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到過。
丈夫常年酗酒賭博,妻子在被家暴多次後,終于忍不住将菜刀紮進了熟睡的丈夫的心口。而他們的孩子當時仍在家裏,親眼目睹了母親的罪行。
“你……”嚴敬艱難地擠出聲音,卻發現自己沒有能力在這種時候說出任何的話,無論是質疑還是安慰。
寧步笙看着海面,碎發上挂滿了晶瑩的雨珠,“你知道嗎,她和張雲芳有點像,都是懦弱的女人。她們痛苦而不敢反抗,選擇逆來順受,以為用這種方法就能平安度過一生。”
“我小學時,都是自己回的家。很多時候我都不願意回家,因為那個人在家,常常用板凳和拳頭打我媽媽。”
“他很喜歡在我寫作業時看暴力血腥的電影,我開始覺得惡心害怕,可後來也就習慣了……有天他打牌輸了,喝了很多酒,拿着菜刀讓我媽媽去死。”
寧步笙輕輕地嘆了聲氣,繼續說:“我媽媽額頭被他用酒瓶砸出了一個血窟窿,但她笑着跟我說沒事,然後自己進了卧室處理傷口。那個男人就躺在沙發上打鼾,菜刀扔在地上……”
嚴敬的手指在沙子裏摳了摳,摳出了一個貝殼握在手心裏。迎面吹來的風很冷,好像要把人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一樣。
他聽到寧步笙問他:“嚴警官,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
嚴敬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寧步笙說:“她從屋中出來,瞪大了眼睛,也許是想尖叫吧,可她保持着沉默擦掉了我手上的血,給我換了身衣服……她擦掉了菜刀上屬于我的指紋,然後自己緊緊地握住了刀柄。”
席卷過來的風越來越大,海潮一波接着一波,陰雲密布的天空與海水相連,只有遠處的海島上還亮着一點為船只指明方向的燈火。
寧步笙說:“她剛進牢房就自殺了……我一直想不明白,是不是我毀了我媽媽的人生。”
說完這些,寧步笙笑了笑,說:“我知道你不是來聽這些,你想問我張綿的事。”
嚴敬默了會,說:“或許你做的對。”
寧步笙說:“我媽媽給我取名做寧步笙,意思是,寧願我沒有出生。我是她脫離苦海的絆腳石,我知道。但張綿與我有些不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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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芳也被家暴了嗎?”嚴敬問,他舔了舔自己發幹的嘴唇,雨水密密地落下來打在他臉上,他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張綿委托你……做出那種事情?”
男孩子偏過頭看了他一會,慢慢地說:“她沒有委托我,是我找上的她。張雲芳也沒被家暴,如果冷暴力不算家暴的一種。”
寧步笙是在張綿初中對面的早餐店認識的她。那個女孩的父親有時會出現,抓着她的袖子把她拎上摩托,她臉上沒有表情,像個任人擺布的假娃娃。
她有時會帶傷出現在早餐店,漂亮但蠟黃的臉上時不時會有淤青,寧步笙知道她沒有朋友,因為放學後她都是一個人走。
後來有一段時間,寧步笙都沒在早餐店看見張綿,等張綿再出現時,她本來就細的手腕更是瘦了一圈,整個人幾乎要瘦成一張薄紙。
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怎樣的心理,才會在某天放學時借了輛自行車去載張綿,帶她去護城河邊看夕陽。
他把印着HERO的帽子戴在張綿頭上,小聲問她她家裏的事。她開始什麽都不願意說,在寧步笙給她買了碗豆腐花後,她才抱着膝蓋嗚咽着告訴他,她被繼父猥亵了。
她媽媽也知道這件事,可她不能報警,也不能把這件事聲張出去。而且就是告訴了警察,又能把那個人關進去多久呢?
“他吸毒,意識不清的時候就把我當成那種在街頭賣的女人……”張綿坐在自行車後座上,抱着他的腰,說,“我每天躺在床上都覺得自己好髒,好害怕……”
寧步笙跟她說不要擔心,他會幫她解決這個事。
他練過跆拳道,下手的力度可以砸暈一個成年男人。鄭某有毒瘾,他就假裝毒販聯系對方,刻意壓低了毒品的價格,将對方騙到了沒有監控的偏僻處下手。
少年在深夜無人的馬路上奔跑着,他提着沾血的手套,壓低了自己的帽檐,路燈在他身後次第亮起,他就像躲避光明追逐的影子。
他跑得太急了,被什麽東西一絆,砰地跪在了地上。他深吸了一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擡頭看了眼不見星星的夜空。
他毀了他媽媽的人生,可他可以拯救張綿的人生。
太好了。
他想好了後果,他會坐牢,但是他不怕。對遠方的雪山海鷗白鷺,對國外都市繁華的車水馬龍,他不需要親自去到那裏感受,只要在心裏抱有期待和向往就夠了。
寧步笙用竈臺的火将那份保送的文件燒成了白色的灰。
他微微地笑着,沒有任何後悔。
在嚴敬的注視下,他一步一步向大海走了過去。
英雄,hero,是不是生來就是向死而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