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醉酒
跟着韓旗他們鬧騰了太久,等晏含章從雅間出來的時候,街上正敲三更的梆子。
已是子時了,也不知蘭松睡了沒有。
晏含章吃了不少酒,身上熨帖得很,腳下輕飄飄的,想着就算他睡了,也要把他從床上弄起來。
邁着步子下樓,晏含章傻傻地笑起來,腦子裏全是方蘭松被弄醒時,眯着眼軟乎乎跟他生氣的樣子。
剛才來的時候還好,這會兒夜深了,東街瓦子的浮靡才真正顯示出來。
瓦子是圍成三面的環式結構,一共三層,中間是高高的穹頂,寬大的紅色綢布從頂上垂下來,面容姣好的舞者正抓着綢布繞場,像花瓣上振翅的蝴蝶。
穹頂上爆開一塊緞子,各色花瓣紛紛揚揚地飄下,晏含章抓着酒壺,在二樓的欄杆上停住,多看了兩眼。
“想動手是不是,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兒?”
旁邊雅間傳來吵鬧聲,還有杯盞落地的聲音,“叮鈴桄榔”的。
這聲色犬馬的地方,多喝幾口酒,情緒容易上頭,大家動手是常見的事,晏含章覺得煩,看花的興致也沒了,轉身要下樓。
“老子管你什麽褚二爺儲八爺的,今兒誰也別想走!”
晏含章耳朵像過電,連帶着腳步也停了。
他突然想,也許不用去玉丁巷了,也不用上趕着把人叫醒了,人家可能壓根兒就沒睡。
裏頭傳出動手的聲音,倒是沒持續太久,就有聽見剛才那人扯着破鑼嗓子求饒。
晏含章聽着裏頭一招一式帶起的風聲,更加确信自家狗屁情郎就在裏頭。
雅間的門開了,幾個漢子幾乎是被扔出來的,老半天才爬起來,屁滾尿流地下了樓,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随後,裏頭又出來兩個人,回身關上了屋門。
晏含章抱着胳膊倚在欄杆上,面前一個是自己那武力高強的情郎哥哥,一個是長得挺俊的臉生男子,跟情郎哥哥挨得還挺近。
“喲,這都什麽時辰了?”晏含章挑了挑眉毛,“二位在此,練功啊?”
“家中弟弟才幾歲,便撒手不管了?”
方蘭松看見他,不自然地把手背到身後,咬了咬下唇,“卯生被花嬷嬷帶去鄉下玩了,不在家。”
一旁的柏安倒是有眼色,幫着方蘭松解釋,“我家公子在此有生意,叫蘭松來跟着。”
說話間,他順手幫方蘭松撣掉了肩上的一片碎布料,薄薄的紗,跟剛才郡主身邊那少年身上的差不多。
晏含章的眼神跟着盯過去,在柏安碰到方蘭松的手上停住。
“生意談完了?”他臭着一張臉,也不知道沖誰。
“嗯,”方蘭松點頭,“沒談成。”
“挺好,”晏含章又道,“架也打完了?”
方蘭松偏過頭去,躲開他的眼神,“不是打架。”
晏含章走過來,攥住方蘭松藏在背後的手,“可以跟相公回家了?”
方蘭松很輕地皺了下眉頭,看向雅間的門。
“去吧,”柏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子這邊我來說。”
晏含章也不管方蘭松還想說什麽了,拽着他的手,一路下樓跑出了東街瓦子。
“疼。”跑到街上,方蘭松才掙開他的手。
晏含章放緩腳步,也不說話,時不時仰頭灌一口酒,方蘭松就在後面默默跟着。
他知道晏含章生氣了,又不會說什麽軟話,只不停用牙磨着下唇。
晏含章用餘光瞥了他一眼,氣不打一出來,仰頭又灌了口酒。
什麽情郎哥哥野狼哥哥的,屁!
人家在外頭可不止一個弟弟呢!
平日裏在人前,碰他一下跟被針紮了似的,還以為他是害羞避嫌,鬧半天是只跟自己這樣,跟別人可沒這臭毛病。
晏含章決定,今兒他要是不解釋清楚,自己是不會主動開口的。
他擡起酒壺又要灌酒,一道力氣過來,把他手裏的酒壺奪走了。
一轉頭,方蘭松晃了晃他的酒壺,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
“想喝自己買去,差點兒把我牙磕掉。”
晏含章把酒壺搶過來,往嘴裏灌,發現酒壺已經空了,“你當這是水啊,就那一口的量還喝這麽多?”
“一會兒我可不背你回去!”
方蘭松的臉肉眼可見地紅起來,嘴唇被酒浸潤,亮晶晶的。
“我已經在慢慢離開他了。”
“什麽?”晏含章晃着酒壺,沒聽明白。
“我不做他的親衛了,”方蘭松的酒勁兒還沒上來,說話很平靜,“只給他護镖,兼着處理些西市的糾紛。”
“牽扯太多,得慢慢抽身,”方蘭松像是嘆了口氣,“你能給我些時間嘛?”
晏含章依然臭着一張臉,但心裏的煩躁已經一掃而光了,要不是顧着面子,他現在能原地轉幾個圈兒再沿着長街跑個幾裏地。
“那你今兒是做什麽來了?”
“今兒是來幫柏安,”方蘭松摩挲着右手骨節,“對面那幫人下手黑,我若不來,儲公子會放任他跟人家拼命。”
“最後一次了。”他像是在保證。
晏含章又想起剛才搭在方蘭松肩膀上的那只手,“你對那個柏安有意?”
“你說什麽呢?”方蘭松有些不大高興,“他是個可憐人,又沒少幫我,我不能看着他死。”
“他對儲公子有意,跟我沒…沒那種意思,一絲也沒有。”
晏含章沒想到他會解釋,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起剛才方蘭松手指骨節上的紅,停下來攥住他的手腕,發現四個指節都在滲血,“以為自己多厲害,不還是流血了?”
方蘭松動了動指節,沒把手收回來,卻想到另一層,問他:“這麽晚了,你來東街瓦子作甚,也是談生意?”
晏含章心道,這人腦子轉得也忒慢了,要是屠戶娘子,在這種地方看見自家相公,上來就得是劈頭蓋臉一頓錘,哪輪得到屠戶先質問。
不免開始慶幸,自家這是個笨笨的情郎哥哥。
的确,兩口子在這種尋歡的地兒相遇,誰也別怪誰,都不像好東西。
他一時解釋不完,拉住方蘭松的腕子,先把人抱住了。
天兒熱,方蘭松只穿了貼身的薄外衫,腰帶掐得極緊,手覆上去,能摸到蜿蜒的背溝。
再往下,是纖細的後腰。
再往下,又是自然翹起的渾圓弧度……
晏含章感覺懷裏的人顫了一下,脊背繃得緊緊的,腰為躲他的手,往前頂了頂。
“為着韓旗的親事才去的,”晏含章感覺兩人的胸口貼在一處,連震動都慢慢同步,“郡主挑的地兒。”
“烏煙瘴氣的,以後再不去了,”他在方蘭松頸側深深地聞了一下,伸出舌尖兒卷他的耳垂,軟綿綿的,吃起來像顆融化的小珠子,“我保證,誰都沒碰我,我也沒碰誰,只吃酒了。”
他見方蘭松總也不說話,松開他的背,想看看他的表情。
沒成想,方蘭松身上突然軟下來,順勢就要往他身上倒,晏含章趕緊抱住了他的腰。
“你這也太快了,我吃了好幾壺都沒醉。”
方蘭松的嘴唇貼着他的耳朵,眯着眼睛笑了笑,呼出來的氣熱乎乎地往脖子裏鑽,“小酒蒙子。”
“你才酒蒙子。”晏含章半蹲下來,把方蘭松往自己背上托。
“抱住我脖子,掉下去不管啊。”
“嗯……”方蘭松軟綿綿地應聲,緊緊環住了晏含章的脖子。
“你要勒死你相公啊。”
“哦……”方蘭松又松了松勁兒,差點兒滑下去。
“行了行了行了,”晏含章反手托住方蘭松的屁股,把往上颠了颠,“抱緊些。”
方蘭松便又勒住了他的脖子。
東街瓦子到桃花巷有好一段路要走,街上有轎夫招呼他們,問要不要坐轎子,報了個比白日翻兩番兒的價。
晏含章微微歪過頭,蹭了蹭方蘭松熱乎乎的臉蛋兒,軟得像剛出鍋的軟酪包子,愣是沒舍得放下,一路把人背回了府。
給他脫了外衫鞋襪,又拿了個軟枕墊在他腦袋下面,晏含章叫樂青去燒水,自己則坐在床沿上看他。
這人一沾酒,身上就變紅,臉頰像揉了胭脂,微微歪着頭,脖頸兒牽扯出緊實的線條,裏衣下面的胸口緩緩起伏着。
晏含章喉頭滾了滾,伸出指尖兒,在他下唇上彈了彈。
那下唇似乎有些腫,被彈得輕顫一下。
晏含章樂此不疲地玩着他的嘴唇,突然感覺食指被熱乎乎地包裹住,一陣麻意從指尖兒起,順着後背一直往下鑽。
方蘭松含住晏含章的手指,小孩兒吃奶一般,嘴唇輕輕吮吸着。
他還沒醒,晶瑩的口涎從嘴角溢出來,順着晏含章的食指,一直淌進袖子裏。
怕他被嗆到,晏含章捏捏他的臉,輕輕喚他。
方蘭松迷迷糊糊睜開眼,瞳仁迷離着,也不知醒沒醒。
晏含章勾了勾食指,方蘭松的舌尖兒便卷上來,在他指腹上滑過,舌尖兒上的細密突起激得晏含章打了個顫。
“你看清楚了,我是你相公,”晏含章壞心眼地在他嘴裏亂動,攪弄出微弱的水聲,“我可不是儲公子。”
方蘭松動了動眼珠,嘴裏模糊地叫他,“阿宣。”
晏含章的指尖兒連着心尖兒都顫了顫。
“你不要亂晃,”方蘭松把他的手指拿開,微微皺了皺眉,直勾勾盯着他,“晃得我頭暈。”
“頭暈就把眼睛閉上。”晏含章給他擦掉嘴角的口涎,俯身親在他眼皮上。
“好大的雪啊,”方蘭松眨了眨眼,嘴巴撅起來,不高興的樣子,“我等了好久,你怎麽才來?”
晏含章往窗外看了看,伸手給他揉腦袋,“哪兒下雪了?你等我?等我做什麽?”
方蘭松沒答他的問題,對他張開了手臂,晏含章馬上懂了,俯身抱住他,貼得緊緊的。
喝醉之後怎的變得這麽黏糊了?
“愛騙人的小狗。”方蘭松軟綿綿地罵了一句,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