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果然一進門，就看到孟允成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報紙，媽媽潘穎在旁邊喝茶看電視。廚房裏張姨正在忙着做飯，陣陣香味飄出來，整個畫面頗有些溫馨美好的意思。

孟湘淺淺地笑着走過去，先跟潘穎打招呼，然後看着孟允成，問道：“爸，你回來了？”

孟允成擡頭看到她頓時就樂了，放下報紙，拍拍旁邊沙發，叫她坐下。

“去哪兒玩了，都熱出汗來了？”他給孟湘倒了一杯茶水，然後又扯紙巾給她擦鼻尖的細汗。

“和鄒蓉他們去騎馬了。”孟湘享受着父親的服務，一邊問道，“爸，說好給我帶的禮物呢？”

“當然少不了你的禮物。”孟允成刮刮她的小鼻子，笑道，“在樓上，放你房裏了，自己去看吧！”

“好嘞，謝謝爸爸！”孟湘端起茶水一氣兒喝完，然後咚咚咚跑樓上去看禮物。

孟允成每次出差回來都會給她帶不少好東西，這次也不例外。一個24寸的行李箱塞得滿滿的，裏面有很多新加坡當地的特色小零食，一條卡地亞的彩鑽手鏈，還有一個當季最新款的芭比娃娃。

這份哄孩子的禮物中規中矩，算是及格了吧。

孟湘又跑到父母的卧室，只見潘穎的梳妝臺上有一個Hermès的包裝袋和一套未開封的昂貴護膚品。

那護膚品是潘穎慣用的牌子，包包打開瞄了一眼，淺灰和乳白的拼色Birkin包，樣式簡潔優雅，也是潘穎會喜歡的類型。

孟湘看得心下滿意，感覺她爸可能還有救。

張姨的晚餐做得很豐盛，一家三口坐在一起邊吃邊聊，氣氛還不錯。

晚餐過後，孟湘正想趁熱打鐵，怎麽拉着父母一起看個快樂的家庭電影，沒想到孟允成反而先叫住她。

“湘湘，過來坐會兒吧。”孟允成重新沏了一壺茶，臉上的笑容有些凝重，“我們聊會兒天。”

潘穎一晚上都沒說幾句話，偶爾會笑一下，只是那笑容也有些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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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她也坐在沙發旁邊，默默看着孟湘，沉靜的眼睛裏面含着掩飾不住的心疼和哀傷。

孟湘心下頓時咯噔一聲，感覺有些不妙。

使勁壓下滿心慌亂，她淺淺地笑着走過去，半開玩笑半撒嬌道：“爸，我下午在馬場那邊看到一批新來的小馬駒，有好幾匹純血的漢諾威馬，看起來都挺漂亮。我也想在那裏寄養一匹。”

孟允成拍拍她的頭：“你要是喜歡小馬，那就去認養一匹，這還不好說？”

“真的嗎？”孟湘露出一臉的驚喜，“那你什麽時候有空，和我一起去選匹小馬駒吧，可以嗎？”

“行啊。”孟允成十分寵溺地笑道，“只要湘湘高興，爸爸什麽都答應你。”

孟湘眼底一酸，差點忍不住脫口而出，問他和媽媽能不能不離婚？

強忍住滿心黯然，她佯作開心地問道：“真的什麽都答應我嗎？”

“那當然，爸爸什麽時候說話不算數了？”

“那……那我們周末一起去夢幻谷玩吧？”孟湘眯起眼睛，淺淺地笑着說道，“那裏有摩天輪和旋轉木馬，還有大轉盤和雲霄飛車……我同學他們都說很好玩，我還沒去過呢。爸，你這周末有空吧？我媽這周正好休班，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游樂場啊，那不都是小孩玩的？”孟允成看向潘穎，只見她正別過頭去悄悄抹眼淚，眼底的愧色不由得更濃了幾分，于是鄭重點頭，“好，爸媽這周末一定陪你去。”

“湘湘……”潘穎猶豫着叫了孟湘一聲，可她似乎沒聽到。

“啊啊啊，太好了！我要和爸爸媽媽一起去夢幻谷喽！”孟湘開心地跳起來，一邊往樓上跑着一邊嘟囔，“不行不行，我要趕緊準備一下，要不要買條新裙子啊……”

她一邊念叨着一邊跑上樓，直到進了自己房間，關上門，憋了很久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滑落出來。向後靠到門板上，她渾身無力地滑坐到地上，屈起腿來緊緊抱住自己，低聲而壓抑地哭泣着。

她知道孟允成叫她坐下聊聊，是想聊什麽。可她不想聽，一個字都不想聽。

以前的時候，還沒高考，她可以把自己沉浸在題海裏什麽都不想，用沒完沒了做不完的試卷來麻木自己。可是現在高考結束了，那份離婚協議書約定的時間也到了。

所以他們真的要離婚了，是嗎？對這個家，再也沒有任何一絲留戀？

緊咬的唇間滲出一抹血色，孟湘擡手抹抹臉，站起身，從衣袋裏摸出手機給鄒蓉打電話。

鈴聲沒響多會兒就接通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用平穩的語氣說道：“你爸那張知味樓的貴賓卡，還在你那兒嗎？”

“還在啊，怎麽了？”

“明晚去知味樓吃飯吧，我請客。”孟湘道，“帶着你爸的卡。”

“怎麽突然想去那兒吃飯了？”鄒蓉奇怪道，“你不是不喜歡那裏嗎？”

孟湘擡起紅腫的眼簾，神色漠然道：“去會會那個小三。”

翌日晚上六點半，孟湘自己開車去知味樓。沒想到地面上的停車位已經滿了，她只好把車開到地下車庫。

由于技術不熟練，她在倒車的時候，一不留神，車屁股撞到了旁邊停着的那輛奔馳AMG。

感覺到車身重重一頓，孟湘連忙踩剎車，吓了一跳。

她下車一看，自己的車倒是沒什麽問題，A7還是很結實抗造的。可是對方的前車燈外殼卻撞碎了，裏面不知道怎麽樣。而且那還是輛E系奔馳，價格少不了一二百萬。

孟湘頓時皺起眉，感覺運氣真背。

那輛奔馳裏面沒人，估計也是來知味樓吃飯的客人，把車停在這裏。

現在車燈這一碎，如果給保險公司打電話來處理，用不幾分鐘，她爸就知道了。可是孟湘不想讓她爸知道她來知味樓。

略微思索了幾秒鐘，孟湘把自己的車倒到車位上停好，然後從便簽本上撕下一張紙，刷刷寫下幾行字。

拎着包下車，她把那張便簽紙貼到對方的窗玻璃上，四下看看沒人注意，然後轉身便疾步匆匆地走了。

白色A7正對面停着一輛黑色邁巴赫，剛剛目睹了發生的一切的衛修微微揚起眉梢，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他和謝歡約着來這兒吃個便飯，剛把車停好，忽然聽到嘭的一聲悶響，只見對面剛過來的那輛A7把旁邊那輛奔馳給撞了。瞧那A7倒車的架勢，原地打方向，一看就是個新手。

衛修也沒在意，剛要下車，只見對面那A7的車主先出來了，是個女司機。他略略掃了一眼，覺得有些眼熟，那不是孟湘那丫頭嗎？

眼睜睜看着她往對方車窗上貼一張紙就走了，也不知道找保險公司，衛修覺得這丫頭有點傻。

瞧着她已經進了電梯，衛修下車，走到那輛奔馳旁邊瞧了一眼。只見那張便簽紙上寫着兩行秀氣的小字：抱歉撞壞你的車燈，有急事先走了，電話聯系139********。

一個小屁孩能有什麽急事，連撞車都不管了？

衛修又暼一眼那張紙條，想了想，将那串電話號碼存到手機裏。

他走到電梯門前，只見樓層顯示電梯停在一樓。不一會兒，電梯下來了，他走進去，也按了一樓。

原本他應該去三樓的，謝歡預訂的雅間在三樓。

電梯上到一層，衛修在一樓大廳掃了一眼，很容易便看到孟家那丫頭和另一個小丫頭坐在西邊靠窗的四號桌那邊。

知味樓是京市裏邊數一數二的頂級美食會所，人均消費動辄就上萬。平時來這裏吃飯的，要麽是生意場上的飯局，要麽是親戚朋友來這裏聚會。單獨兩個小孩來這裏吃飯，怎麽看怎麽覺得反常。

衛修盯着孟湘她們看了一會兒，走到前臺那邊，讓服務員把謝歡預訂的雅間改成大廳裏邊的三號桌。

三號桌原本已經有人預訂，不過這前臺認識衛修。衛少爺想換桌那自然沒問題，前臺連忙安排服務員去給三號桌上特備的雨前龍井。

孟湘是背對着門口坐的，并未看到隔着一架屏風，衛修就坐在她後邊的沙發上。

她沒把撞車的事告訴鄒蓉，省得鄒蓉大驚小怪的，攪亂了她晚上的計劃。

兩人随便點了幾個菜，便讓陪侍的服務員下去了。隔着一層淡金色紗簾，她們都盯着正中的音樂角，一名穿着水紅衣裙古裝打扮的美女正坐在臺上彈古琴。只聽那琴聲婉轉悅耳，彈琴的人身姿窈窕，面容秀美，一颦一動都充滿細膩柔婉的韻味。

“她就是你爸的那個小三啊？”鄒蓉目光挑剔地掃視了幾遍，壓低聲音道，“就這水準，你爸到底看上她什麽了？”

孟湘默默看着那個女人，半晌，淡淡道：“大概是看上她會彈琴吧。畢竟我媽是拿手術刀的，不會那些風花雪月的東西。”

鄒蓉無奈地嘆了口氣，也沒法再多說什麽。那畢竟是孟湘的父親，也是她的長輩，說什麽都覺得不合适。

“那張貴賓卡，你帶了嗎？”孟湘問道。

“帶了。”鄒蓉從包裏翻出那張卡，丢到桌上，問道，“你要這個幹什麽？”

“我借用一下。”孟湘拾起那張卡，正反面都翻看一遍，确認那上面除了知味樓的LOGO和一條略微凸起的飛龍紋樣，其它再無任何标記。

今晚這四號桌也是她提前預訂的，留的姓名是“Lily”。

确認不管發生任何事，都扯不到鄒蓉她爸頭上，孟湘把卡揣到自己兜裏，嘴角露出一絲淺笑。

“你別這麽笑，我害怕。”鄒蓉揉揉胳膊上起來的雞皮疙瘩，“你到底要幹什麽？”

孟湘笑容不改，淡淡道：“等着吧。”給某些人吃點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