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親事

在江羽的要求下,方蘭松帶着他從街後面繞過去,兩人身手都是頂尖的,一路來到玉丁巷的院子,都沒有暴露江羽的行蹤。

卯生蹲在院子裏,用木棍在地上寫字,就連房頂上人落地的聲音都毫無察覺。

方蘭松走到他身後,彎着腰看他寫的字。

“晏哥哥喜歡吃燒雞?”

卯生被吓了一跳,擡頭見是方蘭松,嘿嘿一笑,“蘭松哥哥,你什麽時候進來了?我都沒聽見。”

方蘭松指着那幾個歪歪扭扭的字,“明明是你喜歡吃燒雞吧?”

卯生舔了舔嘴角,“晏哥哥也喜歡吃,他很喜歡吃你做的面條。”

方蘭松照着他的後腦勺拍了一下,“練字都只想着你晏哥哥,我在你心裏沒地位了是吧?”

卯生軟軟地湊過來,環住方蘭松的大腿,仰着頭,“怎麽會?蘭松哥哥在我心裏是最重要的。”

“吃糖了?嘴這麽甜。”方蘭松揉揉他的圓腦袋瓜兒,“去幫我看着竈上的火,家裏來客人了。”

“是晏哥哥嗎?”

方蘭松把他抱起來,舉着原地轉了一圈兒,“把你腦子裏的晏哥哥甩出去。”

“是一個你沒見過的哥哥,你可以叫他阿羽哥哥。”

“嗯,”卯生點點頭,“他什麽時候過來呀。”

“已經在屋裏。”方蘭松湊近一些,低聲囑咐他,“阿羽哥哥不能說話,你不要太吵,不要問太多問題,知道嗎?”

“嗯,”卯生很乖地點點頭,“我不吵。”

方蘭松抱着卯生進屋,江羽坐在桌邊的圓木凳上,嘴裏咬着紗布,快速裹着手腕上的傷口。

“阿羽哥哥,你受傷啦?”

卯生特別自來熟地跑過去,小臉兒皺成一團,一臉擔憂,“阿羽哥哥,我給你呼呼,一會兒就不疼了。”

他伸出兩只小胖手,輕輕握住江羽的小臂,撅起嘴巴湊近了,緩緩往外吹氣。

每吹幾口,眼睛還擡起來往上瞥,眉毛皺巴着,似乎在問是不是好一些了。

江羽平時便有些孤僻,猛不丁遇見過分熱情的卯生,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了,任由他抓着自己的小臂。

方蘭松瞧見,他的眼眶在緩緩變紅。

“行了,臭小子,”方蘭松拍拍卯生的肩膀,“別打擾阿羽哥哥治傷。”

“廚房的水快燒開了,去看着點兒,燒好了給哥哥沖一碗蜂蜜水,剩下的一會兒我來煮粥。”

“好,”卯生乖巧點頭,“要放很多很多蜂蜜。”

他往門口走了幾步,又跑回來,踮起腳尖,抱住江羽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阿羽哥哥,你不要難過,這些傷很快就能好的。”

“我小時候掉進河裏,腿上被石頭劃了這麽長一道口子,幾天就好了。”

他挽起褲腿,要給江羽看他的疤,方蘭松無奈把他抱起來,照着鼻子刮了一下,“你現在也是小時候,充什麽大人。”

“剛才說的話忘記了?”

卯生用雙手捂住嘴巴,眨了眨眼,很小聲地道:“我已經很安靜,話很少了。”

一旁的江羽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行了,水都要燒幹了。”

“哦。”卯生從方蘭松身上跳下來,邁着小短腿到廚房去了。

江羽笑着打手勢:他很可愛,不吵。

方蘭松坐在他對面,握住他的胳膊,把上面纏得很粗糙的紗布解開,塗勻藥粉,重新細細地包紮。

“這孩子話多,也不知是跟誰學的。”

江羽:跟晏公子倒是很像。

方蘭松笑笑,有些嫌棄,“像他還了得,不得天天挨揍?”

“這下可以說了吧?出什麽事兒了?”

江羽抿了抿嘴唇,很簡短地描述了事情的經過:聖上賜婚,要他娶郡主,他不願意,被太尉打。

太尉說我心術不正,觊觎…觊觎他。

我不明白,但又覺得說得對。

見到他便很難受,就出來了。

方蘭松在紗布上系了個活結,柔聲問道:“你對他有意?”

江羽連連搖頭,手指比劃不停,想要解釋什麽,卻不成句子,急得臉頰發紅,看向方蘭松的眼裏有眼淚溢出。

卯生端着臉大的一個瓷碗,小心翼翼地邁過門檻,放在江羽面前。

“阿羽哥哥,”他仰着頭,伸手用袖子給江羽擦眼淚,“你怎麽哭了?很疼嗎?”

江羽點點頭。

卯生扁了扁嘴,大顆大顆的眼淚無聲地落下來,他抱住江羽的腰,輕輕在背上拍着,“我放了很多蜂蜜,你嘗幾口吧,蘭松哥哥說,難過的時候要吃甜的東西。”

江羽端起桌上的蜂蜜水,低頭喝了小口,笑着對卯生點點頭,意思是真的很甜。

又來了一個陪哭的,弄得方蘭松也想哭。

他告訴自己,這屋裏就他一個大人了,他要堅強。

“剛才來的時候,看見劉記燒雞鋪開張了,”方蘭松塞給卯生一串銅錢,“去買一只回來,剩下的給你買糖吃。”

一聽要買燒雞,卯生的眼淚馬上就收回去了,吸着鼻涕點點頭,“好耶,晚上有燒雞吃咯。”

方蘭松:這麽好哄,跟那人也挺像。

就是長大了千萬別像他,不然容易找不到媳婦兒。

差點兒找不到媳婦兒的晏含章坐在潘家酒樓雅間,聽韓旗制定他的計劃。

沈南川雖然平時不着調,但畢竟年長,很耐心地聽着韓旗說話,然後将他的計劃一一否定。

韓旗:“我去闖宮,到禦前跪着,跪到那糊塗皇帝同意退親為止。”

沈南川:“你還沒闖進去,就被殿前值守的将軍拿下了。”

韓旗:“……”

韓旗:“讓我爹在大殿上撒撒潑?”

沈南川:“直接說下一條吧。”

韓旗:“收買太醫,就說我不能人事。”

沈南川:“那不如索性買把刀,把你那玩意兒割了,免得落個欺君之罪。”

韓旗:“……嘶,很疼吧。”

他作咬牙切齒狀,似乎在感受那一刀的疼痛,“也不是不行。”

韓旗:“我是個爺們兒,寧死不屈,區區一塊肉而已。”

晏含章聽得五官皺成一團:真狠吶……

默默聽着的許竹隐擦掉額角的汗,照着沈南川的大腿上掐了一下,“你別逗他,他真能信。”

晏含章點點頭,表示同意。

韓旗:“要不,我去鬧鬧那個孟紫君,千般調戲百般羞辱,讓她對我産生不好的印象,最好極度厭惡,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沈南川:“這樣,你倆就能一起去禦前跪着了?”

韓旗:“對啊,兩邊兒都不同意,這親還成個什麽勁兒。”

許竹隐:“這倒是個好主意。”

沈南川:“……”

晏含章:“我也覺得不錯。”

沈南川:“……”

這裏能不能有個稍微成熟點兒的大人?

韓旗見自己的想法取得了多數人的支持,當下就要起身,去找孟紫君。

沈南川皺着眉頭拽住他的袖子,把他摁回了坐塌上。

他指了指牆角的漏刻,“子時了,孩子。”

又指了指窗外……人聲鼎沸,車水馬龍,如同白晝。

沈南川死死抓着韓旗的袖子:“總之,現在是決計不能去的。”

韓旗:“為什麽?”

晏含章:“因為你現在闖進去,可能會被郡主府的侍衛當成刺客,當場報銷。”

韓旗拍拍胸脯:“有江羽在我怕啥,上次馬球會,他一個人就……”

在方蘭松院子裏獨自看星星的江羽打了個噴嚏,裹緊了身上的薄衫。

韓旗沉默了片刻,皺着眉,瞧着不大高興,“那我明兒一早就去郡主府。”

進來送茶點的夥計順勢接話,“聽說少爺您跟郡主定了親,恭喜恭喜啊。”

晏含章心道:這夥計今兒的賞錢怕是要縮水了。

夥計見韓旗不說話,又道:“不過,郡主燈會之後就出京游玩去了,您明兒怕是見不着。”

韓旗有些着急:“有沒有說幾時回來?”

夥計搖搖頭:“郡主的事兒,小的哪裏知道。”

在韓旗跟人家亂吵架之前,晏含章擺擺手,讓那還沒弄清楚狀況的夥計出去了。

他跟沈南川一邊兒一個,輪流給韓旗順毛,才把人勸住。

韓旗認命般往嘴裏灌了口茶,“那這段日子可怎麽消遣?阿羽又不在身邊。”

“沒良心沒良心沒良心!”

”你們怎麽都有人陪?“

“好了好了好了,”晏含章拍拍他的肩膀,“蘭松這幾日也要出門了,我來陪你。”

韓旗:“他做什麽去?”

晏含章在袖子裏拿出一方包裹好的帕子,攤開來,裏面裹着一枚精巧的小飛镖。

他把帕子上的字給韓旗看,“方才我在裏間兒更衣,從窗外射進來的。”

“蘭松說他要護一趟镖,十日之後回來。”

他微微蹙着眉尖兒,“要十日呢,這麽久。”

韓旗一臉無語地盯着晏含章,“你是在炫耀吧,你一定是在炫耀吧!”

“出門就出門呗,還不當面說,扔個什麽飛镖,萬一扔偏了,紮你腦門兒上了呢?”

晏含章把小飛镖放在帕子上,重新仔細包好,塞進了袖子裏,“這是情趣,等你成親便懂了。”

韓旗:“我不想成親!”

“哦好好好,”晏含章摸了摸韓旗的後腦勺,哄孩子似的,“不成親不成親,咱們不成親。”

雅間兒的簾子掀開,一個少年氣喘籲籲地跑進來,正是醫館的藥童小乙。

小乙大口喘着氣,衣衫都快被汗濕了,剛開口,眼淚就滴了下來。

“師父,醫館出事兒了,您…您快去瞧瞧吧。”

醫者不能猶豫,晏含章即刻起身,跟着小乙急匆匆地出門,邊走邊對裏面喊,“先告辭了,帳算我的,改日再說。”

“沈老三,你一定勸住小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