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3
“老大,我們先回了。”
随着車門關閉,任力開着山以寒的車載着可憐巴巴的貝小星緩緩離開了現場。
盛寧瞥了被動乖巧撇嘴的山以寒,率先打開司機方向的車門。
靜默了幾秒鐘:“上車。”
盛寧薄唇一碰,歪着腦袋瞥了一眼窗外僵立的身影,發出一聲不耐煩的聲音。
山以寒倒退兩步,雙手背後撐着腰收回下巴睜大無辜的雙眼:“怎麽上?”
靜止了幾秒鐘。
盛寧怒氣沖沖從車上跳下來,緊抿着嘴唇大步朝山以寒走去,掰開車門示意對方上車。
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訊號:我、很、不、願、意。
盡管如此,在山以寒坐好之後,他還是探身于對方側臉,為對方扣上安全帶。
山以寒眼波流轉打量着對方英俏的側臉,聞到盛寧身上隐隐約約祖馬龍香水味道,忽然想起中學時總是穿着白襯衣拒絕自己抄作業,新仇舊恨一起堵在胃上,氣的別過臉在颠簸中,睡了過去。
白色的SUV從淩晨的街頭駛過,濺起第一棵落葉。
昨夜的餘溫和淩晨的清冷混在一起,順着車窗蔓延進來。
山以寒睜開眼睛,望着坐在自己身邊一只手抓着方向盤,一只胳膊随意搭在車窗上撐着腦袋的盛寧。
對方領口扣子被一根線頭險中求生的耷拉着,衣服上到處是黑色的車油漬和已經發暗的血跡。
車內隐隐有些機油汗漬和男性荷爾蒙混合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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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寧後背靠着椅背,兩腿敞開坐着,肩膀随着汽車的颠簸搖搖晃晃,一副大戰之後的頹唐。
唯有眼眸在黑暗中星辰璀璨,一身貴氣。
偶爾車窗外的路燈落在車內,映照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
不由得想起學生時代,學生盛寧從正在匍匐抄作業的自己手中搶過本子,一把撕碎——
神色淡然而氣勢凜凜:“哪怕我不交作業,也不會讓你抄作業。”
最後一個因為抄作業一個因為沒交作業被罰站。
“聽說抓到人了——”
盛寧身影剛剛閃進辦公室,姚局已經從盛寧的座位上彈起來,朝他背後望去。
“姚局,”盛寧不悅的瞥了一眼窘迫的任力,倒退一步低頭小聲咕哝:“您可真是生在藍天下,長在市局裏。”
“滾滾滾,”越是不給看,姚局越是覺得有鬼:“人呢?”
不等盛寧閃身,後面一個小腦袋轉了個身冒出來,站在姚局面前讪讪的笑:“姚...叔叔。”
“小寒?”
姚局楞了一下,轉身指指辦公室的電腦屏幕:“早上新聞還說,你——你回來了?”
“姚叔叔,”山以寒撞了撞盛寧小跑到姚局面前,回頭對他做了個鬼臉,嬌嗔的湊到姚局面前仰着臉笑:“想家了,就回來了。”
“嗯嗯,前兩天你爸還說起你的事...”姚局指指山以寒,又指指盛寧:“你們倆吃飯了嗎?”
“姚叔叔,我這——”山以寒回身示意姚局看到自己的手铐。
“姚局,山以寒是連環殺人案的關鍵人。”不等山以寒賣完乖,盛寧閃身站在對方與姚局之間:“半夜出現在初犯罪現場,且動機不純。”
說到動機不純四個字,山以寒眼中閃過一絲膽怯,整個身體突然繃直如臨大敵一般緊張:“怎...怎麽可能,我只是想要履行良好市民的義務。”
“良好市民這個時間應該還在床上躺着呢。”盛寧從小到大被山以寒的随口亂诹騙了好多次,才不會相信:“這個案件是我的,在案件未偵破之前,你沒有任何采訪權。”
察覺到周圍詭異尴尬暧昧的眼神掃描,觸及山以寒狡黠的眼神,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又說了惹人遐想的話,立刻又板着臉加了一句:“你想都不要想。”
“姚叔叔你看他——被害妄想!”
“叔叔支持你的工作,”姚叔叔沖盛寧揮揮拳頭,拍拍山以寒的肩頭:“不如這樣,你采訪我,我給你講講二十年刑偵手段變遷史——”
“不是,你們根本不明白——”山以寒哪能看不出,這明明是盛寧和姚局對于拒絕采訪一貫的打哈哈手段,只能原地蹦跶示意衆人重視自己的話:“我是收到一個案件視頻的人。”
辦公室的空氣瞬間凝固。
下一秒所有人朝山以寒撲了過來——
“任寧,查她電腦——”
“盛寧,盤問助手——”
“小寒,我們進來聊聊天。”姚局幾乎是掐着山以寒的胳膊,拽着她進了審訊室。
“我渴了。”一個小時過去,依然無人理睬自己。
山以寒百無聊賴望着窗戶,對着玻璃背後的男人挑挑眉,做了個人畜無害的純淨微笑,抓着頭發貼着嘴唇當做胡子玩。
“任力,”盛寧回身一只手搭在門框上,沖着外面正在和貝小星說話的助手:“買杯星巴克給她。”
“我們Boss只喝冷萃——”貝小星舉起一只手站起來怯生生主動回答:“也能給我買一杯嗎?”
“任力,你倆一起順便吃個早飯。”已經回身的盛寧又想起來,一邊微信轉賬一邊“惡意滿滿”道:“哪個味道最苦,給她買哪個。”
“盛寧,”姚局抱着胳膊望着玻璃裏的山以寒,擔憂代替了剛剛的溫柔:“查到了嗎?”
“我檢查過目前所有信息,兇手沒有流露出任何兩人有關的線索,”盛寧也跟着姚局望着對面的山以寒:“她剛剛得到世界級新聞大獎,兇手或許會覺得從她這裏散步自己的功勳,效果最好。”
姚局點點頭:“也是,五毛錢可以成為一樁兇案的原因,受人矚目也可以成為一樁兇案的原因。”
“您的意思是兇手一定會關注山以寒的行動?”盛寧随着姚局的思慮接着話,忽然語氣激烈了一些:“兇手将山以寒吸引回國,是了解山以寒,明白她一定會追查下去,那麽兇手也一定會關注山以寒的一舉一動——這樣太危險了,我更不同意她摻和進來。”
“你現在手頭有別的辦法嗎?”姚局低頭嘆了口氣,不敢擡頭回應盛寧:“省廳天天打電話催進展,我們需要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那就要犧牲我們自己人嗎?”盛寧一口血氣哽在胸口,眼圈已經泛紅:“姚局你是最清楚我們市局已經欠了山家一條命!”
“夠了盛寧!”最後一句話像是一個巴掌打在姚局的臉上,生生将他打退好幾步。
半晌,姚局喘着粗氣,捂着胃部頹然道:“我當然知道,我怎麽能不知道——”
“可是我既然發誓要守護一方平安,”姚局重新站直身體,深吸一口氣:“哪怕是将我這個糟老頭子的命送到對方手上,也所謂。”
“她不行。”
“——我可以,我可以,我很可以!”
雙方争執的劍拔弩張,突然竄進來揮舞着兩只手,一個明顯不嫌添亂的笑臉。
借着送咖啡的空檔山以寒竄出來,拍着胸脯向兩位人民警察訴衷腸:“pick me pick me up!”
觸及盛寧憤怒質詢的眼神,任力舉起雙手嘴角揚起甜蜜的笑表示投降:“對不起老大,我戀愛了。”
“首先,你們看目前出來的三位受害者——”半個小時後,所有人坐在會議室裏面前擺着一碗泡面,望着正在擺弄投影儀的山以寒。
山以寒一臉認真的在屏幕上打開三位受害者的照片,用紅外線筆進行介紹:“從第一起案件開始,兇手就像是在做一系列的視頻節目一樣,将行兇時間,行兇地點,行兇對象早早就選定。第一起案件受害者不明,第二起案件是前來搶劫的毒蟲,第三起案件是對財蟲,你們覺得這像什麽?”
“什麽?”作為記者的講故事能力最強,衆人望着山以寒一副勝券在握的興奮,一臉茫然。
“七宗罪啊。兇手覺得自己在替天行道,受害者的範圍會越來越廣,越來越和公衆利益有關。”山以寒睜大雙眼一只手撐着下巴回身望着屏幕上的記錄線索:“暴食對應毒蟲,貪婪對應財蟲——兇手如此在意讓我知道,也一定會确保我盡快明白他想說的話...”
“所以第一次行兇地點非常重要,”山以寒雙手撐着桌面,望着在場的衆人:“近一年的失蹤人口中有沒有符合視頻中的人物?我懷疑...”
“懷疑什麽?”剛吃了一口泡面的任力被噎在喉中,貝小星幫着捶着後背順氣。
“失蹤人口系統沒有第一位受害者的信息,”盛寧仿佛是猜到山以寒的想法:“根據受害者的年齡,說明他要麽是獨身,要麽是作惡多端,失蹤即過年。”
“——而這兩種情況,居委會最清楚。”
未等山以寒說完,盛寧眼眸一亮,已經拽着任力離開了會議室。
“Boss,我們不跟上去嗎?”貝小星提着包下意識要跟着任力:“我們不拍現場情況嗎?”
山以寒不慌不忙的坐在會議室裏敲電腦:“沒聽盛寧說嗎,我很危險。你——”
她沖貝小星勾勾手指,示意對方坐下乖乖吃面:“不許浪費,我們還有其他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