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馬球會

沈南川擁着程倌人回來,你一言我一語地同他們講着剛才那邊錘丸場上的事。

“方才,我同倌人經過那邊,猜我們瞧見了什麽?”

晏含章沒興趣聽,眼神不自覺就飄到了方蘭松那邊兒。

他似乎也在意你。

啧,有天天對在意的人揮拳頭的嗎?

儲公子向方蘭松揮了揮手,似乎是在叫他,方蘭松應了一聲,馬上站起來,轉頭同儲公子說話,目光經過晏含章這邊時,似乎有一瞬的停留。

晏含章不自在地低了低頭。

看了我一眼,是因為在意嗎?

“馮家小少爺攥住那小厮的手就往胸口捂,那小厮手裏頭的捶棒都掉在了地上,當真是羞煞人了。”

不知儲公子說了些什麽,方蘭松躬着身子,像是在拒絕。

“阿隐,你猜那馮家小少爺說了句什麽?”

儲公子站起來走出棚子,勾着方蘭松的肩膀就往裏領,方蘭松閃躲開,還是跟着進去了。

“馮家小少爺說,‘郎君,我以前可曾見過你?’把那小厮吓壞了。”

沈南川三個人笑成一團,晏含章煩躁地皺了皺眉。

方蘭松沒在儲公子旁邊坐下,而是侍立在側,不時給他添茶。

在意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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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只是侍立,晏含章已經恨得牙癢癢,正拿眼睛剜那儲公子,儲公子就往這邊看了。

他的目光落在晏含章這裏,勾起嘴角笑了笑,像是挑釁。

晏含章攥緊拳頭瞪回去,正要站起來,就被許竹隐按住了手,“含章,今兒可要上場?”

“上,”晏含章微咬着牙,“一定上。”

午後,就是正式的馬球賽,抽簽來決定跟誰一組,不過,誰要是不大滿意,換一換也無妨。

比如晏含章這種不作不得勁兒的纨绔子弟,就跟韓旗換了簽,跟儲公子成了對家。

晏含章的親娘是草原人,自小馬背上長大,晏含章很小的時候,就跟親娘在馬球場泡着,騎馬比吃飯都熟,不滿十歲就敢上場揮着杆子大殺四方。

只是,這幾年他都在仙山學醫,去歲才回京,也不知功力還有幾何。

晏含章在後面房間換衣裳,儲公子也進來了,身後跟着個方蘭松。

方蘭松一見晏含章,臉色有些不自然,把手裏的袍子交給另一個侍衛,就退出去了。

晏含章伸着胳膊讓樂青給系腰帶,瞥都沒瞥儲公子。

“含章,”儲公子打了個手勢,讓樂青連同身後的小厮都出去,然後接過晏含章的腰帶,輕輕環在他腰上,“一會兒可要手下留情啊。”

晏含章鉗住他的腕子,壓低了聲音,“別忘記咱們的約定。”

儲公子輕輕把手滑出去,繼續給晏含章系腰帶,“放心,只是你家郎君實誠,趕也趕不走,我有什麽辦法?”

扣好腰帶的玉扣,晏含章就轉身把儲公子推在牆上,拽住了他的領口,“姓儲的,你別得寸進尺。”

儲公子輕笑一聲,對着門口叫了聲“蘭松”。

行。

你行。

你很行。

你可太行了。

方蘭松一開門,晏含章就松了手。

他想罵人。

于是他在心裏默默盼着,盼着遠處飛來一只可愛的小飛镖,讓這姓儲的原地變成跟他那太監幹爹一個樣兒。

就這麽想一想,感覺下身都涼嗖嗖的。

方蘭松進來,沒看清還是怎麽,先看了一眼晏含章,接着很快便轉了頭。

晏含章被這一眼亂了心神,目光交彙的時候,不自覺地笑了一下。

儲公子指着小厮放在一旁榻上的外衫,對方蘭松道,“旁人伺候不好,你來給我穿。”

方蘭松又悄悄瞥一眼晏含章,拿起了榻上的衣裳。

晏含章磨磨後槽牙,戴好護腕出去了,經過儲公子時,還刻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屋子窄小,二公子見諒。”

儲公子閃開身子,“無妨,晏神醫請。”

等晏含章走出幾步,回頭看時,方蘭松又出來了,手上拿着儲公子那件外衫,遞給了剛才的侍衛。

那侍衛掀開門簾,拿着那件外衫進去了。

晏含章轉過身,嘴角微微揚起弧度。

他今兒這身騎裝也好看,玄黑的底,暗紅的刺繡,騎着馬一出來,就收獲了一陣歡呼。

儲公子馬球打的也不錯,又不清楚晏含章的斤兩,起初有些輕敵,連丢幾個球之後,臉上的輕狂不見了,甚至瞧着有些愠色。

到了下半場,儲公子臉上陰得就像在滴水,晏含章看着自己這一方插着的六根紅色旗子,以及儲公子那一方孤零零的一根黃旗,胸口什麽郁氣都散了。

再往不遠處一看,見方蘭松竟也正朝這邊仰着頭,雖看不清眼神,但一定有不少的贊嘆。

裝得一副冷淡的樣子,難道暗地裏在悄悄看我?

怎麽着?還真叫許竹隐說中了?

正神氣着,球又到了近處,晏含章在馬上一塌腰,球杆對準球一揮,即将擊中之時,對面又揮過來一根球杆,重重擊在了他的球杆上。

晏含章擡頭,正是那欠骟的儲公子。

一時間,晏含章的眼底燃氣火苗,私仇公恨齊上心頭。

這個球小爺要定了!

他把球杆用力一挑,儲公子的球杆就被掀開了,連帶着他的馬都嘶鳴了一聲。

晏含章一個轉身,揮起球杆,準确地擊中了地上的球,瞬息之間,球就進了門。

場外的人一陣歡呼…驚呼?

晏含章回頭一看,見方蘭松一個箭步過來,伸出手臂接住了正從馬上往下掉的儲公子。

狂奔,騰空半尺,伸手,接住,落地,滾出去數尺,停住,起身,伸手攙扶儲公子,給他拍身上的草屑。

一氣呵成,幹脆利落。

晏含章這邊最後一面旗插滿,馬球賽宣布結束,小厮捧着彩頭過來,正是那只小金馬。

純金,身上有醒目的彩繪,晏含章早就想把這東西順回家了,現在終于得手,卻不大高興得起來。

周遭那些本該用目光追随着自己,互相耳語“晏小神醫真是厲害”以及“晏小神醫當屬京城第一”的少年少女們,卻都把目光給了儲公子和方蘭松。

“儲家二郎馬球雖打得差了些,人長得還是挺俊朗的。”

“方才馬上一摔,如玉碎半空,我都想伸手去接了。”

“那少年是誰,身手如此了得?”

“聽說是儲公子的随行侍衛,剛才我瞧了一眼正臉,長眉挺鼻桃花眼,眼神卻勁兒勁兒的,像個狼崽子。”

“說是侍衛,誰知道這裏頭有沒有旁的關系,你瞧這倆人,多般配啊。”

“聽說,這儲公子私養娈童,莫非……”

晏含章遠遠地聽了幾耳朵,感覺自己就是個大炮仗,随時都能爆炸,把那俊朗無比的儲家二郎炸上天。

樂青給晏含章解着護腕,在他耳邊嘀咕,“少爺,馬球打得太好似乎也不是優勢。”

晏含章轉過頭來瞪他,樂青吐了吐舌,趕緊低下了頭。

“贏了彩頭就是好的。”晏含章笑得有些苦味兒,“你家神醫可不會吃虧,我在他身上灑了些藥粉,能讓人奇癢難耐。”

樂青愣住了,“少爺,您真厲害。”

那表情卻像在說:少爺,您真惡毒。

接下來還有幾場,中間休息的時候,韓旗又換了一身騎裝,揮着杆子過來了,見着晏含章就誇,“晏小神醫方才好厲害,瞧那儲公子窘得,差點兒摔一屁股蹲兒。”

晏含章又想起剛才方蘭松接住儲公子的場景,默默磨着後槽牙。

旁邊兒緊挨着的,是幾個命婦的棚子,裏頭便有秦家夫人。

這會兒了,秦文若才過來,剛給衆命婦施完禮,就被一個貴婦人拉住了胳膊,“這就是小公子啊,這麽些年沒見,愈發俊俏了,瞧着就讓人歡喜。”

秦家夫人趕緊開口:“這是忠義伯爵府的夫人,你得叫姨母呢。”

秦文若問候了姨母,面上顯得極不自在。

秦家夫人攥着身側一位少年的手,笑得眼尾的褶子都出來了,“我家這小子幼時便只知讀書,這不,讀着讀着,都快成木頭了。”

那少年羞澀地笑着,眼睛悄悄往秦文若身上瞥。

秦家夫人又道:“文若,這是你姨母家的廷文表弟,不認得了?”

又說了幾句無關的話,伯爵娘子就開始試探,“瞧瞧這倆孩子,多好啊,若是能結親,那不得把旁人羨慕死?”

秦家夫人拍着伯爵娘子的手,“你家若是願意,那就再好不過了。”

兩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語,恨不得當場讓他們拜堂,秦文若忍不住了,站起身,對着伯爵娘子作了一揖,“多謝姨母厚愛,只是我與那商家少爺早有婚約,豈能耽誤廷文表弟?”

伯爵娘子臉色一變,問秦家夫人,“婚約?”

秦家夫人趕緊解釋,“那都是老黃歷了,好些年前就解除了,你別聽他亂說。”

秦文若卻提高了聲音,“生辰帖未交還,婚約仍在。”

晏含章在這邊兒聽着,聽見秦文若說這話,輕輕拍了拍掌,自語道:“這秦少爺倒是不錯。”

他見秦文若擰着眉頭聽秦家夫人數落,又不好當着衆人辯駁,臉憋得通紅,便轉頭對樂青道:“把秦少爺叫過來,就說韓旗找他有事。”

韓旗方才只顧着跟江羽“說”笑,沒顧得上秦文若那邊兒的官司,鼓着一腮幫子的點心,嘟囔道:“我怎麽了?什麽事?”

晏含章又給他往手裏塞了塊兒桃酥,“沒啥,吃你的吧。”

韓旗鼓着眼睛看了晏含章一眼,把手裏的桃酥掰了一半給江羽,“不管他們,咱吃咱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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