵,這些人還真是能說會道。
葛五少爺興致勃勃:“現如今外面那些官兵,正滿山遍野的抓那些盜賊呢,聽說啊,這兩天已經抓了好幾十號人了,啧啧,容兄你是不知道,我昨天去看的時候,那些官兵把那抓的幾個土匪,打的那叫一個慘,斷手斷腳,一身鮮血淋漓不說,有個土匪鑽了一個空子想逃,被幾個官兵抓住後,一頓亂砍,最後被人拿刀從耳根處齊脖子就這麽‘咔嚓’一刀,人頭當場落地!”
陳青醁不由噎了一下,“诶,你來我這能不能說點別的,我這中飯還沒吃呢。”
“行行行,瞧我這張破嘴,盡說些沒用的。”
兩人便坐着扯一些雜七雜八的閑事。
下午吃過中飯後,陳青醁悠哉悠哉的看起了一本很久沒翻過的古書。
門是關着的,沒多久外面就進來了一個人。
陳青醁擡頭一看,竟是馮老四。
“四叔?找我什麽事?”
馮老四黑着一張老臉,站在門口處瞪她。
陳青醁把書丢到桌上:“四叔,你這是怎麽了?”
“陳青醁,你腦袋是不是被驢踢過了?你得罪誰不好,偏偏要去得罪那那秦小姐做什麽!”
“我又不瘋,得罪她幹嘛呀。”
陳青醁心想他又怎麽知道了。
“你還不敢說是不是。”
“我那是實話實說,她一個大家閨秀,成天往男人房裏跑算怎麽回事,我又沒說別的,只叫她注意一點罷了。”
馮老四氣的一臉鐵青,“你是存心的是不是?”
陳青醁一臉無畏,“是不是又能怎麽樣,反正,話我也說了。”
“你可別忘了,咱們是來幹什麽的。”
陳青醁:“知道,反正到時候我和她把親一成,咱們就拿錢走人。”
馮老四氣的原地打轉,“還成親呢,看你平時不是挺機靈的嗎,怎麽一到要緊的時候你就傻成個驢樣了。”
“喂,四叔,你老別罵人行不行。”
“我罵你還是輕的,你得罪那秦小姐,你能撈什麽好?”
馮老四今天真是差點氣死了,好好的沒招誰惹誰,他幾十的歲數了倒被卉兒那個丫頭片子劈頭蓋臉地數落了一陣。
“陳青醁,我實話和你說吧,你要是得罪了那秦小姐,這親,你也別想成了。”
“為什麽,我和她可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她想反悔就反悔啊。”
馮老四恨的直搖頭:“可這秦小姐能一樣嗎?不要提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要不願意,就是她爹求着她,她也不幹。更何況秦老爺就她一個掌上明珠,平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怎麽着也不可能委屈了她,到時候,她大小姐一句不願意了,你還能奈她如何?”
“應該不會吧,這贇州城裏,誰不知道她是許了人的,就是她想反悔,這傳出去也不好聽啊!”
“呵呵,許了人家又怎麽樣,你還當真以為這贇州城就沒有來秦家求親的嗎?我告訴你,就前幾年,那些本地的官宦缙紳人家,來她家提親的差點就踩斷了門檻,就連那,那知府大人家的公子,那也是三番五次的來登門,要不是秦老爺推說京城有個指腹為婚的容家,這事還真沒個了局。而且,我聽說那知府的公子人長的好,學問也好,要不是那秦小姐不願意,那兩人也許早就成事了,哪還輪得到什麽京城落魄的容家少爺啊!”
陳青醁道:“既然她連知府公子都看不上,那我總還有機會的嘛。”
馮老四一臉鄙視:“怎麽着,你還以為秦小姐貪圖你這小白臉啊,我告訴你,要是事情有變,咱們連一文錢都別想拿到,到時候,那秦天望翻臉不認人,咱們人生地不熟的,想逃都沒法逃。”
說了這麽多,馮老四真是心力交瘁,他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勸道:“你啊,你也不想想,咱們千裏迢迢的來,不就是為了這筆錢財麽,他們有用不盡的金銀,享不完的富貴,可咱們這種人有什麽?別看我們現在在秦府裏住着,出去外面,風風光光有頭有臉的,可咱們和他們到底不是一路人,等到了時候,塵歸塵土歸土,天各一方,誰還能見着誰。”
陳青醁直直看着馮老四,半天也沒有說話。
馮老四搖搖頭,心情郁悶的坐到一邊去了。
久久之後,陳青醁開口喊道:“翠竹,你進來。”
不一會,翠竹從屋外噔噔噔跑進來了。
“以後我和馮四爺說事情的時候。你最好站到院子裏去,聽到了沒有。”
翠竹一臉茫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她見陳青醁臉色很是不好,便低頭應到:“是,容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