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賜婚

馬吊打到一半,鐘管家急匆匆進來,說宮裏來人了。

“宮裏?”晏含章放下手裏的牌,“宮裏來人得去老爺子府上,來我這裏作甚?”

沈南川站起身,整了整卷起來的衣袖,“怕是找小六的,太尉府沒找見人,才來了這裏。”

“找我做什麽?我最近一直老實做個纨绔,沒給我爹惹事兒啊?”

韓旗一臉不情願地站起來,把面前的牌一推,“可惜這一把好牌了。”

說完就要出門,江羽拉住他的袖子,微微踮起腳尖,正了正他頭頂束發的碧玉簪。

宮裏來的聖旨,幾個人都得出去迎接,來到前院,見幾個內監已經到了,為首那位晏含章認得,是宮裏淑妃娘娘的貼身大監。

他突然有一種奇怪的預感。

“各位少爺都在呢,”大監臉上撲了粉,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依然是嫩白的一張臉,笑起來眼睛都眯在了一處,“對不住,打擾各位雅興了。”

韓旗跟宮裏人熟識,太尉府經常有賞賜的聖旨下來,對此已經很熟稔了,絲毫不懼怕宮裏人的威嚴。

他笑着跟大監打哈哈,“哪有?多日不見,大監神采愈發光彩了。”

“此次前來,可是淑妃娘娘有事傳我們幾個小的?”

大監捋了捋寬帽兩邊垂下來的絲縧,笑得更開了,“少爺,奴才這次給您帶來的,可是件大喜事啊。”

“大喜事?”韓旗疑惑地道,“我有什麽喜事?”

“莫非是我爹又讓娘娘勸我入仕?”

大監笑着搖搖頭,接過旁邊內監手裏的聖旨,端正神色,朗聲宣讀,“聖旨下,韓太尉之六子韓旗接旨——”

幾個人和在場家仆紛紛跪下,聽大監宣旨。

聖旨讀完,韓旗的臉色就變了,手撐在地上,變成了握拳狀。

大監見韓旗沒有動靜,上前一步,用剛開始那種溫和的語氣道:“韓少爺,您接旨啊。”

韓旗仰起頭,喉嚨滾了滾,擠出幾個生澀的字:“恕韓旗,不能接旨。”

大監嘴角動了動,臉上仍笑着,卻莫名有些瘆人,“少爺,這可是聖旨。”

韓旗仰頭,直面大監的目光,“麻煩公公回去吧,就說韓旗不想同孟郡主成婚。”

大監皺了皺眉,面色陰沉,“少爺。”

晏含章在後面扯了扯韓旗的袖子,低聲勸他,“抗旨是要滿門抄斬的,小六。”

韓旗又跟大監僵持了一瞬,終于還是擡起手,“韓旗接旨。”

再好的牌也沒心情打了,送內監走後,韓旗便要回府,江羽在後面默默地跟着。

晏含章知道韓旗的脾氣,執拗起來像個小孩,怕他跟太尉起争執,便一同出門,在太尉府門口觀察動靜。

等了一會兒,太尉府裏跑出來兩個小侍衛,急匆匆去了城西,兩刻之後,請來了今日不用入宮值守老太醫。

晏含章皺了皺眉,“沒猜錯的話,小六是被揍了吧?”

許竹隐個子比他們矮一些,掂着腳往府裏瞧,“都叫上太醫了,得打成什麽樣?”

沈南川繞到許竹隐身後,兩手抓住他的腰,把他離地舉起來幾寸,方便他看清裏面。

許竹隐低頭摸了摸腰間的手,繼續擡頭望裏瞧。

沈南川想起一個不對勁的地方,“老太尉把小六當眼珠子疼,怎麽舍得打這麽狠?小時候他在宮裏跟太子打架,老太尉都只是訓斥幾句。”

晏含章點點頭,“你是說,這是打給宮裏瞧的?”

“說不定。”

之後好幾日,韓旗都沒出門,對外稱是病了,宮裏還派下來幾波太醫,陣仗鬧得很大。

這日,晏含章在醫館坐診的時候,韓旗過來了,仍是尋常那種乍眼的裝扮,只是身上瞧着瘦了許多。

晏含章給他搬了個舒服的椅子,又在後腰塞了幾塊軟墊,“傷好點兒沒?”

韓旗笑了笑,“早好了,我爹舍不得真打。”

晏含章撸起他的袖子,見胳膊上有幾道鞭痕,不太深,但尚未愈合,瞧着吓人。

他打開藥櫃,拿出個葫蘆狀的瓷瓶,坐在對面給韓旗上藥。

“嘶,”韓旗咬着牙,“你輕點兒。”

看着韓旗這可憐兮兮的樣子,晏含章還挺心疼的,這人從小到大沒吃過苦,猛不丁被打一頓,臉色都蒼白了不少。

“江羽呢,”晏含章好奇,“他不是你的小粘糕麽?怎麽沒跟出來。”

韓旗裝作不懂,“什麽小粘糕兒?”

“成成成,”晏含章換了個說法,“你那個全京城武功最高強的侍衛呢?”

“嫌他礙事,擱在府裏了。”

“說實話。”

“跑了。”

晏含章有些詫異,“怎麽回事?”

“我爹打我的時候,他非要撲上來,”韓旗微微蹙着眉,心裏似乎還有氣。

“然後你反過來護着他,結果你倆都被打了?”

“你怎麽知道?”韓旗點點頭,“我沒他力氣大,總的來說,他被打得狠點兒。”

“昨兒晚上,我好心好意帶着藥去看他,他跟變了個人似的,還對我發火了,說要離開,再也不見我了。”

晏含章把塗好藥胳膊放在桌子上,又撸起來另一條,“是因為你要成親了?”

“不是,”韓旗嘆口氣,“我爹打人的時候,說了句氣話。”

“說他觊觎主家,心術不正,癡心妄想。”

“怎麽可能啊,阿羽從來不貪財,觊觎府裏什麽了?”

晏含章擡手,輕輕敲了敲韓旗的腦袋,“有沒有可能,他觊觎的這個東西,是你呢?”

韓旗連連搖頭,“我又不是東西。”

晏含章:???

韓旗:好像哪裏不對。

“沒事兒,”韓旗擺擺手,“過幾日,他自己便回來了,真是反了他了。”

“等他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他。”

晏含章看着面前這顆榆木腦袋,默默替他倆着急。

這藥是秘方,比太醫開的還靈,肩膀上還有傷口,他又讓韓旗趴在裏間兒的床上,細細地塗抹着。

藥膏有清涼鎮靜的作用,塗到一半,韓旗便趴着睡着了。

醒來之後,已經是傍晚了。

韓旗掀開身上蓋的毯子,穿好外袍,拉着晏含章出門,“限量的那套磨喝樂上回沒買着,今兒玩具行上貨,咱們快去排隊。”

方蘭松在西市回來,去了一趟晏含章府上,被告知人在藥鋪,又去找了一趟,依然沒找見,便只好先回家。

儲公子安排他護送一趟镖,要離京幾日,他想跟晏含章說一聲。

回來的時候,路過玩具行,看見晏含章跟韓旗,正要過去,一擡頭,見旁邊的巷子裏有個清瘦的身影。

那人穿着窄袖黑袍,臉上遮了半邊面具,神情慌亂。

多年的直覺讓他起了疑心,從巷子另一邊繞過去,反手制住了那人。

“說,誰派你來的?”

那人不說話,掙脫開要跑,卻又被方蘭松抓住袖子,兩人交了幾下手,他不是方蘭松的對手,被緊緊鉗制住。

感覺這人的招式很熟悉,方蘭松擡手拿下他的面具,失聲道:“江羽?”

江羽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方蘭松低聲道:“為什麽躲在暗處偷看?你跟韓公子鬧別扭了?”

江羽搖頭:放我走吧。

方蘭松覺得事有蹊跷,又見他身上傷痕累累,于是小聲道:“跟我回玉丁巷,先治傷。”

江羽:我的傷沒事。

方蘭松仍不放手,“跟我回去,不然我喊他們了。”

江羽沒有辦法,重新把面具遮好,跟着方蘭松從後面繞出來,去了玉丁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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