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
等到盛寧醒來，車廂內只剩自己一個人。
坐起身查探自己是在市局停車場，這才乖乖的伸了個攔腰，撓撓有些淩亂的頭發愣了一會兒，才推開車門。
“老大，您怎麽才回來？”任力用寫着“加油”的發帶将頭發全部束起，神采奕奕正準備下班，望着剛進門的盛寧一副被抓包的尴尬表情，不好意思的停下腳步。
“嗯。”盛寧環顧一圈發現辦公室只有任力一人，下意識問了一句：“人呢？”
“其他人跟進其餘受害者情況，還有去市局開會的。”任力倒退兩步，讪讪将面前一摞檔案重新捆好抱起來準備往櫃子裏放，回身看到盛寧還杵在門口，一副沒有睡醒的狀态不由得有些擔心：“老大，大家都好幾天沒有回家睡一覺了，要不——”
“武清明的屍檢報告出來了嗎？”盛寧點點頭，随口問道：“今天你查老檔案發現什麽了嗎？”
“屍檢報告明早出來，老檔案裏都是手寫材料，我得一邊猜一邊看...”
“——不是給你配了一個助手那個叫貝什麽的？”說到這裏，盛寧往辦公室裏走了兩步明顯在尋找：“她倆人呢？”
“老大，”任力有些過意不去的提醒：“這麽晚了，人家是來幫我們的又不是來打工的，要不要這麽狠——”
盛寧一口黑血壓在胸口，擡腳踹了對方一腳：“好你個任力，辦公室坐一天什麽信息都沒有找出來，現在連人也看不住還好意思憐香惜玉？？？”
“我錯了——”任力幹脆的抱着對方腿，可憐巴巴的蹭着：“我餓了，我明天好好幹——”
樓下市局食堂燈火通明。
“真不是我說，”任力将面放在盛寧面前：“老大，我覺得你最近都不愛我了。”
盛寧剛挑起一筷子面，無奈的望着對方——
“之前你和我還有說有笑的，自從這個案件發生，你都不怎麽說話也不怎麽笑了。”任力自顧自的說着，一邊吃面一邊道：“我一定會找到線索破案！立功！轉正！升職！賺錢！”
“噗——”最後一個詞成功的逗笑盛寧，他冷哼一聲，勉強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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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修長的手指從口袋取出煙，打火機輕巧轉了一圈便從手中消失，煙頭已經随着他說話一上一下火光一熄一滅。
一點點的火光足以照亮清冷的眼眸：“加油。”
“我又不像你們...”任力說着說着想起什麽委屈道：“那個貝小星，仗着自己是海歸，動不動說一串子英文，感覺我在她面前跟250一樣。”
盛寧無奈的在心中對貝小星的鑒定能力表示認可。
“我聽姚局說你也是，”任力說着八卦起來，盆大一般的臉緊貼着盛寧面前一臉震驚：“當初姚局追到你家要你改到清華，你非要選擇公安？你和錢有仇？”
“姚局還說給你介紹對象呢，你什麽時候見過？”
“——真的嗎？”任力很容易被帶跑偏，已經開始沉浸幻想：“那我現在上樓繼續看檔案！”
“嗯。”盛寧後背靠在椅子上，随手從口袋裏找電話，這才發現——
“日。”
山以寒回酒店換了黑T+牛仔褲，随意戴了棒球帽開着之前的國産SUV離開了酒店。
已經是晚上九十點的樣子，出城的車本就少，再加上最近又發生了兇案，路燈将整條路切成忽明忽暗，樹影反倒像是盤踞着的百鬼。
車載音響裏哼唱着澤野弘之的電子交響，帽檐下的眼神堅定而無情，随着排山倒海的電音，山以寒默默将油門踩到最深——
直到導航提示到達，她将車停在村口，一路詢問着來到毒蟲的家裏。
“哎你是誰——”
看到有人深夜鬼祟的趴在貼着封條的院門口亂竄，旁邊吃完飯的村民義正言辭制止道，拿出電話準備找人。
山以寒将手中的警官證随手一閃，銀色光亮點燃對方眼眸，很快又收回輕輕笑道：“不好意思，我是今年實習生，之前沒做完工作，領導派我來檢查下。”
藏在昏暗中的女子，瘦削而狡黠，仿佛倒退一步就會隐沒在這黑暗之中似的。
“我咋瞅你不像是警察。”黑夜裏鄰居手裏電話亮起，對方已經開始按鍵：“證件給我，我要拍照。”
山以寒握緊拳頭，慢吞吞朝對方走去低頭擡眼戒備瞥了一眼對方，歪着腦袋冷笑一聲：“嗬，我不像警察，那像什麽。”
“——像是賊。”
“你該不會給兇手看場子吧？”未等鄰居回答，山以寒賊喊捉賊，身子猛地向前一沖——
突然之間的殺氣騰騰，村民握着手機下意識愣在原地，明知危險身子卻像是被凍住一般，神智游離無法控制。
“哎哎哎，幹什麽呢——”盛寧的座駕如同猛獸引擎惡嚎一聲，從遠處直沖過來，車燈照在兩人之間阻隔山以寒的攻勢。
熾亮的車燈落在山以寒面前，一道白光倒是将她照的無處可逃。
“妖怪現行”的既視感。
“讓你查現場，你倒好開始給我打群架了！”足足照了十秒鐘，盛寧才算滿意的關掉車燈，胳膊搭在車窗懶懶撐着下巴。
“——你就是她領導是吧？！”剛剛還假死的鄰居陡然被驚醒，幾乎是趔趄着發軟的腿沖在盛寧車窗前，掰着盛寧的胳膊：“領導，你可要為我做主呀，我就多問了兩句，她這是保護群衆嘛，她是要謀殺群衆！”
想想，又加了一句：“我要投訴她！這是态度問題！”
山以寒跟着對方站在群衆背後，偷偷将盛寧的警官證藏在口袋，這才跟上去可憐巴巴：“你剛才那麽兇，我一個人就有點害怕...”
“這麽過分？！”盛寧從車上下來，将鄰居護在路邊，輕聲應着，附和着，拿了一包煙遞給對方：“小姑娘剛上班也是被我訓了幾句半夜就一個人跑來，您大人大量，別和她計較...”
看到盛寧在陪客，山以寒下意識向毒蟲的院子挪去。
“咳——”看到山以寒不安分的小短腿，盛寧輕哼一聲，眼神制止。
山以寒只能雙手背在後面繼續賠罪。
低頭胡思亂想之際——
下午在城中村崴腳的時候，兩人親近接觸的瞬間，一個偷了對方的證件，另一個在對方的電話設置定位。
哼。
“果然，優秀的人，當賊都特別的優秀呢。”山以寒無奈的閉上眼睛，撇撇嘴吹飛劉海。
“你這身體，恢複速度異于常人啊。”眼前一暗，盛寧已經走到山以寒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意有所指道。
“一般一般，世界第二。”山以寒沖對方假笑一下，身子一倒，順勢靠開毒蟲家門，進入院內。
普通的單層小院。
大概很久沒人住過的樣子，一股雜草發黴和動物栖息的酸臭味道。
前院裏雜草叢生，唯有角落裏的一棵果樹意氣風發，半張樹蔭伸在院外。
“小心。”盛寧拽着山以寒的胳膊，負氣似的向後一甩，拿出手機手電筒四下打量：“對方長期接觸毒品，沒有确認安全之前，什麽東西都不要亂碰。”
“嗯。”山以寒跟在盛寧身後，也拿出電話四下照着打量。偶爾一只老鼠從腳邊跑過，吓了她一跳擠着嗓子哼了一聲下意識抓住前面盛寧的衣服。
感受衣服的阻滞，盛寧眼角餘光瞥到，淡定道：“你可以抓着我。”
“...沒事。”山以寒慢慢松開對方的衣服，退了一步低頭深吸一口氣：“我可以。”
盛寧頓了頓，扔下一句，推開房門，後背逐漸隐秘在黑暗中：“自己小心。”
真奇怪。
山以寒嘆了口氣四下打量。
現在各地都在村轉市，像這樣的靠近城郊的村莊，很快就會被開發商征地，只要毒蟲願意，用不了多久就是人生贏家，根本不需要去路邊攔車搶劫。
她擡起頭望着漫天星辰：城市裏已經很少能看到銀河星辰，農村也很少再可以星辰當被，拖拉機做床的日子了。
倒是辛苦了院裏的果樹。
“誰？！”正回身往屋內和盛寧會和，後院忽然傳來聲響，燈火搖曳，便聽到盛寧的喝止：“停下！”
緊接着是急促淩亂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山以寒下意識跟着沖去，穿過黑暗的房屋，朝着後院的光亮跑去。
一路上心髒提在嗓子眼，旁邊什麽也看不到，額頭的汗水很快沿着脖頸滑落，閃着璀璨晶亮的光：“盛寧——”
男人矯健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遠。
山以寒跟在後院，一腳踩在一只野貓身上。
“嗷——”
突然之間受害的野貓像是被電打了一般，蹭的飛起來，沖到院牆很快消失不見。
山以寒腳下一軟，重重摔在院牆邊的土坑裏。
“Holy Crap！”半晌，山以寒才濕漉漉的從土坑裏爬出來，頭發黏糊糊的粘在脖頸，渾身顫抖着使不上力，只能本能用胳膊一點一點的挪。
院落裏實在是太安靜了。
遠遠可以聽到鄰居家的電視聲和家裏小孩子的哭泣聲。
山以寒四下打量，就算自己剛剛鬧了這麽大的聲音，後院附近的鄰居們，也都是緊閉關門，沒有一個人出來查看發生了什麽。
她嘆了口氣胳膊下意識搭在旁邊的石頭上，算是穩定心神，幹脆準備就這樣爬回車上。
手邊忽然竄過一條肥碩的蚯蚓。
山以寒心中一涼，慢吞吞的垂下眼睫毛，勉強的點亮手機屏幕——
盡管見到過多次。
面前白骨兩個暗黑無底的洞，冷冷的和她對視。
山以寒整個人腦袋被抽真空，身下一軟，整個人又落回坑裏。
白骨落在她的懷中。
山以寒瞪着眼睛急促的小心翼翼的呼吸，就怕驚着眼前的朋友。
比剛剛被踩到的貓更加炸裂，連聲音也失了真：“盛...盛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