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7(回憶章,小虐預
聽說韓繼恒終于完成了所有罪案的供述,樓下等待的記者們如同海浪一般,洶湧而來。
電梯門緩緩打開,所有的閃光燈和話筒如同蓄勢待發的武器,誇張失真的場面,令原本就恍恍惚惚的山以寒更加失神。
“山以寒?——”
對方仿佛是沒有聽到似的,一步一步慢吞吞的逆着人流朝出走走去。
所謂的烈焰紅唇早已因為眼淚和崩潰一片斑駁。
黑發淩亂,白襯衣領口大開,随意紮在褲子裏。
整個人瘦削虛脫,宛如行屍走肉。
所至之處,穿着正裝的記者們下意識倒退兩步為她讓路。
垂墜的褲腳輕輕晃蕩,成為黑色人海中觸目驚心的一點白。
“老師,我們不去采訪她嗎?”
這場漫長的戰争,贏的何其艱難。
握着話筒的記者和大家一起轉身望着山以寒的背影,下意識回頭望着電梯:“她離開的背影拍下來了嗎?”
“拍了。”
“大家幫幫忙,別拍她的臉。”握着話筒的指節微微泛白,被稱呼老師的記者深吸一口氣仰起臉望着四周同行又加了一句:“別在她心裏下雪了。”
每一次用盡全力吞下喉間苦澀哽咽,長久以來的悲恸宛如一只無法壓制的野獸,從山以寒的喉間數次掙紮出逃。
直到車門緊鎖,呼吸到車內熟悉安心的空氣,捂着嘴的手掌剛剛放開,山以寒已經不由自主發出一聲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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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你這樣,就應該身體沉入深淵靈魂萬獸啃噬,沒有資格得到任何幸福!”
——“我有什麽資格原諒你。”
——“你憑什麽敢要求原諒。”
這話說給韓繼恒,也是說給山以寒自己。
“我沒有資格...都是我的錯...”
她的腦袋開始缺氧劇痛,沙啞的嗓音越來越小...
天幕已暗。
有車經過山以寒的身邊,耀眼的車燈如同一道利箭刺入她的回憶——
十五年前。
山以暖嘴角上揚溫柔安慰着剛剛被拒絕的妹妹。
迎面過來的汽車陡然亮起遠光燈沖過來,兩姐妹眼前瞬間白茫茫一片——
“——小寒,小寒?”
“姐?”姐姐的聲音落在耳邊涼涼的,被凍醒的山以寒擡起頭:“我怎麽看不見了?”
明明眼前一片黑暗,山以寒總還有一絲希望自己只是受傷了,而不是姐姐之前就擔心的被綁架。
“小寒,小寒你不要怕。”
聽到身邊傳來妹妹淅淅索索的掙紮聲,同樣蒙眼被縛的山以暖嗓音顫抖,卻還是堅持:“姐姐在這裏陪着你,你忘了我們是誰,爸爸和姚叔叔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這裏到底是哪裏?”
“應該是什麽山洞。”山以暖徒勞的左右環顧:“只要是在A市,到處都是我們家的熟人,小寒別怕。”
失去視覺的山以寒仔細聽着山洞裏的淙淙冰流和隐隐蟲聲,總覺得每一道風聲都是歹徒窺視的惡意,每一次皮膚的觸感都是野蟲覓食的襲擊。
“姐,我害怕有蟲子咬我。”
“沒事沒事,姐姐在這裏,我就在你身邊,你可以感覺到對不對?”盡管同樣害怕,山以暖依然溫柔的安慰着妹妹,一邊側耳仔細聽着附近人聲大喊:“大哥,大哥我不知道是誰找您來做這件事,我們不想惹麻煩也不想耽誤你賺錢。我們什麽也沒看見,只要您放過我們,我們可以給您錢!”
“TMD,老子沒見過錢——”
伴着粗重的腳步聲和草葉飒飒聲,整個山洞裏有了淡淡劣質香煙的味道。
低沉的男聲從山洞口傳來,吓得山洞裏的兩人渾身顫抖。
山以寒又開始哭:“你們想幹什麽啊,我們家從來沒做過壞事,有沒有人救救我們啊——”
對方一巴掌直接扇在山以寒腦袋,又開始祖宗十八代的謾罵:“欠X的小表·子,如果不是山英堯死追着不放,老子用得着這麽冷的天在這破地方?!老子要當着他的面将山家的女人全部輪一遍,哈哈哈哈——”
“啊!”可怕的威脅咒罵劈頭蓋臉,吓得山家姐妹縮着身子,半晌渾身顫抖撇嘴忍哭不敢出聲。
“知道怕了,就好好配合。”
家人被欺辱的山以寒被激怒,暗暗握緊拳頭,留心警惕尋找機會。
山洞口的風微微小了些,隐約有什麽從草叢中穿過的聲音。
綁架者的聲音頓了頓,整個山洞恢複了安靜。
沒一會兒,空曠的山洞響起了衛星電話的按鍵音。
“山局長,您好。”綁架者的聲音慢吞吞像是随時等待有人指揮似的:“你女兒在我手上。”
“——你想幹什麽?”
電話那頭,尚算帥氣的山英堯正在指揮抓捕毒販的最後一道工序,若不是辦公電話一直在響,他是不打算接聽的。
像是一枚炸彈落在耳邊,整個人都是懵的,心髒已經突突跑到大腦還想繼續往外跳。
整個世界是軟綿綿的。
山英堯瞪大眼睛,喉嚨裏發出咯咯的顫音。
周圍所有同事下屬還在談論抓捕細節,熱鬧的興奮的嚴肅的,無人發現他的異樣。
從人群中,他只看到了最好的朋友姚振傑。
年輕十五歲的姚局下意識擡起頭尋找他的意見,四目相觸——
一眼萬年。
“來人快快快,別說話,找技術科——”
“報省廳——”
“快快快,給家裏打電話确認孩子們行蹤——”
只是幾句話,整個辦公室所有人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
“沒什麽,就是想求您,放我們一馬。”
看到姚局打完電話沖自己微微搖頭,前市局局長山英堯眼眸最後一道光熄滅。
他一只手叉腰,另外一只手舉着電話,四處尋找筆和紙。
“我得先确認你說的是不是真的,要孩子們聽電話。”
山洞內高舉的衛星電話頓了頓,放在了妹妹山以寒的耳邊。
“我要聽到孩子的聲音。”
因為太害怕,山英堯連“女”字都聽不得,只能說是孩子的聲音。
電話落在山以寒的耳邊:“小姑娘,你會發現和男朋友相比,還是父親最愛你。”
然而,話筒裏一片沉默。
山以寒咬緊牙關,不發出任何聲音。
啪。
再次收到一耳光被掐着脖子:“快說話!”
鮮血從鼻子裏流出來,腦袋嗡嗡作響,想到此時境地,山以寒竟然覺得有些好笑。
想起姐姐說的,父親逐命保一方安定,若不是馬上成功,歹徒也不至于破釜沉舟。
決不能毀在自己這裏。
發覺年紀小的沒有說話,歹徒直接沖向山以暖——
“你別碰我——”
一只粗糙的手落在山以暖的脖頸,借勢向裏鑽。
“你不要碰她!”
聽到女兒的哭嚎,山英堯下意識擡手喝止:“我可以——”
“爸——”山以暖的哭泣聲音傳來:“我和小寒在這裏,我害怕,你就放了他們吧——”
“我——”
“不能放!”山以寒淩厲的尖叫聲沖出來,說是勇敢也好說是幼稚也好,不等山英堯口中好字一半出口,她宛如複仇一半的疾呼喝止:“趁現在還可以挽回,你們自首吧。我,拒,絕,交,易。”
“——你信不信我殺了你?!扒了你的皮喂狗!”山以寒的話竟然令歹徒吓了一跳,手裏一刀劃過,胸口立刻一道血痕。
如果她可以看到,就會發現對方倒退一步,渾身顫抖,再次用力才能握住電話。
山以寒知道父親曾經說過,徒勞誇張的咒罵,只為了掩蓋心虛。
“爸,你救救我和小寒——”山以暖的聲音宛如電話後面的背景音。
山英堯轉身觸及辦公室內所有同事的眼神,又看到屋內白板上張貼着幾十位受害者的照片...
他拿起筆,畫了幾次,才彎彎扭扭在紙上寫下勉強能看到的——
行動繼續。
胸口的傷口又痛又癢,鮮血如同溪流一般緩緩流淌,很快衣服變得黏糊糊。
“小寒,小寒你怎麽樣了,你說句話啊——”
“既然我姓山,就不會屈從你們。”山以寒垂下頭低聲咕嚷着:“我相信,只要你敢動我一絲一毫,整個A市幾百萬人,都會來找你。”
有那麽一瞬間,英雄主義的山以寒甚至想過:如果自己堅強不屈,盛寧對自己的看法,會不會改觀一些呢。
“操,腦子有病吧。”
歹徒扔下山以寒,側過身眼神落在山以暖身上。
山以寒想了那麽多,想到了山英堯的立場,想要了歹徒的目的,想到了盛寧以後的看法,甚至想到了A市百姓。
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一直在身邊的山以暖。
人們都會欺負,好欺負的。
歹徒也是。
剩下的時間裏,所有與警方的博弈,都在山以暖的哭嚎中開始和結束。
“姐,姐你沒事吧?”
此時的內疚已經無可挽回,每次聽到山以暖的喊痛聲,就像是對山以寒的淩遲:“姐,對不起——”
“我也姓山...”山以暖聲音溫柔,渾身顫抖,動搖過但最終還是做出決定:“我也不會屈從。”
“我看得下點猛藥——”
山以寒突然聽到有人跌倒被拖行離開的聲音,下意識道:“姐?姐——”
“不要——”
“我先玩了你,再去找那個犟的——”
柔弱的手指,漸漸的主動攀上對方的胳膊,哽咽道:“只要你不碰她,我...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