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看清那人是衛修的一瞬間，孟湘的臉色頓時就白了。不知道他在那裏坐了多久，該不會一直都在吧？
鄒蓉也是低呼一聲：“那不是你八叔嗎？”
衛修盯着她們打量，只見孟湘今天的衣着穿得還行，上身白T，下面藍色九分牛仔褲，頭發在腦後紮成馬尾，臉上沒化妝，看起來挺清爽的，像個學生樣。
聽到話筒那邊一聲弱不可聞的嘆氣音，衛修關掉手機，默默看着她，沒說話。
孟湘熬不住了，期期艾艾地走過去，讪讪地打招呼：“八叔，您也在這兒啊？”
“過來吃個便飯，正巧碰到孟大小姐在這邊打臉。”衛修微微一哂，狹長的丹鳳眼裏含着幾分叽诮。
臉頰微微發燙，孟湘沒想到他真的全都看到了？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有她的手機號，想問又不敢問。一時間心下慌亂，原本清亮亮的大眼睛裏面浮起一層水蒙蒙的霧氣，襯着那張玉白清秀的小臉和纖瘦單薄的小身板，看起來楚楚可憐的，的确像個乖巧無害的小朋友。
若不是剛剛親眼見到她教訓人的狠勁兒，衛修恐怕就被她那乖巧溫順的小模樣給騙過去了，誰能想到她竟是只披着兔子皮的小狐貍？
沒想到那個學習好又聽話、天天被家裏人誇成朵花似的孟湘同學，背着大人的面竟然是這樣的，衛修感覺頗有些不可思議。一群大人竟然被個小丫頭給蒙混住了，她倒真是好本事。
不過想到她剛才說的話，想到她父母可能要離婚，在她這個年齡的小孩忽然要面對家庭的破裂和分離，也難怪她會那麽叛逆。一時間又覺得她不管做什麽事，其實都情有可原。
衛修打量着她，同情心漸漸占了上風，微微緩和面色，開口問道：“你拿着你爸的卡在這邊砸人場子，就不怕他知道？”
孟湘咬着嘴唇，半晌，嗫嚅着回了一句：“不是我爸的卡……”
“那是誰的？”
孟湘猶豫了一下，不自然道：“我朋友的。”
眼前這位八叔，雖然不是她的本家親叔叔，可衛家是孟家的世交，這位衛家小叔叔又是極有地位和權勢的一個。即便是她爸來了，都不敢慢怠，她這個做小輩的自然也不敢不回答他的問題。
“你朋友貴姓？”衛修目光投向站在她身後的另外一個小丫頭，瞧着模樣就有一股子機靈勁兒，看起來挺聰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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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湘不想開口，她怕把這事鬧大了，萬一牽扯到鄒蓉她爸那可就麻煩了。可是長輩問話，她又不能不答，心下懊悔得腸子都青了。後悔自己為什麽點兒這麽背，做壞事又被他撞到了。
見她半天沒吱聲，鄒蓉反而站出來，大大方方地笑了一下：“衛叔叔您好，我姓鄒。”
能有知味樓的貴賓卡，而且是姓鄒的，不用猜就知道是哪家的了。衛修微微颔首：“鄒小姐，幸會，替我向你父親問好。”
鄒蓉連忙點點頭，悄悄戳了孟湘後背一下，一邊道：“衛叔叔，我先走了，你們慢聊。”
說完她便急匆匆地轉過身，再受不住那麽尴尬的場面一般拂了拂胳膊，快速離開這個闖禍現場。
孟湘孤零零站在那裏，也想找個理由逃跑，然而不成想，衛修卻用下巴指指對面沙發，叫她坐下。
咬着嘴唇猶豫了一會兒，認清逃跑不現實，孟湘不情願地坐到沙發上。她來這裏打她爸小三的臉，沒想到卻被衛八叔碰到，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她們說話？若是她家的事被他知道了，那可真是尴尬透頂。
除了鄒蓉，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家的事。
“說說吧，你為什麽要針對那個彈琴的？”衛修沒有點破他已經聽到那個小三的事，假裝自己并不知情。
孟湘聞聲擡頭，面色果然好了許多。原來他沒聽到她和鄒蓉說話，只是見她教訓那個女的？
悄悄松了一口氣，她坐直身子，編了個理由道：“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拿她出氣了，是我不對。”
說完她又垂下眼簾，擺出一副已經知錯的小可憐樣，希望這位衛八叔能放她一馬。
衛修面上不動聲色道：“你心情不好，随随便便就把人家的工作給弄沒了，你覺得合适嗎？”
孟湘一點都不想聽那個女人的事，百般滋味在胸腔翻湧，半晌，她微紅着眼角，憋出一句：“不合适。”
“知道不合适，還要去做，想過後果嗎？”衛修定定看着她。
“我錯了。”孟湘低着頭，盡管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只想快點把他糊弄過去，早點離開這裏。
衛修顯然已經看透她的想法，雙腿交疊在一起，右手把玩着車鑰匙，不緊不慢道：“既然知道錯了，那就去道歉，把人請回來。”
眼底掠過一絲抗拒，孟湘臉上快要挂不住了，她垂下眼簾，沒說話。
“怎麽，不願意？”衛修知道她肯定不會願意，也不是真要逼着她去給那個可能不太光彩的女人道歉，只是瞧着她那心裏不服還忍氣吞聲的小模樣有些好笑，忍不住就想逗逗她，“那我就只好告訴你爸，讓他來管教管教自己的女兒了。”
孟湘頓時擡起頭瞪大眼睛，臉色不是一般的蒼白。兩手糾結地絞在一起，她淚眼朦胧地看着衛修，可憐兮兮地小聲哀求道：“叔叔……求求您了，別告訴我爸，好不好？”
眼前的小丫頭長得細弱又單薄，那一雙眼淚汪汪的大眼睛，當真楚楚又可憐。衛修見她似乎是真的怕了，也便收起玩笑的心思，拿着鑰匙站起身，正色道：“不告訴你爸可以，但是事不過三，別再讓我撞見下一次。”
說完他又警告似的瞥了孟湘一眼，然後款步離去。
目送他走出大廳，離開酒店，孟湘長長舒出一口氣，懸在半空的那顆心終于落了回去。
他答應不告訴她爸，應該是真的吧？大人應該說話算數的吧？
孟湘拖着疲憊的身軀坐電梯去地下車庫，心裏煩煩的，感覺最近哪哪兒都不順，真是晦氣。
走到自己停車的地方，看到旁邊那輛奔馳撞壞的車燈，心情頓時更糟糕了。
她摸出手機看看時間，已經晚上九點多了，并沒有陌生人給她打電話。看來這奔馳車主還沒回來，沒發現車燈被撞壞了。
不知道自己應該先走，還是留在這裏等等奔馳車主，孟湘感覺心裏煩透了，今天出門大概是沒看黃歷。
拉開自己的車前門，她從座椅底下摸出一包煙和一支打火機。然後甩上車門，靠在上面，熟練地把煙塞進嘴裏，點上火。
滿腔郁郁地深吸了一口，還不等她把煙霧吐出來，忽然一陣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随即對面一輛車大燈全開，雪亮刺眼的光芒正對着她，差點閃瞎了她的眼。
孟湘一驚之下，被煙嗆得直咳嗽。她擡手擋着光，好不容易才把氣理順了。
對面也不知是哪來的傻逼，在地下車庫開什麽大燈？開就開了，還不快走，一直照着她是想幹嗎？找事嗎？
積攢了一整天的煩躁和怒意頓時就上來了，孟湘冷冷地掃了對面一眼，掐着煙走過去，要和對方理論理論。
見她過去了，對方依舊沒走，雪亮刺眼的車大燈依舊直照着她，好像故意挑事似的。孟湘頓時更生氣了，開邁巴赫就了不起嗎，這麽嚣張？
怒氣沖沖地走過去，只見那車黑黢黢的，窗玻璃上貼着單向膜，裏面什麽都看不見。孟湘擡起左手，屈起兩指，敲敲車窗。
很快，車窗落下來了，只見那駕駛座上的人龍章鳳姿，英俊逼人，一雙深棕色的丹鳳眼幽暗深邃，正緊緊鎖住孟湘，帶着滿滿的懷疑和不贊同。
指間夾的細長煙支跌落到地上，孟湘呆愣愣地站在那裏，一句“八叔”堵在嗓子眼裏，怎麽都說不出口，憋得臉都紅了。
話說衛修從酒店下來地下車庫以後，坐上車也沒急着走。他先給知味樓的老板打了個電話，把那個彈古琴的女人的事說了一下，只說是自己的意思，沒提孟湘。知味樓的老板一疊聲地恭維着，只說是小事一樁，叫他不必在意。
挂掉電話，他剛給孟湘那丫頭擦完屁股，就看到某些人蔫頭耷腦地從電梯裏走出來，靠在她那車上發呆。發了會兒呆，她竟然又拿出一支煙，抽了起來。
衛修看得皺眉，發動開車子，拿大燈照她。
現在這些小孩兒，真是叛逆得沒邊兒了。好好一個小姑娘，竟然學着抽煙？
“叔叔……”孟湘細瘦的小手攀在車窗邊上，鼓足勇氣道，“那煙不是我的，是我朋友落下的……我不會抽煙，就是一時心情不好，點着玩的……”
衛修看着她那清秀白皙的小臉微微泛紅，濕漉漉的大眼睛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小模樣，要不是剛才親眼見她點煙點得那麽熟練，只怕又要被她騙過去了。
表面一套背後一套，被撞破就花言巧語裝可憐，沒想到那個被家人親戚們交口稱贊的乖乖女實際竟是這般模樣。衛修對這丫頭徹底沒了好感，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十分冷淡道：“把手拿開。”
孟湘怔了一下，讪讪地把手從車窗邊上拿下來。
衛修把漆黑的窗玻璃升上去，油門一踩，揚長離去。
悶熱刺鼻的車塵和尾氣甩了孟湘一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