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怎麽知道她的下落
秦玉甄抿嘴不言不語, 漸漸的, 她又疲憊地閉上了眼。
秋纭嘆了口氣, 把她一只手腕從被子下拿了出來。
既然病了, 這大夫總要看的。
那個老大夫上前細細把了一回脈,沉吟了半天,才說道:“秦小姐這是風寒之症, 風寒之邪入體。從脈象上看,左關沉伏, 氣血凝滞、脈流不暢,肝家氣滞血虧, 右關虛而無神。雖說不是大病, 不過……”
老大夫捋了一把胡須道:“不過你家小姐思慮過多, 心中積郁沉重, 要是不好好調養,自傷貴體, 以後要是成了大症候那就難說了。”
“大夫,那, 那該怎麽辦?”秋纭和卉兒還從沒經過這種事。
“我先開個方子出來,你們再早晚煎藥調理吧。”
大夫只管診病開藥, 只是這心病還須心藥醫, 若是心結不開,加重了病情,到時候,那就是神仙也不靈了。
秋纭和卉兒兩個對視一眼後, 默然不語。
送了大夫出去後,已經憋了幾天的卉兒終于忍不住唠唠叨叨開了,“這下可好,小姐病成了這樣,姑爺還不知道在哪裏呢。秋纭你說說,那天小姐一個人坐在亭子裏眼巴巴的指望着她能來,可是,可是那天一直等到起更了都沒見人,姑爺既然不肯見小姐,那也該來說句話不是,咱們守在那裏一天不算什麽,可這不是存心逼小姐傷心嗎?”
秋纭面無表情進了裏屋,放下了床帳又走出來,“卉兒,去叫人舀些熱水備着,等會小姐醒了還要吃藥。”
“哎哎哎,我說秋纭,你怎麽就不急呢,我剛剛說的難道不對?不說這次吧,啊,就以前,姑爺假冒那容少爺騙了小姐不說,後來還不知道為了什麽事又傷透了小姐的心。你也瞧見了,這都大半年了,小姐為了姑爺,幾乎一天都不曾好過,現在更好,不過見了一面,就把人弄成了病,你說,你說小姐這是何苦呢。”
秋纭心情也不好,“你嚷嚷什麽,咱們能有什麽法兒,現在說這個還能有用?你要有本事,你去找到那人說去。”
“哼,說就說,以後要是能見着她,我還敢罵人呢。她人有什麽好,辜負了小姐的心,那她就是星宿下凡的都不成。”
秋纭被她念叨的心煩意亂,“好不好的,也輪不上你說了算,現在小姐這樣,咱們誰也勸解不了,除了多用心伺候着外,還能有什麽辦法?剛剛出去的時候,老爺正打發人過來問呢,我一天到晚沒個停歇,等會兒,我還要去前院回話,有你這怄氣的工夫,還不如去廚房多熬會藥呢。”
秦仲崑這幾天也是寝食難安。除了早晚過來東院看視一遍外,一天至少也要叫人過來四五趟。
“我,我這不是擔心小姐嘛,你剛剛也聽大夫說了,要是病情不好,指不定以後會怎麽樣呢!”卉兒委屈道。
秋纭道:“行了,眼下咱們好好把小姐服侍好就好,還有啊,安嬷嬷那裏,你也要長點心,她老人家要問什麽,能瞞着的就瞞着,要是實在瞞不住,你也往輕易裏說,唉!這一天天的,可別再弄出別的事來了。”
“哦,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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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纭抽空去了一趟前院,也不敢瞞着什麽,除了大夫的話外,這前前後後發生的事,她都原原本本禀告了老爺。她現在也毫無主意,要是秦玉甄萬一有個什麽,她一個丫鬟就是填上命也擔待不起。
何管家也在,秦仲崑黑着一張臉坐在椅子上,“這些話,你怎麽之前不說?”
秋纭站在地下忐忑不安,“老爺,不是我不說,而是,而是……”
“罷了,你不說我也知道了。”
這事只要秦玉甄吩咐過,那這些丫鬟小厮必定不敢亂說話。
“真是現世孽障。”秦仲崑痛心疾首,“何義,你看看,這事該怎麽了藤才好?彎彎繞繞這麽長時間,怎麽還牽扯不清?”
何義也不知道說什麽好,“萬事不由人計較,老爺,這婚姻之事也講究個兩情相悅,既然小姐心上有人,咱們也不能逼着她另嫁他人,否則……”
“我就知道,除了那個人,她心裏就沒打算接納別人,也罷了,這事情也急不來,等她好了以後,再做打算吧……”
秋纭低首不語,有些事情,她比別人再清楚不過了,她現在隐隐有些擔心,就是怕小姐自己挽不過來,病情難好。
事實上,秋纭的擔心确實不無道理。
時間一天天過去,本以為病情能夠好轉的秦大小姐卻不知道為什麽卻一直起色。藥雖然沒少喝,可病卻一直不退。
才幾天工夫下來,終日卧病于床的秦玉甄就一天比一天病重起來。她手腳冰涼,飲食怠進。就算那些醫理再精的大夫怎麽開藥診治都已經壓不住病勢。到了初十邊,秦大小姐已經病的是藥石無用,七魄悠悠,三魂蕩蕩,眼見着就要魂歸西天去了。
東院正房裏間。
安嬷嬷拿着手杖坐在床沿邊上,秋纭再一旁喊着:“小姐,小姐,你醒醒。”
喚了她好一陣後,秦玉甄才悠悠轉醒過來。
安嬷嬷顫巍巍問道:“玉甄,你,你可好點了。”
“嬷嬷。”病色恹恹的秦玉甄開口了:“……現在什麽時辰了?”
“你好生歇着,還早呢,”安嬷嬷拿手揉着眼睛輕聲說道:“別的你也別挂念,咱們好好的把病養好。”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若是一倒下來,那比草木還要脆弱許多。
秦玉甄一臉臘白,連喘口氣的力氣都使不上來。
“嬷嬷。”
“……我疼。”
這話聽的安嬷嬷是心碎腸斷悲不自勝,一雙眼睛霎時就流出淚來:“嬷嬷知道,好玉甄,等會喝了藥就會好的,喝了藥,咱們就不疼了,等你好了後,咱們再商量一個萬全的打算,啊……”
一旁的秋纭也生生被逼出眼淚,“小姐,咱們喝點藥好不好?再這麽下去,我,我……”
秋纭說到後面已經是哽咽難言,“小姐,你光念着姑爺,你也該想想老爺,想想我們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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贇州城裏生意最為興隆的賭行鴻升館從來不會缺少客人,不管是三伏盛夏,還是數九寒冬,這裏都是賓客滿座。
這天午時才過,打街角那邊就晃晃悠悠走來了一個人。
進了鴻升館後,一些熟識的人便喊道:“喲,葛少爺,你又來了!”
葛五滿臉是笑,“幾位好,幾位好。”
葛五打着招呼,一邊往樓上上去。才走到一半呢,就見幾個眼生的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葛少爺,請借一步說話。”
“你們?”
“我們是秦老爺派來的,只是想問葛少爺幾句話。”
“……”
“葛少爺,你可知道容少爺現在在哪裏?我們老爺有事要找她,若是葛少爺告知了我們容少爺再哪裏,我們将感激不盡。”
“我,我怎麽知道她去哪裏了,我都好些天沒見着她了。這位兄臺,你去轉告秦老爺,這事我真幫不上忙。”
“葛少爺,我們也不容易,你要是幫了我們這個忙,以後咱們老爺自然不會虧待你……”
“這位兄臺,我确實不知道她人在哪裏,我葛五又不傻,我要是知道她的下落,我還有必要瞞着你們幹嘛?”
自從那天從城西分別之後,葛五真的對陳青醁的行蹤一無所知。
“……那張假的通關文書還在我家呢,那容少爺都已經知道了我在騙她,她怎麽還會再來找我。”
“葛少爺,你可要想好了,要是你知道那容少爺的下落卻隐而不說……”
“真的真的。”葛五指天指地發誓道:“要是我葛五有半句假話,就叫我不得好死!”
來人對視了幾眼後,拱手道:“葛少爺,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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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冬天冷的早,不過才十月中旬,那數九寒霜就鋪天蓋地的降了下來。每每一到下午,那天空就會變得越發陰沉起來,弄的人總以為藥下起雨雪來。
贇州城裏靠近西城門的一間客棧裏,幾個圍在一起吃飯的客人不時閑話着。
離這張桌子不遠的地方,正坐着一個頭戴笠兒,唇上留着一撇小胡子的年輕人。這人面前擺着兩碟菜,一個人慢條斯理地吃着酒菜。
……
“瞧瞧今年這天,要是再刮上兩天大北風,指不定就會起大雪。”
“誰知道呢,要是今年冬天太冷,我看肯定得凍病不少人。”
現在是太平年月,只要沒病沒災,老百姓的日子便可以過的下去。
“就說是呢,不要說普通人家了,咱們贇州城裏那秦老爺秦家千金不也照樣病的要死了麽?”
“诶,怎麽說怎麽說?那秦家小姐前段時間不還好好的嗎?怎麽一下子就病倒了。”
“你才知道啊,都半個多月了,聽說秦小姐那次去了南城一個什麽地方等人還是怎麽着,反正,自那天後就開始一病不起,到如今,那是病的人事都不知了。”
“這麽嚴重?那秦小姐長的如花似玉的,要是真死了,倒也可惜了。”
“那能有什麽辦法,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唉!那秦小姐料是沒指望了,這贇州城裏最好的大夫已經是請過幾撥了,可是都沒用。反正現在那秦小姐不過是挨日子罷了,過一天是一天,聽說,這秦家啊,已經連後事都備下了……”
那邊留着胡子的年輕人把杯子剩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沉聲喊道:“小二,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