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阿秀身在閨閣,并不知道皇帝回宮這一類的事情,倒是蘭嫣消息靈通,聽邢媽媽說今兒外頭戒嚴,便多問了幾句,倒是弄清了怎麽一回事情。蘭嫣熟讀詩書,自然知道大雍送葬的習慣,皇帝還沒過七七四十九天就回宮,倒确實是有些于理不合。不過這些事情從來和他們小老百姓沒什麽關系,不過就是多了一些飯桌上的談資而已,況且,像他們這樣的人家,也不會在吃飯的時候說起這些來。

蘭嫣這會兒心裏稍稍有些失落,是因為後天就是三月十五,她原本預備着帶阿秀一起去梅影庵上香,順便再去瞧一瞧那個據說在梅影庵門口擺攤子賺錢的書生,現下也不知道許國公府的人什麽時候回來接阿秀。

阿秀正在房裏趕制送給朱氏的繡品,蘭嫣和阿秀接觸的時間長了,越發覺得她安靜,并不像十來歲的姑娘一樣,正是愛玩和跳脫的年紀,阿秀平常總是安安靜靜的繡花,笑的時候臉上也并沒有多少稚氣的神色,為人處世方便比起蘭嫣房裏的兩個大丫鬟還穩重幾分,蘭嫣特別喜歡這樣的阿秀,覺得不管什麽話對她說,心裏頭也放心幾分。

這日用過了晚膳,繡閣裏頭點着明晃晃的燈,蘭嫣也有睡前看一會兒書的習慣,兩個人便聚在一起,蘭嫣看書,阿秀做繡品,幾個丫鬟難得有了空閑,并不在跟前服侍着。蘭嫣忽然把書往茶幾上一合,擡起頭帶眼神中帶着一些不安分的情緒看着阿秀,問她:“阿秀,你喜歡世子爺嗎?”

阿秀剛剛收針,拿着針尖在頭發上比了比,用小剪子剪斷了繡線,像是在思考一樣,只擰眉想了想,如何不喜歡呢,似乎是前一世就這麽喜歡了,可那時候似乎還不太懂是如何喜歡的,只覺得自己是他的,就這麽簡單而已。

“奴婢也說不清楚,只是覺得能見到他便覺得很開心,若是見不到他就很想念,其實也不一定要能當上世子爺的通房,只要在她身邊服侍,就算是做個丫鬟,也沒什麽不好的。”

“你倒是想得不多。”蘭嫣雖然笑了笑,可臉上的笑容卻轉瞬即逝,稍微有些蹙眉道:“你說能見到他就覺得很開心,這一點我倒是認同的。”蘭嫣想了想,就着茶幾上的水杯裏蘸了一點兒水,在桌上胡亂的寫了起來,等清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寫的卻是時有才三個字。那一瞬間蘭嫣的臉驀然就紅了起來,只急忙拿着手帕将那三個字給擦了幹淨。

阿秀并沒有注意到蘭嫣的神色的變化,只笑着道:“奴婢也是想了很久才想清楚的,像世子爺這樣的人,三妻四妾不在話下,奴婢就算是做到了世子爺的通房,也不過如此,還不如一個貼身丫鬟,可以整日在身邊服侍着,心裏頭還覺得舒坦。”

蘭嫣的眼中多了幾分贊許,但還是道:“蘭家把你送進去,可不是讓你只做個丫鬟的,這一點你心裏頭應該明白。”

阿秀低下頭,默默的點了點頭,再擡起頭的時候,就瞧見蘭嫣又翻開了她的書,慢悠悠的看了起來,她似乎知道阿秀也正在看她一樣,只不緊不慢道:“聽說皇上已經回京了,我估摸着國公府那邊也會派人來接你了,你收拾收拾,沒準兒接你的人明兒一早就來了。”

阿秀這時候才忍不住臉紅了起來,雖然住在蘭家樣樣都很好,可也不知道為什麽,阿秀心裏頭就覺得她自己是國公府的人了,聽見蘭嫣說國公府的人回來接她,還是忍不住從心中愉悅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孔氏果然命王媽媽派了人去接阿秀回來,來接阿秀的是王媽媽的兒媳婦金橘,如今幫着王媽媽一起管理孔氏的嫁妝,平常經常往莊子上跑,這一陣子王媽媽事情忙,便讓她留在了府上。她不過就是二十出頭的樣子,聽說以前和櫻桃一起,服侍過世子爺。金橘以前不長入內院,今兒也是頭一次瞧見阿秀,這時候邢媽媽正領着阿秀從繡閣裏頭出來,遠遠的就瞧見一個看上去有些怯生生的小姑娘跟着人走出來,那眉眼雖說沒有長開,但是光是那一雙看着就讓人覺得心疼到骨子裏的眸子,金橘也明白為什麽蕭謹言這麽喜歡阿秀了。

金橘見了阿秀便笑道:“昨兒太太才回來,世子爺便念叨着要來接你了,這不今兒一早,我婆婆就讓我過來接了你回去,東西可都打點好了,有沒有什麽沒帶的?”金橘也明白阿秀将來的位置,便處處照着國公府的規矩,一樣樣的問過來。

阿秀只笑了笑,她如今還不知道金橘是誰,難免拘謹些,金橘便笑着道:“王媽媽就是我婆婆,府上的人都喊我王祿家的,你若是嫌棄就喊我一聲姐。”

阿秀小聲喊了一聲,那人笑着接過了她的包袱,和邢媽媽說了幾句,便帶着阿秀一起離去了。

邢媽媽從門口折回正院,見了朱氏便道:“太太,我方才瞧着國公府派來接阿秀的人,看那份小心,倒像是已經把阿秀當成是半個主子看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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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只點了點頭,稍稍有些嘆息道:“沒想到阿秀是個有福的,就是不知道我們嫣姐兒,到底是個什麽運道了。”

邢媽媽便笑道:“太太放心,大姑娘一看就不像是一個福薄的,太太以後還不知道要享多少後福呢!”

朱氏只被邢媽媽給逗笑了,也不與她幾計較,正這時候,外頭有人來傳話道:“方姨娘那邊正在給二姑娘收拾行裝呢,老爺問太太要不要過去看一看。”

朱氏只站了起來,想起蘭婉馬上要被送會安徽老家,心裏頭多少還覺得清靜了幾分,只起身跟着那丫鬟一起過去看看。

阿秀是吃過了早膳從蘭家出發的,回到國公府的時候已經是巳時初刻了。豫王和蕭瑾瑜也已經到了國公府,豫王難得和蕭瑾瑜一起過來,孔氏讓蕭謹言一起在海棠院裏頭招待,不過就是陪着喝幾盞茶,聽女人家說一些家長裏短的話,兩個大男人都覺得有些無聊。正這時候,春桃挑了簾子進來道:“回太太,外頭王祿媳婦說,阿秀已經接了回來了。”

蕭謹言聽說阿秀接回來了,立時就眉梢一跳,高興的恨不得從位置上起來。孔氏只瞟了一眼,見到蕭謹言那副樣子,也忍不住搖了搖頭。蕭瑾瑜素來聰慧,如何沒猜出來這其中的端倪,便笑着問道:“這阿秀是不是就是上回我聽說從蘭家送進來的丫鬟。”

孔氏便笑道:“正是呢,你弟弟胡鬧,上回在後花園救了一個小丫鬟,雖說年紀小,終究是個姑娘家,所以就做主要了進來,如今在我院子裏當差。”

蕭瑾瑜也不知道為何,對阿秀卻有了幾分興趣,便笑道:“去把她喊進來,我也瞧瞧,言哥兒素來眼光極高,連欣悅郡主也不放在眼底,倒是怎樣一個小丫鬟,能讓他有了興趣?”

孔氏只搖頭道:“這可不能比,不過是個丫鬟而已,你還拿她和欣悅郡主比,這也太擡舉她了。”

這會兒房裏也沒什麽外人,且如今太後娘娘去世了,蕭瑾瑜也不用再奉承什麽,便笑道:“郡主也不是什麽都好的,再說我也不過就是随口一說。”

孔氏只點點頭,讓春桃去把阿秀喊上來,又囑咐她換一身像樣的衣裳,不能在豫王和豫王妃跟前失禮。

豫王這時候饒有興趣的看着蕭謹言的反應,同為男子,他自然知道這種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感覺,瞧着蕭謹言那眉宇中透出的點點笑意,似乎也知道了這位小舅子的興趣所在。

沒過多久,春桃便帶着阿秀過來了,阿秀穿着一套豆沙綠的窄袖子夾衣,如今天氣熱了,外頭的小襖脫了下來,就更顯得身子單薄,跟搓衣板一樣跪在前頭。豫王一看,便覺得有意思極了,他再沒有想到,蕭謹言會看上這麽一個身子骨都還沒長全的孩子。因為按照豫王的定義,這分明不能算是一個女人,只不過就是一個孩子而已。

蕭瑾瑜也沒想到,蕭瑾璃口中所說的那個阿秀,不過就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她原先還以為是一個十四五歲,花骨朵一樣芬芳的年輕姑娘,如今瞧了,未免也有幾分好奇,便開口道:“你擡起頭來,我瞧瞧。”

阿秀前世也是見過蕭瑾瑜的,不過從沒這樣單獨的說過話,但她的聲音阿秀還認得,只略略咬了咬唇,擡起頭看了蕭瑾瑜一眼。蕭瑾瑜就瞧見那巴掌大的臉頰上,嵌着一對黑亮的眼珠子,長長的睫毛忽得一撲閃,讓人有一種心口上微微一動的錯覺。

此時的豫王爺正端着茶盞喝茶,當他的視線凝視在阿秀臉頰上的那一刻,忽然就忘了喝茶,為什麽這個容貌,會在他的腦海中,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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