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醉酒記
“晏含章!你大爺!你他娘的就是個禽獸!”
晏含章正做夢跟韓旗打架,突然感覺一記絕情腳踹在身上,他蹙着眉頭一睜眼,人已經在床邊兒的長毛地毯上了。
“韓小六你敢踹我?!”
他捂着被踹了一腳的左邊兒大腿,右手撐在地毯上,想站起來反擊,掙紮幾下,愣是沒起得來。
動動右邊兒胳膊——
從肩頭一直到胳膊肘像是被卸掉了一樣的疼。
動動右邊兒腳踝——
動不了……
揉揉後腰——
不确定還在不在……
不小心蹭到身後某處——
這詭異的刺痛是怎麽回事?!
韓小六你下死手啊!
直到晏含章按着像是要裂開了一樣的後腦勺,睜開眼睛往床上看過去的時候,才停止了對韓旗的誤會。
床榻上,歪坐着他京城第一乖巧的郎君。
身上的亵衣都被撕成了細條,似乎是沒穿亵褲,因而用被子蓋着上半身,左邊兒臉頰上有道一寸長的擦傷,還沒來得及處理,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滿了愛意…嗯…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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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對自家郎君的關懷,晏含章仰着頭問:“怎麽沒穿亵褲?不冷麽?”
方蘭松往他懷裏瞥了一眼,撐着床坐直身子,輕輕皺了皺眉,捂着側腰道:“少裝。”
晏含章順着他的眼神看回來,急忙把手裏的東西扔到了方蘭松懷裏,“哦,在我手裏。”
見這人仍坐在地毯上,似乎沒有站起來的打算,方蘭松也不好意思穿亵褲,便把被子往上拉了一點兒,一直蓋到腰上,本想把亵褲藏到被子下面,拿起來才知道,這亵褲已經破得跟襯裙差不多了。
“你怎麽不把我弄死?”方蘭松感覺自己身後某處火辣辣的疼,整個人就像是被從中間撕裂了一般,讓他禁不住懷疑,昨兒晚上往裏頭塞的東西,會不會包括開了刃的匕首。
晏含章就記得昨兒晚上,自己裝醉騙他來着,除了哄他喝酒,然後趁機親了幾口之外,沒做什麽其他事情啊。
至于怎麽回的府,自己怎麽受的傷,還真是一點兒都記不起來了。
這不對——
晏含章在仙山學醫那幾年,被他師父哄騙着嘗過很多藥材,雖不能說是百毒不侵,起碼那些酒是不能把他怎麽樣的,至于醉到什麽都不記得的地步,那更是不可能了。
若說身上那些淤青來源存疑的話,那自己頸間以及後背刺痛的細長傷口,他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你下手也不輕啊,”晏含章捂着頸側的抓傷,一臉委屈地望着方蘭松,“瞧你給我撓的,這是對相公下死手啊,身上也疼,一定是你踢我了。”
他又補了一句證據确鑿的,“剛才就是你把我踢下床的!”
“你!”方蘭松往前坐了一下,下身便像又中一刀,龇牙咧嘴地嘶了一聲,眼睛紅紅地盯着晏含章,“你大爺!誰踢你了?”
晏含章身上疼得動不了,又被莫名其妙一頓吼,更委屈了,不服輸地瞪了回去,“你大爺!你還有臉吼我?”
方蘭松忍着下身的疼,抓起床頭的金線軟枕擲了過去,“你大爺!”
晏含章把飛過來的軟枕又打了回去,“你大爺!你大爺!”
方蘭松一擡手,軟枕在半空打了個旋,沒等晏含章反應過來,就直直地砸到了他右肩上,“你大爺!你大爺!你大爺!”
晏含章捂着更疼了的右邊兒肩膀,眉毛都豎了起來,“你大爺!你大爺!你大爺!你大爺!”
在門口聽了半天的鐘管家終于忍不住了,輕輕蹭開門,把手裏的兩碗羹擱在外間兒桌子上,掀開珠簾開始勸,“祖宗們,這是怎麽了?大清早的就折騰起來了。”
見鐘管家進來了,兩個人馬上收斂了些許,趁着方蘭松跟鐘管家點頭打招呼的時候,晏含章把軟枕又扔上了床,低聲道:“你大爺!”
方蘭松低着頭看他,一樣小聲地道:“你大爺你大爺你大爺!”
鐘管家一伸手,截住快被扔脫線的軟枕,哄孩子似的笑着,“我大爺我大爺。”
“叫喚這麽久,都餓了吧?”鐘管家把軟枕擱在床尾的床凳上,彎腰去扶晏含章,“瞧你們這一身造的,快來吃些東西,有方少爺喜歡的雞絲羹,還有少爺喜歡的鲈魚羹。”
晏含章扶着腰站起來,賭氣地道:“我不喜歡鲈魚羹,是他喜歡,我想讓他多吃些,才說……”
“算了,”晏含章又覺得臉上挂不住,“反正人家也不領情。”
方蘭松聽見這句未說完的話,突然就原諒了晏含章昨晚對自己做的事。
……他身後某朵部位似乎看不慣主人如此不争氣,抻着勁兒地疼了一下狠的。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方蘭松把自己蒙在被子裏,換上鐘管家拿來的幹淨亵衣亵褲,便站在床頭穿外衫。
晏含章見他這樣,也不讓樂青伺候着穿衣裳了,自己站在床尾,邊脫亵衣亵褲邊往床頭瞥。
有本事別轉身啊!
他對着方蘭松郁悶的背影,口型誇張地輕聲道:“你——大——爺——”
兩人穿戴整齊,便分坐在桌子兩側,埋頭吃着自己那碗粥。
鐘管家站在倆人中間,左看看,右看看,一臉欣慰,“這就對了,吃飽才有力氣折騰嘛。”
他緩步退出去,給兩人關上了房門。
“你……”方蘭松用勺子數着羹裏的雞絲,故作輕松地問,“喜歡吃什麽?”
晏含章右側眉尖兒輕挑了一下,“成親這麽久,連相公喜歡吃什麽都不知道?”
方蘭松低下頭,小聲道:“我們…同尋常的成親又不一樣。”
晏含章放下勺子,不滿地質問道:“怎麽不一樣了?”
“你當初使了什麽樣的手段,自個兒心裏頭清楚,”方蘭松只覺得下身疼得吓人,做在椅子上又不好亂動,說話聲音都抖了,“你…別在這兒裝傻。”
又說到這個茬兒,晏含章便不接話了,兩個人又回到了詭異的沉默,只有很輕的碗勺相碰的聲音。
……
晏含章吃了一口鲈魚羹,用牙一下下磨着瓷勺邊兒,百思不得其解——
怎麽可能什麽都記不清了呢?
哄着蘭松吃了大半壺酒,蘭松便醉了,抱着自己叫“阿宣”,乖得沒邊兒,似乎還說了很多中聽的話。
明明是這麽好的時機,自己怎麽會什麽都不記得了呢?
排除酒的原因,要想達到這種效果,還有一種情況,便是頭部受到重擊。
身為一個神醫,什麽能逃過他的法眼?
晏含章擡手摸了摸後腦勺,右側的确有個挺大的包,一按就疼。
确診了。
蘭松打的?
多大仇啊?
晏含章的牙磨得越來越快,絞盡腦汁地反省着自己。
……
方蘭松也是在渾渾噩噩地吃下半碗雞絲羹之後,才梳理清昨晚發生的事兒。
“你酒量如何?”他冷不丁這麽問了一句。
“天下無雙。”正在走神兒的晏含章随口一答,好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說漏嘴了。
他又腆着臉找補,“差得天下無雙,一杯就倒。”
方蘭松也開始用牙磨勺子邊兒,面無表情地低頭擡眸,盯着晏含章心虛的頭頂:這個小東西,竟然裝醉騙我。
“昨晚你欠的…抵得上半幅家産了吧?”方蘭松冷冰冰地道。
按照倆人的規矩,方蘭松就算去瓦舍挂牌子,價格都算得上京城頭牌了,況且,昨兒晚都記不清有多少次了。
一想起昨兒晚,晏含章跟發了青似的,摁着自己翻來覆去地折騰,到天快亮了都不知道累,方蘭松臉上就臊得慌。
屁股也疼得慌……
可是——
晏含章似乎是不記得,自己昨兒晚上都幹什麽了。
“什麽昨晚?什麽家産?”晏含章一臉迷茫,“把我打成這樣,你還有理了?”
“還有,還有我後頭,我……”晏含章問不出口,就更氣了,只覺得打架往屁股上踢太不要臉,“你賠我半幅家産還差不多。”
“誰打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方蘭松突然住嘴,歪頭打量着對面似乎真的一臉無辜的晏含章,“你不記得了?”
晏含章的眉毛皺得要擰出水來,“你還有臉問?說吧,用什麽東西打的我腦袋?”
他的目光移到方蘭松骨節發紅的手上,“用的拳頭?”
“那得多大力氣?”晏含章揉了揉後腦勺的大疙瘩,“你謀殺親夫!”
方蘭松歪坐在椅子上,像在思索什麽。
這厮…不記得了?
晏含章見他不理自己,也顧不得面子了,開始羅列罪狀,“右腿是你踢的吧,跟左腿一樣疼,腳踝差點兒被你踩折,還有身上這些抓傷,我後頭那裏,你也踹了一腳?”
“為了報複我在床上對你做的那些,是不是?”
方蘭松嘴角輕輕抽搐幾下,又被他壓下去了。
嗷嗷嗷嗷嗷嗷——
方蘭松往椅子上一倚,身後又開始疼,不得不換了一邊兒,繼續歪着坐。
“你…真的不記得了?”他目光深沉地開了口。
“嗯。”晏含章皺着眉點頭。
“那…”方蘭松的目光下移,“你…那裏…疼不疼?”
“那裏?”晏含章被他看得直發毛。
方蘭松輕聲說:“屁股後頭。”
直覺告訴晏含章,這個時候不能承認,但那裏确實疼,他也确實覺得很委屈,于是,便輕輕點了點頭。
方蘭松心裏像炸開了一束煙花,機會來了——
“含章啊,”方蘭松嘴角微微上揚,“以後,你得叫我相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