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幹掉渣男(一更)

秦耀說要把魏如安告到衙門,決不只是說說而已,第二天他就向汴京府衙遞了訟狀。

汴京府尹事先在兒子口中得了信兒,訟狀一到他便差人去上善門及事發地查探。

宋府尹之所以被稱為“宋青天”,不光是因為他處事公允,不徇私、不包庇,還因為他高超的斷案能力。

不出兩日,他便查明了事情的原委,尋得的人證物證比秦莞手上的更多、更有力,任憑魏如安巧舌如簧都沒了辯白的餘地。

只是魏如安是個嘴硬的,無論如何威吓都不肯認罪。

他到底有功名在身,不能用私刑,好在證據确鑿,宋府尹權衡之下判了他“脊杖四十,太學除名”。

四十大杖打下去,魏如安當即皮開肉綻,丢了半條性命。

這還不是最慘的,更讓他在意的是被太學除去姓名,永不複錄。

雖然沒有言明不許他參加科考,但身上背着這樣的污點,就算他文章做得再好,今生恐怕仕途無望。

這對魏如安來說,相當于一輩子都毀了。

在決定狀告魏如安的時候秦莞就考慮到了這一點,她有過猶豫,但并不後悔。

前世今生,魏如安對她做的樁樁件件,何嘗不是毀了她?

離開太學的那天,魏如安背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只能勉強下地。

秦莞坐在馬車裏,親眼看到他佝偻着腰身、蹒跚着步子從威嚴的學府中緩緩走出,手上提着個半舊的包袱。不僅身後沒有一個人相送,還遭了門人一雙大大的白眼。

魏如安垂着頭從馬車前經過,并不知道車裏有人在看着他。他的衣裳略顯褶皺,發髻也有些淩亂,不複從前的翩翩風度。

秦莞輕嘆一聲,心內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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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如安這個人确實有才,并非華而不實、沽名釣譽。上一世,秦莞看過他中探花時所做的那篇文章,言辭優美,極有見地。

那年七夕乞巧,魏如安在家宴上談到縮減軍資、整頓官制的想法,就連戍邊多年的定遠侯都連連點頭。

秦莞清楚地記得他當時的神情,雄心勃勃,意氣風發,和現在蒼白着臉色、一臉憤憤的模樣判若兩人。

飛雲小聲說:“魏郎君也挺可憐的。”

彩練一巴掌拍在她腿上,脆生聲:“你到底是哪頭的?你怎麽不想想,如果不是府尹大人查明真相,現在可憐的就是咱家姑娘!”

飛雲悄悄地瞅了秦莞一眼,嚅嚅道:“我、我就是說說嘛……”

“收回你這泛濫的菩薩心腸,同情惡人就是對自己殘忍!”彩練犀利道。

這話不僅敲打了飛雲,還點醒了秦莞。

她收回目光,淡聲道:“回去罷。”

兩個丫鬟察覺到她心情低落,不敢多言,只安安靜靜地陪着她。

馬車辘辘而行,秦莞靠坐在車壁上,最後看了魏如安一眼。

前世你誤了我的終身,今生我毀了你的前程,因因果果總是說不清。就這樣吧,願此生不複相見,你我都落得個清靜。

殊不知,這世間的事哪裏肯如凡人所願?

***

從侯府大門到一方居要經過秦昌的風雅軒。

秦昌今日沒出門,正在中庭的鳳凰木下背手立着。

秦莞避無可避,只得上前見了個禮。

秦昌自然不會有什麽好臉色,“一個女兒家,居然把名節之事鬧到衙門,你還要不要臉面了?”

秦莞道:“我就是因為要臉,才要讓全汴京的人知道真相。”

秦昌氣道:“秦家的臉都被你丢盡了!”

秦莞冷笑:“不是早就丢盡了嗎?”

秦昌怒極:“逆子!”

秦莞別開臉,絲毫不懼。

父女二人劍拔弩張。

飛雲彩練吓得跪到地上,秦昌的長随小厮也戰戰兢兢。

秦莞心軟了,主動示弱:“大哥哥在遞狀紙之前已經得了伯父的首肯,我之後也不會再做多餘的事,父親大可放心。”

“哼,這樣最好!”秦昌甩袖,氣沖沖地走了。

被他這麽一打岔,秦莞先前的低落反倒一掃而空。

她把兩個丫鬟拉起來,笑道:“今日不吃大鍋飯了,叫小廚房備下一桌席面,再開一壇桑甚酒,咱們自個兒在屋裏好好地熱鬧一番。”

“好嘞!”彩練歡呼一聲,興沖沖地跑去傳話。

一方居有個小廚房,平日裏只是做些點心羹湯,若是想要開小竈需得到管家的蕭氏和紀氏那裏知會一聲,然後到大竈上支取用度。

并非不能自己悄悄花錢采買,只是不合規矩,長輩院裏都不會這樣搞特殊,秦莞也不想如此打眼。

畢竟,阖府上下除了定遠侯所住的主院外,只有一方居壘着小廚房,平時能熬個粥、做個點心秦莞就已經很知足了。

今日報了個大仇,怎麽都該慶祝一下。

明月的手藝得了喜嬷嬷的真傳,且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她束起衣袖下廚,蒸、煮、烤、煎,利利落落地做出一桌子美味。

“姑娘,您嘗嘗這道雞汁蒸白魚,用的是應天府那邊運過來的江白魚,只活了十幾尾,葛叔聽說咱們院裏要開小竈,二話不說便勻了我兩尾。”

葛叔是大廚房的管事,從前跟着定遠侯在遼東打仗,受了傷,腿腳不便才來了府裏。

葛叔年過五旬,無兒無女,秦莞心善,每逢冬寒便叫丫鬟們給他做些護膝、棉襪之類的小物件,葛叔心存感激,總是尋着機會報答一二。

明月獻寶似的把魚碟推到秦莞跟前。

秦莞嘗了一口,肉質滑嫩,骨刺細軟,配着鮮香的雞汁,汁香融入魚鮮,吃得人口齒留香。

秦莞豎起大拇指,“香!”

彩練饞得直吞口水:“比舅家阿郎送來的海魚還好吃麽?”

她口中的“舅家阿郎”指的是秦莞的舅父韓琪。

當年大名書院閉館之後,韓琪一家便去了登州做生意,時不時會往侯府送些奇珍海貨,逢年過節更是節禮無數。倒不是為了巴結侯府,只是惦記秦莞這個唯一的外甥女。

“和海魚味道不大一樣,各有各的好處。”秦莞笑着招呼她們,“別傻站着,都坐下,一起吃。”

“拜謝姑娘!”四個大丫鬟也不扭捏,笑嘻嘻地行了禮便大大方方地圍坐到桌邊。

這四個大丫鬟是韓瓊留給秦莞的,自小和她一起長大,名義上是主仆,情分上堪比姐妹。

韓瓊心思缜密,在她們年幼時便依着各人的脾氣秉性教了不同的手藝。

清風最為年長,性子穩重,識文斷字,管着一方居的大小事宜,外面鋪子莊園的賬目瑣事也是她幫着秦莞打理。

明月脾氣溫和,周到細致,平日裏照顧秦莞的飲食起居,還學的一手好廚藝。

飛雲是錢嬷嬷的獨女,四歲起就跟着秦莞,由韓瓊親自教導,在妝面發飾、衣裳搭配上十分精通。

彩練直率潑辣,卻極有人緣,在各府各院的丫鬟婆子、長随小厮中很是吃得開,平日裏跑腿、打聽消息的事都交給她。

別看彩練這樣的性子,偏偏極擅女紅,經由她的手做出來的鞋帕衣裳就連宮裏的賢妃娘娘都誇過。

彩練吞了口鮮香的魚肉,笑嘻嘻地對秦莞表忠心:“姑娘,這頓席面奴婢不白吃,回頭就給您做雙頂好的鞋子,綴着東陵珠的那種,比長公主鞋面上的珠子還大!”

聽到“東陵珠”三個字,秦莞心頭一悸。

重生以來她時常會被噩夢驚醒,夢裏出現得最多的就是死時的情形,尤其是那人鞋頭的東陵玉珠,在黑沉的夢裏成為最鮮明的存在。

“姑娘,奴婢瞧着您臉色不大好,可是哪道菜不合胃口?”明月關切地問。

“不是。”秦莞搖搖頭,強笑道,“許是天熱悶的。”

“我去開窗!”彩練跳起來,把東西兩側的格扇窗悉數推開。

從湖面吹來的風穿堂而過,帶着陣陣清涼。

秦莞深吸一口氣,看着窗外舒闊的湖面、精美的亭臺,心底的驚悸果真消解了些。

有人走在九曲橋上,朝着水榭匆匆走來。

彩練眼尖地看到了,叫道:“飛雲,你娘親來了!”

飛雲驚喜地迎了上去,“阿娘,這還沒到月底,您怎麽過來了?”

錢嬷嬷不輕不重地拍了她一巴掌,避開了她的話頭,“毛毛躁躁的,像什麽樣子!”

飛雲吐吐舌頭,挽着她的手臂入了水榭。

看到榭中的情形,錢婆子面上一愣,忙道:“姑娘且吃着,奴婢去外面侯着。”

“正好吃完了,嬷嬷随我來吧!”

秦莞隐隐猜到她來的目的,放下碗筷,帶她去了主屋。

丫鬟們剛一退下,錢嬷嬷便迫不及待地說:“姑娘,您說的那個臉上有痣的婆子,奴婢尋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吶,【葛叔】是個知識點,和【宋尚儀】一樣會在關鍵時刻起作用,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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