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5

“盛寧。”

兩人經過教室走廊,風吹起盛寧警服襯衣,挑撥着對方蝴蝶骨和襯衣之間的山巒。

也鑽進山以寒散開的外套,裏面白色的襯衣整潔如新。

時刻要求幹淨利落的山以寒,容不得感情有任何說不清楚的地方。

她站在對方身後停下腳步在問詢前解釋:“第一案發現場到處都是新建小區,只有實驗小學是有20年歷史,根據兇手蟄伏時間,我認為他很有可能是這裏的學生,曾經受到過不堪的遭遇。”

山以寒的思緒跳度很大,經常是一會兒靠演繹法一會兒靠歸納法,說的情況盛寧很快明白,卻沒有證據支撐。

“我知道。”

“如果我們直接問值班老師這裏有沒有人和兇手或者是受害人畫像一致的人,對方一定非常抗拒。所以——”

“我知道。”盛寧微微側身,耳朵朝着山以寒的方向認真聽着。

山以寒沒想到對方認可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楞了一下繼續:“那你別生氣了。”

盛寧身子僵了一下,有些驚詫的站直身體望着她:“我沒生氣。”

本想轉身往前繼續走,想想又回身等待山以寒:“一會兒你別鬧。”

“那得看對方說的內容——”知道盛寧沒有不高興,山以寒的心落回胸口,又恢複了平日的清冷,挑眉望着盛寧身後,站在值班室外的女教師身上。

“您二位就是老張剛說的公安局的...”女教師看起來工作時間比較久,眉眼之間自帶一種處變不驚的淡然。她接過盛寧的證件,看完之後又上下打量兩人一番,像是要将兩人的模樣刻在腦子裏。

“我——”盛寧剛準備直接詢問,忽然想起山以寒的話,也覺得女教師雖然神色淡然良好公民,但行為自帶一種過分的機警和戒備:“其實——”

盛寧回身拉住山以寒,沖着女教師微微一笑溫柔道:“其實我是刑偵隊的——”

Advertisement

未等對方神色有異,盛寧将山以寒的手握在手中,貼在胸口沖對方笑:“我倆都是實驗小學畢業的,後來工作之後一直太忙就沒有顧上孩子的學業。這不都已經招完生了,才想起來還沒報名——”

“這是家事吧?”

“——都說了不行你怎麽總是不聽呢?!”山以寒瞬間演技大爆發,将手指從盛寧手中抽出,氣沖沖的走到女教師面前訴苦:“當時我就讓他趕緊交資料,他倒好,非得去抓什麽毒販,到現在文文都七歲了,還沒報上名呢!”

“這位家長別激動別激動——”女教師從桌上抽出餐巾紙,拍拍山以寒激動顫抖的背部,溫柔的哄着。

“別提了,老師你都不知道這些男人就喜歡騙人——”山以寒看到教師背後的盛寧正在翻看教師資料拍照,一把抓住老師的雙手阻止她轉身:“他現在為了自己向上爬,連文文的學業都不管了,不僅阻止我找校長說情,還說...還說...”

“還說什麽?”

“你知道前兩天在巷口的那起兇殺案嗎?朋友圈都轉瘋了!”山以寒揪着女教師的胳膊,湊到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哎哎哎,正在偵破的案件不許外傳。”盛寧一邊快速翻看資料拍下照片,一邊冷淡阻止。

一聽不能提,女教師的好奇心立刻被激發,耳朵湊在對方唇邊狂點頭:“怎麽了?”

山以寒無奈的抿抿嘴,輕聲道:“非得說受害人,曾經欺負過學生。”

等到山以寒說完,整個值班室忽然安靜下來。

“讓你別鬧,你又——”沉默三秒之後,盛寧走到兩人背後,拉着山以寒的手蹙眉瞪着她。

沉默的三秒鐘,已經足夠确定女教師至少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怎麽了嘛,”山以寒不以為然:“你問問老師,每個學校多多少少都會有這種事情,人與人接觸怎麽都會有沖突,對不對?”

“是是是。”女教師明顯的有些心不在焉,轉身随手拿起桌上的小物件,一會兒将左邊放在右邊,想想又将右邊換到左邊。

看到對方明顯的方寸大亂,山以寒靠在窗邊,沖盛寧一邊嘴角上揚擡手掌心向上,做了個請的手勢。

“受害者是誰?”盛寧站在女教師的身後:“不是老師,還是曾經的教工,學校附近的知名閑散人員?或者是哪位老師的親屬?”

聽到最後一個問題,女教師陡然擡起頭,這才意識到入了坑:“你們不是來問安全也不是來問學籍的!”

“我們就是随便聊聊校園不可說事件。”山以寒湊到女教師身邊,自言自語:“其實受害者也真的是可憐,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戳死,大半個月都沒人知道自己是誰。換做是我——”

山以寒說到這裏忽然看了盛寧一眼,仰頭嘆了口氣:“我一定變成厲鬼找到認識自己的人,一個一個拉着他們說,是我呀,是我呀——”

“啊——”女教師被山以寒吓的滿頭大汗,捂着耳朵逃離至距離她更遠一些的地方。

看到對方如此過激的反應,兩人對視一眼,山以寒難以置信:“這人總不是你殺的吧?”

一支筆砸在了山以寒的腦袋上。

“此處無他人,心中若是有愧,你就說出來吧。”盛寧倒了一杯水,無視山以寒的“我也要我也要”,遞給女教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女教師忽然之間的滿頭大汗,下意識想要朝門口走去。

山以寒默默的靠在門上,阻止對方開門:“那個受害者是誰...”

“這都很多年了...”發現自己無法離開,女教師立刻轉身哭喪着臉擡手抓着頭發有些崩潰:“再說也沒有造成任何的傷害...”

“這麽多年現在想起還能讓你如此內疚在意,想來不是沒有任何傷害吧。”盛寧哼了一聲,随手将一沓講義重重扔在桌上,一手撐着桌面冷冷道。

突然的氣氛轉冷,不止是女教師,甚至連山以寒也下意識手掌貼門尋找安全感。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你說出來,也是給自己一個解脫。”發現自己突然翻臉吓到山以寒,不由得清清嗓子,喉結滾動語調慢了些:“你能有這樣的反應,說明你也是一個正直的人,這麽多年的煎熬,也辛苦了。”

很多時候,比起強迫,一句淡淡的認可,反而令對方的情緒崩潰。

“他是我們前校長的侄子。”女教師坐在盛寧對面,低下頭任由長發遮着臉,只能看到水珠一滴一滴落在膝蓋上:“這真的,都有十年了吧...”

“我們村長的侄子看起來人高馬大不好惹,實際上說是小時候發燒家人沒顧上成了傻子,家人為了好照顧就将他安排在學校附近的村子裏住着,吃飯的時候就來學校飯堂吃飯。”畢竟算是時間久遠,女教師蹙眉慢吞吞回憶着:“他走路慢吞吞的經常會撞到別人,因為知道是校長的親戚本身就是傻子什麽都不懂,大家也就包涵着不在意,笑笑就過去也沒人在意。”

“可是你知道人體是有保護自己的機制,你很能明白對方對你到底是敵意還是無意。”應該是第一次說出壓在心中這麽多年的秘密,女教師說的很慢,盛寧和山以寒都沒有動也沒有打擾,安靜聽着。

“我覺得很奇怪,”女教師擦幹臉上的淚痕和汗漬,深吸一口氣:“那時剛進入學校工作,偶爾在路上遇到他對我笑,也就禮貌回應。結果有好幾次在路上遇到,他就向我湊過來。并不打招呼,而是偶爾走在前面突然停下這樣我就會撞上去,或者是走在後面突然向前擁着我——看到我怒氣沖沖的樣子,他就會拍手咧嘴大笑。整個人身上散發着垃圾箱的臭味。于是我向校長報告了這件事。”

“有幾天确實沒有見到他。”女教師眼神飄遠:“我以為校長安排他去了其他地方。畢竟這裏是學校。”

“沒過幾天他又回來了。”

聽到這裏,盛寧和山以寒不由自主的對視一眼,兩人如臨大敵一般,挺直身體望着女教師。

“開始前幾天他在離我很遠的地方就逃走,也不再對我那種壞笑。我以為應該是有人給他講了什麽道理,便不再放心上。直到有一次,”女教師抿抿嘴望着盛寧:“我将我們班的孩子們送到校門口,正巧遇到他從校外走進隊伍裏擡手撫過孩子們的胸口,逆着人流的方向去食堂吃飯。”

“我當時渾身的血都快燒着了,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也聽不到想不到。孩子們才三四年級,臉上純真稚嫩什麽都不懂,就算被摸了也只是下意識覺得不妥。我立刻轉身望着那個傻子——”女教師咬牙切齒一拳砸在桌面:“他回過頭,冷笑了一聲。”

“這絕對不是第一次!”

值班室三個人心中同時升騰起這一句話。

“然而我向學校報告時,校長卻變臉了。他說是我過于敏感,之前為了顧及我,刻意讓他侄子躲開我。現在我卻因為小孩子不懂事,來斤斤計較——我找了很多家長,家長卻覺得都是一個村子從小晃到大的傻子,能做什麽壞事?還有家長覺得,只是碰一碰,還說不上是不是故意的——”女教師受傷的遮住臉:“我只能給女孩子講,你身體所有的一切,你的頭發,你的皮膚,你的臉頰這些都是你自己的,沒有你的同意別人不許觸碰。”

“按照一般小說到現在,罪惡發生了。”女教師頹唐的呼了長長一口氣,冷笑一聲擡眼望着盛寧:“現實,也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