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情都不好
這裏是一個園子,蒼苔露冷,遠遠近近,薄霧缭繞,所以四周看上去有些朦朦胧胧。
看這些景致,有點像西園,又有點不像。陳青醁沿着石徑曲曲折折往前走,邊上的樹枝上牽藤引蔓,遠處松柏掩映,景色幽雅清致。
走了一段路後,雲開霧散,滿地的月光如銀,前面一條小路彎彎曲曲往林中深處蜿而去。四周寂靜無聲,連只叽叽喳喳的鳥兒都沒有。
陳青醁一路順着小路過來,轉了一個彎後,便看見了前面好像有個人影。
她有點好奇,便趁着月色走了過去。
那人衣裙飄飄,背影窈窕,柳腰雲鬓海棠姿,一看就知道是個如花似月的美人兒。
陳青醁一高興,幾步趕上去喊道:“秦小姐!”
秦玉甄回頭,眉間似乎有些不高興,“你怎麽到我這裏來了。”
陳青醁有點茫然,“我也不知道,反正走着走着,就到這裏了。”
秦玉甄道:“咱們離得這麽遠,你怎麽就走一走就到這裏了。”
陳青醁想了想,離的遠?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算了。
秦玉甄見她不說話,便走去一塊小山坡的草地坐下。
陳青醁忙跟上去,看着她的腳下說道:“天氣這麽冷,你怎麽光着腳不穿鞋。”
秦玉甄嗔了她一眼,“你管我呢。”
這裏到處都是紅紅綠綠的琪花瑤草,陳青醁過去挨着她坐下,然後偏過頭看着她,秦玉甄面色白皙瑩潤,眉似初春柳葉,一雙眼睛裏柔情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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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青醁看着看着,便心猿意馬了起來,月光下秦玉甄的紅唇誘人,一張一翕間,端的是風情萬種。
陳青醁癡癡醉醉,神魂颠倒,她慢慢湊近了她,低頭含住了那片紅唇。
兩人倒在花草間,唇齒相依,纏綿悱恻得難分難舍。
秦玉甄唇瓣張開,被陳青醁吻得微微氣喘。于是難耐地推開了她,陳青醁見她眼神迷離,紅唇微張,就連腮邊也添了春色,那情景,真是說不盡的溫柔缱绻。
陳青醁神癡心醉,她像個貪花的蜂蝶,待她稍稍平緩,便尋着那清香不管不顧的吻了上去。
兩人在草地上交纏滾動,正濃情蜜意時,陳青醁突然間從一塊石頭上滾下來,“嘭”的一聲,她感到自己重重摔到了地上。
睜眼一看,四周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見五指。
“容少爺,容少爺,你怎麽了?”
外面有人喊道。
陳青醁揉揉眼睛,從地上爬了起來。
“容少爺,你沒事吧?容少爺,你開開門。”
外面是小丫鬟杏兒着急的聲音。
原來竟是南柯夢一場,陳青醁緩了緩神,揉着腰走去開了門。
“容少爺,你怎麽了?”小丫鬟杏兒點着了燈,問道。
她身上披個厚毛氅正冷的瑟瑟發抖,今天是她在外間守夜,沒想到半夜三更“嘭”的一聲把她給驚醒了。
陳青醁有些悻悻的,“沒事。”
“容少爺,怎麽你一頭都是汗?”
“沒,沒事,就是有點熱。”
杏兒:……
“你出去睡吧,我也困了。”陳青醁擦了擦汗,催促道。
“那行,容少爺,那你記着吹燈。”
說着杏兒便縮手縮腳地出去了。
陳青醁關好門,有些無力的倒在床上,剛剛夢裏的場景開始在她眼前浮現。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夢裏那情形一幕一幕在她腦海裏翻騰,那滋味讓她口幹舌燥,渾身難受。
陳青醁無可奈何地捂住臉。
真是要了命了!
——
這兩天外客多,那些和秦家有來往的沒來往的,都借着這個機會來上門送禮請安。
不過秦府早已放出話去:因容少爺有病在身,不宜見客,各位心意主家心領了。
不過對于那些人來說,這見不見的無所謂,主要是讓秦家知道自己有這份心就行,反正只要收了禮品,那這情份就算在了。
外邊熱熱鬧鬧,加上這兩天官兵到處抓人,這贇州城裏大街小巷茶樓翠館一下多了不少談資。有添油加醋的,把那位秦家姑爺繪聲繪色描述的是如何如何神功蓋世,就差沒長一對翅膀飛上天去了。
外面熱鬧,倒是秦府裏面風平浪靜,前庭後院,上上下下,該忙的還在忙,該閑的依舊閑。
南院本就是個僻靜的地兒,就算加上那些做粗活的婆子和偶爾來禀事的小厮,也攏共不過七八個人。前幾天好容易熱鬧了兩天,可自打秦大小姐再也不來了後,這南院好像就更沉靜蕭條了。
今天天氣依舊很好,除了晚上冷了些,白天的時候還算不錯。
翠竹從外面端着藥吊子進來,陳青醁聽見動靜,立馬擡頭看了一下,見是她,便又低頭看書了。
“容少爺,中午的藥好了。”她慢慢把藥倒進碗裏,“這幾副藥剛好用完了,等下午我再去叫人抓兩副回來。”
“還喝?除了早晚有點咳嗽,我也好的差不多了吧。”
陳青醁伸手接過了碗。
“大夫說沒那麽快好,這藥還得接着吃才行。”
陳青醁喝完這苦藥後,手裏的書也看不進去了。
“我去外面走走,你等會把書收了吧。”
“哦。”翠竹應着,她不敢像往常那樣問去哪,什麽時候回來。因為這幾天誰都看得出容少爺心情不好。
唉!也不知道後來兩人說了什麽了不得的話,反正自那天小姐一臉寒霜的從這裏出去後,就再沒來過一次。
陳青醁一個人沿着路徑漫無目的地走着,走到一處長廊時,竟迎面碰上了何管家
“喲,容少爺。”何義打招呼道。
陳青醁問:“何管家,你這是忙什麽呢?”
何義道:“這不,正要去前廳呢,小姐也在,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陳青醁想了想,說:“那就一起吧。”
秦府前廳裏,秦玉甄手裏拿着幾本賬冊看着,此時一個管事的夥計正扒着算盤與一個老頭子争論着什麽。
陳青醁進來的時候,那個卉兒見了她,便陰陽怪氣地喊了她一聲:“容少爺。”
秦玉甄手上一頓,卻沒擡起頭來。
陳青醁有些不自在,卻也厚着臉皮去椅子上坐了。
“何義,來,你來的正好,你來看看這個,這賬大前年還是好好的,怎麽這兩年就對不上了。”
說話的那個老頭聲音洪亮,看上去脾氣很是暴躁,餘下那幾個人也圍在一起叽叽咕咕說着什麽。
“怎麽對不上,那年就說好了的,從癸未年開始,一畝上田要收五鬥半,中田要收四鬥半,你老算算,怎麽就不對了。”
何義過去把算盤拿過來,一陣扒拉後,說:“除了那些該補的,還有歷年你們欠的,數目上一毫不差。”
秦家在贇州城外有差不多近千畝田地,除在山腳下的一些沖田坡地,在挨近翠河邊的肥田就有幾百來畝。
“哎,我說何義,我那些田地的租子還是當年在太爺手裏定下的,你又算老幾,說加就加?”
何義氣的拿手指着他,“你可別倚老賣老,現在是老爺和小姐在當家,你說了可不算。”
趁着廳裏吵吵鬧鬧,陳青醁便有些心虛的偷偷看了看秦玉甄。
才幾天不見,這一見面,陳青醁卻好像有種多年未見的感覺。
“何管家,按平常的年份算,一畝能收多少糧?”
秦玉甄擡起頭,開口問道。
何管家回到:“要是上田,一畝大概能收三石多一些,中田兩石左右,小姐,這老張頭租的是咱們祠堂那邊的老地,當年太爺在的時候,給他定的是上田四鬥的租,中田兩鬥半,比別處少了三成不止,可這都幾十年過去了,多少也該漲一點了不是。”
那老張頭大聲喊道:“漲?你去問問太爺答不答應,何義,你也別再我面前逞能挺腰子,想當年你老子說話還要給我幾分面子呢!你說漲就漲?”
“就是,以前太爺怎麽定的就怎麽定……”
那些人紛紛說道。
整個廳裏嘈雜不堪,吵吵鬧鬧,而坐在其中的陳青醁卻滿腦子不在狀态。
秦玉甄今天的妝容很淡,她肌膚白皙,襯得那唇上的顏色更是紅豔勝火,陳青醁盯着盯着,就把它和夢中紅唇重疊了在一起,她開始口幹舌燥,就連神智也恍惚了起來。
她這癡傻的樣子,秦玉甄其實早就看在了眼裏。
她把賬冊重重拍到了桌上,然後冷哼一聲,狠狠地瞪向了陳青醁。
陳青醁一驚,猛然回過神來,“咳咳咳……”
她慌急慌忙的拿起手邊的蓋碗來喝水掩飾,卻悲哀的發現裏面連一星子茶水都沒有。
“好你個卉兒,竟然連茶都不給我倒一杯!”
秦玉甄等這些人都說完了,這才開口道:“剛剛何管家也說了,給你們的租少了三成不止,既然這樣,我也不多收,就按現在的行情來,該多少就多少。”
他們這些人頓時傻了眼,一下子鴉雀無聲。剛剛何義跟他們說漲一成,誰知道秦大小姐一開口就給他們漲了三成。
“我們秦家對你們一向不薄,這幾十年也夠填補以前的情份了,你們願意簽,便簽,當然,如果你們不想簽,我也不勉強。”
秦玉甄今天的心情很是不好。
那個老張頭顯然是懵了,剛剛罵人的氣勢一下全無,“大小姐,咱們們鄉下人家,人口多,用度大,怎麽着也不能一下漲這麽多,而且,當初,太爺……”
秦玉甄冷冷道:“既然你們把太爺搬出來,那你們就去跟下面太爺要張文契來,不管租額是多少,只要拿得來,我自然也認。”
說完,她對卉兒道:“把東西拿上,咱們回去。”
說着便起身走了。
陳青醁眼看着秦玉甄從旁邊過去,等一直出了大門,她這才如夢初醒,起身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