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人心險惡

眼見着那人漸漸走遠, 秦玉甄腳下一動, 終于不由自主往前追了幾步。

她一手抓住門框, 看着那人遠去。

陳青醁走的很快, 不一會兒,便走的不見一絲蹤影,秦玉甄死死抓住那門框, 眼中已是千般不舍。分別了這麽久,這次兩人見面還不到半個時辰卻又要分開。

秦玉甄有些魔怔的在心裏又把那三個字念了一遍。

就是這個人帶給了自己無盡的傷痛, 她恨極了她,之前那些怨念、恨意讓她痛得肝腸寸斷。她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 卻一再來招惹她。她看着自己沉淪, 看着愛她愛的越來越無法自拔, 她怎會不知道這樣會毀了她, 可她卻一再對自己好,讓她一再深陷下去。有時一想起這些, 她就會恨得心疼痛難忍。她不知道她憑什麽要這樣來糟蹋她。

這一段無望的愛一直在折磨她,就像那人待她的那些愛意, 那些謊言,生生把她折磨的痛不欲生。

秦玉甄有些疲累地閉上眼, 她一心一意的想着要忘記, 想要解脫,她要忘記以前所有的那些往事,她要徹底忘記以前的一切,她什麽都不要了。她有時以為自己是真的放下了, 可每當兩人見面,那人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時,她心頭便泛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這悲傷會讓她流淚,會讓她無力去恨,去怨。

她無法忍受她的疏遠和冷淡,她那眼中的冷漠讓她的心變得無比荒蕪和蒼涼。

原來,這段陰差陽錯的感情裏,那些愛恨總是牽扯不清,解脫不了,其實不過是自己不肯放手,是自己還貪戀着她。

卉兒見自家小姐扶在門上半天沒動靜,想了想正要上前,只見秋纭一把拉住了她,‘噓’了一聲後搖搖頭。

陳青醁道走了以後,一旁默不作聲的葛五一直在察言觀色,他看着秦大小姐這副戀戀不舍的樣子,心裏嘆了一聲,唉!果然是情字難解,這秦大小姐一開始對人家不聞不問,可現在這個樣子,分明就是對人家餘情未了。這女人的心啊,可真是海底針,誰知道過去這麽久了,她又開始回心轉意了。

這裏葛五還沒想個明白呢,就見那秦小姐終于回過頭來。

“……”

秦玉甄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這段時間,麻煩你了。”秦玉甄轉頭叫秋纭,“替葛少爺倒茶。”

葛五一下子受寵若驚,他趕緊說道:“秦小姐客氣了客氣了,我和容兄肝膽相照的兄弟,既然容兄有難,我這個做兄弟的,這個幫忙也是應該的。”

要是放在以前,秦玉甄是再不會正眼瞧這葛五這種人的。不過,現在她必要感謝這人出力周全。

“你和……你和容少爺一向往來深厚,那這前前後後的事你也應該都知道不少。”

這,秦小姐這是要過問陳青醁在牢裏的事了。

葛五欣喜道:“秦小姐要問什麽,只要是我葛五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前前後後的事,我差不多都清楚。”

他見秦玉甄在聽,便說開道:“自從,自從容兄遭了這場官司後,就沒有一天平安的日子過,那天過堂審案時,王大人當堂量決了脊杖,那王恩借機想害她,特意使人下黑手想當場要了容兄的性命,當時那人幾杖下去,容兄口鼻就迸出血來,連背脊都差點被打斷,天可憐見,那人孔武有力,下手狠毒,誰還能架得住這樣打,十杖不到,容兄當場就人事不省暈死了過去……”

葛五說到這裏停了下來,他怕秦玉甄不喜這個‘死’字,便趕緊跳過了說道:“不過,幸虧好容兄福大命大,命到底是保住了。後來我暗地裏買通了幾個牢子獄卒進去看她時,她雖然還趴在地上一動難動,不過總算還魂了轉來。”

秦玉甄臉色早已變得慘白,要是她真的死在了牢裏,自己該怎麽辦?好像有什麽将她心口某一處割痛,痛的她心如刀絞。那王恩懷恨在心,怨仇相見,他定會痛下毒手。人心險惡,她知道她死罪能免,活罪難逃。可這個活罪,竟是這般殘忍。

陳青醁,陳青醁,你會恨我麽?

想起剛剛陳青醁挺直背脊時微微的皺眉,秦玉甄眼裏已滿是無法言喻的悲涼哀凄。

秋纭和卉兒兩個聽的心驚膽戰,怪不得安嬷嬷天天拄着拐杖要出去看望容少爺。

“……剛進地牢頭幾天時,那王恩大概以為容兄會撐不過去會壞在牢裏,唉!監牢這種地方,容易進的來,難以出的去。我當時也是擔着血海的幹系去牢裏尋門路救人,幸虧好當時我去的及時,又是送藥又是送湯送飯,容兄這才緩了過來。唉!秦小姐,這當中有多少難處,我就不一一說了,我這人仁慈,又重兄弟情義,且不要說王恩那王八羔子耀武揚威,便就是再難,我也不可能丢下容兄不管的。”

葛五做人巧妙,現在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他心裏就跟明鏡一樣。

“只是那王恩哪能輕易放過容兄,說不定哪天就會暗中下黑手。不過容兄到底聰明,她讓我在贇州城裏到處放話說王家父子要謀害她,秦小姐,你想想,這事都到處傳開了,那王大人怎麽可能公然讓他兒子殺人,所以,容兄好歹也平安了一段時間。不過,後來不知道怎麽又讓容兄去河道裏挖泥去了,既然在外面了,這王恩也就好動手了,那天有兩個人故意接近容兄想趁機殺她,只不過容兄早有準備,到了一僻靜處手起一刀就殺死了一個。唉,這些天殺的,怎麽就不肯放過她呢。”

“秦小姐?”

“……秦小姐?”

葛五喊了兩聲,秦玉甄從悲傷中回過神來,她悲痛欲絕,原來她那個時候活的那般艱難,自己還在滿心怨恨她時,她已是早晚性命不保。帶着一絲怨念,她偏頭看了一眼兩個丫鬟。

秋纭被她看的心裏發毛,這容少爺的事她們雖然也有些耳聞,但也不至于清楚的這麽仔細。況且當時老爺也早發了話,她們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在小姐面前提容少爺半個字。現在,現在又能怪她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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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着多少天過去了,不但逃出城外的犯人馮老四無法追捕回來,就連依舊在城中‘容少爺’也沒能搜查出來。

王恩每天看着那些衙役空手而歸,心中郁悶不已。

“王少爺。”

“王少爺……”

幾個衙役從外面走回來和他打着招呼。

王恩板着臉,心裏罵罵咧咧道:“都是些蠢貨,這麽多人找一個人都找不到!”

今年流年不利,好像做什麽事都不太順。想他一個堂堂的知府公子,有仇人落到他手裏的人卻不能做什麽,打不能打,殺又殺不了,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事事被動不說,到最後連人都跑了。

“少爺少爺。”

那師爺一臉喜色地趕上來道:“少爺,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王恩沒好氣道:“人你們抓住了?”

師爺讪讪地搖搖頭,“我聽說,那個想和秦家結親的張姓舉人被秦家掃地出門了。少爺,你看看,可不叫我說着了。”

“……”

“我早就說過那秦小姐眼高過天,那酸文假醋的新舉人根本就入不了人家的眼。我先前就勸少爺你忍耐幾時,這不,不用咱們多費心思,這事也就這樣散了。”

“呵,全仗師爺神機妙算。”

王恩臉上沒有一絲笑意,這算哪門子的好消息,那秦家老爺已決心要招上門女婿,他畢竟一官宦子弟,要是入贅秦家那是再無可能的。這邊走了一個姓張的,那邊說不定要來一個李的。這輩子,他大概都和秦玉甄無緣了。想他對秦玉甄癡情了這麽多年,期間又枉費了多少心,可到頭來,卻還是一場空。

呵呵,造化,他王恩這一輩子難道就真沒這個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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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後,天光短,有時才一過酉時天色就黑了下來。日短夜長,夜間的風涼的讓人骨髓生寒。

第二天的時候,秦玉甄早早就睜開眼睛醒來了。

外間有秋纭和幾個丫鬟說話輕聲的聲音。

秦玉甄起身,身上只着了件薄绡紗衣散着頭發便下了床。昨晚上她睡得晚,一夜夢裏,都是那人身影。屋中鏡前擺着幾個梳妝匣子,她緩緩在鏡前坐下,背靠在了椅子上。

外間秋纭說話間撩起了簾子進來,“小姐,你醒了!”

“卉兒,卉兒!快叫人打水進來,小姐醒了。”

秋纭喊完,又忙找了件衣裳過來道:“小姐,天兒冷,你先披上。”

“小姐,昨晚上你怎麽又沒睡好。”秋纭尋了一把梳子替秦玉甄慢慢梳着頭發。

鏡中人臉色蒼白,唇上也無幾絲血色。就算再天姿國色,也掩飾不住眼角的憔悴。

秦玉甄看着鏡中自己這個樣子,心下凄然,也不知那人見了,會不會心疼。

她幽幽怨怨這樣想着,便開口問秋纭:“你說,我這個樣子,她會不會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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