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誰厲害

出了外廳,順着一條青石板路往左,便可以往東院去。

丫鬟卉兒一邊走一邊不時往後面張望,過了一塊山石後,卉兒悄悄說道:“小姐,那容公子還跟着咱們吶。”

秦玉甄臉色淡淡的,“随她。”

陳青醁在她們身後不遠不近的跟着,眼看這秦大小姐要進那座月門了,她終于鼓起勇氣,幾步追了上去。

“秦小姐,我有話和你說……”

秦玉甄見她站在前面,只好停下腳步。

陳青醁躊躇了好一會,才說道:“那天,我不該說那種話,我,我先向你陪個不是。”

秦玉甄沒搭理她,将眼睛看着別處,卻問卉兒:“剛剛容少爺說什麽了?”

卉兒傻愣愣的張着嘴,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說:“小姐,容少爺說她那天不該說那樣的話,她說和你陪個不是。”

秦玉甄冷笑一聲,“你跟她說,賠什麽都不必要了,那些話還是讓她自個留着,我不需要。”

卉兒聽完,又轉過頭來,說:“容少爺,我家小姐說了,現在賠什麽都沒必要了。”

面對面的還要一個人來傳話,這是有多不待見她啊。

陳青醁道:“那天是我造次了,說話顧一不顧二,千不是,萬不是,都是我的不是,請你不要将那天的話放在心上。”

卉兒:“小姐,容少爺說她那天說話造次了,說話顧一不顧二,請你別放在心上。”

秦玉甄:“也真難為她說了,什麽顧一不顧二,她心裏怎麽想的,她自己難道不知道。”

卉兒轉過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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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青醁苦笑一聲,“我心裏怎麽想的?是,是我不知好歹,是我不該,可是你聽我說,雖然那時說了一些不該說的,可我當時确實沒有惡意。”

卉兒見自己小姐不說話,只好又傳了一遍。

秦玉甄笑了一下,“好一個沒有惡意,你倒也知道自己不知好歹。”

陳青醁心中有愧,“在下不才,多感小姐那幾日的厚待,那天是我一時愚蠢,傷了小姐的一片情意,現在說什麽也無可補救,我也不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諒,我只是來誠心來和你道個歉,希望你不要為這事再生氣。

“我生什麽氣!”秦玉甄轉過頭瞪她:“我不過是個愚昧不知禮數的人罷了,比不得你容少爺,有才學,知書識禮,又懂什麽男女有別,就連糟踐人,都是那般殺人不見血。”

陳青醁聽她這樣說話,心裏無比難受。

“你別這樣說,蒼天可鑒,我便是糟踐誰我也不會糟踐你,那天我有口無心,說話不過腦子,才寒了你的心。自你走後,我就悔罪不及。這些天我幾次想來見你,可都自感沒有顏面,我這樣的人,混賬糊塗,有什麽罪孽死活由我來受就是,可是,我不想你來受這個委屈。”

秦玉甄:“現在說這個能有什麽意思,我好不好的,又和你有何幹。”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可這事要認真說起來,也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陳青醁語氣低了下去:“不論你原不原諒,我今天來,還想和你說一句……我……我……”

她有些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吭哧了半天,擡頭瞟一眼秦玉甄,又把頭低下。最終,那句“喜歡你”還是沒能說出口。

秦玉甄冷眼看着她。

陳青醁磨磨蹭蹭,有些嫌惡的瞥了瞥傻站在一邊的卉兒。心裏罵道:沒點眼力見,你說你傻站在這裏做什麽!

秦玉甄最後看了她一眼,繞過了眼前人便徑直朝前走了。

陳青醁轉身看着她離去,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小姐,你看那容少爺,古古怪怪的,也不知道要說什麽東西……”

……

陳青醁苦笑了一聲,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時間慢慢過去,陳青醁終于挪動着腳一步一步往回走。

過中庭時,有幾個秦家的護院正拿着刀槍在操練。

因為秦玉甄這次被劫,秦府上上下下痛定思痛,本着亡羊補牢的策略,他們個個開始勤學苦練。不單是這些護院,就連那些打雜的小厮,掃地切菜洗菜的婆子,都時不時拿起手裏的掃帚簸箕或菜刀擀面杖像模像樣地揮舞幾下,那架勢好像恨不得立馬遇上幾個山賊,好給他們顯擺一下自己的厲害。

“容少爺。”

“容少爺好……”

那幾個護院見了她,一個個練的更加賣力了。

“嗬~哈~嘿哈~~”

陳青醁心情郁悶,看有幾個拳腳功夫不錯,便停下腳步觀望了一陣。

最前面那個赤膊上陣的好像是護院頭領,只見他手臂上肌肉暴起,手裏拿着一把九九八十一斤的關王刀舞的虎虎生威。

那麽重的刀,光拿在手上就夠吃力了,也難得這人這麽勇猛。

這個護院頭領見陳青醁看他耍刀,便一心想在這位容少爺面前表現表現,那一把刀在手,橫掃豎劈,舞的那叫一個撼天動地翻江倒海。

陳青醁呆呆地站着,直到那人把一套刀法耍完,這才挪開腳步繼續朝前去了。

那人一見她轉身,腳下頓時一個踉跄,手裏的刀差點就飛出去了。

“我的娘咧,可累死我了。”

——

陳青醁回到南院,剛一進院門就看見了蹲在石階上的馮老四。

陳青醁心裏一堵,便假裝沒看見人一樣昂首闊步從另一邊上了石階。

“嘿嘿嘿,容少爺。”

馮老四趕上前去,“我們這有話和你說呢。”

前幾天馮老四苦口婆心的勸她早些去秦小姐跟前下個禮道個歉,誰知道這陳青醁軟硬不吃,害的兩人一見面就橫眉豎眼,都幾天沒搭話了。

“又是什麽事?”陳青醁有些不耐煩。

“青醁,我剛剛聽人說,今晚王知府要來秦家登門拜訪。”

“這和我有什麽關系,這官商一家,你來我往,又有什麽稀奇的。”

馮老四一急,說道:“那王知府來便來了,好像聽人說,那王公子也要一起來。”

“所以,怎麽了?”

馮老四:“還怎麽了,上次跟你說的你都忘了?那王家公子以前幾次來秦府提過親,現在他要來秦府,你現在聽清楚了?”

陳青醁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有這麽一回事。

“聽說因為這次剿捕土匪的事,省裏下了嘉獎,那些緝盜官個個立功升官發財,那王知府身為本州的父母官,這次來秦家登門拜訪,就是要感頌秦府這次出人出力,除暴安良。”

“這不是好事嗎?你又急什麽?”

陳青醁便說就邊進了屋。

“我急什麽?”馮老四道:“你是嫌麻煩事還不夠多還是怎麽着,你要是和那秦小姐好好的,我還用操這份心麽,我告訴你,那王公子現在還未娶親呢,這秦小姐又沒正式過堂,他們一個未娶一個未嫁,你還問我急什麽,我,我看你,還是長點心吧!”

陳青醁腳下一頓,長心?我還有心嗎?

秦府後廚裏,那些個廚娘正忙着燒火炖湯,洗菜切肉,那些新鮮的菜蔬果子,肥雞大鴨子,山珍海味應有盡有。

果然,才剛到酉時,有就兩個禀事的小厮急匆匆趕來了南院,說是請容少爺赴宴。

暮色蒼涼,陳青醁披着一件大氅一路走去前院,遠遠近近的,從前院那邊傳來了幾聲輕挑慢剔的琴聲。

看來今晚不但有宴席,還有戲可看。

秦府前院的一個大堂內,燈火輝煌,那些大小丫鬟們齊齊整整的站着。

廳裏已經來了不少人,有官衙中的人,也有不少本地有權勢的大鄉紳。秦府大筵席,整個大廳裏足足擺了十桌。

“來來來,賢侄,來見過王大人。”

秦老爺伸手招呼陳青醁過去,道:“這位就是王知府王大人。”

這位王大人五十上下年紀,方臉黑髯,雖然臉上帶笑,但舉手投足間卻有一種官派的威儀。

陳青醁作揖道:“晚生容醴見過王大人。”

“嗯,不錯。”那王大人看了看陳青醁。

“容少公子果然有龍鳳之姿,不愧是人中英傑,怪不得秦老爺待你青眼有加,執定要招你為婿了。”

秦老爺哈哈一笑,“王大人過譽了,那是小女福分淺薄,高攀不上王公子。來,王大人請坐。”

秦老爺回頭對陳青醁輕聲說道:“本來你病中不宜見客,可這王大人指名要見你,我也推脫不掉,等會你好生和人說話。”

“知道了,世伯。”

聽馮老四說,之前因為王家求親的事被拒,兩家雖然沒有徹底翻臉,但是其中結下的疙瘩卻不小。這知府王大人雖是這裏的父母官,上馬管軍,下馬管民,權勢一手遮天,但秦家也是本地一方富豪,在這贇州城關系盤根錯節,強龍不壓地頭蛇,這王大人大概也奈何不得這秦家。冤家易解不宜結,何況大家都是些面子上的人,不好為這事真正撕破臉皮。

“喲,容少爺來了,來來來,兄弟我一來就想着見你了。”

“原來是李兄,幾日不見,別來無恙。”

陳青醁過去打招呼。

今天在座的人,有幾個看着面生,有幾個陳青醁卻是見過的,這些人當中有一個面色白淨,蓄着短須,穿着褐色綢衫的年輕人,自陳青醁一進大門他就冷着眼打量她了。

陳青醁笑容可親。

“周大人,張大人,幾日不見,近來可好?”陳青醁拱手道。

“甚好甚好,我們加官進爵,還是托了你容少爺的福。”

“哪裏哪裏,那是各位大人膽勇過人,只要一出手,那便馬到功成。”

陳青醁一一打過招呼後,那個穿褐色綢衫的年輕人便站起來,一拱手道:“容少爺,久仰久仰,在下王恩。”

原來這就是那個所謂的王公子了,還真是個好名字,‘忘恩’!陳青醁一臉笑容燦爛得快要發光了:“久仰久仰,王少爺,在下容醴。”

兩人客客氣氣,一番熱情的寒暄後,兩人相讓着坐下。

今晚宴席豐盛,一盤盤銀絲脍鮮鮮香可口,一壇壇的金華美酒醉人心脾。

酒過一巡,那個王恩舉起酒杯,朝陳青醁道:“容少爺,你我初識,這杯酒我敬你。”

陳青醁笑笑,把筷子放下,說:“王少爺客氣,既然這樣,我也回敬王少爺一杯。”

她偏過頭對翠竹道:“給我倒杯酒來。”

“容少爺,可是你才剛好,不能沾酒……”

“叫你去就去。”

“哦。”

……

“容少爺,我再敬你一杯。”

陳青醁笑意滿滿,一手舉起了杯子,“王公子客氣。”

這場酒賓主盡歡,隔着這裏不遠的一塊空地上,也早已搭起了戲臺,銀光璀璨,燈花閃耀。

這裏宴席才剛剛散,那邊就開始打鼓開鑼唱戲了。

伊伊啊啊,歌舞吹彈,铿铿锵锵,咦啊~~

等秦老爺和那個王大人及幾個官衙中人去了書房說話後,剩下的人喝茶的喝茶,看戲的看戲,閑聊的閑聊。

翠竹看到陳青醁耳根上一片通紅,便去泡了一杯解酒的濃茶來,“容少爺,你不該喝那麽多酒的,這病才剛剛好……”

陳青醁:“沒事,這裏太吵了,咱們先出去透透風。”

外面搭着一張大戲臺子,兩邊懸着大紅軟簾,臺下一溜擺着七八張桌子,上面齊齊的擺放好了點心果子茶水。

“快快快,戲就要開始了。”

那些丫鬟們個個歡天喜地,擠在一起你推我搡着踮起腳尖往戲臺看。

陳青醁站在門廊下揉了揉眼睛,一眼便看見那秦大小姐閑雅瑩靜地坐在臺下。

也許是白天沒注意的緣故,燈光下,秦大小姐一張臉看上去似乎清減了不少,側臉有些蒼白,發髻挽着烏絲,大約是夜間冷,她身上換了一件松花色薄襖,下面一條盤錦鑲花綿裙,雖然穿的素淨,卻另有一番楚楚動人的模樣。

卉兒端來一盤金燦燦的棗泥酥,說:“小姐,這是安嬷嬷剛叫廚房做的,你嘗嘗。”

秦玉甄眼睛看着臺上,淡淡說道:“放那吧。”

……

陳青醁站着看了一會,想着今天在她那裏受盡了冷眼,為避免自讨沒趣,想想還是不要過去為好。

誰知她剛擡腿要走,卻不防瞥見了那個王公子竟然也坐在不遠處。

雖然兩人一個在左,一個在右,中間還隔了一個桌子,但陳青醁心裏頓時就湧出了幾絲不快。

這裏秦玉甄看着臺上,見旁邊有動靜,便瞥了一眼。

剛剛将桌前客人請走的陳青醁對着她微微一笑,撩開袍子就穩穩坐下了。

秦玉甄冷眼看了她一眼,便又轉過頭去了。

彼此見面又不搭話,也真是夠尴尬的。

陳青醁又轉過頭去,那王恩扯起嘴角,朝她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哼,陳青醁笑了一聲,這姓王的果然還賊心不死。

一場戲下來,那王恩是一直顯得心不在焉,眼光時不時就往這邊瞟過來。無奈他和秦小姐之間卻隔着一個礙眼的容少爺。

第二場戲一開鑼,王恩便叫了一個丫鬟過去,低聲說了幾句話後,那丫鬟便走到了秦玉甄身邊。

“小姐,剛剛那王公子問你桌上的那盤棗泥酥還用不用了。”

秦玉甄低頭看了看那盤棗泥酥,說:“不過是盤點心,既然王公子開口要,便給他拿去吧。”

一旁的陳青醁可聽的清清楚楚,她一回身叫住那丫鬟:“你過來。”

“剛好我也餓了。”她伸手把那盤子搶過來,“想來王公子等一會讓丫鬟去廚房拿也一樣的,是不是啊?王公子?”

那王恩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讪笑着說不出話來。

秦玉甄冷笑了一聲,叫丫鬟:“不必了,我這別的點心還有,你去給王公子送去。”

陳青醁一張臉頓時憋的通紅。

“秦玉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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