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連幾日,鹦鹉都飛到裴南湛的窗前。

它很安靜,只靜靜注視着船艙內的人,每日只待一炷香的時候後,它便飛走了。

因此裴南湛也只是以為是運河飛過的鳥在此停留,沒有留意到他被一只鳥給盯上了。

從蘇州往京城,日夜行船,運河北上。行至數日後,船靠岸修整。船只會在此處停留一天,方便船上人員的采補、修整。

陳家衆人一連坐了數日的船,看了數日河道上的風景,早就期盼着能夠上岸吃些新鮮吃食,看看不一樣的風景。

“燦燦,走了。”前方甲板上陳逾瑾在喚她。

“阿兄可曾看見小八?我處處都尋不到它的蹤跡。”陳知韻慌慌張張地在呼喚鹦鹉小八的名字,奈何都沒有回應。

“走啦走啦,你管一只古靈精怪的鳥兒做啥?它可是自由的。”陳小五催促着她趕緊下船,在船上日日都是海鮮,他的嘴都快淡出鳥來了。

最終陳知韻抵擋不住陳小五和陳逾瑾的勸說,下了船。她養的鳥是個小機靈鬼,認路也認人。估計是船只快要靠岸前,小八就先飛到岸上了。

船只靠岸的這座城鎮名叫陽城,是水路上一個重要的渡口城鎮,來往的船只都會在這裏停頓采補,或者裝載卸貨。因此陽城是一座人口流動性大的城鎮。

從渡口一路往城裏客棧走去,街頭繁華,人流湧動。

陳父一手牽着妾氏錢氏,一手牽着爛爛走在最前面。陳知韻挽着阿娘的手,小嘴吧啦說着船家給她講的故事。每當精彩之處,陳小五還十分捧哏喝彩,逗得宋氏眉舒目展。陳逾瑾一邊聽着陳知韻的故事,一邊看着陽城的風土人情。

“這家不錯。”陳父在一家擁有百年字號的酒樓停下腳步,要了一間上等包間。

包間內店家上了當地著名的菜色,陳父陳逾瑾宋氏都是規規矩矩在用膳,錢氏在喂兒子爛爛。錢氏對待兒子和陳知韻一視同仁,給兒子夾什麽菜也會夾一份給陳知韻。

而陳小五這邊他将每道菜都扒拉兩筷子,嘗過了味道後,他就放下筷子盯着陳知韻。

陳知韻被他盯得心煩,轉頭不看他,問幺弟:“爛爛,這道筍幹老鴨湯好不好喝?”

爛爛看着阿姊臉上的笑容,嘟着嘴咕喃道:“好喝~”

陳知韻毫不吝啬誇獎道:“爛爛真乖。”

被人完全忽視的陳小五用手輕扯陳知韻的袖子,陳知韻這才回頭,用眼神詢問他,又要做什麽妖?

陳小五旋轉着頭,眼神一直盯着門外,示意她別吃了,出去玩。

飯桌上這兄妹的一舉一動全都逃不過飯桌上其他人的目光,陳知韻放下手中的碗筷,擡頭目光期許地看向阿娘。

宋氏也不打算拘着這一群孩子,“去吧,別走遠了就是。”

得到許可的陳知韻欣喜,詢問陳逾瑾:“阿兄去不?”

陳逾瑾将碗筷放下後才回話:“你們先去吧,等我吃完後再去尋你們。”

“好,我們就在來時的商道上逛逛。”陳知韻答,臨走時,錢氏大大方方給她塞了一袋銀子,陳知韻笑得眉目彎彎接下了。

等兄妹二人出門後,宋氏對錢氏佯怒道:“你就慣着她吧。”雖是佯怒,語氣裏卻沒有一絲怒氣,嘴角邊還挂着笑意。

錢氏輕輕拍了拍宋氏的手背,“姐姐我們就這麽一個女兒,不慣着她還能慣着誰?”

陳父和陳逾瑾兩人絲毫沒有摻和宋氏和錢氏的談話,兩個人在談論陽城的民生。

出門後的陳小五和陳知韻在逛街上的小販鋪子,剛才來時他就想進去逛逛了,奈何要先去吃飯,再加上陳知韻講得故事太吸引人了,他一時間就忘記了這回事。

兄妹二人在飯桌上都沒有吃飽,她們買了一些當地的小吃。在陽城這條繁榮的商道上可以看見,兩位穿着上好蘇錦的貴公子和貴小姐手捧着當地小吃,在人流中行走。

“燦燦,為何錢姨娘這麽有錢?”

“因為姨娘是個經商天才,阿爹外放的時候是個一窮二白的窮小子。姨娘是阿爹阿娘婚後第五年,阿娘親自給阿爹迎進門的。”

陳小五看着陳知韻身上的蘇錦做出來的羅裙,上面的蘇繡栩栩如生,而她身上佩戴的其餘物件均是價值不菲的上等貨,看得出來她是一位在家備受寵的千金小姐。

陳小五想問陳知韻宋氏和錢氏兩人的關系如何,突然間街上就湧入大量的人,洶湧的人群将兄妹二人沖散。陳小五被人撞到了角落裏,身邊沒有陳知韻的身影。

而陳知韻被人撞了一下肩膀,随後有人用手死死捂住她的嘴。陳知韻剛想動武,陳小五的大嗓門就響起了:“來人啊!抓賊啊!前面那個殺千刀的大個子,他搶走了我唯一的妹妹!”

陳知韻念頭一改,打消了在這麽多人面前顯示她會武的事實。她用力咬住對方的手掌,對方疼得松了手後,她急忙呼救:“救命啊!”

話剛說完,陳知韻又被人捂上口鼻,加速帶她離去。

陳知韻歇斯底裏的吶喊,陳小五自然聽到了陳知韻的呼救。但是拐走陳知韻的那個大個子跑得飛快,他壓根就追不上。

“各位鄉親,請幫我攔下那個傻大個,攔下者一人一兩銀子!”

原本街道上的行人見到此類事情,都唯恐惹禍上身,聽到有銀子可賺,大家有些心動又有些猶豫。可能是屈于銀子的誘惑下,不少行人自動為陳小五讓出一條道來。

陳小五見還是沒人幫他,又加大了籌碼:“攔下者一人五兩銀子!見者有份!”

五兩銀子的誘惑讓不少人倒戈,紛紛出手攔下拐賣陳知韻的人。但是這個拐賣的人雖然體格大,沖擊力和速度都是一等一的,直接魯莽将路上阻攔他的行人撞開。

路上一片哀呼,動靜之大傳到了一家酒樓裏。酒樓二樓有一頭戴緯帽的白衣人從包間裏出來,見到一體格碩大的男子捂着一女子的口鼻,将她夾在腰下飛快逃跑,而體格碩大的男子身後有一身着華麗的貴公子在追趕。

頭戴緯帽的白衣人身邊的小厮問,“公子可要救那小姐?”

白衣人不答,反而從二樓的花圃撿了幾粒石子,石子從他手中彈出,正中那拐賣人口販子膝蓋。

人販子撲地一下跪在地上,即便如此那人販子還是死死抓着陳知韻不放手。陳知韻也跟着他一塊,摔在了地上。這一摔,人販子被衆人圍在一個圈裏。

陳小五也氣喘籲籲地趕到,人販子見到情況不妙,他暫時逃不掉,只想另想其他辦法帶走陳知韻。

他迅速站起來緊緊抓住陳知韻,惡狠狠出聲對着圍着他們的衆人道:“我帶我那不聽話逃婚的妹妹回去,這種家事你們也要管?”

陳知韻這會沒有被捂住口鼻,她大聲替自己辯解:“看長相他就不是我兄長!我阿兄可不長這麽寒碜,他就是拐賣良家少女的人販子!”

“胡說八道!她才不是你妹妹!哪裏來的婚約,你就是一個人販子!”陳小五上前想要把陳知韻拽回來,人販子對着陳小五就是一推,陳小五被這巨大的推力推地往後退,差點摔倒在地上。

幸好他的身後有一頭戴白色緯帽的人扶了他一把,他道了句“多謝”,沒有留意是誰扶了他。

一個陽城的書生出面調解這件事,“兩位都說是這位女子的兄長,敢問兩位知道這位小姐的名諱嗎?”

陳小五連忙答道:“自然知道,但女子閨名豈能輕易被外人所知!”

路人書生道:“這位兄臺說的是,小生這邊有筆墨,不如雙方寫下名字,我作為中間人遞給這位姑娘核實。”

陳知韻真是服了這迂腐書生,開口道:“不用核實了,我都說了這位是人販子,那位公子才是我兄長。”

書生立即接上道:“非也,這位大個頭仁兄說你是外逃避婚,那你自然不認他是你兄長。”

陳知韻長吸一口氣,真的好想動武,她的拳頭快忍不住了。

陳小五看着周圍這群人都是看熱鬧的,沒有人真心實意為他們調解。他一咬牙,說:“寫吧寫吧。”

書生遞給雙方紙筆,雙方均寫正确了陳知韻的名字。

路人書生看這種情況,又生了一計:“既然兩人都回答正确,那就說出名字的由來吧。作為兄長不能不知道自家妹子來源吧?”

陳小五面露難色,他讀書少,他是真的不知道陳知韻的名字來源啊。同樣不知道陳知韻名字由來的,還有那人販子。

陳小五身後有一道溫潤如清風的聲音,悄悄提醒他:“李清照《滿芳庭》”

陳小五抓耳撓腮,聽到了這句話後也想不明白滿芳庭是個什麽玩意?他聽都沒有聽說過。

陳知韻看見急得臉色漲紅,嘴裏卻憋不出一句話的陳小五,怒道:“陳小五!你讀書時都去放牛了嗎?書院裏是不是有牛給你放!”

“我看你也別救我了,讓我給人販子拐了去算了。”

陳知韻的話說完,周圍的人都哄堂大笑。陳小五身後的戴緯帽之人也忍不住低頭輕輕一笑,低頭之間,白色緯帽微微晃動,間隙之間能瞧見,緯帽之下的絕色之姿。

此次他直接提醒對方,陳知韻的名字來源。

“從來,知韻勝。”

作者有話說:

裴南湛:你在我這,永勝一籌。

陳知韻:只有一籌而已嗎?

裴南湛:許你千千萬萬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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