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
不得不說，山以寒的這種方式有效的在等待各類報告和排查時，很好的篩選出了重要信息。
“韓恩熙。”
五星酒店的工作人員接到安排早早等在門口，聽到每一位前來參與午宴的客戶念出這三個字，都會禮貌專業的帶其穿過大廳，直接來到包廂小廳。
受邀而來的人們踩在足以映出影子的地板上，顧不上欣賞走廊兩側上個世紀畫家的作品，好奇打量頭頂鑲嵌着水晶玉石和珍珠的天花板，呼吸着空氣裏淡淡的花果香，搖頭感慨萬惡的資本主義。
随着紅木大門緩緩推開，屋內穿着襯衣短裙的女生擡起頭，微笑着和前來的每一個人打招呼。
明亮的燈光落在她的眼眸，點亮了整間房。
胳膊随意的搭在桌上，黑發順着脖頸之間落下來，顯得整個人非常放松和優雅。
對場所的不在意，對金錢的不擔憂，對未來的不焦慮，對一切的有把握——
她什麽都不用說什麽都不用做，只要存在，就已經是人群的焦點。
“韓恩熙——多年不見，還是這麽漂亮——”
所有人在遲疑一兩秒之後，都會誇張的打招呼：“你終于舍得回來了——”
山以寒起身，和每一位韓恩熙的“老同學”握手，擁抱，話當年。
“可不是，忙了這麽多年，終于有時間回來，可想死我了！”
偶爾有經常使用微博或者ins的老同學，蹙眉望着對方：“你長得好面熟啊，是不是經常在電視上見過你？”
山以寒神秘的指指鼻子和眼睛，使了個眼色：“韓國做的。”
對方便了然于心，不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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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善良聰明的，還會幫忙鋪個臺階：“現在的明星都長得差不多，恩熙這麽漂亮，你當然覺得面熟！”
整個小廳坐滿了四十多人，沒一會兒山以寒便用新辦理的手機卡添加所有人的微信和電話，在言談表情舉止之中，已經默默有了目标。
“對了，你們看之前的網絡熱搜嗎？”觥籌交錯差不多，山以寒環顧衆人面上飄着粉紅，誇張好奇：“我們之前的校長武清明，被人殺死了！”
“知道知道！”一聽八卦，很多人腦袋上的天線豎了起來：“黑狗白狼眼鏡蛇，就他當年的那個樣子，真是老天有眼！”
“當年...什麽樣子？”嗅到關鍵信息，山以寒下意識瞥了一眼角落裏的攝像頭，又轉向義憤填膺的同學一臉崇拜：“過去這麽多年，我都沒太注意...”
“哼，你們還記不記得，因為我媽就在學校門口騎着三輪車賣小零食，被他趕走過好幾次！”提起當年事，同學眼角泛紅一拳捶在桌面：“每次只知道要錢，只知道公開我又是最遲交錢的。可是我...可是我那時真的不懂，沒錢到底是什麽意思。只能一直回家和我媽發脾氣，以為她是故意讓我難堪。”
一句話，像是打開了潘多拉的秘密。
“是啊，當時交錢，我明明交了。結果他說我交的錢找不開，讓我自己換成零錢。等我換好了，他說我騙他，只給零頭，逼着我交了兩次錢。”
“我也是我也是，學校要借用我家的錄音機，我爸那個年代從日本買了一臺索尼的錄音機借給他，最後卻說我們根本沒有借過他，錄音機是他自己買的！”
“教師節我沒有錢給他買東西，就寫了一張卡片。被他丢在學校講臺上。”
“還有還有，我明明沒有抄作業，非得說我抄，還給班主任說要罰我...”
最純真的心靈，可以容納所有的傷害，卻也無法原諒所有的傷害。
所謂教書，育人才是教育。
前者簡單，要想做到後者，才最難，才最是為人師表。
“你們這算什麽啊。”一聲慵懶的哈欠聲打斷了衆人對于死者貪財的審判。山以寒懶洋洋的一只手撐着桌子，将話題引往另外一個方向：“你們還記得我們學校附近那個叫啥來着，就是武清明那個親戚，傻了吧唧，天天放學跟在我後面。”
說着這裏，山以寒像是回想起什麽惡心的回憶，抖抖肩膀吸吸鼻子，低頭摳着手慢吞吞道：“他有一段時間老跟着我讨厭。”
一瞬間的全場靜默。
“——還有這樣的事？！太過分了！”
四十多人之中，大部分人都是一臉的關心和義憤，也說明和案情無關。
“對對對，我也有印象。每次放學的時候我都離他遠遠的，叫個什麽來着？”
“聽說他當年不是還因為這事情吃牢飯了麽。也算是惡有惡報吧！”
“哎。”偶爾有善良的同學，想起之前的事情感慨：“他坐牢了算什麽，那些受害者才會痛苦一輩子吧——”
未等其他人說話，又有人接話：“所以說，大家還是要有杞人憂天意識，還是要給自己買個保險，這樣遇到事情也有了安慰。南方人已經将保險當做一種理財方式，現在房價漲的比工資都要快，誰還敢将錢存銀行....”
得，聚會之中，還夾雜了許多“商務人士”。
山以寒一個一個望着包間內，桌邊觥籌交錯的每一張臉。
有吃白飯還要拍照發朋友圈的——切。
有前來促進人脈關系留聯系方式的——哼。
也有無聊穿着衛衣戴着帽子雙手藏在口袋裏來看熱鬧的——呦呵。
如今社會，是犧牲環境犧牲人心犧牲一切換經濟的快速發展，當年的白襯衣頂着大太陽只是因為對方笑了所以自己快樂的情景，只是當年了。
山以寒忽然的沒了興致，擡手碰到面前的酒杯，惡作劇似的環顧衆人：“我都懷疑你們是在騙我，你們根本就不是我的朋友，甚至是不是實驗小學畢業的都不一定。這年頭還真是，白吃招白癡。”
剛剛熱鬧非凡的包間內瞬間掉落冰點，所有人望着買單大神，握緊手機準備随時逃單。
人群之中，戴着衛衣帽子的男生默默擡頭看了一眼山以寒。
繁茂睫毛忽閃，好奇的眼神一掠而過。
“我X！”任力坐在酒店監控室，倒退一步将身子從桌邊撤離，猛地站起來取下耳塞就要沖出去。
盛寧坐在另一邊，一只手拽住任力的胳膊，繼續盯着監控屏，仿佛在看一場好戲。
“老大，哪有這樣的，這哪是調查案件，這簡直是利用我們的案件，在做素人綜藝！看着噱頭搞得，我的心髒都要被她吓死了！”任力反手抓着盛寧的胳膊，順便想要拉着對方一起去現場：“既然現在所有校友都在，我們幹脆直接去調查，又快又準。”
盛寧眼神落在屏幕裏山以寒的臉上。
對方剛好也望着攝像頭，這樣看來，兩人仿佛是隔着屏幕對視。
璀璨星辰，點亮盛寧心中的沉悶。
“等等。”說完，盛寧揚揚下巴，示意任力繼續看戲。
“嘻嘻。”一聲輕笑像是專門拯救衆人似的，打破現場的尴尬。山以寒皮笑肉不笑的聳肩哼了一聲：“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說起來，那個傻子被人殺了。”
“說你們沒有一個人不看微博不上網，我不信。”
“還是說，校長貪財你們生氣，是因為他動了你們的奶酪。而這個人，因為他沒有傷害過你們，所以，”說到這裏，山以寒低頭深吸一口氣，按捺心中的清楚：“所以你們看不到聽不到，也攔不到。”
這個話題像是有人在包間之中投放了一把熱柴，烘的每個人面紅耳赤坐立不安，哼哼唧唧回應着。
“這我們确實是不知道啊...”
“這....”
“我們也就想着大家好久不見，剛好來開開心心敘敘舊。瞧你這節奏帶的，都不知道你那麽生氣為什麽，是因為你被——”
一聲莫名的委屈尖銳而清晰的傳出來，整個包間又恢複了尴尬。
“好了好了，”剛剛那位幫着山以寒解圍，說明星也微整的女孩子站起身繼續解圍：“好不容易來到這裏，我們一起舉杯感謝恩熙回來。年少懵懂未曾發覺，不如大家一起喝一杯，感恩壞人有天收？”
山以寒一口飲盡面前紅酒，手指将額前碎發掠至腦後。
随着頭發輕輕落回額頭兩側，她将自己扔在座位裏長長的嘆了口氣。
夕陽漸漸落下，山以寒慢吞吞的站起身，跟着同學來到酒店門外，和大家揮手告別。
“好不容易玩的這麽盡興，韓恩熙，不如我們去唱歌吧？”剛剛還朗聲替大家委屈的男生此時拉着山以寒的胳膊輕輕搖晃，一臉期待。
山以寒其實已經腳下發軟，卻還是努力睜大眼睛望着對方，輕輕搖頭拒絕：“改天吧，我今天有點累。”
“累——年輕人累什麽累，我的歌聲最适合哄你睡覺。”對方被山以寒醉意朦胧的眼神欺騙，誤以為是愛意朦胧，幹脆拉着山以寒的手腕就往出租車上帶：“你要是擔心，就再叫幾個同學。”
“No。”山以寒将胳膊想要從對方懷中抽回，明确表示拒絕。
“走吧——”
已經表示兩次拒絕的山以寒沒有說話，暴脾氣上來，猛地将手腕一甩，向後退了一步，一臉嫌棄。
“你——”
“——怎麽還沒玩夠？”
眼看對方惱羞成怒準備跳上臺階朝山以寒撲過來，大有拽着她的架勢，盛寧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大步将胳膊挂在她的脖頸，像是給對方箍了一圈暖和的圍脖。
他瞥了一眼前來找事的男N號，低頭湊在山以寒耳邊輕輕乖乖說了一句。
“我算是看明白了，怎麽，有錢人看不上我們普通人，高攀不起？——”
“算了算了，”之前還熱情解圍的女生剛好經過，揮手拉着對方，将其推進車內：“你醉了，早點回去，下次再玩吧。”
“滾——”
未等對方說完，出租車車門被人一甩，司機已經發動汽車将耍酒瘋的男N號駛離現場。
只剩下盛寧和微醺的山以寒對解圍的女生微微點頭。
眼神落在灑脫甩門的男生，對方重新将衛衣帽子拉低，匆匆離開了現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