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心碎(再修)

“嘭!”

重重的一聲後, 行刑那人擡手擦了一把汗。

被壓在長凳上的陳青醁一動不動, 那一股股鮮血從她的嘴裏、鼻子裏慢慢流了出來。

……

“大人, 這人好像不行了。”

王知府站起來探身看了看。

“爹, 這人一向狡詐,咱們不要被她騙了,我看她肯定是裝的。”

王知府又坐了下去, 喝了一聲:“接着打!”

又是狠狠的一杖打下來,陳青醁已是全身癱軟, 四肢一絲都沒動了,那流出來的血順着長凳已經流到了地下。

行刑那人歇了一口氣, 伸手在她鼻下探了探。

“大人, 這人暈過去了, 但是還沒有死。”

王恩立馬竄了起來, “沒死你說什麽,給我接着打!”

那人舉起杖木, 照着陳青醁背上猛地一下用力砸下來。

然後再一次高高舉了起來。

“慢着!”

王知府伸手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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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等等,師爺, 你去看看。”

“是。”

那師爺哈了一下腰,幾步走下堂。他過去蹲在長凳旁, 剛伸手探過去就蹭到了一手血, 他趕緊甩了下手,回道:“大人,這人已經昏死過去了。”

照這樣打下去,怕是要把人活活打斷氣。

王知府沉吟片刻, 下令到:“這人必要留下活的,剩下四杖權且寄下,來人,把她押下監牢。”

“爹,這……”王恩着急道:“這事哪有半道上收手的。”

王知府狠狠瞪了他一眼,“她犯的又不是死罪,我今天要是當堂打死了她,我這個官還做不做了?”

王知府在贇州城任上已經四年多了,再有一年多他就要回京述職,他們之間又沒有什麽深仇大恨,這萬一要真死了人,弄壞了做官的名聲是小,萬一上頭追究下來,弄不好還會搭上自己的前程。

既然都已經認罪了,這事也就沒什麽再審議的,一堂過審,當場結案。王知府一甩袖子,大聲道:“退堂。”

兩個衙差,一人一邊,架上陳青醁出衙門大堂後便徑直去了監牢。

這衙門裏有兩處監牢,一個在府衙三堂後面,專關一些普通犯人,一個是土牢,裏面關押的是一些重犯,那兩個衙差架着陳青醁,一路下了土牢。

一道道鐵門開了後,一個禁卒開了一間牢門,陳青醁被人推了進去,一歪身倒在了地上後,“哐啷”一聲,牢門随即便鎖上了。

這裏天地昏暗,日月無光。陳青醁一直靜靜地趴在地上,她的身子虛弱冰涼,不知道過了多久,渺渺杳冥間,她只覺得自己沉沉浮浮飄飄蕩蕩像是要随風而去,直到吐出了一口心頭血後,她才悠悠轉過氣來。

地牢裏昏暗又潮濕,大白天的,也只有牆頂一個小窗透進幾絲微弱的光芒,四周冰冷陰寒。陳青醁微微睜開眼睛,她眼前是一片模糊,背上的傷痛的入了骨髓,她一點一點張開手,然後深深摳進了地裏,她此時眼神恍惚,一張慘白的臉卻異常平靜。

——

這幾天,贇州城裏好像特別的熱鬧,像秦家這種大戶人家最重聲譽,可平時要是有一點風吹草動,那立馬就會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秦家有錢也有勢,不過,就算再有權勢,也管不住世人那張嘴。反正這幾天關于秦家真真假假的流言蜚語就一直沒停過。

“诶,你們說說,這秦家堂少爺前腳剛進了牢房,這秦家姑爺後腳也下了大獄,難不成,這秦家真就要絕了後嗣?”有人說道。

“你可不糊塗了,這秦家不是還有個親生小姐麽,我看吶,這秦家以後怕是要招贅。”

“那秦小姐長的貌似天仙,家境也是一等一的好,這天底下,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後生倒多了去,秦家要真是招贅,我看這贇州城裏不知有多少人擠破腦袋要上趕着往她家去。”

“呵呵,說的容易,他們上趕着去,人家就看的上了?你們也不想想那秦小姐是何等樣的人,就那些歪瓜裂棗,怕是秦家門檻都進不了。”

“就是就是,這要做秦家上門女婿也不是那麽容易的,第一,至少要才學出衆吧,第二,還得要人家那種好相,這秦小姐才看得上吧……”

“就是這個說法,那秦小姐一向眼高過天,要是随随便便一個人,她還能正眼瞧你一眼?你當是個人就是那容少爺麽?咱們別說旁人了,你看那王知府家的公子,出身官宦之家,人長得也不差,可秦家小姐還不照樣瞧不上。”

“……”

這邊茶樓酒肆裏人多嘴雜,飛短流長,就是過河離着這裏不遠的紅杏坊街都不例外,這裏莺聲燕語紙醉金迷,到處都飄着脂粉的芳香。只是,只要有人的地方,那就絕少不了閑言碎語。

臨河一座樓上,幾個臉上打了粉的豐豔的女子正嬉笑打鬧着陪一群浮浪子弟喝酒聽曲。

酒過兩巡,其中一人便開口說道:“你們知道嗎?昨天那秦家的姑爺差點就被人打死了。”

“怎麽可能?”衆人有些不信,“真的假的?”

“這還有假,我有個兄弟在衙門裏頭做公差,他親眼在跟前看着的,那秦家姑爺被押在公堂上,那幾杖打下去,啧啧,當場就人事不知了。”

桌上一個胖子忙問道:“後來怎麽樣了?”

“怎麽樣了?王大人的公子和她一向不對付,你想想還能怎麽樣?那些衙棍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收了好處還好,要是沒有好處,他們就敢給你往死裏整。”

“那這樣說,這秦家姑爺光景怕是不吉祥了。”

“何止不吉祥,我看啊,她遲早都要死在監牢裏頭。你們想想,她在這贇州城裏又沒有什麽親人,這送湯送藥,找大夫,衣服夥食什麽的誰來理會。人生在世,生死最大。她這一次被打了個半死,要是沒人送點好處進去,我看不出三天,保管她在裏面一命歸天。”

“不會吧,難道這秦家就真的不管了?”

“管?”那人嗤嘲了一聲,“還管個□□,這狀子都是秦家遞上去的,你們且等着看就是了。”

——

秦府前庭靠右邊一個小院裏有一排南屋,這裏是秦府幾個下人住的地方,吃過中飯後,幾個小厮便脫了衣裳靠在幾棵大榕樹底下乘涼閑坐。

因為這兩天秦家閉門謝客,所以每天吃過中飯,這些人就開始閑着沒了事幹。

院裏最邊上一個屋子裏,有個人卻急急忙忙翻箱倒櫃尋找着什麽。

“喲,楊實,忙呢。”外面一個人走進來,問道。

楊實頭也沒回,伸手從枕箱裏抓出了好些零零碎碎的銅子。

“诶,你這是幹嘛呢?今兒要出去還是怎麽着?。”

楊實不答話,他皺着眉頭數了數手裏的銅板,又從身上掏出了幾角碎銀子。可數來數去,攏共也就這麽些。

他把錢收了起來後,拍拍衣服就出門去了。

出了小院的門,還沒等走到前庭,楊實就迎面碰上了幾個人。

“齊,齊管事。”

齊管事上下看了看他,“你這是要去幹什麽?”

楊實道:“我出去一趟。”

“出去?你手上是什麽?”

“我自己攢的一些錢。”

齊管事嘴角向下一撇,道:“小子,我可告訴你,你去做別的我不管,可是,老爺才吩咐下來,咱們府上,誰要是敢花錢孝敬監牢裏那位,或者和她再有任何牽連,那就別怪老爺他不講情面!”

“我,我……”楊實嗫嚅道:“沒有。”

“哼,沒有最好,要是讓我發現你去了衙門,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聽到了沒有!”

“知,知道了。”

——

東院裏,卉兒正小心翼翼拿了一個磁硯水壺走進房裏,這兩天秦大小姐睡的早,起的晚。除了一日三餐吃的少之外,她和平時看起來也沒什麽兩樣。早上起來梳裝打扮,吃過早飯後,便去前院請安。上午回來後,有時呆在房裏休息或者看看賬簿。中午吃過飯後,有時去後廂房和安嬷嬷說幾句話,有時午睡起來,也去園裏散散心。

交夏時節,天氣漸熱。此時秦大小姐懶懶地坐在鏡臺前,秋纭正拿了新搗的鳳仙花汁給她染指甲。

“小姐,今年這花開的大,又豔,等染好了,肯定好看。”

“是麽?哪一回你都這樣說。”

卉兒放下水壺,便過來收拾妝臺。也不知道今天怎麽了,她在拿梳子時,卻一下将梳妝匣子碰到地下去了,哐當一聲響後,裏面的金珠簪釵叮叮當當便撒了一地。

秦玉甄轉身看向卉兒,卉兒傻傻地站在那裏,心裏哀嚎道:老天,我這是做什麽了……

“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撿起來。”秦玉甄:“總這麽毛手毛腳的。”

“哦。”卉兒蹲下去,手忙腳亂撿着地上的東西,等收拾好後,一臉驚惶的卉兒簡直要哭了,“小姐~”

“小姐,這,這塊玉……”

秦玉甄回過臉來,卉兒手裏捧着那只翠綠的小魚兒欲哭無淚,“小姐,都打碎了。”

“……”

“……那便丢了,又不是什麽好東西。”

“哦。”卉兒呆呆地捧着那玉,轉身出去了。

這裏秋纭回過神來,細細幫她染好了每個指尖,秦玉的手纖細潔白,尖尖的手指配上那鮮紅的指甲,更是妖豔奪目。

“嗯,比之前的确實好看一些。”秦玉甄說完,便站了起來。

這裏秋纭還沒來得及收回手,卻見秦玉甄一把捂住了心口。

“小姐!你怎麽了?!”

秦玉甄心口疼的不行,她把手緊緊壓在心上,一張臉已經白的吓人。

“小姐!”秋纭一時急的要命,她大聲喊起來:“卉兒,卉兒!來人啦!快來人,快去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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